第二章(中) 7 @% ~ K$ n6 x, I- v
头一天,马德全搂着徒弟朱晓东讲他的第二次婚姻。天都快亮了,马德全打着哈欠说,小子,睡会儿吧,明天还上班呢。朱晓东想听,可也睏得睁不开眼,就拱在师傅的怀里睡了。
1 g: Y ` D. ~* X: U- y4 ^ 第二天上班,朱晓东看着手里的材料,脑袋里还是一片深秋、夕阳、微风、大苇塘地转……
- {5 z" a. d. M9 D. m) i& a 1972年秋天,朱晓东初中毕业,那年安排毕业生去向的政策是“四个面向”。朱晓东是独生子,本该留城。学校工宣队跟老师也都研究好了,安排朱晓东去“卫校”上学。分配方案没公布之前,老师还是本着“一切听从党安排,哪里艰苦到哪里去”的原则,让同学们表忠心。朱晓东站起来发言说,一颗红心两手准备,相信老师、相信工人师傅。老师说朱晓东态度不坚决。回家,朱晓东把老师的话跟家里一说,老妈急了,说咱按政策表决心,咋不坚决了?这就上学校跟老师掰扯。结果,工宣队来气了,说,就让这小子下乡。这一整,朱晓东就背着行李卷去盘锦插队了。/ x5 N6 J& R5 m% j1 Z, V$ Y
朱晓东小个不高,虽说胖胖乎乎跟个甜瓜似的,可插秧、挑苗儿、割苇子那活儿,他根本就没干过,哪天都累得偷着哭。有个姓李的老乡看朱晓东怪可怜的,总帮朱晓东干活。那人三十来岁,是个转业兵;他娶了队长的妹妹,生两女孩。朱晓东也非常感激李哥,有事没事地也愿意跟李哥说话唠嗑。后来,李哥窜拢队长,让朱晓东去赶大牛。这活挺巧,朱晓东把大牛赶到苇塘边,大牛悠闲地吃着草,朱晓东躺在草地上看着蓝天,唱起了《蓝蓝的天上白云飘》。那天傍晚,浓重的晚霞把苇塘染得一片腥红。李哥来了,他跟拄晓东并排躺在草地上,也看蓝天,也跟着朱晓东一起唱《蓝蓝的天上白云飘》。风吹的苇叶沙沙响,忽然,李哥一下抱住朱晓东,翻身压在朱晓东身上,就去亲朱晓东的嘴。朱晓东挺害怕,但心里还是非常渴望。开始,朱晓东只是不动声色地由着李哥贪恋地亲他,后来就情不自禁地抱住了李哥,也贪婪地把舌头身进了李哥的嘴里。李哥柔柔地裹着朱晓东的舌头,手摸到了朱晓东的下身。朱晓东心跳得跟急了,他闭着眼睛,感受着这从未有过的幸福,双腿也不由自主地叉开了。李哥掏出了朱晓东的阴茎,一口就含进张嘴里。朱晓东浑身一颤,全身的热血都在翻腾。李哥也掏出自己的阴茎,拽过朱晓东的手。朱晓东套弄着李哥的阴茎,身子一紧,射了。李哥把朱晓东的精液舔干净,跪在朱晓东脸前也放了。之后,他抱起朱晓东,坐在苇塘边,无语地看着眼前那片红芦苇。朱晓东依在李哥的身上,深情得叫了声李哥。李哥搂着朱晓东说,多好。
& u3 d7 W6 g6 p1 i7 X8 _ j; w) Q9 `8 u 有人在叫朱晓东,说书记找。朱晓东在心里骂了句自己,说,他妈的,又走神儿。要写的东西还没着落,这哪行?就想,先别听师傅讲他的三个老婆了,煞心写吧。可是,整个一下午,朱晓东起了三次开头,都没写下去。% \+ o9 X2 @! j) h) r1 D- h2 o' u0 J
晚上下班,在家吃完晚饭,朱晓东转着磨磨又来到了师傅马德全家。马德全嘿嘿一笑说,臭小子,又来了解馋了?朱晓东也一笑,他自己找上茶叶,沏上茶,递给马德全,说,师傅,昨天还没讲完呢。马德全说,爱听?那就接着讲呗——
. \/ D; M; o0 P. i8 c光复了,可街面上还是静静的。大杂院里更静,平日,院子里还有小孩子在玩,也有女人们在家门口出来进去的,现在一个也没有,家家门都紧关着。我先跑到咱家门口,叫:“爷,妞妞,看谁来了。”
0 u1 J/ O# W/ \+ i 没人回答。! j0 x. s# ]$ c4 S
我推开门一看,见小秃儿他妈正在外屋地那烧水。见我们进屋,她急拉川子舅,说:“我那好大哥哎。你可回来了,想让秃儿去找你,哪敢啊。快进屋看看吧。”
! |1 C3 o) D# O+ c; S 我还核计,这个秃子妈啊。咋还拽川子舅的手啊?4 J A( j% \( {& g. Y- u: v1 e6 T. J
川子舅冲秃子妈一甩手说:“这咋回事啊?”
, S( p D9 F2 f “你可不知道啊,大哥哎。”秃子妈说:“你那宝贝闺女,打早起来就开始闹腾,怕是要生了。”+ U7 \! r5 q) q1 h7 {# b) c, I; [& d
我赶紧进屋,见凤香疼得在炕上直打滚。
% g$ |! A% d3 U& @3 [ d3 q2 F. z 川子舅急得直搓手,他瞅一眼老叔说:“这咋整啊?”" U, S6 f/ `4 {0 d; n$ c" {
老叔说:“赶快找大夫啊。”
1 m2 B, @ y7 m$ ]$ ^ 秃子妈说:“他爷领着妞妞早就去了,你说这也不上那找大夫去了。咋还没回来。”
' |$ B: W$ y4 z “这样不行。”老叔拉过川子舅说:“看今天这样,没有医院能开业的,快想别的办法吧。”他问秃子妈:“这院儿有能接生的没?” t" e( `& `. R- u$ ]. g
“他李奶能。”秃子妈说:“前个儿,她下屯了。啥时回来,也没个准儿啊。”
' a% x( _! I: n. T0 ^3 G5 t 我拿过一个湿毛巾给凤香擦着头上的汗,说:“疼得厉害不?”! v) N; {9 \2 T& N
凤香抓住我是又咬又掐,说:“你这小冤家,死哪去了,哎呀……,哎呀……”
) O6 z0 }( G$ s7 c: p! U- n, @ “不行。”川子舅说:“我去趟铁头那。他娘能接。”
$ p4 f1 }+ k: G9 S “那你快去找啊。这么干挺着,人就体蹬了。”秃子妈跟川子舅说:“咱家隔壁刘嫂家有自行车,你骑车去。快呀!别傻愣着了。”8 }6 w7 u- z' ~% Y: O- V
川子舅跟我说:“你爷回来别让他走了。”
8 w0 S5 w2 w* n- l ? 川子舅走后,凤香疼得更厉害了。秃子妈进来,说:“这不是你们老爷们儿看的。赶紧出去。就把我和老叔都撵了出来。
2 p# i4 B+ ?7 H; C+ }# b e3 f 我和老叔站院子里干着急,我跟老叔说:说:“这咋整啊?”
% b' S0 {1 }8 S% @$ j8 Z7 ` 老叔说:“别紧,生小孩都这样。”/ N8 v2 N8 ^) G7 g1 a' e6 z+ |
秃子妈跑出来叫我,说:“羊水破了,快上咱家拿点草纸、棉花。”9 i! Q1 X# f" |' S; J
我说:“咱家有,在炕琴里。”我要进去拿。秃子妈挡住我,又跑回了屋。8 _2 t5 {- v9 N( K0 O7 R7 a
不大功夫,川子舅驮着师娘进了院子。
: y& m0 c3 H3 V3 t “师娘。”我跑过去拉着师娘说:“快点儿呀。羊水破了。”( J. h7 N' N! K6 D/ h
“哎呀妈呀。咋不早叫我呢?”师娘赶紧往屋里跑,说:“我也二乎了,核计明天来呢,这也没到日子啊。”说着,人就进了屋。川子舅也要进屋,师娘推了他一把说:“你进来干啥。”就关上了门。
# u$ j) x/ Y6 g+ D2 m$ {1 s 在院子里站着,我急得一个劲儿地扒门看。川子舅点了根儿烟。老叔说:“我也来一根儿。”也点上一根儿。这烟刚点着,大院门口急三火四的走进来一个人,那人背着个老的,拉着个小的。我一看,那人手里拉着的是妞妞,脊梁上背着的是赵爷。天啊,这又是咋的了?2 l# ~- x) B% K. @1 _6 c: [$ w$ c
我和川子舅还有老叔都围了上去,这也不能进屋啊,就让来人把赵爷先放在家门口的一快石头上坐下。赵爷坐不住,身子直往下堆,我赶紧跪在地上擎住赵爷。赵爷嘴角那淌着血,耳朵里也流着血。来人哄着还在哭的妞妞,跟我们说:“奉天纱厂遭抢了,这老爷子打那过,被拥出来的人挤倒了,等人群过去了,老爷子给踩没形了。我看小姑娘哭得凶,就问她家在哪?这才把老爷子背回来。”7 A9 Z" x5 e" S
川子舅和老叔赶紧谢谢那人。6 f( H. i# c& h: h2 g1 e- @
那人看看老叔,问:“你老是不是叫关凤翔啊?”
9 x3 X! m8 N( {; F* y “对呀。”老叔说:“你是?”
2 p" J5 V( E' |# @ “关掌柜。”那人说着就要给老叔下跪,说:“我是朴成浩。”: v- t) m; N) _( _* v; ]
“是你呀。”老叔拽起那人,说:“真没想到。真没想到。”
* R; W+ u$ s5 ^6 Z# @+ m$ h5 @( B 那人抹着泪说:“我找遍了安东,也没找着你。”. r3 R8 \9 z0 Y- G- R, B: i. E2 V
老叔拉过妞妞,说:“这就是你的妞妞。”
9 f4 N$ b5 {9 r$ W+ H9 A; | 那人哭了,说:“看出来了。看出来了。”就给老叔跪下了。 ^9 q% M) L; I! F2 i- v) \
这会儿,屋里“哇”地有了小孩哭声,秃子妈开开门叫:“生了。生了。”
5 Z! j, W7 l) l K/ L9 | 川子舅和老叔都跑了过去。
$ o& V# O; |7 U) I8 r2 P @ 秃子妈拦着要往屋里进的川子舅和老叔,叫:“等会儿再进。”
7 C3 v1 @" \8 R, q/ E o* }; h 我擎着赵爷起不来,就喊:“丫头小子啊?”$ ]) U" x6 f3 N/ ~* t4 Z2 {
“带把儿的。”秃子妈又关上了门。
0 N$ D! _& a3 l 躺在我怀里的赵爷睁开眼,他微微地跟我说:“生——了——”
9 L {, ^3 z- `. f" D' F5 j' D 我高兴地跟赵爷说:“生了生了。是个小子。”, r/ N( C; p0 s4 O' T
赵爷又闭上了眼睛,我紧着叫:“赵爷。赵爷。赵爷……”9 a% I) L! n2 d1 @9 L5 [
老叔和川子舅围了过来。
2 a; {8 V0 @3 O# t* Y3 S2 \8 c 老叔拍拍赵爷的脸说:“爹呀,我回来了。”
* D. D4 o" S! V1 L# m 赵爷睁开了眼,他看看老叔,想抬手,没抬起来。他微微地说:“是凤翔啊,你回……回——”赵爷一歪头,闭上了眼。
, n5 _) @: b6 b5 Z& d# j+ M1 [2 W 老叔趴在赵爷的胸口听听,又扒开赵爷的眼看了看,眨巴着眼睛跟我说:“把你爷放下吧。不行了。”
; M, b) s% S/ W3 n) Y/ O 我心一酸,抱着赵爷的头,小声哭着说:“爷啊,我叔回来了,妞妞找着亲爹了,我也有儿子了。你咋就走了呢……”: j! c) U6 b4 K; v9 l ]. d2 n4 G
跟着就有点乱,你说这边生孩子,那边死了人,还都在一个屋里,能不乱吗?师娘一看几个男人都哭也不是、乐也不是地都麻了爪儿。就说:“得,事赶上了,光这么耗这也不行……”$ G1 V. G G2 C' n. j, ^5 ^4 |
“大哥啊。”秃子妈说:“要不就把凤香整咱家去吧。”
8 O2 M/ D% a% d 川子舅说:“整你家干啥?”
+ S! e- C# I! [ “谁让凤香是我干闺女呢,听我的。”师娘跟川子舅说:“凤香这个月子,就是在家做,也得我过来伺候。”师娘叫我去找辆车,说:“凤香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叔公公又回来了。我把凤香接咱家去,有啥事让德全来回跑跑。你们爷们儿先发送老的。”' ?6 {6 Q& K& ~, |! d
老叔说:“那可真是麻烦你们一家子了。”8 {, h' y+ W$ C2 ^. C/ ~
“麻烦,那也是该着的。”川子舅跟师娘说:“那就这么定了。就是今个儿这街面上,怕是不好找车呢。”5 _: `! g! h5 C4 g% ~. c) w# x
“咱家有个小车。”秃子妈跟川子舅说:“大哥呀,赶紧推过来使吧。”7 N; I0 b- r7 A, a2 O/ u2 v8 i/ V8 U
一伙子人这就把凤香和孩子都捂巴上。我蹬着车,跟着师娘把凤香和孩子送到了师娘家。安顿好了凤香,师娘就撵我赶紧家去,说家那边还一大堆子事呢。7 d/ [0 C+ }" f- L4 u0 A1 B3 F
依老叔的意思,这人心惶惶的,赵爷的事赶紧送出去,还得答兑别的事呢。川子舅不干,他说:“我何久川还没到那份上。咱不说过五、过七吧,再不济也得守到三。”这就张罗着抬寿材,买妆老衣裳,扎咕灵棚子,也请来了吹鼓手。还让我把亲戚朋友都告诉到。我和老叔商量,说:“奉天咱也没啥亲戚啊。”老叔说:“告诉老吕一声吧。”川子舅说:“对,赶紧去,车行钥匙还在他手呢。”我刚要脱了孝衣往外走。川子舅把我拽住,他让别人跑了一趟就行了。川子舅跟我说:“你哪也不能去,有来上香的,你得给人家磕头。”这一整,我和老叔哪也不能动不了,只有老实儿地跪在灵前,来个上香的就赶紧磕头。下晌背赵爷回来的那个朴成浩回家一趟,不一会儿就又回来了,他也不大说话,里里外外跑前跑后地一直跟着忙;抓挠个东西、缺个嘎嘛儿的都是他跑腿儿。使钱,就上川子舅那拿。一闲下来,他就守着妞妞。这也好,正愁忙得谁也顾不上妞妞呢。端茶倒水的活儿,都是秃子妈的事。做饭的事,都搁老刘家了。, p$ x/ j1 [# H1 [& y
第二天下晌,我看老叔跪在那捂着腰直咧嘴,就问他咋的了。5 ^7 w( [8 @) M' g% B. ~8 |7 `
老叔说:“没事。”$ b# h% k1 S; ?6 e& d- Y* L; x( h# w
川子舅说:“看你捂了两天腰。趁这会儿没事,上屋躺会儿去。” i( R& L6 u0 h* p/ |% g' |
老叔说:“不用啊。”
; Q2 h* s# @" U+ h 川子舅也不硬劝老叔,他喊了一声我,就让我进屋。
: y! o) S4 G1 b* P- p2 d 我说:“啥事儿啊?”就跟他进去了。+ Z( E: A1 b- ~, ~) R
川子舅关上门,说:“不行了,不行了。”说着,他褪下裤子,往炕沿那一趴。说:“赶紧来两下。”5 }; k3 ?* I: u# @4 _
我说:“这也硬不起来啊。”: p) S8 f: r' {6 w
这个川子舅啊,你说我这还戴着重孝,哪有那心思啊。再说,万一谁进来碰上了,这脸往哪搁?可川子舅也不听我的啊,他拽着我,逮着我鸡鸡就是一顿裹,这就把我鸡鸡裹得当当硬。他说:“快快,捅两下就好了。”就把我鸡鸡塞了进去。4 y1 M% O* i8 N+ R- R% I
我站炕沿那刚捅了两下。就听外面有人叫:“久川。”
6 u! H- }" ]6 s* i 我吓得赶紧停住不动,对川子舅说:“叫你呢。”就要把鸡鸡抽出来。
( j ^5 m8 n7 P% V8 j% O 川子舅不理那茬儿,他把我手按在他腰上,不让我抽出鸡鸡。说:“赶紧再来两下,这就好了。”8 [: c: k, _0 G' B+ a6 f
我只好再使劲咕拥了几下。这一咕拥,“哗”地就射了。+ l8 M1 p9 W% w$ o- ~, Z. p
“别动。”川子舅还使劲按着我屁股,让我的精水在他后门儿里射净。
5 u% ~% m1 w: D 这会儿,外面有人敲门。我扭头看:外屋门的玻璃上映着老叔的脸……9 t" C9 k5 T) `& a
三天头上,初十,阳历的8月17号。一大早一伙子人抬着棺材,吹吹打打地出了家门。这就要去塔湾给赵爷下葬。可一上大街,就看满马路的兵啊,还不是日本兵,都是些大个子、黄头发的大鼻子兵;戴着钢盔、端着枪,说的啥咱也听不懂。人家拿枪横着,不让咱上街。川子舅和老叔就赶紧上前跟人家说小话,说是发送死人的。当兵的听不懂,还是不放。川子舅急了,就跟人家吵吵。吕德明跑了过来,他拉着川子舅说:“有话好好说,你跟当兵的叫唤啥?”还别说,川子舅这么一吵吵,来了一个戴大沿帽的大个子军官,可他也听不懂咱的话,也是打着嘟噜的直叫唤。这时,那个朴成浩拉着个西服革履的男人,走到大个子军官跟前儿。那男人也打着嘟噜跟大个子军官说了一通。大个子军官写了张纸条递给了川子舅。- K. f: R, T* ~/ O% K* v
川子舅问吕德明,说:“这都是些啥人啊?他们要干什么?”2 ~+ t7 ], J$ W, e
“是苏联红军。”吕德明说:“他们是来接管政府的,也拦截逃跑的日本军官。”
" f) \; ] [: c8 y0 `' p 川子舅说:“这一枪没打、一炮没放。苏联兵就进来了?”
) D4 O+ c2 c: o- y% F* [/ U1 \/ @4 g 有了纸条,一伙子人这才安心地上了路。路上,我打着灵幡问老叔:“跟大个子军官说话的那男的是谁呀?还会说苏联话。”+ e* {1 E1 b( j4 u( F( D/ D
老叔说:“不知道。”
) P6 M- b, P( ?: \8 y 埋了赵爷,一伙子人就赶紧往家走。道上还是让人发慌,哪哪都是苏联兵。日本兵一个没有了,到是多了些穿便服的日本人,拖家带口的倒着小碎步,跟个耗子似的低眉鼠眼地紧颠儿,一点都没了往日里耀武扬威的霸道劲儿。刚过了小白楼,还没到到沙子沟嘛;就看一伙中国人围着一个日本爷们儿紧着打,一个穿和服的日本娘们儿跪在旁边一个劲儿地磕头、做揖,道儿旁边甩着一只木头趿拉板儿。用吕德明的话说,小白楼是啥地方?那可是小日本祸害中国人最邪虎的地儿。以前,中国人搁那过,都得绕着走;老人吓唬小孩儿都说:“再闹,给你送小白楼去。”小孩立马就不闹了。吕德明晃着脑袋说:“这真是改朝换代了,中国人也敢在小白楼拿日本人出气了。”可老叔还是紧着围拢着咱这伙子人说:“别惹事儿。别惹事儿。”让大伙赶紧走。
; [$ E1 T2 z1 ^% A$ Q- h0 D 一伙子人总算平安无事地到了家。这就又忙和着招呼送葬的亲戚朋友们吃饭,一直闹哄到下晌两点多了才散。1 M2 u* L1 ^+ R* J' o) G+ F
送走了客(qie),老叔捶着后腰说:“我得直直腰。”就上了炕,靠炕琴那趄歪着。我拽了个枕头,垫老叔头置下,就去归拢借来的家伙什儿,好还给人家。这会儿,朴成浩领着那个会说苏联话的男人进来了。川子舅迎上前去对那个男人说:“看看,忙乱套了,也没顾得上给你敬杯酒。今天要不是你,也不能这么顺利。”# V- D$ Z9 P' ~- U* D! b# ? I$ T
朴成浩和那男人没回川子舅的话,就“扑通”跪在地上。正要下炕的老叔说:“这咋说的,快起来。快起来。”我和川子舅赶快把两人拉起来,扶他们在椅子那坐下。朴成浩指指那个男人,对老叔说:“关先生,这是我父亲。”
' U5 {1 ^+ B: x$ m “幸会幸会。”老叔下炕,向那男人抱了抱拳。
4 _3 @6 _" T$ X0 e& D5 ] 那男人给老叔行了个大礼,也给川子舅行了个大礼貌,再给我行了个大礼,说:“我叫朴炳哲。妞妞是我的孙女。你们一家人对我们有恩,本该大谢,可是你们身有重孝,实在不好打扰。我和儿子商量,改天请你们到我家,聊表谢意。请一定赏光。”
' G3 W2 `$ v- E* i3 m( r “哪里哪里。”川子舅说:“我们还要谢你们呢。” F. ]$ ]3 r- q, p+ Q" K. }
“正好,你们来了。”老叔叫我说:“妞妞呢?”
" s @: z& R" d) g “可能在秃儿家吧。”我正要出门去找,一推门,妞妞正在外屋站着呢。# x2 k3 {( z4 A2 j+ n8 }
“成浩,我一直在等你。这不,等来了。”老叔招呼妞妞进来,对朴成浩父子说:“这两天我也多少跟妞妞把她的事说了说。孩子小,有些事她还不懂。不管咋说,孩子找到了亲父亲是个好事,你们就把她领回去吧。”
: d: M; U+ K7 m% C6 T2 I* ~ 朴成浩父子再行大礼,谢过我们,领着妞妞走了。: `) b _ x" Y0 M
到这会儿,客(qie)才算是真的都走净了。屋里就剩下我和老叔、还有川子舅仨人。我呼拉想起昨天下晌,老叔映在外屋门的玻璃上的脸,这心里就又开始打起鼓来。) ?+ m" G% X/ _' x' t
说良心话,忙和了三天,我一点都没想到我已经当爹了,一点都没觉着我已经有有儿子了,忙和着送凤香那阵儿,我就像是一扑心地帮着别人忙和。紧接着又是赵爷的事,再就是妞妞。赵爷和妞妞都走了,我还是觉着他们没走,就觉着好像是我还在车行,他们还在家里。可我现在就是在家里啊,以前我回家,家里都是凤香在叨叨着做饭,赵爷支使我干这个干那个,妞妞围着我屁股转。眼下,是老叔坐炕上,川子舅坐椅子上抽烟,他俩在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看他俩说话那样儿,好像昨天下晌,川子舅让我给他治“病”的事根本没发生过。我核计,没准老叔啥也没看着,真没看着就好,谁也别提。可我心里总像是有鬼,总像是做了啥愧心事似的心直扑腾。再看老叔,就像做梦。心里总是怕梦醒了,老叔就没了。我想跟老叔说点啥,可当着川子舅的面又啥都说不出来。只有里外地找活干,划拉划拉地;看看炉子,填点煤。
' M) X, I. {+ p* I9 i2 Q 我这正给他俩再续点茶水,就听这俩人的话茬子有点戗。他俩好像是说办事情花钱啥的,川子舅说:“……这他妈的,都赶一快儿了。”: U" g. ]% z3 D2 V b3 p
“谁说不是呢。”老叔说:“这又得不少的花费。”
% ^. R! T& S. Q2 \ “花费到没啥。”川子舅说:“你说,这小崽了来了,老爷子要在,也能替凤香搂着点孩子。妞妞也走了,这他妈的……”
0 R: w$ I( Z9 q/ Y, j# }/ @ “川子,我这心里也七上八下的。”老叔说:“你说我刚出来,身上光光的……”
2 T1 M) }0 Z% Y3 L' s “你看你,我就怕你来这套,还真就来了。”川子舅拧拧屁股,坐实了点,扔掉手里烟头。7 y" R0 E: H; l4 F8 w: b4 h0 C3 S
“实话啊,你得让我说说。说说心里也透亮。”老叔捶捶后腰。
) }% z" q2 t/ w, ?, L+ b6 J “再说,我跟你……”川子舅又点了支烟说:“得,我到是不敢骂你。你也别拿话儿坷搭我。你是哥,我服你。”
) H- W& I) `4 k2 H6 F) L7 P 我听话茬不对,可也不敢就着他俩的话茬儿说,一个是舅,一个是叔,我说谁?咋说?就辙了一下,我说:“你俩还饿不,我热点饭啊。”老叔说不用,他说他不想吃。川子舅有点坐不住了,他站起来说:“不吃,你爷俩也收拾收拾就睡吧,都累了。”说着就要往外走。6 n& v0 R, s, E, z. {* l# N* ~
“你上哪啊?天都快黑了。”我问川子舅。8 S4 [, Z5 W1 e4 \( ?% F
川子舅说:“我还是得去看看车行。你爷俩睡吧”这就推开门,沉着脸走了。- H# U p. H/ k# \9 o6 w3 r
说心里话,川子舅脸沉不沉的我还真没往心里去,就寻思他就那样,扭脸就忘了。那会儿,我心里想的是,总算能和老叔单独说说话了。川子舅这一走,我这心里头还真就美得了不得,我撒欢地倒了盆温乎水,端老叔脸前说:“洗洗吧。”
$ w4 _8 y- @$ F7 a$ z 老叔说:“你先洗吧。”
2 @0 Z4 F, z: t& O8 [% ^# K0 Y6 Q% Q 我说:“不嘛,你洗。”
; V# r( Z3 E6 l4 Q" ? 老叔坐起来,洗了把脸。
: G3 d2 E3 c: b: l. z 我说:“脱了,都洗洗。”% b: y% n5 h4 d( m
老叔笑笑,刮了鼻子一下,脱了裤子。
; K) _( r; ]4 |4 U& n4 j2 T* j& c “我给你洗。”我把水盆放炕上,拉老叔蹲下,撩着水,给老叔洗他的大枪和后边。洗的时候,我还故意在老叔的大枪上多摸了一会儿。老叔打我一巴掌。拿过毛巾自个儿擦了擦他的大枪。6 E# B7 C8 [! W* v
“还有脚呢。”我拉过老叔的大脚丫子按在水盆里,说:“叔,赶明儿我天天给你洗脚。”% [ J3 f3 U6 O4 p
“好啊。”老叔说:“我得先躺会儿了。”就躺下了。; {& }+ U( H% T! L- s& B
“嗯,我洗完,就给你焐被。”我去外屋换了点水,自个儿也洗了洗。
% q( W, w Y2 h& g 插了门,拉上窗帘,焐好了被。我脱得光巴出溜地就钻进了老叔被窝,在老叔怀里拱着。我说:“叔啊,都把人家想死了。”2 e% q- B( C6 X. x
老叔笑笑,拍拍我后背。
9 Z. I. O# D* E 我疯亲了老叔一阵子,就拱进老叔的腋窝。
: H; c% I3 e5 p8 G 老叔躲了一下,说:“没洗,埋汰。”
( v% b6 R6 W: m& w3 k4 x7 o “我不管。”我含住老叔的腋毛一阵亲,哦,我又闻着老叔的味了!我鸡鸡早硬了,在老叔的肚子上乱顶。3 u3 x$ C1 k; I
老叔撰着我鸡鸡,慢慢地撸。5 d% D6 v+ p; u4 q0 |3 r; A: u* _# z
“叔,想死了。”我抓住了老叔半硬的大枪。
8 w! W3 O; {; v/ N: Q$ G( a 老叔亲着我,说:“想要?”
& p2 P/ a Q/ I% H# y) {% D/ y “做梦都想。”我狠亲着老叔说:“叔啊,好叔,这两年苦了你了。全儿,先给你。”说着我就要转身把后面给老叔。' t" ~* P1 g2 `. y6 @5 u
老叔抱着我,不让我动。他说:“叔在里面,腰着凉了……”& z7 Y! C( Y0 K. r1 g0 g+ |
“是吗?”我一下子想起了川子舅的毛病,核计老叔可别……。就爬起来去看老叔的后面。% R. n# s$ r. q! N
我扒开老叔的屁股看,见他的没掉出来,收得紧紧的。6 ]% c5 T4 F: C X; k" W4 M7 i
老叔不知道我的意思,他说:“老叔说话算话,现在老叔就给你。”说着,他头朝下趴在了炕上,也把一个枕头垫在了肚子下。这下,老叔的屁股有点撅,他背过两只手扒着自个儿的两瓣屁股,说:“来吧。”
$ I7 [6 o i( I 我鸡鸡硬得跟着了火一样,我扑到老叔的大后背上,说:“叔啊,全子哪哪都是你的,鸡鸡也是你的……”
3 C% _! U5 w1 K- B+ V: d “快来吧……”- S! n9 W, J' ~6 a3 ]# ?
“老叔,疼啊……”我核计,我的太大,太粗。老叔的后面又小,又紧。我心疼了。
L: Q6 ]0 j1 Q k$ ` 老叔狠打了我屁股一下,接着,他抿了一把吐沫,抹在自己的后门儿那儿;又抿了一把,抹在我鸡鸡上。他撰住我鸡鸡对准了他后门儿……
) T; M6 \* t; ^; \" K 我还是怕弄疼了老叔,一下一下慢慢地顶老叔……. U$ Q' H3 S8 T4 [% b( \ R
老叔撰着我鸡鸡,把鸡鸡的皮儿撸上来,包住鸡鸡头,对着他的后门儿……
' W) B# o2 b/ `8 } 我再顶,鸡鸡头从包皮里滑了出去,滑进了老叔的里面……3 e$ X5 x: o- K
老叔闷叫了一声:“嗯——”. @" E6 P# i4 E! O
我心疼得赶紧要往外拔鸡鸡。老叔的大手安在我屁股上不让我动。我停住了,死死抱住老叔的大后背,亲着老叔的大脖子。老叔抓过我一只手,抱在他脸前,“呼”地把我五个根指头都含进嘴里……1 G, [5 y! a/ a0 Q
过了好长时间,老叔回头亲了我一下,说:“叔给你了,用吧。”5 j3 ]2 K; ]; u, p6 \
我轻轻地动起来。我每动一下,老叔都哼一次。我受不了老叔的哼哼,动得快了点。; z' K' w: Q8 C/ O; C9 E, v- M
老叔哼得扭着头……5 f0 ~+ g2 n9 j3 T
我不敢全往里插,我怕疼死老叔。 V6 k5 t; \5 Z* v* e* S
“快。射吧。快。”老叔不哼了,他把整个头都埋在褥子上,不动了。4 r# J, Z4 }" S2 G/ w
我有点来劲儿了,动得有点控制不住。我一只手紧撰住我鸡鸡根,这样就像鸡鸡上套了一个套子,就不能全没根儿地进到老叔的里面。我握着鸡鸡快动了起来。哦,我的腚根子麻了。哦,我来劲了。我叫着:“叔啊……好爸,亲爸爸……,儿子来了……啊!”我没射在老叔的里边。我把鸡鸡拔出来,都射在了老叔后背上……。接着,就抱住了老叔。我就那么紧抱着老叔,亲老叔脖子,在老叔后背上紧蹭。我射出来的精水在我肚皮和老叔后背间粘着,直到被我来来回回地蹭干。0 L( F$ E# M# ^1 ]% F; }
老叔还是趴那儿不动。0 I: F2 U; o! p' v; K
我从老叔身上爬下来,拽出他肚子下的枕头。我推推老叔,把枕头塞他头置下。 y& |; a$ ~' b) F
老叔伸出大手抹擦了把脸,翻身躺枕头上,把我搂在他怀里,看着屋顶。+ c0 _# C7 ~( a/ s
我枕着老叔的胳膊,说:“爸,疼不?”, N! X) G; h; |4 |+ `
老叔没回话,也没看我。他又抹擦了把脸。
5 L& q7 r) f/ C+ Z& e “老叔,你哭了?”我去摸老叔的脸,摸了一把水。我也不知道,那是汗,还是眼泪?
* L& o* C! V. o' |! r) S3 P “没有。”老叔搂紧我,说:“哭啥?”
! o2 g$ ]4 o3 S4 M0 N0 q& \2 m “叔啊。”我亲着老叔说:“爸,你用我吧。”
4 t2 i+ @* I8 x4 S8 p. A3 [* p" ~ 老叔搂紧了我,不让我动,说:“小傻瓜,你不都给过叔了吗?”5 D* T9 ~5 J9 b" J
我看着老叔说:“爸,你心里不好受,是不?”
, N/ t6 z- G8 e8 n3 f 老叔不看我。他说:“叔高兴。高兴!”. h& }8 h. ]5 h5 x
“你看你呀,人家叫你爸。你还是叔啊叔的。”我去板老叔的脸,让他看我。% n+ l# g9 g- t4 r2 B
老叔转身抱住我,他看着我说:“全子,你的日子也不好过,我明白?”) \3 x( \5 |, b$ K+ N4 X# f
我心里一阵委屈,说:“爸,你知道这两年人家都是咋过的吗?我来奉天就是为了你啊!”
. |7 z$ L) A- B! y( j) a7 M “难为你了,全子。”老叔说:“你拉扯着赵爷,拉扯着妞妞,都是为了我。我心里啥都明白。我回来三天,又赶上这么些个事儿,我这心里啊……”
8 d6 N6 f7 o3 q) O4 @3 n4 h p 我怕老叔难过,赶快改口说:“爸,你回来就好了,原先我还核计,得等你十年呢……”2 t/ ~7 M7 ^' ~; T4 c1 Q& Q+ l
老叔说:“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你了。”; b/ N9 ^ w! @: G9 s* z1 w
“爸。”我在老叔的怀里撒着娇,说:“你到现在一句也没答应我。”2 _. o2 W) _' {
老叔亲着我头,说:“答应你什么?” q0 D6 c C0 k( P4 s" A0 |
我说:“人家跟你叫爸,都叫多少声了。你一句也没答应。”
( _1 g/ s! E0 Z" ` 老叔拍拍我,说:“好,叔答应。”- H$ o3 Y1 o7 f; Y) E9 g4 H+ f# s
“那我再叫。”我贱得了不得地叫:“爸。”6 `# I u, ~( @6 v7 `+ K
“嗯。”老叔把我的头抵在他下颌那。
. c& l0 a- w K. s8 r# `1 m 我抬头看老叔说:“不是这样答应。”
% J3 R: `9 x9 n/ U: m h8 b$ E “那咋答应。”老叔看我。 ^- A5 Y! y$ b1 B5 z* ?- h, h
“就不是这样。”我晃着老叔说:“像以前在学校,你抱着我那样答应。”' F, e4 `* o/ X6 I
老叔笑了,说:“你呀,我的全子啊……”+ F: x) I) H) c7 Z" y0 e: ~: u
我捧着老叔的大脸叫:“快!”+ g. ~. P: _ w9 F
“好,你叫。”
% Z3 `3 Q& |* Y* ]: \/ q. o “爸。爸爸。”% g' C u$ n' l" @
“哎!”2 R+ {; Z: E8 K4 q0 }
“好爸。”我在老叔大脸上没边没沿儿上下左右地亲,说:“爸,你这一答应,你知道人家心里有多舒服吗?”/ u2 R* o" [1 y# O2 A1 ^
“知道,我都知道。傻小子,你以为我就不想吗?”老叔说:“全子,你看看我现在,除了你,我还有啥?赵爷没了,妞妞走了,玉良也不在。我呀……”, k0 P6 g! |& ~ y
我说:“爸,你不是刚说了,还有我吗。”3 W1 b, g: D/ k
“对,还有你,还有我全子。”老叔看着我说:“全子,你当爹了,有了孩子了。你可就是大人了,你可得好好待你媳妇儿啊。人家一家人可是在你有难时,承全了你啊。”
6 T w# N3 L0 m 我顺嘴说:“知道啊。”; ~; K _6 ?( X* t
“对了。”老叔说:“明天你给我找身衣服,我这里边的也得换换了,竟是虱子。你不烦,你老丈人、你媳妇儿还不说啊?”
+ t' [, j5 R+ J' ~2 G “谁身上没虱子?爸,你身上的虱子是啥样的?嘻嘻。”我捏着老叔的鼻子说:“川子舅身上的虱子跟他一样,都是黑的。”说完了,我就笑。
! v/ h& ^# P8 R, z0 X/ x! Y, s 老叔没说话,也没笑。
0 @) t" C- ?3 L) W. x4 h# U1 e1 q% a 我去膈肢来叔,说:“你咋不笑呢?”; E6 ~3 Q0 ^" T* @
“老实。”老叔按住我手,说:“明天跟我洗个澡去吧。”! Q4 ~; p* l" J3 }: ^
“我不去。跟你洗澡我就硬。澡堂子里那么多人瞅我硬,多呵碜。”我说:“你自个儿去吧。”
) I" I" K+ P) n: e. R8 w' i5 z0 K “行行,臭小子。”老叔拍了我一巴掌,说:“不早了,睡吧。老叔搂着睡。”
/ O' H; Z+ k6 |7 _说好了,吃完早饭,我去师娘家看凤香和小孩,老叔去北市场的登瀛泉洗澡。我告诉老叔,洗澡回来,就直接去车行;我这边看完她娘俩儿也去车行。我知道老叔身上没钱,就给了老叔二十块钱,老叔说:“给我这么多干啥?”我说:“你拿着用吧。花没了,再冲我要。”我又给老叔找了几件我的衬衣还有裤衩,老叔说太小,穿着紧,就都给我扔回来了,只把我那个白裤衩揣兜袋里了。% h# A( |7 M: S. C2 R
这边我和老叔刚要出门,朴成浩来了。他硬拉着我和老叔上他家去,还说他父亲在家等我们呢。老叔说我们身上戴着孝,再说还有别的事,说以后有时间一定去。朴成浩跪地上就不起来,说我们不答应,他就一直跪下去。没办法,我和老叔只好改主意,跟着朴成浩去了他家。# o2 ~, ^! H: F! N4 w& Y! {* t2 M1 f
朴成浩说他家不远,就在对着奉天纱厂南门的玉温里。我们走到奉天纱厂大墙那,就看纱厂大门口还是乱哄哄一片,挺多人在忙着往外扛布、扛麻包。朴成浩说:“都抢了好几天了,也没人管。”他指着大墙旁边的一根电线杆子说:“这就是爷爷和妞妞出事的地方。”我们在电线杆子那站了一会儿,也就这会儿,就听“咣咣”几声枪响,就看纱厂大门那儿,有几个大鼻子士兵在朝天放枪。糊在纱厂门的人群“呼拉”一下子,大人喊孩子叫地跑散了,地上满是扔下来的布匹和棉花包。一看那架势,朴成浩拉着我和老叔赶紧拐上玉温里往南跑,跟着就闪进了一个小胡同。, B9 s7 M6 C6 g, L, V6 ~
顺胡同又向西走不远,朴成浩指着一间有雨搭、前脸都是拉门的青瓦房说:“到了。”说着就朝房子里边喊“阿爸吉”。
( u; ~+ R' f Y% L& m: K, d 拉门一开,朴成浩的父亲朴炳哲一身朝鲜打扮地在雨搭那穿上勾勾鞋,急忙跑过来。他向老叔和我鞠着躬说:“欢迎欢迎。上屋请,上屋请。”
, a) D" o" } I# T6 U& T “爸爸。”随着叫声,妞妞也一身朝鲜小姑娘打扮地跑了出来,她拉着我和老叔往屋里走。在雨搭那,妞妞跟我说:“大哥哥,脱鞋。”
! R+ X0 A: r$ I 我笑着拍拍妞妞的小脑袋。
8 q) `; m# I) `' B# O 我和老叔也学着朝鲜人的样子,脱了鞋,拉着妞妞进了屋。屋里不大,进屋就是炕,全铺着芦席。不到一丈的见方的屋子,三面是墙,一面是糊着白纸的花格子拉门隔断,左右两面墙个有一扇小门。拉门对面右墙角那有一个被垛,挨被垛有一个箱子;左墙角那有一个白瓷瓮。迫成浩让老叔坐在面对拉门的正座,说:“请‘阿列摩咕’上座。上座。”4 l, e7 o- W2 I5 {# E4 Z6 O9 m
我们刚进屋盘腿儿坐下,左壁小门开了,一个穿朝鲜短衣长裙的女人,端着托盘走进来。她回手带上门,跪着把托盘里的茶水推到我们面前说:“请。”
+ \6 Y* ^# m$ u8 Q5 c: g “这是我妻子。叫崔淑善。”朴成浩跟老叔说。( R2 w V4 p0 m
“你好。”老叔对女人说。
7 W5 a+ [) S' y0 L5 J% X6 p 女人向老叔行着礼。她差不多是跪趴在席子上,对老叔说:“多谢你们一家人养育了我们的孩子。”
) Q- @; B$ q$ @6 z 朴炳哲对那女人说:“你先领妞妞去吧。”
( l: S; u! L8 x9 u9 s2 X$ Z; ^" ? 女人向公公行着礼,说:“知道了。阿爸吉。”回身再向我们行礼,说:“请你们慢用。”说着,就领妞妞退了出去。
. A; P" E& J% x& |! b/ I8 I 朴成浩把茶杯向我和老叔身边推了推说:“请用吧。”
: j! d, o& d& |; B" x/ D: G0 w 我和老叔喝了口茶。 M, z8 v% m7 f4 ~; M
朴炳哲也喝了口茶,对老叔说:“这实在是天意啊。我儿子成浩在安东找了半年多,也没找到你。没想到,在沈阳却意外地遇到了自己的女儿。”
: p' s: @! @8 r8 _' v" i “沈阳?”我看看朴炳哲。 i( j# Q' F; K0 K' q) e( b
朴成浩说:“哦,你们还不知道吧,昨天苏联红军已经正式接管了奉天。奉天已经改名叫沈阳了,年号也不叫康德了,又改回了民国。”' S x$ m: A9 Z# D& Z+ R- ]
“是吗?”老叔高兴地说:“那咱们都不是亡国奴了。”+ a+ h7 T$ w8 g' P5 ]9 j8 \" C
“是啊。”朴炳哲说:“我们朝鲜也要解放了。”
, z5 \7 O! f3 M/ ` 老叔对朴成浩说:“我还得感谢你啊,要不是你把我们老爷子背回家……”# e9 ^9 N, e9 {
“关先生。”朴成浩抬身跪起来,向老叔鞠着躬说:“我是真心诚意地谢谢您。我妻子在监狱里被日本人打残了,她不能再生孩子了。我就妞妞这么一个女儿了。没找到您时,我非常痛苦,以为我这辈子再也找不到女儿了;也想过,我再也不能有女儿了。现在看她这么好,我真是得感激您一辈子啊。”
$ u9 M& E8 G8 |9 c7 Q4 I 朴成浩哭了。& i1 Q1 y' j$ e s' ]: w
“哦。你也吃了不少苦啊。”老叔拍拍朴成浩,说:“要说谢,我那也是一时的恻隐。赶上这乱世,谁也保不住会遇上什么叵测。两年前,我也进了监狱。我是这个月的14号,刚被放出来。”老叔转身,搂着我肩膀,对朴家父子说:“我在狱中这两年,全靠我这个侄子一个人做事,还有在其他好心人的帮助下,妞妞才平平安地又回到亲生父母的身边。”
! W) Q* G1 V4 i# n+ b “是吗!”朴成浩拉住我的手,一下子把我抱在怀里说:“好兄弟,我知道一个人养活一家人的艰难。”他流着泪说:“我比你大几岁,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亲弟弟。你说吧,你要什么?哥哥都给你。”
7 h1 L$ r9 C9 C1 y+ R1 f “看你说的。”我笑了,说:“妞妞一直跟我叫大哥哥。要叫,我该叫你叔叔才对啊。”
/ Z) k6 z& P- k+ R# \9 G/ H' ?* @ “那怎么敢啊?那怎么敢啊?”朴成浩一个劲地行礼。给我整得挺不好意思,一时不知该咋的好了。我就拽老叔,让老叔给我辙辙。
9 O3 E6 |) W& g9 }' [3 y “哈哈。”老叔扶起朴成浩说:“不管咋论,看来我们还是有缘分的啊。”, R) B# p7 Z; P4 C6 p3 S
“是啊。是啊。”朴炳哲也擦了把眼泪,说:“我们也不要这么干坐着说了。”他合掌拍了两下,扭头冲屋外叫:“上酒。”# v% \* K& w! V- M( d6 ~- B( `9 z9 I
还是左手边的那个小门开了,朴成浩的妻子端着满满一炕桌酒菜走进来。她把炕桌放在我们面前,低着头说了句“请慢用”,又退了出去。
& f" i; u, S4 v# ~3 s* R+ J- u I 朴成浩拿起炕桌上的酒壶就倒酒。1 X( X8 n5 B3 F* p' w+ A- c
老叔说:“我们刚吃过了饭来的。”7 k6 q) v6 I' E) G5 J) w9 T6 h. [
“关先生。”朴炳哲端着酒杯递给老叔,说:“我们朝鲜人喜欢歌舞助兴,以酒待友。今天这酒是我们一家人感激你的酒,是高兴的酒,你一定得喝。”
: M9 V6 u: {# t; x “是啊,关先生。”朴成浩说:“为这事父亲叮嘱我好几天了,你一定要理解我们的心情。”
& X# k) E- g x5 S0 f “那好吧。”老叔接过了酒杯,说:“妞妞能回到她父母的身边,也是圆满了我的一个心愿。” [1 f9 S; `8 T9 Q0 J9 H1 j
朴成浩也递给我一杯酒。
8 ~; L& M4 K! y# U& Z' _& p$ ^ “来。”朴炳哲举起酒杯,说:“为谢谢你们的恩情,为我们两家友谊长久,干!”
( k2 `+ D# I: Z! Q) p" F 四个人一起喝了酒。老叔说:“多谢多谢。”
+ F& K+ ^2 ?. L$ E+ @ 朴成浩给我和老叔夹着菜,说:“也没什么好吃的,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 T, y% @' D' D0 o; ]9 O; D* Y
朴炳哲说:“你看,怕你们吃不惯我们朝鲜的辣白菜,我们把辣椒放得少少的。”3 G5 K! @. w: g- L
朴成浩说:“这是我们朝鲜人喜欢的酱汤,你们喝一口,看可口不。”
1 N8 a! l7 |; w* h* |% x 我喝了口酱汤,挺好喝。) x2 t) Q. R% i! e$ L
老叔也喝了一口,说:“不错,别有风味。”他对朴炳哲说:“朴先生在哪高就啊?”
1 Q1 F! W/ x ?# i% [ “呵呵,惭愧惭愧。我在西塔初中就职。”朴炳哲说:“看关先生仪表堂堂,为人又这样和善豪爽,真是相见恨晚啊。”- Q, _& `( Q/ o c6 [4 J- k
“哪里哪里。”老叔说:“其实,成浩在我那里时间不是很长。那会儿,他还不像现在这样,话很少。我们互相了解得并不是很多,只是看上去人很诚恳,很实在。”
8 {& s4 T, H% I “说起我这个儿子啊,咳。”朴炳哲举杯邀老叔又喝了口酒,说:“关先生,凭你们爷俩的为人,今天我一定跟你们说个痛快。”他说:“我老家在朝鲜平安南道顺安郡,离平壤很近。我父亲继承祖父的家业,开了个药铺。‘柳条湖事件’的前一年,日本人说父亲私通游击队,要抓父亲坐牢,一家人连夜迁往延吉,投奔了一个远房亲戚。在延吉,父亲开了家牛肉铺,我在学校教书,日子还算可以。后来,父亲得罪了日本浪人,被打死在铺子里。老母亲也病到了,没出两个月,母亲就过世了。延吉不能呆了,我带着老伴儿和13岁的成浩去了吉林市,还是教书。一来而去,成浩高中毕业,也去教书,还成了家,添了妞妞。妞妞两岁那年秋天,成浩突然从学校跑回家,说出事了,得离开吉林。我问他:‘要去哪?投奔谁?’他说,他也不知道。结果,成浩走了三天,警察就来家查问我。我看情况不对,就和老伴收拾收拾也准备走。想想,去哪啊?在满洲,哦,在中国东北,我只有个那个在延吉的亲戚,听说前几年他一家去了沈阳,我以为成浩也投奔他去了,就和老伴来到沈阳。到沈阳一看,还是没有看到成浩,心里又气又急。没办法,在那个亲戚的帮助下,我只好在沈阳住下了,找了现在这份差事渡日。谁曾想啊,也就这个月的10号,成浩领着妻子突然来家了。你说说,我能不高兴吗?这又找到了小孙女。哈哈,我这个老头子啊,高兴啊。”这就又端起酒喝。4 B: R+ k$ ~0 f. A5 I' N
“哦。”老叔问朴成浩:“这么说安东也在特赦?”
f% `0 `5 N8 A8 t 朴成浩说:“我是去年年末放出来的,我妻子比我早两个月出来的。出来后我们就在安东四处找你们。”
9 X2 g" t5 |9 v3 M3 D* L4 U8 y" @ “这真是有缘必有相逢时啊。”老叔笑着也端起了酒杯。
- e4 K. k4 _# d0 B/ a! ]5 Y# D8 a4 ?6 U “是啊是啊。”朴炳哲说:“关先生重获新生,有什么打算吗?”
: G6 _( G, H7 J7 `0 \" { 听朴炳哲这一问,我心里“格蹬”一下子。老叔回来已经是四天头了,我和川子舅谁也没问过老叔这话。就说是老叔刚回来,就赶上了这么些个事,可谁都只顾着忙了。除了忙,川子舅想的是他的车行,我想的是又见到老叔了。谁也没替老叔想想,他该咋办。也许川子舅和我想得一样,就核计老叔回来了,高兴。就核计老叔本来就是自家人,他就应该住咱家,和咱一起过日子。可再是一家人,也得把话递给老叔,也得让老叔心里有个底儿啊。说真格儿的,要是换我是老叔,我心里也得多转转。我住的是川子舅家,我是已经和他闺女有了孩子的女婿,那是正章儿,也是川子舅愿意我住他这。可老叔能愿意住这吗?老叔是个有骨气、要脸儿的人,他能干请着坐吃我们,让我和川子舅白养活吗?绝对不能。再说,就说他是叔公公,那一对亲家老爷子住一块儿堆,老叔和川子舅都得劲吗?压根儿,川子舅就知道老叔根本不是我亲叔,我是拿老叔当亲叔还亲,真要没和凤香成家这出,我起根儿就是打算跟老叔过的。可川子舅不知道我和老叔有多亲,他知道老叔是他八杆子打不着的那个外甥,也就是玉良的叔,他只知道我只是玉良的同学。要说赵爷要没死的话,他要住在这,那不管咋说也是爷爷公公,川子舅不能说别的。就这,川子舅也就够意思了,你还让人咋的?不对,川子舅说过,他和老叔打小就要好,眼下,老叔这样了,他肯定不能干瞅着不管。我也真是的,也太小心眼儿了,川子舅挺仗义个人,咋让我想成这样了呢?我就在心里自个儿骂自个儿,说我呀,真成了狗眼看人低了。6 e& k. R9 Y! ?, {' ?+ l$ L
这么一想,我赶紧跟朴炳哲说:“我叔就住我家,他刚回来,腰不好,先养养再说。”) [' j) J2 B! ]
“呵呵,呵呵。”老叔看看我干笑了两声。$ n& P8 T0 t( ~# ?
“那好啊。”朴炳哲说:“我的意思是,真要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千万来找我,我能尽力的一定在所不辞。”
+ u+ W2 q4 }/ D7 j1 D9 g% y- C “是啊。”朴成浩说:“父亲在教育界还有几个朋友。”
& _$ w7 i+ f7 D( n 看酒喝得差不多了,朴炳哲向儿子使了个眼神。朴成浩给我和老叔斟满酒,他抬起身跪着举起酒杯说:“请请。”
f+ D5 _: N$ O! R ^8 v1 x6 i “谢谢。”我和老叔都谢着举起了酒杯。
5 D4 \ K& |; d# k 喝下酒,朴成浩跪扑在老叔面前说:“为表达谢意,请您接受我们的一点意思。”
5 o# ]" Y% O; t* Z 我不明白地看看老叔。
; B! R" x% l; I S+ Q; b$ G0 o 老叔也好像没明白,他说:“你的意思是……”+ O2 ~$ j" L: s' V/ y- _
朴成浩跪着挪到右手墙那,推开了那扇小门。他低着头,指着小门里的女人对我们说:“请吧。”
9 N5 y. n: N- v6 @3 c/ q( y4 m- M 我看见小门里铺着被褥,朴成浩的妻子在里面低头坐着。她正在脱去身上的短衣……" R/ P) W8 j( o/ f! p" W6 K
我明白了朴成浩的意思,心一紧。天啊!还带这样的……- ^0 c, f% P+ f6 Z y( q
老叔也向小门里看了看,他眉头紧锁了一下,对坐在他身边儿朴炳哲说:“朴先生,我也有个意思……”, ]! Q" H+ W, \$ r) e3 Q$ @
“请讲请讲。”朴炳哲睁大了眼睛说:“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我们一定尽力满足你。”( ^& w# W/ } e& X/ O
老叔静静地对朴炳哲说:“你让成浩把那门关上吧。”
) w2 Z& l7 ?1 j# q% D 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朴炳哲向儿子拍拍手。朴成浩头也不抬的把那小门悄悄地关上了。朴家父子都低着头不说话。
- m# V* r* L5 P! F4 d, i “来。”老叔端起了酒杯,笑呵呵地说:“成浩,我很喜欢你们的《阿里郎》,好听。等下回来,我要听我们的妞妞唱给我听。今天咱们干了这杯酒。”说着,老叔一饮而尽。
- J4 _: J1 \, \ “关先生。”朴炳哲双手捧住老叔的手,说:“我们可是诚心诚意的啊。”9 x( f# ~; f$ T' U
“朴先生,你们的诚意我真的领了。”老叔笑着叫过成浩,说:“成浩,你不是要认德全做兄弟吗?”
4 F4 ?, T9 s9 S! n2 u( ?: B# G- k “是啊是啊。”朴成浩还是不抬头,他挪到炕桌前坐下,擦这眼泪说:“关先生,我和父亲真的是要谢谢你们。”
/ m( @) M6 u6 b9 M2 r9 @0 e 老叔对朴炳哲说:“朴先生。虽说我这人行武出身,人粗糙了点。可我懂你们的意思,也知道爱的宽泛和窄瘪。你们真的不要用牺牲一种珍贵,来获得另一种安慰。真的,人的善良是互相的。我总那么想。大家要是都在不经意之中,就能随时随地地用和善去对待每一件事,哪怕是一加很不起眼的小事,甚至那件事根本就和自己没关系,那该多好。我呀,真是做不到。将来就看德全和成浩他们这些年轻人了。哈哈哈。”# n7 a: e* ^1 I! L3 D1 }& P
“关先生,我也明白你的意思,刻意地去做。让人尴尬不说,甚至还会亵渎了初始的本意。”朴炳哲端起酒杯,说:“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来,喝了这一杯。”接着,他又叫儿子,说:“成浩,再拿酒。”
( V3 s8 o/ S( D+ j3 ~# P0 u) j “不要拿了。”老叔挡住成浩,对朴炳哲说:“我们真是还有事啊。”
2 V0 s! c y- x: J7 P; C “是啊。”我说:“到现在,我的小孩出生四天了,我一眼还没看到呢。”& g0 Z6 ~8 F# p+ A, V8 Q
“是吗?这可真是的。”朴炳哲叫过儿子,说:“成浩,把那包打糕给关先生带上。”7 `5 q: h/ _! t. n$ d
朴成浩捧着打糕,恭恭敬地递给了老叔。) a: _ n- c: G! U8 [
“这打糕我们收下。”老叔接过打糕,说:“成浩,下回来,我可要听《阿里郎》啊。呵呵。”; {6 T N. E; l) k" o+ _2 N- E6 Y
“你来,一定唱给你听。”
a& ?6 Z- G4 ]8 C9 b; ] 我和老叔这就要走。朴家父子领着妞妞出来送我们,成浩的妻子没出来。2 V0 }! @) g( ]3 N8 f$ q5 W9 ?7 Z
从朴成浩家出来,老叔直接上登瀛泉洗澡去了。登瀛泉就在北市场边上,和奉天纱厂隔一条道。我要送老叔去,老叔说:“我在奉天呆了五、六年,比你熟。”就自个儿去了。
- ]8 p* j- v* E# ?2 D+ @ 我去了师娘家,十间房和玉温里紧挨着,向东穿过一个胡同就是师娘家。我去时,师娘正在给小孩洗褯子。我把手里拎着的打糕递给师娘,挽上袖子,说:“师娘,我洗吧。”师娘推我进屋,说:“得,快去看看你儿子吧。”
9 H- t+ z+ ]1 p0 X% C$ P 我刚进屋,凤香拽过一个枕头砸我身上,她头上包着我给他买的那快围巾,坐炕上指着我鼻子骂,说:“你来干啥?死外边总也别来?”
; j5 i) v ^8 P6 l0 q8 T% X9 l7 s) ^+ D “嘿嘿。”我捡起地上的枕头,说:“我这不是来了吗。”
4 q$ ]$ d% j0 a" B( o. W “你少他妈的来气我。”凤香狠瞪着我说:“这孩子是我从娘家带来的啊?咋的,你掐鸡把作(zhou),完了,舒坦够了,就没事了?咱娘们儿死活你就不管了?”5 J' g& q$ j2 d
“看你说的,多难听。”我凑到炕沿前去看那小孩。1 s0 f8 h' v% [5 ]& x, X4 T
“损犊子玩意儿,你还想让我给唱一段啊?”凤香逮着我大腿根儿狠掐,说:“我都要死了,你知道不?”
! i( v# w! d7 Q+ i) \ “哎呦哎呦。”我疼得直叫,说:“吓着孩子。”
' u9 |$ r3 ]) U. v 也许是听见我叫唤了,师娘跑了进来,说:“这是干啥呢?”她拽开凤香的手说:“我的小姑奶奶哎,咋还掐上自己个儿的男人了?”这就给我捞一边,说:“你也是的。有事来跟凤香说一声,不就没这事儿了。”说着就给我使眼神,意思是让我别惹凤香生气。
8 t) W' Q; y0 `" D7 @' ]& c& O, p 我说:“那边也倒不开空啊。”
% f9 y d) e/ \7 W) B 凤香狠剜了我一眼说:“也不撒泡尿看看你那德性。你是皇上啊?还是那大臣啊?”
6 P1 E1 e$ E1 Q9 Q “你看你。”我说:“那边刚埋完爷爷,妞妞他亲爹……”* t' b$ h S. F1 a5 x/ U# _4 C
“啥?你说啥?”
% L# f: z& J) r1 e- l 师娘搥了我一杵子,说:“你可真是个二楞子。我本不想跟她说的。”她跟凤香说:“凤香啊,干娘是怕你着急,寻思等出了月子再告诉你。”+ N( T+ \$ ]. o+ a2 [+ z, m( V
凤香急着问我:“爷爷咋的了?妞妞咋的了?”
5 H; E' X s- S* g- a4 K “得。”师娘对凤香说:“说了你可别上火啊。月子里一上火,奶水可就回去了,那孩子不就遭罪了吗?”
g. E- ]: [9 `4 I 凤香跟师娘说:“干娘,你们都让我猜闷儿,我不更着急吗?”她又骂我,说“小冤家。你到是说呀。” i% d1 P3 _( T0 U: k
我在炕沿边那坐下,说:“爷爷死了。妞妞找到他亲爹亲妈了。”" v: I- [: j" E+ l
孩子哭了,“哇哇”的。我刚要去碰孩子,凤香一巴掌打住了我手,她抱起孩子,解开衣襟,夹起大奶子,把奶头而塞进孩子嘴里。孩子不哭了。5 a& x% Q p4 F
我高兴地说:“有奶了?”
0 f( C) s6 q) _. _" u( T 凤香不理我。她奶着孩子,扭头看窗外。
8 J/ q$ e2 D6 Z+ S “还挺足兴呢。”师娘说:“昨天下晌就来奶了。”
; k$ g; _9 o5 l! e 凤香不看我,她抹了把泪,问:“爷爷咋死的?”
# U! r+ u& V/ v* P7 H 我说:“给你去找大夫,路上,让抢纱厂的人踩死了。”
8 B) a( h) Z. I: S9 x 凤香问:“啥时的事儿?”
H+ \: @3 o" x* i5 }& {) Z “大前儿个,咱孩子下生时。”我说:“爷咽气时,听见咱孩子哭了。”
3 ]0 u$ D; T4 q* |$ k& u 凤香还在抹泪。
8 S: v9 x. |6 k5 n/ R 师娘拿了条手巾给凤香擦把脸,说:“我的小祖宗哎,月子里可不敢哭啊。做下病,可是一辈子的事。”% B5 ]6 f/ G+ o E6 P9 r* e I3 r# V
凤香给孩子换了个奶头儿,拿过师娘手里的手巾自个儿擦着脸,说:“不哭了。”说着,她转转身,把正吃奶的孩子靠近我眼前,强笑着说:“看看,像不像你这个损爹。”* S6 Y0 ~( N5 N/ S5 i6 F: O" V
师娘说:“得,你小公母俩先唠着,我做饭去。”临出门,她跟我说:“不兴再惹凤香哭了。”
, e1 I" F& f6 C1 [* A+ S “嗯。”我应了声。
* d( ]) q& \" V; L( q 凤香问我:“妞妞咋找着他爹的?”7 ?$ Z; X4 T- s. U, U! w
“巧了,爷爷让人给踩了,把爷爷背回家的,正是妞妞她爹。”我说:“这不,今天一大早,本想直接来看你,结果让妞妞她爹给截了去,硬拉着去了他家。妞妞亲爷爷是个教书的。他们还给咱带了打糕,你吃不。”
4 X8 N. N) f1 W “你傻啊,月子里能吃凉的吗?”凤香剜了我一眼。她说:“你身上带钱没?我在干娘这做月子,干娘伺候咱就够不落忍的了,可不敢多花干娘的钱啊。她日子够进巴的了。”+ t* Y5 s9 a: z; y& x
我说:“爹都给了。”4 Y' Z$ R/ |1 D( V" ^
“那是爹的。”凤香说:“你再给干娘扔点。”1 I7 S9 {' k6 O4 P6 U [
“行。”我说:“早上给我叔留了二十,我这还有二十,给师母留十块吧。”
" Y' @3 I# ?$ V6 m1 L) k “你叔回来了?”凤香说:“他不是下大狱了吗?”
6 \6 E/ x" R) o6 f “是啊。他回来了。”我高兴地说:“要说这个巧啊,就咱孩子下生前一天回来的。”/ p% G8 O' r) R. u" b1 |- P: T$ z; T
“这咋说的。正赶上我这样。”凤香说:“你和爹还有你叔这三个大老爷们儿,谁给你们做饭吃啊?家里不得窝曩成啥样儿了呢。”( ~0 `6 [) ?, R
“比你在时还利整。”我说:“我会做饭了,你就别操心了。”/ K( H! [0 c" v+ z
“小冤家。”凤香说:“叔回来了,你可得多照应着点。从那里出来的,体格都给祸害完了。”
$ V& s) `3 z( b7 | 我心里一热,说:“我知道。”. B0 e, Q2 \# o8 D
凤香说:“你说我爹啊,他有心没心。就跟没我这个闺女似的,我死大街上,他都不带问一问的。”+ E" z1 h' J: E# R6 D! l
“那你可冤枉爹了。”我说:“你在家疼得打滚那阵儿,是爹骑车找的师娘。”
& u" {3 F9 x* }7 a# Q) _ 凤香说:“那他把我扔这就不管了?”( O% V0 u" k4 }0 F3 G
“你看你,越哄你吧,你还越来劲。”我说:“还把爹捎上,一块儿骂。”
, v- s( i. Y0 y& j8 Q* o 凤香又掐了我一把,说:“损鳖犊子,再说再说。”
* o, X2 g. r2 R0 i$ d; k' @ “哎呦哎呦。你咋又掐啊”我看着我胳膊说:“都给人家掐紫了。”
- K, A; j& r& u, G- e+ ^ “哪紫了。哪紫了。”凤香拽住我胳膊,“吭呲”就是一口,咬住了,还就不松口。
! ?, g4 |9 K9 o5 a8 }7 N “呦呦呦,嘶——”我咧着嘴叫:“你咋还咬上了。”9 P( \9 d; B! z% @! d0 W5 L' u5 g! I: W
师娘跑了进来,说:“这大呼小叫的,又咋的了?”- g' u" S5 m! O2 j7 `4 N& {
“没事没事。”我拍拍胳膊笑笑,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递师娘,说:“师娘,先留下。不够了,我再送过来。”- ]+ x* s; T/ c; [
师娘说:“你爹都给过我钱了。”! x7 \- t m: t, k, `: w
凤香跟师娘说“干娘,你要不拿着,我现在就让他背我回家。”5 U3 y/ f# u" Y; @0 k7 P
“死丫头。”师娘说:“行,我拿着。”/ n/ `- o5 T5 w. i2 g
在师娘家,师娘这也不让我干,那也不让我动。凤香骂也骂了,掐也掐了,咬也咬了,这就说瞅我在她眼前晃悠,她闹心,死活撵我走。我就去了车行。师娘还给我拿上了两快朴成浩给的打糕,说让川子舅他们尝尝。* m+ U( g" g) L" C9 p6 R' i) x j
到车行,川子舅忙着手里的活儿,问我:“你叔呢?”
/ C+ |$ B; `9 [! \# |' h 我换上干活儿的衣服,说:“洗澡去了。”: U. t* G) D7 e& v5 i: S1 t
二倔子冲我说:“你媳妇儿都生好几天了,你没看看去呀?”
7 ^6 g1 \; f0 A+ ` 我说:“刚打那回来。”+ ^$ b1 J0 f! |3 D; a: V
川子舅问:“小崽子好玩不?”/ A7 Y/ v3 `7 H- \7 L6 v I5 Y+ ]
我说:“跟个干巴猫似的,不敢碰啊。”' B' w% D ]" P! v4 y- W
“呵呵。”二倔子说:“下生就你这么大,那不成精了。”0 U) {$ ?/ v+ ]6 M
眼瞅晌午了,川子舅要张罗吃饭,就问我:“你叔咋还不回来?”
- W: \0 U. `! e: Q4 t 我说:“我也不知道。”% ^8 q+ S0 Y) M' \$ j: _% X
川子舅问我:“他身上带钱没?”9 ~& U5 q0 b/ @* e
我说:“早上我给他点。”
& Q8 S/ s5 B- C; N “得。”川子舅说:“那饿不着他。咱先吃吧。”' L/ D. s' r. V& o8 d1 d& J
吃着饭,我把朴成浩给的打糕拿出来,想让川子舅他们尝尝。川子舅一扭脸,说:“我他妈顶烦的就是高丽棒子。”
' _2 t( w2 p- g- }4 Z: z6 d/ a 我说:“那和打糕有啥关系?”就拿起一块给了铁头。
5 s8 _4 i. _4 F9 O2 _+ ` 川子舅冲我说:“你懂个屁。”
$ O& `& a* l# j5 L* u 二倔子可不管那个,拿起块打糕咬了一口,说:“还挺劲道。”跟着,就就叨咕,说:“这几天市面上挺怪,这小日本一投降,原先满大街的警察,也不都钻那耗子洞了去了。街上除了大鼻子兵,还来了不少关里兵,侉了巴叽的,还都他妈的挺仁义。”
$ v8 X9 {: ]; y- k7 u _1 }8 l 川子舅说:“啥是关里兵?”
, M" G0 |7 k8 C; d( B+ y, Z “八路。”二倔子说:“抓兵的也没了。”% @/ x% S0 `: S, l3 ]( c7 ]: I
“还九路呢?”川子舅说:“小日本完蛋了还抓哪门子兵。”
$ O, }% {0 E; c8 r. P, w* G “掌柜的,这话你老还别这么说。这年头,除了身上的虱子多,再就是他妈的兵多。”二倔子跟川子舅,说:“你没上窑子街(gai)那看看,”4 ]0 v3 c6 Q% l9 ~3 ^+ M5 Z
“肏”川子舅说:“上哪干啥?”
7 X1 I9 S& U/ F; C8 ^ “不是。”二倔子说:“我说的不是进里头。你就站那看,满街上的小日本,孩子老婆地跪那,披个麻袋片,端个破饭盒子,‘辛交辛交’ 地要着吃。”
6 l0 V5 g) T. b- M+ g “可不。”我说:“才刚儿,我搁那儿过,也看见了……”. c5 @5 Y4 g, p' h f, ?
川子舅一瞪眼,冲我叫:“我再听你说上那去,看我不打折你腿。”# C2 O5 t2 d0 m% p% U9 ]3 M
吃了饭,吕德明来了,西装领带的,还别着管钢笔。离老远,川子舅就冲他叫,说:“咋的?还真当上教授了?”) V* V0 K% E* D3 H2 b
“嘿嘿,都是行头。”吕德明笑笑,说:“混饭吃呗。”
& E$ S# r& s5 t5 v- Y* ~# ` 川子舅问吕德明:“那事成了?”; y z' W e8 D# K1 i! h3 a' F
吕德明说:“我过话了,差不多吧。”
' u/ _ N4 \2 X5 E* w* x- g- g( z 川子舅说:“你还用做事啊,光吃箱子底儿,也得撑个贼肥。”
9 p$ O" D$ }" @' w! R “不做事,西北风也没人给刮啊。”吕德明说:“别看咱人不济,去报社当差了。”6 S* A& |/ ~0 h( l \- M8 O$ ~( w9 v: v
“哦天爷。”川子舅说说:“那我不看报纸就对了。”$ J- b& b8 p3 |, L* Y- t! w1 C
吕德明拍了川子舅一巴掌,说:“你啊,还抱着老皇历不放。现在又回到民国了。”说着,他叫过川子舅又咬耳根子。& d2 X7 n' G1 L" v
川子舅听了一会儿,对吕德明说:“一会儿我得出去,你跟德全说吧。”$ U8 r F/ A0 J2 K1 p
吕德明就又过来跟我咬耳根子,说一会儿有个人来,取这包东西,还告我跟那人咋咋说话。这就把那包东西递给了我。
% p) l. U, `2 X$ F; S 我接过纸包,说:“行吧。”
* ?5 x# `4 M: H7 S1 `7 f2 A7 z “可别整差了。”吕德明说:“话茬子不对,不能给他。”7 K: k( X& o% I4 |: q2 }2 B/ ^ U
我说:“知道了。”# n% ?% t u# B! O# s
吕德明走不大会儿,川子舅也走了。我一边说着活儿,一边笑吕德明,这都是什么事呀,交给东西还这个那个的。干脆,我也不想那个了。我就核计老叔,心说老叔这是上哪了?洗个澡,咋还去一大天啊?没准是洗完澡,又上哪玩去了。看看表都四点多了,我就往路上望。核计也该回来了。
9 H( D3 { z. E6 m4 w3 @ 二倔子就逗我,说:“这又等哪个小情人呢?”4 r8 }5 m2 ]3 ^+ J4 f
“别胡说八道。”我说:“我老叔咋还不回来呢?”- B. k2 v- V, l8 H6 K! A
“就那天我给他剪头的那人吧?”二倔子说:“那人挺有甩头。”
' m h4 O: i' z/ v. H/ ]8 U% \+ r 我没搭理二倔子,就自个儿叨咕,说:“这刚来奉天,能上哪呢?”
6 ~: A3 |$ j3 a+ ~; L “你叔不是奉天人啊?那可别走丢了。”二倔子说:“我说你呀,赶紧找找去吧。别像大头似的……”
$ c( A1 O* Z4 @& M+ k3 P1 D “闭上你那臭嘴?”我这么跟二倔子说着,心里还是不落底。
* @5 Q( c: j6 X' I: {7 E “哦肏,好心当了驴肝肺。”二倔子说:“这年头,还有个准儿?”
! m2 t [9 K) t4 [% e6 j 再往道上看,远远地就看见一个人向车行这走。一看那走道的架势就是老叔。我跟二倔子说:“还用找啊。那不,回来啦!” 5 a0 g/ h1 u6 W. n! o0 Y
来人不是老叔,比老叔年轻,可背影瞅那身板儿,跟老叔一点都不差。这人,礼帽压得挺低,再戴个大墨镜,也看不清是个啥长相。他走到我和大头跟前说:“请问,吕先生在吗?”# R* R) `( n ^- m% b) w
天啊,这说话声儿,我咋这么耳熟呢。能是他?0 j3 w6 l D/ q& }1 e
“吕先生刚走。”我抢着说,也问他:“你是……?”
2 Q4 q1 e4 A9 q- f+ o 那人没应我的话,抬手在脸上摸了一下。他看看四周,说:“我找吕先生。他不在呀?”& h! Y( H1 u p% g' g
我忽悠一下想起吕叔跟我说的话,我问那人:“你找他有事吗?”
( W% ?$ S/ E7 ` 那人静了静说:“我有辆车,要出手。”
6 ?4 e; q- }, P3 H3 { 我问那人:“是‘富士’牌的吗?”
5 E0 p4 G4 m, @2 M 那人说:“杂牌子。”
4 a+ s* ~* X) H: T: r' c “跟我来吧。”我那人领进了屋,把吕叔给我的纸包递给他。我再问:“你是不是?”
1 s" V. N3 r8 C 那人也不吱声。他拿过那纸包,赶紧从屋里出来,急忙朝北站那边走了。% |( z4 _8 h; C7 V8 P
我看着那人,心里砰砰直跳。我敢保证,我绝对没认错人,那人肯定是他!我不死心,出门就跟了过了上去。那人走得很快,像似觉出了我在后面跟着他。还没走到车站广场,那人闪进了一个小胡同。我紧跑了两步,也跟进了胡同。那人在胡同里站着,我在他跟前儿停下,问:“你……”
U4 o; D! B% w$ Y' o6 c* O 还没等我说完话,那人猛地抱住我,说:“全子。全子。我是玉良。我是玉良。”他摘下了脸上的墨镜。
. ~/ ?9 ]9 a( \" M" g) w- B) X8 b 真是玉良。他黑了,老成了,看上去能比我大十来岁。我拉着玉良的手,眼泪就淌下了来。我说:“你咋回来的?你从哪来?你现在住哪?你不知道我想你啊?”我说:“我去营口看你,他们说你被点了兵。”我说:“老叔也回来了,就在我这……”我不管不顾地说呀说……; `9 U% _) F# V
玉良听着我说话,也看着周围的动静。好象挺着急,也好象挺害怕。他拍拍我肩膀,说:“我得赶紧走,火车要到点了。”说着,就着急忙慌地往车站那走。我紧追着他问:“你上哪啊?啥时回来?”玉良握了握我的手,说:“别跟着我。你看见我的事也别和别人说。”他把我挡在广场边,大步流星地走进了车站。
5 h1 A( f/ s( p2 X 我像做梦一样,站广场那老半天。心核计这是咋回事?玉良回来了,连个匢囵话都不说,就像耗子怕见猫似的走了。他咋那忙啊?说句话的功夫都不没有?他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就这么啥想着,迷蹬地又回了车行。0 c. Y3 j& u4 m" Z( R5 o$ U- z
“全子哥。”铁头问我:“那人谁呀?我看你咋那上心”9 Q3 q& I9 k; n, G% L" H0 K
我说:“你别问。”4 M0 X9 C# z5 T' x+ P* N! u
天快黑了,几个收车的车豁子来交钱。我忙和着收完了帐,川子舅也回来了。他问我:“你叔还没回来?”
' @8 [2 U+ N7 g- g/ _4 Z: N) g 我说:“没有。”
6 |2 [3 A: y1 k& A/ X" c) C 川子舅上着栅板,说:“这几天挺乱,行里也没留车,不留人守着了。都家去吧。”二倔子和铁头收拾收拾就走了。我跟川子舅带上钱和帐,锁上大门,也回家了。( a$ m& O5 f( d( m# {9 u
到家,我做了口饭,就和川子舅一起吃。川子舅一气吃了两大窝头。我可是吃不下去,我还想着老叔,你说这黑灯瞎火的,他能上哪呢?还有玉良,他也跟急屁股猴似的,脚没站稳就走了。真是闹心死了。! E; Q& M$ W$ s: b) }) F+ ^
川子舅看我直发愣,就问我:“还没给小崽子起名呢。你这当爹的,竟想啥玩意儿呢?我是他姥爷,小名我说了算,就叫他小栓子。”
7 s& a! ?# u% Z8 E" U 我也没往心里去,顺口说:“栓就栓吧。”
! Z4 Y: X0 v8 ]# b7 T5 r* ` “让他栓住狗,栓住猫,栓住咱们家这几口子人。”川子舅不住嘴地说:“大名叫个啥?你说说,我听听。”' z' F; S/ l* B8 j: w2 z# s( I
“我叔这是上哪去了?”我满脑袋都是老叔的事,根本没往孩子身上想。* M! [; u& ?* n- p
“你小子啊,心里就装着你叔。”川子舅说:“你叔这人也是,上哪?言语一声啊。”: X$ A" g8 g) u( T9 k6 J2 ]# _
我跟川子舅说:“我叔不能出啥事儿吧?”% K/ E9 m8 N$ x# o! _3 u4 a
川子舅说:“他一个半大老头子,能出啥事?”
( u5 C0 S0 S3 g “他这些天忙和得腰直疼,你说这在外边,再没个歇的地儿,咋整?”我说:“我也没惹乎他啊,他咋就不回来了呢?”
% H' K2 G$ R' L- k5 s/ c 川子舅说:“昨个儿我走,是跟他说了句戗茬儿的话,真要是为这,他不回家,那可有点小心眼儿了。”
& B! J6 J' }, m: h7 y- }7 H: ~ “爹,我正想跟你说说。”我说:“我叔来了,你咋打算的?”
& k ?2 I& A# D “咋打算?”川子舅说:“他也不是小毛孩子,还用得着我打算啊?”
" E; Y8 V& ^# P% H5 A D1 i: h “咋说,我叔也是奔你来的。”我说:“他从大狱里出来,就直奔了车行……”5 L [1 m- Y H( G* C) K0 A
“你小子要不在我这,你叔他不会来。”川子舅说:“小子,我知道你叔,压根儿你叔就没瞧得起我。起小,我认识你叔,我就是上赶着你叔,别看那会儿我比你叔魁实,可说破天儿我也就是个打铁的。你叔人家有学问,念过讲武堂,扛过枪,还教过学生。咱是啥,就是个大老粗。可就说我是个大老粗,这里的事呢,我也看出个八就不离十啊。”
3 d6 z* o* |) w2 ?/ i; Z “啥事?”我问。0 t5 p3 } S ~
“你呀。说你是个生帮子吧,怨我埋汰你。”川子舅说:“这几天,咱家这一出一出的,你没看出点啥来?你可是念过国高的啊。”: X/ B% R2 w7 X- S
“看出啥呀?”我不明白。
. S' J) X l* S “你是我姑爷子,可我这心里头跟明镜儿似的。你没拿我闺女当回事儿,小崽了来了,时候还短,你还没转过来已经当爹了这个弯儿。那没啥,老爷们儿都那样,多暂小崽子能往你身上爬了,能叫你爹了,你才忽悠一下子明白了,哦,这是真的当爹了。到那会儿,你才知道你有家了,有老婆了。咱不说这;咱就说我。我呢,是你老丈眼子,还是你的啥?你自个儿心里有数。你对你这么个压跟儿就不挨边儿的叔,这么上心,我心里也就明白了。小子,谁也不怨,都怨我打心眼儿里相中了你,也怨你长了根儿那么遭人稀罕的大家伙。我既是相中了你,你做啥,我都依你。咱爷俩到死,那都是俩好嘎一好的事。你说我那么丢人现眼的事,你都依了我,我还能说啥?我不是那丧良心的人。可有一样儿,我这人啊,倒驴不倒架,打肿了脸盘子也得充胖子。你叔就不了,你叔是个呵出血本能帮别人,自个儿却不能擎受别人帮的人;那也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主儿,就是要面子的劲头子,和我两个样儿。我说的,你听明白点没?”4 R0 U& g o0 F5 a" Y$ F+ r/ k
我好像听明白了点,好像还有点糊涂。我说:“照你这么说,我叔是擎受不了你……?”$ h1 f: Y1 p- h! ]- @# _ a9 R
“傻小子。你非得让我点破这层窗户纸?”川子舅说:“发送你爷,送还妞子。你要是不在我这,我连毛儿也沾不上啊。眼下,你娶了媳妇儿,又有了小崽子。你叔进门就当老太爷,进门就有人叫爷爷。换我也得掂量掂量啊,何况你叔那么精明的人哩。”
4 ]) }. t# Z( `4 D 我听川子舅的话,心里直发毛。觉着真像川子舅说的那样,老叔真就不能回来了,那我能受得了吗?我跟川子舅说:“那你到底愿意不愿意我叔住咱这个家啊?”* F" M8 \! H+ ?# v; q, W8 X+ o6 D! F
“你看看你,我还没说明白吗?”川子舅瞪着眼说:“我不是说了,我是上赶着你叔的。连你这臭小子,我都是上赶着的。上赶子让你整,上赶子倒贴儿把姑娘聘给你,上赶子让你倒插门,上赶子让你在车行做事。你还不明白?”. O* r3 o, T" F( o% j7 X& V s
“我说我叔呢。”我急得也有点跟川子舅瞪眼睛。我说:“你老说我干啥?”( V2 x' h) l, j4 n8 g
这可是我头一回跟川子舅瞪眼睛。他要真给我个下马威,我可就傻了。我心里胆儿突的。 M9 d. p+ s* A
“我不说你,说谁?我说大街走道的,人家听吗?”川子舅还没生气,他反到缓下脸来说:“你叔住不住咱家,那是你我能说得算的吗?那得你叔自己个儿拿主意。”* W1 m4 Y8 i8 [. K/ [; [
看川子舅那艮劲儿,我也不知是动了哪根儿筋了,直盯着川子舅的眼,大声说:“你还是不敢说那句话。”
, c, ^6 U H% D; T( p5 e “说啥话?”川子舅问我。2 s( C, S; D- u$ ?) }: V8 h
我说:“说让我叔留咱家。”! s% m3 n( Y2 t% H$ [0 M5 i% E) D
“你别不知好歹。”川子舅一拍桌子说:“你叔不回来,你跟我耍什么驴?我没说那话,可我也没撵他走。”/ _0 r) H% M) z6 ^8 j3 G1 f1 P
我呼地站起来,红着眼说:“你不说那话,就等于是撵我叔走。”: o0 i# }2 {$ ^0 B) [6 Y0 \: z2 b
“放你娘的狗臭屁。”川子舅上来就给我一撇子,说:“妈了个巴子的,我何久川再没人性,也不能让个刚出大狱、身无分文的人去蹲马路牙子啊,何况他还是我老哥。”
+ Z! }9 V3 ?3 b' Y “你还能咋的?”我也激了,捂着腮帮子说:“你就是打死我,找不回来我叔。我也说是因为你……”
! B& I6 t4 ~7 r$ i “再他妈给我胡沁一个?”川子舅又抬起了手。
& P5 \# a9 Q$ { q9 P, i “打吧。打死我,你就省心了。”我不动地儿地迎着川子舅的大巴掌……
( J5 C* O2 W0 u" h0 Y 要说我也不知是咋的了,那天还就上来了虎劲儿。你说都在气头上,我这么将他,不是请等着吃眼前亏吗?再说了,川子舅压根儿也没撵老叔走。我是有点发歪了。
2 g* i# s3 m0 S' k: r% n 川子舅没再打我,他把大巴掌甩在自个儿的脸上说:“这他妈的。”
, d0 \: ~9 B& i3 ]7 H “你也别打你自个儿。”我看着川子舅说:“我不害你眼,行不?”说着我推门就要走。
- u/ B' [8 U1 k; P& @+ e “杂种肏的。我看你是气死人不偿命啊。”川子舅像拎小鸡子似的一把拽住我,把我推在炕上,跟我喊:“黑灯瞎火地你上哪去?”$ ?5 }" j6 d. `1 {8 @% S2 M! ^. D5 ^
我也喊:“找我叔去。”8 }' g% E3 v3 E, U+ g% J
川子舅搥着我肩膀子说:“没他,你不活了?”
' Z, q+ z" j& r! q6 S/ ^ “对。”我瞪着眼睛跟川子舅喊:“没他,我就不活了。”
! S! t* J/ a- R3 b “好你个小兔崽子。”川子舅耗着我的脖领子,把我拽起来,抡起大巴掌左右开弓地往我嘴巴子上一顿搧。一边打一边说:“你个小忘八羔子。今个儿,我就先打死你,硬可我抵罪了。我看你还活不活?你个小没良心的。我看你死一个,是啥样儿?你这是瞪着眼儿要气死我呀。你个小忘八羔子。你个小没良心的。小忘八羔子。小忘八羔子。小忘八羔子……”4 I7 t' g9 ]1 q6 w7 w7 U2 T N
我挣开川子舅,真就跑了出去。. z$ u( p" W# x( v) e! m% a
“小鳖犊子。”川子舅追到门口,颤着声地冲我叫:“你跑……,你跑……。跑你就别回来。回来,我就砸死你。砸死你。”. C& ? o0 K- G: A$ [' ~+ D
真跑出来了,我倒傻了。天都黢老黑了,不远儿的高道口那,火车“呼呼”地跑过去好几趟了。我看着满天的星星,核计老在这黑咕咙咚的露天地儿里杵着,也不是那回事儿啊。要去找老叔,上哪去找?再说了,要找老叔,大白天你干啥来的?你说我要是再回家,还得跟川子舅干仗。我该上哪去?实在是想不出哪能去了,得,上师娘家吧。1 z9 y' K1 u7 u1 H# B8 a2 i1 j
师娘家黑着灯,八成都睡了。我敲了门。过了一会儿,外屋的灯亮了,铁头穿着裤衩子,披着件褂子来开门,也想个大人似地问:“谁?”" a. _( z1 W7 ~. X; p3 x, K4 s; u
“铁头啊。”我说:“我是,全子哥。”% p$ [. P7 v- K! d/ I/ F O
铁头开开门,就家叫,说:“娘,全子哥来了。”/ \' q! e4 G: s8 k1 x* S- L8 Z: P
师娘也披着衣服出来了。她问我:“这晚了,有事儿啊?凤香娘俩刚睡着。”& ?5 _8 s7 I) f- T& g! n
“全子哥。”铁头拽我,说:“快进屋吧。咱俩还一被窝。”: ^, _+ k' l) R( O
我站在门口没动。
' o; c/ D/ @' g" ]4 F$ t3 t “妈呀。这嘴撅得。”师娘说:“这是跟谁呀?”" z6 e9 B3 ~# z
我说:“他打我。”+ j$ u; N" T9 h7 u
“谁?”铁头捞根棒子,虎着眼说:“谁敢打我哥。”
9 `& R B1 _* f “你快回屋去。”我撵铁头进屋。铁头不干,让师娘打了一撇子,倔哒倔哒进屋了。
0 e w: ~6 {/ @ 师娘这就又问我:“告师娘,咋的了?你爹没在家咋的?”
1 m0 Y4 B: a; I; x& Y+ J3 f( w. Y 我说:“就他打我了。”
+ f0 M* k) n* p# R) S% O9 o; {6 z “妈呀。”师娘就说我,说:“你可真是的,咋还跟老丈人干起来了。咋回事啊?”9 m0 n2 p: |% f/ I8 [& u
“哪呀。”我说:“我就说我叔还没回来,咱俩就吵吵起来了。还没说几句呢,他就打我。”/ F5 J; c& b }
“你瞅瞅你这一老一小的,让人家笑话不?”师娘说:“那你爹知道你上这来啊?”
% A6 S: L3 Q1 Q* F6 ^% T c 我撅着嘴说:“我自个儿跑出来的。”
6 Z( I9 y+ p) `3 _/ c “妈呀。哪可不行啊。”师娘说:“全儿啊。你说,你叔没回来,就够叫人着急的了;这你再跑了,你爹在家得上多大火呀?你还让不让你爹活了?马溜儿的,赶紧回去。”' d: O% \" d5 \1 K( f7 ]
“我不。”我说:“他打我还有理了?”
N' L9 b/ k0 Q" r “你看你这孩子,一家人,哪还有理表哎。”师娘说:“全儿啊,你听师娘跟你说。你要是好好的呢,你就是想走,师娘也得留你,不让你走。你这样,就是想留这,师娘说啥也得撵你回去。你得听师娘的话。你说,再让你媳妇儿知道了,也得上火。她一上火,你那小栓子可就跟着遭罪了不是。”/ @: C% L, ` S8 b
我还是站那不动。 [2 J( \) v! J2 D6 @" \9 W
“得。你也别给我杵着不动。”师娘穿好衣裳,回头进屋,小声跟铁头说:“你在家好好看着你姐点儿啊。”! V8 `2 H7 w: A* o
铁头说:“你上哪啊。”
, N1 v9 G% B" l/ j8 q/ W$ v' ~ “别吵吵。”师娘按下铁头就出来了,她推了我一把,说:“走,赶紧给我回去。”这就推着我出了家门。
+ s8 @+ u! I9 B. W 道上,师娘一劲地数搭我。说我都当爹的人了,还这么不懂事。说你们家这前前后后的滩上这么多事,就不知道替老的担当着点。还说我人不大,还学会耍驴脾气了。4 ~- H; ~8 _/ P
“谁耍了?”我说:“他打我,你咋不说呢?”6 z1 ^8 ?% w( Z/ V6 b7 t% n2 E
“打你?活该。”师娘说“全子啊,不是师娘成心要跟你翻脸。你摇世界打听打听,从古到今,就是那再血性的爷们儿,那也没有跟自个的老丈人耍拉的,你可真是出奇带冒泡了。你说,这要是叫凤香知道了,不活吃了你才怪的。”她说:“你呀,我看你就是烧得。你拍良心想想,就这样的老丈人,满天底下,你打着灯笼也难找啊。把个亲生闺女给了你,还给你扎咕着成了家,给你吃的住的,供你穿的用的,啥都答兑你舒舒服服的;又替你拉巴你爷、你妹子。你师傅活这那暂,没少跟我念叨,说只要是你想的事,你丈人是头拱地也叫你乐呵。你还想让人家咋的?亲爹、亲爷、亲祖宗也难遇这样的。咋的?还得天天给你磕几个?那可是你老丈人,你明白不?”$ e. \0 N' {6 c) q
看师娘真生气了,我好象“呼”的明白了。我是有点做过了,你说这黑等瞎火得,硬把师娘给整出来了,我咋就这么不知深浅呢?再听师娘的话,那说得是句句全在理儿啊。老叔没回来,谁都着急,我把这气都往川子舅身上撒,也不对。2 R: G! ` L2 e% v7 F8 x1 Z
“师娘,我也是蒙了。”我挺利屈地跟师娘说:“你回家吧,我自个儿回去。”
% s7 w* S. B; ^/ Y0 } “你快拉倒吧,半道再不知跑那去。我还成了罪人了呢。”师娘说:“回去,啥也别说,先给你老丈人赔不是,多说好听的。听见没?”
" S: ?2 W6 w- L2 _& ?: x, @5 U “嗯。”我应着,心里这个不得劲啊。5 B6 w* _, L/ o8 }3 Y- p7 N
到家,刚敲了一下门,屋里的灯就亮了。跟着,川子舅就来开门。门一开,师娘“哎呀妈呀”地一声叫,就捂上了眼。你说这个穿子舅啊,也不说穿点啥,光着个满是黑毛的大腚就来开门,还看都不看进来的人是谁,转身就往里屋走。听师娘这一叫,他吓得一转身就往胯当那捂,那也捂不住那一身的黑毛啊。我这就赶紧抓过炕上的裤衩子,递给他。/ }+ ], W8 C' h' a+ m
川子舅从我手里拽过裤衩子,往我脸上猛地一搧。这就套上裤衩子,又穿了件衣裳,满脸通红地说:“这咋说的。这咋说的。”看川子舅哭也不是笑也不是那样儿,我就想笑。0 V' \4 R8 D- `! [& t* ~4 b' H
“你个小兔崽子。”穿子舅冲我叫:“还不快叫你师娘进来。”: j. R0 K, {2 b& j& N N8 `
“你说你呀,你这是要吓死谁咋的?”师娘说着,进了屋。她坐在椅子上。跟川子舅说:“也不怪你姑爷跟你打你。你说,你当姑爷子的面儿就这样。”/ X6 O9 X6 \5 Z7 \% M( t/ `4 w
“嘿嘿。嘿嘿。这咋还叫你送啊。”川子舅光笑。回头,他点着我脑门子,咬着牙根儿说:“你等着的。”
u, t& |2 D- G: o! T0 _/ U “我这都让你你兄弟的事吓怕了。”师娘跟川子舅说:“你说你年纪一大把的人了,咋还跟个姑爷子叫上真儿了?咋的你也是他爹呀,就不怕街坊四邻的笑说?。”师娘说着,紧着冲我使眼神儿。
o9 ]( U* T6 \1 } 我知道师娘是在叫我赔不是。我说:“爹,我错了,不该惹你老生气。”% ?- ]/ q# j+ Z
听我这句话,川子舅“蹭“地又窜儿了。他虎眼一瞪冲我叫:“你不是能跑吗?跑啊。回来干啥。”
9 ^) C% G8 P2 L; b9 h3 F 我理亏地低头站那不敢动。
: I C3 i. g* I, H% t$ d “我这张脸啊,都叫你着小兔崽子给丢净净的了。”川子舅点了根儿烟,跟师娘说:“你说说,这孩子是不是瞪着眼儿地活拉气死人。硬说他叔没回来,是我撵走的。天地良心,我要是撵,当初我把他领家来干啥?我不是自个儿打自个儿的嘴巴子吗?”
& r1 B( Q9 f2 N7 @6 `) @8 I “德全啊,不是师娘说你。你说这话,那可是冤枉你爹了。”师娘说:“你爹是啥人,你该清楚啊。打你叔来,你师傅活着时,那是没少跟说学,说你爹对你叔咋咋好啥的,你爹还张罗着给你叔找事由做,来给凤香接生那天,我一眼就看出你叔是个体面人。你师傅活着时跟我学,说你爹要想让你叔在车行做事,就怕委屈了你叔,着才叫吕德明替他瘩咕着给你叔叔在出报纸那找活儿。这会儿,你这么说你爹,可真是屈了你爹这片心啊。”3 @8 u# B0 h* g$ |8 r2 k
我知道,我说那话是有点过火了,就说:“那不是气头子上的话吗?” z8 ^# G) V( d) |/ V
“气头子?”川子舅说:“那话能噎死人,你知道不?”5 d1 g9 V4 ?. h! k
可我着心里还是堵,总觉着老叔不回来这事和川子舅有关,就觉着咋看川子舅咋有气,可是又说不清。说不清巴,心里头还气,也急。我就又跟川子舅叫,说:“谁让你总说上赶着我,还说上赶着我叔的。”
C' E$ [3 B: {) u' K 川子舅不吱声了。
% J4 a% d7 k( n: k( s5 \8 X “得得得,清官难断家务事。我看你爷俩那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一个是周俞一个是黄盖。我也没法断你爷俩的事儿。就这么的了。我也得回去了,那边,凤香我还不放心呢。”师娘这就跟川子舅说:“大哥,你别逮理不让人了。他叔没回来,孩子能不着急吗?”9 U" o' ~" M V( e" z5 K- e
“着急。谁不着急?”川子舅说:“急,就跟我耍拉?”# p( f: r( p$ Z+ C. V
“他给大街上的耍拉,人家看吗?谁让你是他爹哩。”师娘往屋外走着,说:“快拉倒吧,一会儿天亮了。我真得走了。”
) x! h2 c* J: {" B/ A6 k* [+ Q1 H “这咋说的,还让你……”川子舅叫我,说:“赶紧送你师娘回去。”( ?; H6 E4 A& E
“这送来送去的还有头啊?”师娘说:“我都老太婆了,不怕啊。”
' n( j2 f! I: I% l U “快别让我着急了。”川子舅说:“叫全子别回来了,让他跟铁头一块存吧,我瞅着他就闹心。”% [# `6 V* l, T. u9 t, l
那天夜里,我没回家。就在师娘家跟铁头一块儿睡了。5 R5 M5 d1 N: J0 u4 t" l
早晨我去车行,看着川子舅,就想起昨下晚,他光着身子开门那一出,我就偷着笑。
% _2 P2 S6 _0 ]: K' I8 e3 V 铁头瞅瞅我,问:“笑啥呢?”
/ V3 l1 E+ r' o$ ^1 f" x# ? j “今个儿这天挺好啊。”我抬头看看天。' X, b0 |7 Q! P7 u4 Q2 `2 o1 g
铁头瞥了瞥我,说:“毛病。”
* J+ I y4 K* L7 ? 川子舅跟没事人似的,闷着头在那边该干啥干啥。
. M$ c# Z# x( z+ U& a 到了下晚黑一上炕,川子舅转过身,“呼”地抱住我,逮着我肩膀头子,“吭呲” 就是一口。咬得我“妈呀”一声,说:“干啥呀?咬死了。”* g0 E; ]" Z4 z) ]7 ~, B
“我就他妈的咬死你。你都把我气疯了,知道不?”川子舅说:“臭小子。我把话撩这,你就是死,也得给我死我怀里。”说着,就又在我身上一顿乱咬。跟着,就扒了我裤衩子,撰着我大鸡鸡可劲儿裹。我那受得了这个,鸡鸡跟着就硬了。) t5 K3 Z+ z/ I
川子舅抬起毛乎乎的大身板子,跨着我身子,蹲在我鸡鸡上。他一只手扶着我硬鸡鸡,一只手掰着自个儿毛乎乎的大屁股蛋子,“咵呲”就把我鸡鸡坐进了他腚眼子里……
h2 S/ R- z) _0 [3 R 我呀,又活呲拉地让我这个老丈人给强迫了。7 [, `% [3 [7 ?4 |, V
一觉醒来,看外边下雨了。秋天雨粘,一点不假,这雨不紧不慢地整整赖叽了一头午。看这雨也不停,一个活儿都没有,川子舅跟二倔子说,你和铁头在家好好看着,我跟全子出去找个人。出了门,川子舅跟我说:“登瀛泉有个卖澡票的三驴子,你叫他三叔,你跟他提我,再好好你叔去洗澡的事。我去吕德明哪问问。”这我就和川子舅分头起找老叔。
8 d. O* q* k6 W2 ^ 上午十点多钟,我回来了。进车行,看穿子舅比我早到了。他问我:“有眉目没?”我说:“没有。登瀛泉那个卖澡票的说说,来洗澡的,穿大褂戴礼帽的多了,但没有洗时间长的。”川子舅说,他也跟吕德明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打听着老叔的信儿。川子舅问我,老叔在沈阳还有啥熟人。我说,我也不知道。我前后左右地想,老叔能去哪呢?二倔子说,眼巴前,警察所里的警察都跑没人了。那些大鼻子兵也没抓人。他说他住那大杂院里,有个沈阳市临时政府打杂的,他问了那人,那人给问拉问管事的的。管事的人说,他们管不了丢人的事。说这些天哪哪都是乱跑的人,脱了军装的日本兵、国兵,换了便服的警察,小日本的政府散了,以前在那里做事的都在躲风口。真要找个人,挺难。" R, k1 D, J* e7 q# A+ J5 i7 |
又是一天过去了,我这嘴里眼瞅着起了满嘴大燎泡。川子舅绷着脸瞥拉我,说:“赶明儿我要死了,你也上这大火,我就烧高香了。”. i3 t6 g3 m/ _5 x* r) N
我气哼哼地说:“那你现在就死,省得上二回火。”我也看透了川子舅的脾气。他跟你急,别顺着他,你越顺着他说软乎的,他越支楞,虎眼一瞪跟要吃人似的。你要是也跟他叫,他倒眯眯儿成了蔫巴猫。你看,他跟凤香激眼,凤香没屁股没脸地呲搭他,他就会咧嘴“嘿嘿”地傻笑。以前他跟大头激眼,大头要说软乎的,他恨不得能把大头的脑袋揪下来,换大头要戗搭他,他倔搭倔搭不没电了。再有,你越拿血呲呼拉的话哏咄他,他越美巴叽地擎着你说。这正和了我意,我这一肚子的气正没出撒呢。8 O4 `& _' Y7 q6 K) j% c( {
“这小忘八犊子。一点都不知道里外。”川子舅叨叨着,点上根儿烟,狠狠地抽。
1 ^% G) P6 ^4 I- p& p. n, v. m* R 二倔子看川子舅软了,就说我。说:“你也是的,找不着你叔,你也不能大没小了啊?”
0 [- @+ k/ k9 \ “呆着你的,那都有你?”我说:“要找不着我老叔,我就不活了。你看着的。”我这么说,也是给川子舅听的
2 A. ?5 y1 B3 g7 p% l3 E/ K 二倔子就笑,说:“哦天也啊!你可得活着,你可得好好地活着。你要死了,那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太上老君佛祖神灵还不都得哭破了天儿。”; t$ ?4 `. M! l P5 u+ i- \
川子舅一绷脸,冲二倔子说:“别给鼻子就上脸。看别人好受咋的?”
5 y$ S7 h. |$ j6 r 几个人都没声了。我也没敢再说啥。
' _9 f' v) t3 v4 G/ H 这天,看车行里活儿不多,川子舅就撵我去看看小孩。我去了,也把川子舅给孩子起的名字告诉了凤香。凤香挺高兴,也催着我给孩子起了大名。我想了半天,说:“叫马寻吧。”: c. L a" q y% ]$ T# _/ O
“马寻?”凤香说:“寻啥呀?。”
% O6 l; k6 G! `' I+ m, I2 \ “瞅你哪没文化劲儿。”我说:“寻就是‘寻找’的意思呗。”
" _$ B1 I# E+ G “少放屁,我还不知道是寻找的意思?”凤香说:“找啥?找死啊?”7 ]" j$ W' l$ k* [- F
“你看你呀,就不往好里想想?”我说:“让咱栓子找好日子啊。”
7 x5 {4 B4 t+ I2 E* _6 F. w0 G y/ f 凤香乐了,说:“这还不大离儿。”这就让我帮师娘去干点活儿。4 m! ^$ c3 S6 z7 o" L( t9 D
其实,我心里是想着找老叔。这边想着寻找老叔,结果,帮师娘看锅,我把鸡蛋煮冒了烟。给凤香盛小米粥,我摔了个二大碗。师娘就说我:“这咋跟丢了魂儿了似的呢?” q! F/ p# B7 N
凤香奶着给吓“哇哇”直叫的孩子,说:“我明白你的心事。今天是头七,去给咱爷烧点纸吧。”这就撵我走。又说我在他眼前儿,她闹心。
1 z! p3 N: E5 O1 l D2 {9 { 凤香一说赵爷的事,也不知咋的,我呼拉想起了安东。你说这些天了,我咋就没想到呢?那天,跟川子舅打架,川子舅说的也不是没理。他说我老叔要强,顾脸儿。现在老叔是要差事没差事,要钱没钱,要住的没住的地儿。以老叔的秉性,他咋的也不甘心擎吃现成儿的。我去监狱看老叔那会儿,他跟我提起过,他在安东老婶那还存点钱。老叔还跟我说过,我要是过不下去了,就跟老婶要点。我当然不能那么做。现在,老叔肯定是磨不开在川子舅着白吃白喝儿;就是我养活他,他也照样磨不开。再则,老叔也不是那种没出息的人,他还得做事。老叔要做事,肯定不像我,有口饭吃就行。老叔和玉良是一个体性,他们是做大事的人,他们得意的是堂堂正正体体面面。我这么估摸不带错的,老叔准保是回安东取存在老婶手的钱,好去干大事。这一想,我狠拍了拍脑袋瓜子,心说:我也别老那么没出息,得挺起腰杆儿,自个儿做自个儿的主,自个儿做事养活家。将来老叔老了,我也能堂堂正正地养活老叔。; c& ?9 `/ ]/ W& [+ `
我赶紧回了车行。我跟川子舅说:“我得去趟安东。老叔准是去那了。”. E2 `! o9 r8 l8 p$ T$ Z1 f* w
“我还说他去了林甸,回黑龙江老家了呢。”川子舅没好气儿地说:“他身上蹦子儿没有,拿个屁去?”, G8 A! k1 p" o$ R
我说:“洗澡那天早上,我给了他二十块钱。”% ^5 u t9 U5 G9 }) Z6 x _; w
“你也没说,你给他那么多钱啊?”川子舅想了想,说:“安东找不着,你就顺脚儿再去抚顺看看。”
% m# }0 T& R3 {' W$ O 我心里急得直冒火。恨不得一下子飞到安东。
* M( j4 |3 }5 W; B# d& D$ O0 l 川子舅给我拿上盘缠钱,他自个儿在那叨叨咕咕地说:“我算是看透了。你这个叔啊,比你亲爹还金贵。”
4 Y5 L3 ?* j% g, n8 L" }& |+ p 我也顾不得跟川子舅磨牙了,收拾收拾就去了火车站。 2 \0 i# t8 a, U( [ D
我照着老婶写信给我的地址,去安东找到了老婶。) g0 \" b+ Z1 y0 K1 ?3 c
坐在教堂后边的石凳上,老婶挺平静地跟我说:“来了?”她穿着件黑袍子,头也蒙着,就露张粉白的脸,看她跟我说话那样儿,就像是在跟一个来教堂参拜的人说话,
9 W5 B6 U( ?+ \2 F- C4 Z2 \' A 我急着问老婶:“老叔没来找你吗?”* d3 s5 h% J& `9 p. |( o
老婶说:“他在监狱里,怎么会来找我?”
) @3 ]; w2 T5 h0 m P# u 我心里凉了大半截,说:“老叔给放出来了,在我那住了四天,就不知道他去那了。我还核计他上你这来了呢。”我紧着说:“赵爷去世了,妞妞找到他爹妈了。”
$ D; o) e$ H- t# P6 X$ L/ q 老婶说:“哦。”她也不问赵爷是怎么死的,也不问妞妞跟她爹妈住在哪,也不问老叔好不好,好像我说的都是别人家的事。
4 J) x9 _7 ~. y# x 我问老婶:“你知道我叔能去哪不?”" I2 C' q2 k) @! s$ D
老婶笑笑说:“他具体去哪儿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该去哪,就去哪。”
& {+ x: e" P$ x; f 这不废话吗?我哭笑不得地看着老婶,心说,出家的人咋都这样儿呢?。
/ e; p5 {2 S; f) Z( s p 老婶站了起来。她说:“我那里还有事,不多陪你了。” p% E* H$ b) }; Z1 {
得,我这心彻底凉了。1 p6 L X9 S4 ]4 W% O1 D
老婶没急着走,她说:“你来的正好。你能不能替我做件事?这件事是我的一个心愿,一个一直没有完成的心愿。”( }. A5 e( m* k6 g( X8 j
“行,你说吧,啥事?”我一点没打贲儿,满口答应着。- k# Z0 f. u/ V- R; E* q
“好,那我先谢谢你。”老婶说:“你明天中午来我这,我跟你细说。”说完,她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十字架,低头叨咕了句洋经,转身回了教堂。; w7 x% L7 a" f+ \( s
这个老婶啊,原先是个挺精细的人,咋变这样了?你说我大老远来的,她也不管我来这是咋打算的,张口就是她的心愿。你说,让我帮你完成你的心愿,你就直说呗,还让我明天再来。我没还找着老叔,能在这呆下去吗?可我已经答应她了,就得明天再来一次。那我这一大天咋整?就在这干等着明天再见去老婶。我掏出老叔留给我的怀表看看,这还不到九点。我是一早下的车,下车就直接来找老婶。到现在,还没吃早饭呢。我到街上找了家小馆,要了碗面条。* l8 U+ a; J) X' J1 i6 N& \7 k
吃着饭,我就核计,说啥也不能这么干等着。我转了转脑瓜子,想想老叔在安东还有什么可去的地方。想了一圈,觉着老叔没来找老婶,那就是说他没来安东市里。以前的老客那,还有老叔在安东开的厂子那就用不着去了。再就是梨树沟的学校,再就是那个姓那的二大爷,老叔的老哥;就是那年我和玉良,还有老叔从警察署逃出来时,在他家养伤的那个二大爷。可我琢摸,老叔还是去学校的面大。我记着,那年我们在二大爷家养伤,我顶不了个儿了,老叔就把学校的事都托负给了李家纯,还嘱咐他,再难也要把学校维持住。那李家纯真要是把学校维持住了,老叔再一去,他不又有自己的事业了吗。我打定主意,去梨树沟。. R1 _& J! x1 ~+ C% [
下午我到的梨树沟。走近学校,就听见朗朗的读书声,我心一下子敞亮多了。
. y3 y; @1 d2 @8 Z! P* ^ 学校还是我走时那样,柳树条子的栅栏,两栋泥草房。我住过的那间小屋还是那么利整,炕上还放着我和老叔盖过的那条被子。见我来了,李家纯又给我倒水,又给我让座地前后忙。他跟我说:“自打你离开学校后,学校就他一个人撑着。最难的时候,两个班只剩下三个学生。”接着,他也不容我说话地又问我:“这两年去哪了?都干点啥了?成家了没有?有小孩了吧?这次回来能多呆两天不?”
( @- P- b( [0 O7 ], v9 c- m 和李家纯说着话,看着我住过的屋子,还有我和老叔盖过的子,我着心里热乎乎的。心核计,要是没有这些个乱套事多好,我还清清静静地在这旮瘩教书,还等着老叔隔三差五地就来抱我。可眼下,咳。2 e; C* N/ o# o0 ^1 x: G! K( m! @
我问李家纯:“关校长没来过没?”
. X; d e! E5 X$ m/ F “你一点都不知道?”李家纯说:“你从学校走了不长时间,关校长就被日本人抓进了监狱,给判了十年。”" x0 L/ O( z$ s1 y6 X- o' A
“关校长从监狱里出来了,在我那住了几天就自己走了,也没说去哪。”我跟李家纯说:“我还核计他上你这来了呢。”! I+ B9 }! t' j7 v' p2 n) d
“他出来了?”李家纯说:“那他应该来这啊。”4 o1 w) ?) q# P" g v! _. K
我一听这话,还是没希望,就问李家纯,说:“那年我在他家养伤的那个二大爷,他老人家还好吧?”
& G: Q" f5 ^3 |9 \$ _6 C" A “哪个二大爷?”- Q2 s* B7 t5 C; J1 I1 H
“姓那。小个儿不高,山羊胡子,有点齁巴儿。”
! d+ O% U" h( |& M “你说那老蔫啊。他啊……”李家纯说:“你们走后,转年开春。日本人要归屯并户,建立什么‘部落集团’,老百姓叫‘人圈子’。老房子都烧了,粮食配给着吃,人都圈在一起,四周是壕沟,进出有端枪的自卫团把着。二大爷他们那个村全被并了屯,他去了不到半年就饿死了。”
2 G, o. r: k3 ^" P- p% Y9 Q “哦。”我说:“我还核计,关校长能去他家呢。”- [$ E2 r* @; S+ L
“他家没了。”李家纯说:“关校长要是回来,咋的也得先来学校。”他说:“再咋的,这学校也是他创办的啊。”5 v, m/ r. I' H% _- r5 H
太阳快下山了,学生们也放学都走了。我想急着赶回安东,李家纯说啥也不让我走。我说我回安东还有事,他说这都黑天了,有啥事也得等明个儿天亮了再说啊。就这会儿,蹦绷哒哒的跑进来个虎头虎脑的小小子。那孩子把书包望炕上一扔,瞪着呼闪呼闪的大眼,盯盯瞅着我。看着怪遭人稀罕的。我问李家纯:“这是你的学生?”
! A% X! o* @) R$ B “我儿子。”李家纯对孩子说:“叫马先生。”5 i" c5 S& p* v1 o! V- b
孩子一笑,扭身跑了。
$ \2 ~7 z$ T O8 S2 H 我说:“这小子,都长这么大了。上回我去你家,他还吃奶呢。”
; F! v" E( W9 g$ Q “5岁了,淘得没边儿。”李家纯说:“我也看不住,就让他跟上课。在眼皮子底下提溜着,也省得惹事儿。”
* Z/ x, Z$ u, N; q 瞅李家纯那架势,是真的要点火做饭,我就问:“这屋还有人住啊?”
7 s1 Q. \0 c5 d! U5 ` 李家纯点着火说:“我和儿子就住这。”. W# h' C" u5 Z( N, R
我说:“嫂子呢?”6 Z% i2 M; M: P
“没了。”李家纯低头不看我。
' W E, U$ R- }" h& i0 A8 y “没了?”我还核计,我是没听清吧?就问:“谁没了?”6 A2 H& v" ?3 g- n) I5 I
李家纯说:“你嫂子。”" a6 _: e2 j) k5 \% l
“怎么会?”4 Q; \. C& ~) d
李家纯说:“日本人走了,带着家属打街里过,孩子哭老婆叫的。有胆大的老百姓就撇石头扔瓦块地打,日本人就开了枪,满街上使机关枪突突,连他们自己的老婆孩子也打倒了一大片。我老婆正在那看热闹,也给打死了。”3 K( Q0 o7 U: X( f
“有这事?”3 U/ Q1 L, |6 g! Y& L6 w8 G# [, B0 s
“这年头,啥事没有?”李家纯说:“不说这些了。”( c( x; u# u. Z7 E9 C
屋里静静的,只有灶坑里的火啪啪响……
+ f3 ]4 B/ U/ I. d+ d7 B$ w 吃饭时,我看李家纯的儿子呼噜呼噜地吃挺香,心里一阵难受。核计,这么小就没了娘,跟着就不得劲儿。我给小子夹着菜,问他:“叫什么名字啊?”% I+ E& y; ]; q
小子看看我,还是一笑,低头又吃。4 U) V! E2 e; q) a7 K$ e9 Z! r( G0 D
李家纯拍了一下小子说:“这孩子,也不知道说话。”这就跟我说:“大名叫李栋,小名叫小材子。”
' w2 n7 @# `/ r3 [* X0 t “好啊,栋梁之材,将来准有出息。”我又问李家纯:“以后你咋打算?”& P% E2 I. w# V9 A, ]' u
李家纯说:“再咋的,我也放不下这学校,我一直记着关校长跟我说的那话。”他说“日本人走后,镇上要接管这学校,还要给派老师。可到现在也没动静,还是我一个人。依我看又是钱儿的事。”
& q6 ]$ v4 W9 k& h8 n( g “哦。”
* U4 w" g* k3 x' g “再难,我也得撑着。”李家纯说:“就是官家真接管了这学校,我也是这学校的老人。关校长是做大事的人,也许他正在什么地方忙他的大事情。你又离着远,沈阳那又有家。学校的事,我是不能放弃啊。”# s# [7 k) c+ ?! G
听李家纯的意思,他好像不愿意我和老叔回学校来。这个李家纯啊,是不是怕我和老叔回来抢他的位置啊?哪可真有点小心眼了。其实,我压根就没想再回学校来做事。( } U& Z% q5 T/ N- e; b& s
那天,天上一个星星都没有,我心里沉甸甸的。小材子跟我熟了,楞钻我被窝里,还一劲地问我,沈阳是不是很大?问我,沈阳人是不是都是大胖子?我笑笑,说:“沈阳很大。沈阳的人和这旮儿的人一样,有胖的,又瘦的,也有像我和你爸这样不胖不瘦的。”
0 P# d. R# p: j- m “睡吧。”李家纯哏哒着孩子说:“别老缠着马先生了。”. Q$ x6 Z- O# R* |4 C6 e
小材子乖乖躺我怀里不吱声了。
, Y6 N' J* n7 M6 F% `5 [ 第二天,听说我要走了,小材子问我:“你啥时还来?”
% D1 R) B1 m! c/ r 我摸着小材子的头笑笑,啥也没说出来。
- a/ v7 D0 O1 X4 ]* Y2 j' L( A 李家纯跟我握握手,说:“多多保重。”7 |$ ~+ C9 J& `, h3 {* P
我给李家纯留了个沈阳的地址,说:“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就去沈阳找我。”其实,我也知道,我这话,一点份量都没有。
7 }- h4 m+ S# Q 我回到安东教堂时,来念洋经的人正在往外走。我在教堂门前向一个洋尼姑打听兰佩锦,她很和善地跟我说:“请等一下,我替你去找。”很快,老婶就来了,她还是那身打扮,手里拎着个小布包。老婶把我领到那个石凳前,她自己先坐下,对我说:“我知道,你一定能见到你叔。所以,我的这个心愿交给你来完成最合适。”
7 R, X" ]8 e0 F( ?* G 我不明白,就说:“老婶,什么事。你就说吧。”
# L$ d- e% A+ A: O 老婶说:“出事之前,你叔陆续变买了一些厂子的资产,钱都放在我手里。我留下了我该留的。”她把手里的包递给我说:“这些是你叔的,足够他做事用,也够他生活一阵子的。请你把它转交给你叔。”4 l, q8 i' v" O, B
“这……”我没接老婶的包,心里有点儿拿不定主意。临来时,我也想到,老叔可能是来安东老婶这取钱了,可没想到到事会是这样。现在,没经过老叔同意,我就把这钱带回去;咋核计,咋觉着不是那么回事。2 c& u6 g4 H% ]# C, E
老婶说:“你很为难?”2 p6 H9 `2 ~- s0 L; ]5 Z& V
“不是。”我说:“还是等老叔自己来拿,好点儿。”
* X% ?2 J. I0 _- a “你难道不知道你叔的性格?”老婶说:“他是绝对不会主动来拿这笔钱的。”, [, @) }/ |0 H; ?
我跟老婶说:“那你就依他的意思,自己留着用吧。”8 j2 \9 \& f3 I- E& v, v0 X
“我说了。该留的,我都留了。”老婶说:“该是他的,我也一定要给他。这也是我的性格。”
. Q/ g' y2 W+ A; h 我说“我这样拿回去,老叔会不高兴的。”0 _3 V: D* A, U8 m" |& F* j
“我太知道你叔了。”老婶说:“还记得我给你讲的那个故事吗?”
# ]8 p6 b0 w! I+ i5 F6 }. H! m “哪个故事?”我没想起来。
, \+ B0 ^: K8 k; v 老婶说:“兄弟两个过日子,弟弟找到了自己的心上人,他们俩的感情很好。哥哥左思右想,觉得应该退出来,让弟弟和自己喜欢的人过日子,他就跟弟弟心平气和地处理了家产,满足了弟弟的心愿。哥哥自己去找他自己的归宿。”
- G7 \% K, h9 C9 a8 n% }- w “哦。”我想起来了,对老婶说:“你在信上给我说的。”, w! L& ~6 ]: {7 n
“对。”老婶说:“那个弟弟就是你叔,我就是那哥哥,弟弟找到的心上人就是你。这在我心里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1 {3 ~7 N" E2 u/ q& O' G
老婶的话让我心里热乎乎的,“我就是老叔的心上人。”这话我太爱听了。自打我见到老叔那时起,我就盼着我能是老叔的人。我是了,连老婶都知道我是老叔的人了。我的心给老叔了,我的身子也给老叔了,这几年,我一直看着老叔,我用眼睛看,也用心看。老叔的每一件事,每一个表情,我都死死抓着不放。我绷不住,特别感激地叫了声:“老婶。”9 b$ w7 |/ @2 X- X) `1 {3 h; }8 M g
老婶没在意我叫她。她还是接着说:“……出事时,你叔本可以有机会先走开,躲过那场事端。但他考虑的是你,他急着安排你先走开,也安排我和你赵爷、还有妞妞。他安排你,是让他心爱的人不受到任何牵连,他要让你远离这事端,让你平平安安地生活。而他安排我,是因为我是他哥哥,我可以替他担负起他出事后自己做不了的事情,比如保护他的资金,照顾你赵爷和妞妞的生活。可是,我没做到你叔所期望的。我和你赵爷有了矛盾,这矛盾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我真的没有你叔那种涵养,我越来越苦闷,越来越感到主对我的召唤。我给你赵爷留了一些钱,让他带妞妞生活。这一点,我有些对不起你叔。可我还是咬牙切断一切杂念,来到了这里,开始全身心地侍奉我的主……”2 K7 j$ I( g" X9 i
我看着老婶,静静地听她说。
! M$ A; r K5 | 老婶说:“……我没经历过爱情,但主告诉我爱的伟大。我也从你叔对你的感情中看到了爱的神奇。这钱由你来交给你叔,是天意,也是我对你老叔的一份忏悔。我敢肯定,你叔接到你带给他的这笔钱,只能会更加爱你,而不会责怪你。我和你都爱你叔,我爱他,是把他当弟弟,一个在我有难时,大义帮我的弟弟;而你爱你叔,我就不说了,你自己明白。我们都爱他,就应该救他,现在,他一无所有,正是需要有人搭救他的时候。”2 {) F) k, W( R! r- P% i: [
我渐渐地被老婶说服了,就觉着,我出来找老叔只想着要抱老叔了,要永远的抱着他,咋就没像老婶这样,想到要救老叔呢?那我现在把这钱带回去,不也就是救了老叔吗?这么一想,我跟老婶说:“老婶。我听你的。”
9 P& ?' y, C& l" I7 R9 ?0 T" b 老婶把包递给我,说:“路上要加小心啊。”
+ B4 s1 m1 U7 F* V' | w/ z 我打开包看,包里是三根金条。
. ~/ Y# [+ g% C" q$ F: U 从安东往回返,我没回沈阳,直接去了抚顺。# q8 y5 x" w% X# z* U& K
去抚顺就得先去找张保生。我吆摸,老叔要去抚顺,没别的地方去,也只有去找张保生。9 E( T0 H2 x6 \. G1 j
我拎着二斤点心到了张保生家。一进门,见张保生正蹲在外屋地那烧火做饭,我叫了声“张叔”,说:“没上班啊?”
0 ^- l# _' I- S- ~( l “来啦。”张叔站起身来说:“都他妈的散伙了,还上个屁班。”
" D9 _' p' W; s8 _9 f “咋自个儿做饭了?”我说:“张婶呢?”
9 t8 }5 _" t; Y2 U “病了。”张叔说着把我让进里屋。9 L) Q* F! m& ~4 T8 B3 I/ W$ G6 {
里屋还是那么乱,也有股腥味。张婶躺在炕上看看我,说:“大侄子来了。”
1 H9 {. c! D# L+ e( p( t 我把点心递给张叔,说:“张婶,早就该来看你。你这是咋的了?”) K/ Y- H2 ?2 f% D ]4 X! v' o
张婶把脸扭向一边,说:“咳,别提了。”" r) f, j5 n; A6 R" _
我问张叔:“找大夫没?”! q. L1 l* i0 w) i6 @0 q
张叔把我拉到外屋,拽了个小板凳让我坐下;他也坐在灶堂前,跟我说:“大夫说,就得养。”. P+ V4 J2 f2 O1 {1 C5 n
我问:“啥病啊?”- A/ W, E k8 I( G1 C3 W
“哪来的病。”张叔说:“让人给……”: J% a8 e) x L, l) Z( S E2 ~) {/ ^
“……”我蒙住了,不知该不该问。& b# p5 I0 i$ S- o
“报应啊,我上别的女人。自己的女人让别人给……”张叔不看我,像似在跟自个儿说。他说:“苏联兵,四个人轮着上。也不避个人,就他妈的在大马路上;还当着我的面,使枪逼着我。我呀,可算是知道啥是丢死人了。一个人上,三个人端枪把着;完事,再换另一个。她跟我都扯不那事了,哪经得起……。我去找他们当官的,那当官的还挺讲理,开着车把我拉到兵营,让我挨个认。我认出来了。那些个大鼻子兵,跟大洋马似的,家伙都有一尺长,咱中国女人哪能抗得住啊?大流血啊。就说那几个苏联兵给关起来了。可咱这人不废了吗?我肏他个血妈的……”
5 H( |3 h, N: N* _$ }$ E “这也太不像话了。”我听得心里直哆唆。
u$ p0 p8 F% C3 P3 K 张叔掀锅看看。他问我:“你爷还好吧?我这小半年了,也没倒空去看看他。”
4 w. Q t" o7 A1 P4 c: N9 W 我说:“他死了。”5 ^6 c' z) z0 k
“死了?”张叔说:“啥时的事?咋不告我一声。”2 H, ~" S9 y1 Y5 A% Y, i3 Z
我就把赵爷的事跟张叔说了说。也跟他说妞妞找着她亲爹了。张叔听了,一直没说话。过了老半天,张叔问我:“来抚顺有事啊?”0 b4 S. p6 `0 ]% F* H& W ]% c
我说:“我来找我老叔。”- W V' S, y& ?
张叔看看我说:“你叔出来了?”4 [+ Y* V8 Y% N' ]; ~. ~1 o
得,还是没戏。我这就又把老叔的事跟张叔说了说。张叔听了,还是没说啥。就知道一声接一声地叹气。
# O% A" w, @0 ` 我没在张保生那多待,趁天还没黑,坐最后一趟车回了沈阳。临走,我给张婶留了点钱,让她好好养病。4 A' r* ?' S O0 q
自打从安东回来,我这心里就是火烧火燎地闹腾,干啥也干不下去,总想逮谁戗搭谁。换以前,再不顺气,话到嘴边也留半句。这回,我咋说啥也板不住了呢?还竟说那些血呲呼拉的埋汰话。二倔子说我憋的。4 e4 H/ R7 W' L: E
川子舅骂二倔子,说:“少放屁。”0 \) k; P6 @# W/ _
“那脑门子上的闷头,不是憋的?”二倔子就笑,回头见川子舅进屋了,他在背后说:“人都说姑爷子进了门,小鸡子掉了魂儿。没见这老丈眼子也跟着一块儿掉魂儿的。”6 g8 c4 c- b4 n" W! U4 u
二倔子说得也是,这些日子川子舅是老瞅着我眼神行事。我这脸上不放晴,他就跟着毛毛愣愣的。可我这心里的火,大了去了,不光是脑门子上的闷头,后脖梗子上的闷头、屁股蛋子上的火疥子,他们还没看见呢。你说我这脸能放晴吗?
! x4 D$ u' V$ { f) F+ A 昨儿下晚黑,我咳嗽了大半夜,吓得川子舅也没敢用我鸡鸡。) y9 V! K$ V9 j8 o) `* J( }
快一个月了,我这咳嗽劲还没咋见好。老叔也还是没信儿。我核计,沈阳没老叔的信儿,安东、抚顺他都没去,再就是林甸。林甸那里也没谁了,他也不能回林甸啊。这人啊,能去哪呢?他为啥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走呢?1 ~; A" ?3 O6 V* B
阴历八月初八,孩子满月。川子舅在北市场的顺发园办了两大桌子席。依我的意思,办啥办,把凤香从师傅家接回来就行了。川子舅不干,他说:“咱这也不是私孩子。光明正大的,咋不办?”这就呼号地又闹了大半天。
, W& x& G) ]) U v 从顺发园回来,天头都快黑了,孩子有点闹。凤香让我赶紧给孩子整点水,说孩子打屁股了,得洗洗。我这就紧着忙和给孩子洗屁股。这边给孩子洗完了,我顺手把扔一边尿褯子捡盆里,想就手去井沿洗洗。我这刚出门,就听院子里秃子他妈叫我,说:“呦,大侄儿女婿,你家回来人了?大人孩子都好啊?”0 b, z9 a- j0 n; T
我懒得听她那贱劲儿,顺口说了声“好”。
! ^0 ~& n8 I# w& [7 N" U( v+ K 秃子妈说:“才刚有个朝鲜人来给你媳妇儿做满月。”6 k3 p! q5 c6 G
“朝鲜人?”我蒙住了。6 V5 b }- k6 g( `" Z9 I
“说姓朴。”秃子妈说:“瞅你家没人,那人就把鸡蛋扔咱家了。你说,你家的事儿,我能看着不管吗?我这就给你送过去。你丈人回来没?”, a$ k' |/ L8 @
“回来了。”
2 ~$ z. R+ N$ K! m) e 听秃子妈那话,我知道了准保朴成浩,就是妞妞他亲爹来了。我跟秃子妈说:“一会儿我取去吧。”
. ^5 I$ S) Q. L( i' K “正好。”秃子妈说:“我也想顺脚看看孩子呢。”- R# }3 I( T9 X, H
我说:“那让你费心了。”说心里话,我看着小秃子挺遭人喜欢的。这个秃子妈,说话咋这样呢?听着叫人身上起鸡皮疙瘩。有一回,我跟凤香说:“秃子妈说话咋那麻人呢。”
/ Y# R; m; H$ x( k7 V* p 凤香翻楞了我一眼,损损搭搭地冲我叫,说:“咋的,惦记上了?”( U8 D- w. j4 [. a1 M( {" O" ~* `
我说凤香:“瞎说啥呢?”# f& @& B1 B1 G% ^
“她就那样。寡妇失业的,再拖个孩子,想多个好人缘呗。”凤香说:“那人心眼儿还挺好使。”
, c: B* X5 e2 { 我倒了脏水,压上新水,蹲那洗褯子。我这正闷头洗着,就觉着一个人抽冷子站在我跟前儿。我抬头看,天啊,是老叔。我愣愣地看着老叔,心说,这不是梦吧?老叔穿着长衫,戴着礼帽,大腮帮子刮得黢青,眼睛也笑着,卷卷的头发梳得崭亮。老叔胖了,高高大大地跟以前一样魁实。他哈着腰抿嘴笑着,大脸差不多挨着我的脸,问:“孩子好吗?”1 _7 f; F! }& C) K; S
我这心里头啊,真就不成个儿了,酸甜苦辣咸地不知是啥滋味。我都没顾得擦擦手,“呼”地站起来,猛地抱住老叔,脸埋在老叔的身上,说:“叔,你上哪了?咋才回来啊?”我抬头看着老叔,这眼泪就断了线儿地往下掉。
0 B6 l8 ]! R1 `- p7 O9 A7 G( \ “看你,哭啥?”老叔伸出他的大手爪子,给我擦着眼泪,和风细雨地说:“这不是来了吗?”
# c9 e1 d/ o1 i! U2 z “我找你都找到安东了,你知道不?”我在老叔叔身上拧哒着。
* h- } r% }' m9 }3 [" { “呦呦呦。”老叔说:“都当爹的人了,让人家看见,多笑话。”
# n1 `4 ?' F4 R# j9 u “一个月没见人影儿了,上哪去也不说一声。”我推开老叔,端起盆子,头也不回地就往家走。
4 @" c" @4 S+ ~- P3 O “你看你。你看你。”老叔叨叨着,在后面跟着我。说:“嘴撅得能栓头毛驴子了。”
1 L& G# L4 }$ M! N 一进屋,见秃子妈正抱着孩子,凑川子舅眼前说:“……谁说不像你?”她拉川子舅往镜子那去,说:“你照镜子好好瞅瞅,这孩子,这眉眼儿,这大嘴唇子,跟你真是一点儿不差。就差着没长胡子。”& @4 x1 i. M+ Q
“瞎扯啥呢?”川子舅一扭身,看见了老叔,他一拍大腿,说:“我的老天爷,你可是回来了。”他迎上前,拉着老叔坐下。
1 g: {4 G* t! z( w" L, L 秃子妈见我领着老叔进来了,说:“呦,妈呀。这是来客(qie)了。我得赶紧回去了。”这就把孩子送凤香怀里,走了。* Q. n# P* \9 e* N5 ]$ r! B) T* _
“谢谢你了。”凤香在秃子妈身后说:“有空来啊。”4 ]; T4 f2 h H: }& @1 M5 A
川子舅给老叔扔了根儿烟,点上,说:“你再不回来,全子这小子可真要魔症了。你没瞅他跟我那通子耍拉啊,死活地冲我要人。”/ b! H3 {. G- l
老叔笑笑说:“我来看看孩子。”- s7 z; S4 _. e( D
“来来来,看看我这大外孙子。”川子舅说:“你呀。也没个准地方找你,我刚给小崽子办了满月。”
3 M) J- d+ \ V9 [( S' K; O0 e3 a 老叔走到凤香跟前,看凤香怀里的孩子,说:“我算计着,今天是满月,就来了。”
' c Q$ U# R& ^( y 川子舅也瞅着孩子,说:“哎,小子,这是你爷爷。叫啊,叫啊。”这就拱到孩子身上,张开毛扎扎的大嘴去琢孩子的小鸡鸡,把孩子整得“哇哇”哭0 o" _0 _. x W+ O
凤香推开川子舅,说:“你瞅我爹啊,满脸胡茬子能扎死个人,孩子那嫩胳膊嫩腿儿的,能戗得住吗?”
- P2 I6 K, e C/ d; f% w( v0 f: e “来,我抱抱,还挺胖的呢。”老叔抱过孩子,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麒麟送子的银项链,说:“这是我给孩子的。”
. t1 \- w4 {' Y4 y" }) F “好啊,我孙儿有长命锁了。”川子舅对凤香说:“凤香啊,这是德全的叔,是你叔公公哩。哈哈哈。”* `$ B. @- W1 F
凤香叫了声“叔”,说:“德全总唸叨你老。正赶我做月子,也没见着你老。这回总算见着了。”就把孩子接了过来。说:“来,我抱吧,看拉你老身上。”
4 z1 `7 T0 Y2 y “拉他一身,那是该着。哈哈哈。”川子舅叫我。说:“德全啊,赶紧整酒。我跟你叔喝口。”
- D+ L& n7 t, k/ F 我坐炕沿那没动。+ d1 c; i) ^( l$ D; G. t
“你看这孩子,说你魔症,你还真要成仙儿了咋的?”川子舅跟老叔说:“你不回来,他往死里闹腾我。这你回来了,他倒成哑巴了。没整?”
6 j& F: g- c2 Y$ ~ 老叔拉川子舅坐下,说:“我刚吃了饭来的。” R$ o( f! C( y/ H3 H2 q6 d8 v
“啧,你可别外道啊。”川子舅问:“真吃了?”
# y. C; P3 z1 S5 n8 p5 H3 s/ S “真吃了。”老叔岔开川子舅的话茬儿,说“孩子叫个啥名啊?”
, Q8 I7 p8 S0 Y4 t2 M 凤香说:“小名,我爹给起的,叫栓子。大名,他爹给起的,叫马寻。”
' G. H( i3 h" A/ V- k2 P 老叔说:“好好。好啊。”& S- Y* w: Y8 ]4 H% `
趁老叔和凤香说着话,川子舅过来,拉我到外屋。他搥了我一杵子,说:“这又是跟谁耍达呢?我可告诉你,你这么犯驴,你叔要是再走了,你可别跟我闹。”
& P- u% Y( E; j8 N1 S “我知道啊。”我跟川子舅一拧哒,心里翻腾得不知咋得好。
0 V/ i; B' r1 l, O “老哥。亲家。”川子舅冲老叔叫着进了屋,他说:“你瞅我,都不知道叫你啥好了。当姥爷了,贱得。嘿嘿嘿。”
k) j" \0 _" S1 R; ` x$ b1 r" e 我也跟着进了屋。
0 e8 r8 o! v) D5 Z, p( x “我也打心眼里高兴啊。”老叔说:“早就该过来,一直没倒空儿。”
8 q3 K' V+ y: y! X) x5 [% c 川子舅问老叔:“这一个来月,你忙啥呢?” Y9 x, _) \- F. _. ?( i6 l
“一个朋友给我找个事儿,在城里一家金店当差。”老叔说:“巧了,要不是在金店,我还真赊不来这个长命锁呢。”- @9 e" z# T% ?
“天意啊。”川子舅说:“你不回家来,德全还要去林甸找你呢。安东、抚顺,能找的地场都找遍了。”- Z5 C5 w# X( }5 w5 {# f' X1 [9 ]
“怪我。怪我。”老叔看看我,说:“我走,也没说一声。”
' K9 c. r+ S; ?/ q! C/ t" z z 我一扭脸,不让他们看见我在淌眼泪。
7 s+ M, N) |6 `% p! V “过去的事,不提了。”川子舅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就叫我沏点茶。
s# ?$ [% S I6 s: o. D 我还是没动弹。9 ~" l U5 }# V/ K& B6 h: t
凤香过来把孩子往我怀里塞,说:“我去吧。”跟着,就狠拧了我一把。
( C7 x1 m- b) v( R# F4 l* L0 _ 老叔拦住凤香说:“天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 L5 m0 X& S/ e+ l9 j" ] “咋的?”川子舅一愣,说:“这都到家了,还上哪?”
; g4 p+ m% S; G- I3 t 我激灵一下站了起来,盯盯地看着老叔。2 v* I6 R) K5 @9 M. u
老叔笑笑,说:“我在大北关那租了个小房,挺好的。”这就站起来往门外走。
1 F! }4 C) \0 S1 C5 h% ?2 c “你看你,咋说走就走呢?”川子舅使劲拉了我一把,意思是让我把老叔拦住。
4 m2 k$ E# K) F1 k" v* r; f 凤香也紧着说:“天都黑了,住下吧。有地场啊。”: P8 B5 t0 p) `* v5 D8 @
“走就走。”我气得一甩达,也不知咋就冒出这么句话。% G& _* e6 G# I" g7 B) h- L
“走了。”老叔笑笑,说:“都别送了。”. U6 \/ N! }4 g1 f+ S6 `7 u; }3 S
等川子舅送老叔真出了家门,我疯了似的喊着“老叔”,就追了出去。我跑到老叔眼前,冲他叫:“你咋还真走啊?”" c: ~0 C2 E, q; J3 x
“德全找你都找疯了。”川子舅也说:“我还有话要跟你说呢。你咋还这不经劝呢?”
) p! ?% s' [- {' X 老叔笑笑说,“改天我再来。”说着,他拍拍我的肩膀头,说:“起风了。回去吧。”1 K3 v8 e: o2 F& ~
我拉着老叔的手,苦苦地说:“老叔,咱不走,行不?!”' w. q* H w3 U/ O1 N" W7 V3 }
“孩子这么求你,你真就一点不开面儿啊?”川子舅一倔哒,说:“要不,我走。”
" l' Y4 I$ N2 i 老叔看了川子舅一眼,说:“说啥呢?”
8 R5 H5 r0 A- Y9 k% T 川子舅瞪着老叔,说:“你说,你让我咋说?”, c* T' z) p* s3 |! \( [2 q5 m3 H
老叔还是笑,他说:“你们是一家人家,你往哪走?”
$ X0 [( w: y/ g4 l* l) v% d 我呼啦想起来,去安东见老婶的事,急着跟老叔说:“老婶还有东西让我给你呢,我也……。”
8 _4 @3 K, q3 d) K% a “好了。”老叔挡住我的话,说:“哪天我再来。再来。”说着,就头也不回地上了大道。& r% |+ d, d' L y- L! x$ Z5 }
我气得心直突突。我气老叔咋这样儿呢?他咋就非得要走呢?我也气川子舅,他咋说那话呢?什么叫“要不,你就走。”啊?他说那话,老叔能留下吗?
$ ]) x" r5 R! k! Y7 q4 H 看着老叔一点点走没了影儿,我疯了似的跟川子舅叫:“你说‘你走。’干啥呀?”
7 w: c/ I" z3 E “你少他妈的跟我来劲啊。”川子舅说:“打一进屋,你就拉拉个大驴脸,还怨着人家走啊?我也不是没留他,腿长在他身上,你跟我犯哪门子的混?”) g$ A R Z3 j& K. ]4 Y1 a0 ~
也是的,你说我咋的了?光顾着制气了,这嘴笨得跟老太太裤腰似的。打老叔进屋,也没跟老叔好好说句话。换谁,谁也得犯核计。可我心里头压根儿就是要叫老叔留下的,我还核计,先不理他,跟他耍点小性儿,他就会心疼我,哄哄我,就会乐不得儿地留下呢。等下晚儿钻被窝,我再好好掰扯他。这咋说走就走啊?我这肚子里有一大堆的话要跟老叔说呢,这一句也没说上。从安东带回来的钱,我连川子舅都没告诉,也没跟凤香说,就等着找到老叔,直接给他呢。现在他来了,我倒把这是忘干净了。川子舅说得也对,这不都怪我自个儿吗?我气得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不知心里的憋屈劲儿冲谁说。
4 j! |; w* z: D* z “你看你,咋还坐那旮了?”川子舅说:“咋的?你坐这,就能把人坐回来了?回家!”
# I0 @. f8 Q, [0 D" {9 e “你回吧。”我狠抽了下鼻子,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下来了。9 Z0 |# q' {6 M9 |$ N
“哭。哭。你自个儿在这哭吧。没人稀得看你那熊肏的架儿。”川子舅狠狠地说着,转身走了。
# A( U; a$ v( Q 我核计再这么坐下去也没劲,给个台阶就下吧。这就耷拉着脑袋跟着川子舅回了家。 . M: i' [" P7 t" V; L
一大早,刮起了大风。那天那风,天昏地暗地噢噢叫,刮得人睁不开眼,来沈阳两、三年了,还没碰上过那样的大风。吃了饭,我和川子舅去了车行。临走,我把老婶交给我的包带在了身上。
! m" q) K& o' r: D1 q% v3 _ 一个多月了,车行里一直没留车。下晚,车豁子们交了车钱,都自个儿把车拉回家。这一整,早晨也不用忙着放车了,光张罗着等上门修车的零活就行。快九点了,二倔子还没来。川子舅就骂。说这些天二倔子跟没头篬蝇似的,不安点儿来,也不知他瞎忙啥呢。川子舅说:“不行,我他妈还叫他拉车去。”
" N1 U3 C x, f& j8 X( M- } 川子舅这话我也没往心里去,我正核计着要去城里找老叔,好把东西交给他呢。昨天,老叔说他在城里金店做事,城里四平街上的金店就有数的那么几家,我核计好找。可二倔子没来,再咋的,也不能扔川子舅一个人在车行啊,铁头又不顶楞。我这就闷着头干活。, I9 ~$ N5 n7 e4 z" \
过了中午,二倔子来了。他嘻嘻笑着,紧着跟川子舅说小话。川子舅绷着脸跟二倔子叫,说:“这可不是一回两回了,再这的,你还拉你的车去吧。”二倔子赶紧说:“没下回了。没下回了。”
: A4 v3 j# i, K8 ]' e 过了一会儿,看都几个人稳当了。我搋空跟川子舅说:“我要去趟城里。”+ c- q1 v0 m5 m# D
二倔子说:“这大风,还上城里?”! q( @9 ?0 F& W7 S: g# [, N
我也没搭那茬儿。6 I, C# n: v0 h; S; k: J; Y
川子舅也不看我,他核计了核计,闷声闷气地说:“身上有钱没?”
3 a. p$ X5 E" Y% q 我说:“有。”8 X1 t* `$ ~2 l% }! O; T- j
他说:“早点回家。”- {! l/ I& l# l r' w# Z1 P& p
我答应着,换了身衣服,带上东西,出了门。
' ]* C* W6 z5 Q; J, K9 W 从车行到城里,快走,用不了一个点吧。还挺顺,打听头一家金店,就找到了老叔。我一看老叔那打扮,咋跟警察似的,还别着枪。
6 C* Y0 O; S+ j: c 见我来了,老叔说:“你咋找这来了?我这正当班呢”* D0 {; t' p' U. C% W" N' Y0 V; c
我不吱声,就那么站老叔跟前,盯盯瞅着他。
2 f& l9 Y; X% u" u& L( c “你等会。”老叔说着又跑回了大堂里。$ n8 y9 \3 h6 X! ]5 V3 t
我站在店门口,背对着金店,看四平街上花花绿绿的人。* X h0 }; R. J0 s! g5 k
不大功夫,老叔换了身衣服,礼帽长杉地来到我面前,跟我说:“走吧?”
4 s; `, E$ B, a7 H 我说:“上哪?”( w' l' C9 `7 O8 c
“我还问你呢。”老叔笑了,说:“你要上哪啊?”7 Y1 J& `7 ~0 P# T7 ]9 d
“回家。”* }3 s$ `1 o2 P3 J5 T0 u, N
“回家?”老叔问:“回哪个家?”
$ T1 B7 O; r/ `: W% s4 n3 A 我狠瞪着老叔,说:“你还有哪个家?”# j% i h* o2 x0 x+ X
老叔说:“我有自己的家啊。”4 }, x1 {* h: n' I
我鼻子都气歪了,说:“那我跟你上你家。”9 Q8 u7 R, Q3 `5 W2 t% R
老叔说:“你来我这,跟家里说了吗?”1 P- f% Q: J4 U1 K' w5 \& z
我还瞪老叔,说:“你不让我去?”
u: V- i! B! d 老叔摇着头说:“你这孩子啊……”4 ]6 A% l1 @+ Z; c2 E0 M
“我才不是孩子呢。”我撅着嘴不看老叔。9 Q" Z/ J. W% [- M5 Y. e
“好好,活祖宗。”老叔说:“去我那看看,你也就放心了。”说着,他又让我等一会儿,就要往旁边的胡同里钻。( u; n( g* h8 w6 ?* \& M! ~
我一把拽住老叔说:“你别想跑。”, o& K1 K- V# Y' S* ^
“臭小子,我跑什么啊?”老叔还是笑着说:“我去取自行车。”
( L* M4 j( B2 X* u9 b' Y+ W% E 我不信,紧跟着老叔进了胡同。
1 w+ c( [" I/ S B 老叔是取自行车,他推着自行车站我面前说:“上车吧。”
/ i9 w4 {6 I: i: ]4 V 我不管。我一屁股坐在自行车的后架子上。
, T; ]. W' W8 i) K. j “坐稳当了。”老叔说着,骑上了自行车。$ z8 E1 l# P" c" e9 t' K U; G/ ]
我坐在老叔后面,“呼”地双手抱住了他的腰。5 h( X2 j4 b* f* m7 U
骑车是比走得快,转眼功夫出了大北门。老叔驮着我又往北骑了一会儿,在一个小胡同里停住了。老叔说“到了。”这就让我下车,领我走进一个大杂院。一个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的小脚老太太冲老叔说:“呦,大兄弟,今个儿可是回来得早。”* O/ ~4 d) F' i: g4 f7 t$ J
“呵呵,侄小子来了。”老叔对我说:“快叫大娘。”
& F; Q$ f5 y+ q2 u" y0 Q 我冲老太太叫了声“大娘。”) [: ~ s, Y* p0 `) u
“呦。你这个侄儿还怪俊的哩。啧啧……”老太太端祥着我说:“你说说,俺还寻思是泽霖呢。吓俺一哆唆。俺那娘哎,这个孩儿长得跟泽霖可是丁点儿不差哩。”/ Y; e' W, s& _0 ~, Q$ _
我脑袋忽悠一下。泽霖?赵泽霖。赵教官。老叔的……。这老太太咋认识赵教官?
$ ]% w- h. T; T/ I" D% Y “可不。”老叔说:“大嫂,一会儿给我点开水啊,我那没生火。”
3 |# v( @; y3 S% x) B, [/ Z “中。你爷俩先上屋吧。俺这就给你送过去。” \: U9 Y7 @5 Z
老叔放好自行车,领我进了正房紧靠东的那间屋。这间屋好像是新开的门,进屋左手边有一扇门,门前放着洗脸盆架,还有一把椅子。一看这门,就是一直没用。屋里摆设挺简单,顺北墙有一铺炕,炕上光溜的,就一个行李。挨椅子那有张桌子,桌子上有几个饭碗和茶杯。* M) L8 x. k; L3 U/ t- W% R2 I0 q
“看看吧,这就是我的窝。”. D0 u2 S/ J+ \" P8 |& R$ i3 K) K# s& C
我坐椅子上没吭声。
( j- t( S# r0 E 老叔脱掉长杉,凑我脸前说:“还生气呢?”
* {8 ]* d% }* I" O* {2 } 我抓住老叔的肩膀子,吭呲就是一口。咬得老叔“嗷”地一声跳了起来,说:“我天爷呀,这咋还学会咬人了?”接着,就故意嘶嘶哈哈地揉着肩膀子,说:“咬死了。咬死了。”
' @) E& k: z9 H2 W: A2 \# d. `* u2 L 我冲老叔叫:“我都有心吃了你。”
& i+ E7 t- X" P 我这正叫着,那个大娘抱着暖瓶,端着茶壶推门进来。她边张罗着沏茶,边说:“呦,俺那娘,你这爷俩怎么还死呀活的啊?”. W2 `* {6 ?# d& _0 p
“嘿嘿。”老叔接过大娘手里的暖瓶,说:“我来吧。”他跟大娘说:“这小子,愣说我骑车驮他,墩着他屁股了。这不,跟我耍赖呢。嘿嘿。嘿嘿。”( G0 b4 ^1 f3 ^7 h: |9 J5 d/ P$ `
“多大了?”大娘问我:“娶媳妇儿没呢?”, i, n5 a/ k4 A0 e+ r
我赶紧站起来,笑着跟大娘说:“小孩刚满月。”7 X' C. u: m- p+ ], I e: X
“孩子都满月了?!”大娘跟老叔说:“大兄弟,你这个侄儿齐好啊。是文文静静、稳稳当当啊,模样儿也俊,还真是个福相。你说说,和那当年的泽霖可是一模一样哩。一进院子,俺一眼就喜欢上了。咳,该着俺没福呢,要不把俺那闺女说给他,多么地好啊。”
( }/ `, L, ~$ I& e \7 p. s “啥福啊。”老叔笑着说:“这都当爹了,还耍赖呢。”
% z9 W8 c" O# n8 G n0 P “耍赖?那是你的福份。没见着三天两头就给你惹事生非的,不气煞你?”大娘拍拍前大襟,说:“中勒。你爷俩拉呱吧。俺待回去做饭了。”- T# I5 t) T* B. _5 L5 ?/ f9 \
老叔说:“你慢走。”
. }: p) }- G& O- m “俺还得快煞地哩。”大娘说:“大兄弟。依俺,你就别生火了。丁煞儿你哥哥也回来了,你跟你侄儿,就过来跟你哥哥嘎伙着吃吧。”
4 @1 q, L# Z# k) K1 l' } 老叔客套地说:“再说再说。”
9 P3 l# [- }( X: w. d' B1 t5 U “还说甚么啊?”大娘说:“听俺的。”
. p, T4 U1 j0 D2 ` 大娘一走,我关上门,拽住老叔问:“她咋知道赵教官呢?”
" v' X8 s: e3 z7 A0 ?# w 老叔逗我,说:“好了?不咬人了?”4 L; s9 x/ o$ r3 ]
“你说不说?你说不说?”我抓住老叔就胳肢他。
7 D* O# c- \, V7 @0 k7 z 老叔把我按大椅子上,坐下。他自个儿也从桌子底下捞出了板凳,坐我跟前。说:“你不问,我也得跟你说。这里就是二十年前赵教官住的地方。”老叔指着我身后的门,说:“原先,这个门是通的,那边是客厅。每次我来,就和赵教官住这屋。”
# R9 ^) s" G. C3 D! d& @ “那你这是……?”
) h/ I" b* r$ o “赵教官死后,现在的房东把这房子买下了,间壁成小间,吃房租。”% k2 @0 r1 w8 W- B) X
“我不听这个。”我打断老叔的话,问:“你咋想起上这来了?”
. w8 j! F- w# T; B& B1 _7 s2 j 老叔说:“从你那出来,我也是闹得慌。没地方去……”
+ B9 U4 Y$ R* }+ C: E' ? “你傻呀?”我说:“好好的家你不呆,你这不是活气人吗?”
1 H+ m& s$ G C$ z" c “全子,你听老叔说。”老叔给我倒了杯茶水,说:“那天从朴成浩家出来,在登瀛泉洗着澡,我啥都想到了。我想你,可你没了……”
6 h2 d; p$ G! O4 F “我咋没了?”我说:“头下晚,我还抱着你,你还给我了呢。我咋就没了……?”
+ A# v, B& H: |! N% |& V, w$ m “你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老叔可怜巴巴地看着我,说:“我把身子给你,就是要告诉你,我说话是算数的。我在狱里那二年,你的心意,我一辈子都不能忘。那二年,在里头,我就是靠想着你,才挺过来了。”
' I8 `1 c# k5 C7 {6 L1 n# G 我一扭脸,哭了。; ^' G: ]5 Y8 Y4 S3 q
“从你那出来,我没处去。就想到了这儿。这屋,是我感情的窝,我和赵教官就是在这……。”老叔也哭了,他擎着眼泪往下流,说:“你没了,可我忘不了你我那份情。二十年了,我也没指望着能在这住下,我就是想来看看。我也不知我是咋的了,就来了。赶巧儿,正遇到现在这房东是我在东北讲武堂时的同学王瑞山。我把我的事,大概齐跟他说了说。他说啥也没让我走,第二天就把这间房子腾了出来,给我住,还给我找了现在这个差事。”
# Q8 s }0 ~! u1 Y7 u “说了半天,我还是没明白。”我擦了把眼泪,说:“你到地为啥要来这?”% b# D' \/ z I' u0 Q8 z
“我说了,我本没打算能在这住下。”老叔说:“可我真就住下了。这叫我心里也挺踏实,我又能睡在这炕上了。”6 I$ X7 B0 u# t; X
我戗白着老叔,说:“能睡跟赵教官一起睡过的炕,是不?”0 j: q* e7 o1 Y7 m6 a* y6 ?
“我想他,那就是想你啊。你还不明白?”老叔盯盯地看着我。
7 [; ]& O& |, \4 k U “他是他。我是我。”我也紧盯着老叔,说:“你真想我,干啥要离开我。你真想我,干啥连个招呼不打就走了?我就那么让你不值得……,我就……”我气得说不下去了。
0 s1 ^& \+ Y u3 J “不打招呼,是我的不对。可真跟你打招呼,你能让我走吗?”老叔说:“你说:‘他是他。你是你。’这话不对啊。全子,在我心里,你就是他,他就是你啊。赵教官没了,没了二十年了。我一下子找到了你,我这心里头只有你啊……。我躺在这炕上睡不着,想的就是你……。”6 O- A* j- ~! M% A% E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我使劲地喊:“想我,你那么狠心的离开我?想我,你睡在他的炕上?”我狠歹歹地说:“我看你是想再抱着他,让他舒坦地跟你叫‘哥’;你是想再跟他老婆生孩子……”: x. M, b, p. ]: @/ ?$ H
这一句话把老叔说傻了。他愣愣地坐在那,脸上挂着泪珠,直呵呵地瞅着我。" F0 ]6 @/ H: n' B1 T9 }1 Z
我忽悠一下子缓过劲来,知道这话说重了。那不是我的心里话,赵教官和他老婆都死了二十年了,我说的都是不挨边儿的事。我是气疯了,是想老叔想疯了。我是想拿狠话气气老叔,让他知道我是真的想他,真的跟他好。看老叔那样,我也害怕了。我一下子抱住老叔说:“叔,我说错了。我心里不是那想的,我是想让你跟我回家。我想让你一辈子都抱着我。”
5 g# J" _2 S/ I/ V$ E 老叔还是愣愣的坐那不动。他一点没反应地擎着我抱着他身子晃。0 y5 p3 t' S( l6 R: ]* a
“叔,你别这样啊。要不,你打我吧。狠狠地打……”我抓过老叔的手,往我脸上打。
6 @ [9 m9 o( J2 K& P# [: k 老叔缩回手,推开我说:“你走吧。就当我们不认识。”
9 o: e' ` |' c- o3 J- B! | “叔,你这是干啥呀?”我“扑通”跪在老叔跟前,抱住他腰,鼻涕眼泪地在他肚子上拱。我哭着说:“叔啊,我错了还不行吗?我都给你跪下了。叔啊,好叔,这二年我一直等着你,念着你,就等你跟我一起过呢。好叔,你走了,我还咋活啊?叔啊,我求你了,咱回家吧,啊!”* q6 b4 d8 @. `& X2 q6 `; q- x; E
“好了,你也别哭了。”老叔把我扶起来,按我坐在椅子上,说:“你知道玉良为啥到现在都没跟我叫声‘爸’吗?”8 ^+ n0 q2 J/ e" ^) q( K8 F }
我愣愣地看着老叔。说:“玉良没叫你?”
- \( N- r& f6 {0 Q0 o' G “玉良说,我根本就不该生他。”老叔说:“你也不小了,自己也有家,有老婆有孩子,有自己的日子。我这也是该着啊,自己做错的,就得自己来承当。”9 i4 s9 h# o, } z" y3 O, E
“老叔。”我急着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要是真那样想,我早就离开你了。”
7 U& q( G2 V2 X8 t9 ]& s# k( w3 z! g. e% i “可是,有一点我得让你明白。”老叔绷着脸跟我说:“小全子,我姓关的是喜欢男人,可不管是顺的时候还是点儿背的时候,我都没在我喜欢的人以外,再跟别的男人扯。”/ }, t2 G* p9 T% p' J
天啊,这话让我半天没缓过神儿来。我“呼”地想起来,送赵爷出殡的前一天,外屋门玻璃上老叔的那张脸……' ~9 K0 S7 y+ y4 W, |- F
“老叔,我……”我想跟老叔说,我跟川子舅那是……。我想跟老叔说,我没和川子舅亲过嘴。我还想跟老叔说大头他那是……
: d' g9 e1 g: v# { “啥也别说了。”老叔截住我的话,说:“还是那句话。我到这来,是天意,也正和我心。看来,我来这里真是来对了,我守着我那份情,静静地过我自己的日子,挺好。”* j: |9 d z( o* Q, t' s$ |
“……”我还说啥,川子舅、大头、凤香……,我说我是看川子舅可怜,我说我是在给川子舅治病,鬼才信。我说我不喜欢凤香,我说都是川子舅和大头他们串拢的,还有师娘;可你不喜欢人家,孩子都生出来了……。咳,我自个儿都没整不明白的事,咋说也说不圆乎。得,啥也别说了。
: E- }/ h. j B2 J2 O9 F$ |) y1 c" N3 @ 我看着老叔,掏出老婶交给我的那个包,放桌子上,打开。
8 u7 h1 F' Y1 Y* r e$ r( r “这是……?”老叔看着桌子上的三根金条,愣了。
. p2 Y6 A- i" Y) u 我蔫蔫地说:“这是我去安东找你,老婶交给我的。她让我把它交给你。她说,这是她的一个心愿。”/ w% l( U! G' J6 n. e
“这,这,这……”老叔气得直嗑巴,撰着拳头在屋里转磨磨。他转到我跟前,恨不得、打不得地冲我说:“谁让你去的……?”! K, D6 r: v. J9 i! g" s
我冷冷地说:“没谁让我去,是我自找的。”" }' i/ P6 I/ z) n; z( V, N+ N# B
“谁让你把它带回来了?”老叔瞪着圆眼跟我叫:“歉手爪子,就你能?”
0 i6 x4 R* h& z5 N# q4 T& [$ h0 Z “我就歉了。我给你带回来了。咋的吧?”我也激了。心想,好心当了驴肝肺。不图你说个好,你也别骂我呀。; ^' J8 P: q2 h* R4 ?0 r' s
老叔气得浑身直哆唆,他抬手指着屋门,说:“你走。你走。这东西哪儿拿来的,你给我送哪去。”
- p1 [0 o8 ]! p- o 我狠白了一眼老叔,说::“东西是你的,是扔是撇?随你便儿。”说完,我一转身,推门出去了。
% i7 p; m% x h3 L1 }9 X 老叔没追我,也没出门送我。我一个人上了大街,边走边打听去三洞桥、去北站的道。我来沈阳,这还是头一回去大北关。
) C+ }5 Q T0 A; @ 风还没停,可不像头晌那样天昏地暗的了。天都黑了,我才走到北站,再往前走走,过了桥,拐进胡同也就是安民街,那也就到家了。走到桥那,我没朝胡同那拐。我上桥顶,找块石头坐那,看一辆一辆火车呼啸着打我脸前过。天冷嗖嗖的,我抱着夹,坐那淌眼泪。
2 |' v' C! p% D! \- j Y% ] 不知过了多大功夫,我听有人在叫我,抬头看,是川子舅。' s: w# s" r: n: m$ ~$ _9 l. H- a
川子舅走到我跟前,“咣”地给我一脚,说:“深更半夜的不回家,等着拿轿抬啊?”9 B+ F2 ^: \- |, A
我蔫蔫地跟着川子舅回家去了。
% e \7 }- ~: c8 F 回屋时,川子舅啥也不说,钻炕琴那边的被窝里,就躺下了。
s. k9 B4 O6 t 凤香问我:“吃了没?”6 i: v1 |; Q, p) M* w
我撒了个慌,说:“吃了。”心里光闹腾了,也不知道饿。! ^! {2 Q. r; n0 E% y- a* B
“看自个儿的叔,咋还不高兴啊?”凤香见我耷拉脑袋不高兴,就说:“想了,再去看。再不,就让叔搬这来住。还直当得黑灯瞎火地在大风里吹着啊。爹急得,出去迎你好几趟了。”这就让我赶紧上炕睡觉。" C% D% p6 r7 y. [8 T" T, s
我这边没心拉肝地刚躺下,孩子叫唤上了。凤香就赶紧奶孩子;等把孩子打兑睡了,她拉灭了灯,挤进我被窝。' l/ e% C5 C) Y5 l
凤香一把抓住我鸡鸡,急猴似地咕捣着我鸡鸡,还咬着我耳朵,小声说:“小怨家,一个月没用了。想死了,想死了……。”& h9 \- u: ~5 N) x8 B
我是一点精神头也没有啊,鸡鸡一点也硬不起来。凤香急得逮着我,又是大腿、又是屁股地一顿掐。我也不叫疼,就那么挺着。凤香不掐了,她不管是嘴巴子、还是腮帮子,在我脸上一顿乱亲,手也不停地撸着我鸡鸡。我鸡鸡好歹地算是硬了。凤香这就要用。我浑身难受啊,冷得邪虎,有点打哆唆。2 c b- c( ?$ T4 M3 e" A8 `
凤香还以为我来神儿了,“呼”地骑我身上,“咵呲”就把我鸡鸡整根儿都坐了进去。接着,她“亲娘啊”一声闷叫。就扑到我身上。到这会儿,她激灵了一下,说:“你这身子咋这么烫?”
+ H. J' E7 B* i 我脑袋空了,啥也不顾了,一翻身,把凤香压在下面,发疯地捣。几下,就射了。4 ]; V: N/ o2 Y! w
凤香紧搂着我,不让我下来,也狠歹歹的掐我,像是没尽性。
# t+ e6 o; ]5 P4 M 我还是从凤香的身子上滑了下来。我冷,浑身是汗地冷,上牙直打下牙地冷……
# }% g6 |1 }/ W* p0 ?% T 凤香还核计我是累了,她搂着我,在我胸口窝那抹擦着……
3 I7 {, P5 h0 r" h9 ?! | 我眯眯瞪瞪地睡着了。
5 C% N+ g$ L5 d) E. C* | 这是哪儿啊?什么声儿啊?什么味儿啊?我脑袋里乱七八糟的。
$ v- \$ t& }0 P9 R- V& E# d( R7 p 有人在叫,撕心扯肺地叫——
2 \3 a2 s Q* E& C/ _ K2 }7 n 好象是老叔在叫。老叔刚从那个铁架子上被松了绑,放下来。他揉着被勒疼了的手腕子,衣服裂达着,裤子给撕开了,大枪软软地在胯裆那耷拉着,后腚沟那一滴一滴地滴着血。他瞪着两只圆眼紧喊:“别动他!别动他……!”) w8 h1 O- ^7 x' a1 q, R
玉良也在叫。玉良光着身子,被“大”子型绑在铁架子上,他瞪着血红的眼睛急喊:“不是人!全都不是人……!”
( i$ H0 L* ~- i+ q) U( w: A7 T/ \ 我看见了我爹,他离我那么远,狠摔着手里的茶杯,指着我,跺着脚说:“你呀,就会哭。不告你得挺吗?愧你还是个爷们儿。”
0 Y- Z" w* z9 _, E3 D5 y 我看见了老婶,她从头到脚一身黑,只露着白净净的脸。老婶静静地问我:“我的心愿,你交给你叔了吗?” @. L) {4 j; {* X$ B+ d
有人在笑,不是好声地哈哈大笑——
j& W, u/ n% o+ V4 ?7 v, ^ 那个在我鸡鸡上过电的黑汉子,胸口上插着尖刀。他的鸡把怎么被割掉了?胯裆那血乎乎的。黑汉子张着流着鲜血的大嘴,闭着眼狂笑:“哈哈哈哈哈……”8 ^# v% F8 q) R! l2 w3 b$ l9 t
川子舅怎么在后门里插了根洋镐把子啊?川子舅趴在那哭着笑,胡子上沾满了鼻涕眼泪…… ^$ y& m% ^, ~" P0 \# B
那根被割下来的鸡把怎么撰在大头的手里?血淋淋的。大头甩着京戏里黑头似的假胡子,哈哈笑着,走远了……: D4 I9 a7 x+ q. i
老叔脱掉了身上的裤子衣服,光着身子,迈过躺在地上的那个黑汉子,谁也不瞅,自个儿一个人孤零零地走远了……
. |$ p: Z5 k q1 I) g9 x* w 我不能动,我被捆着,鸡鸡被吊着。我冲老叔喊:“老叔,别走啊……!老叔,你不要我啦?老叔……”- a% r6 S/ ^- F- w6 ~
老叔回头戗我一句:“找你老丈人去吧……”7 `- T# X3 e7 `' m/ N$ C
我心里一阵发紧,全身开始抽了起来……
# A' d! `" E& Z, e 我觉着有人在叫我。有人在扎我仁中……。, h \1 ?9 y j
疼!疼啊!我“嗯”了一声,睁开眼。我看见那那都是白的,天棚是白的,墙是白的,窗户、门是白的,桌子、椅子是白的,我躺着的床、盖着的被也是白的。我这是在哪?站在我眼前的是谁呀?
l$ o5 L ^$ l/ G$ t 一个长得很像老婶的女人站我脸前,看着她手里的体温计。她好像在对她自个儿说:“退烧了,36度5。” ?9 r/ ]( M0 ~
我想要叫“老婶。”又觉得不对,老婶是一身黑,这女人是一身白。我说:“我这是……?”我说话的声太小,只有我自个儿能听见。! T, ~. H2 L8 Z) S
女人没说话,她端着一个白磁盘子,走了。# S/ h# r4 F4 X5 h" v2 R* ?% s" \
我左右看。看站我床边的人。1 ~ N/ [, v. E
一张我熟悉的大脸晃到我眼前,天啊,是老叔。我这心啊,一下子又是气又是喜又是急,气的是老叔撵我走,他不要我了;喜的是老叔他又来了,他没不要我,他正那么笑么滋儿地看着我;急的是怕老叔他再走。我盯盯地瞅着老叔,不眨眼地用眼睛狠拽着老叔,生怕他再走了,我挺委屈地叫了声“叔”,眼泪就淌了下来。
/ x: ~$ @7 Y6 d. O 老叔抓住我的手,冲我笑笑。也伸出他熊掌似的大爪子给我擦眼泪。
k, a, y& P& a 我一扭脸,不看老叔。
: H6 P, E" }$ {7 Q+ C$ X 老叔拍着我手,说:“醒了?!”
0 h, D7 r) O( ~* o4 u# v 我反手握住老叔的手,慢慢地把那手贴我胸口上。我哭不出声,嗓子眼儿像被啥东西堵住了,可眼泪就跟断了线儿似的一个劲往下淌。- B# |& }+ z' n8 V0 \% h i L
“好了好了,知道哭了就是好了。”说话的是师娘,她一屁股坐我床边说:“可是吓死个大活人啊。两天没睁眼,眯瞪瞪地叫了两天的叔。把你丈人叫得都没脸儿搁这呆了。你叔就那么好?比你媳妇儿还金贵?”师娘扭头冲老叔笑笑。她又故意绷着脸跟我说:“你小子啊,凤香在家哭好几场了,也没听你叫她一声。你丈人守了你两宿没阖眼,你也没说睁眼瞅他一下。得,赶紧吃点吧,凤香给你熬的小米粥还热呢。”说着,师娘端过一个大茶缸子,使羹匙舀着缸子里的小米粥,送到我嘴边。
1 `9 w% ^# L0 c 我看看师娘,摇摇头。再紧盯着老叔。% w- b. i& h4 k6 H# X/ s8 s4 {1 k" Z
“我来吧。”老叔拿过师娘手里缸子,对我说:“老叔喂。”- D$ D; Z; V- j# I5 V% H% i
我看着老叔,心里的酸劲就甭提了,眼泪又掉了下来。
1 T' Q0 G( k2 K; q6 Y5 W! t 老叔像哄小孩似的说:“让老叔喂不?”他把羹匙里的粥送我嘴边。% S0 {8 p6 K3 z& N
我看着老叔,张开了嘴。, @" Y& W$ u6 X- C9 C
“得。你爷俩在这吧,我也得回去看看了。”师娘说着,就走了。 Q f/ [! i& H& L& p
一口热粥下肚,心里有了舒坦劲儿。再看老叔,舀一勺粥,吹吹,再伸舌尖舔舔,送我嘴边,说:“还挺甜呢。”! S! d) u& w9 `8 _, `
我张嘴,接老叔送来的粥。老叔也跟着张嘴,像替我使劲儿似的。挺遭笑。
8 W5 ?/ t$ W- W0 E3 Z" B “老叔,你真不要我了。”9 {8 R1 y. Z) c N9 ]2 v4 D
“吃,再来一口。”老叔不接我的话,还是催我吃。0 h. Y' s8 g/ o
“老叔,我说错了,那不是我的心里话。”# z: i# r6 O9 y& a0 g, y
“不多了,咱把它都吃光,不剩饭碗子。”老叔也张着大嘴说:“哎,这口,挺大。”4 P& r. ?( I8 U
“老叔,我去安东,是老婶硬让我把东西带给你的。” \ U- R: m2 r i/ ^& ]
“最后一口了。张大嘴,哎哎。”
2 f' k9 Y2 o, A. i 我乖乖儿地张开嘴。3 Z' D _" L6 }8 n8 ]' e8 z2 g
“不善,能吃饭了就好。”老叔敲敲空了的茶缸子说:“我跟你说,吃啥药都没有吃饭来得快。”
* p @3 Y, @ h) }% Z 我一抬身子,坐了起来。说:“老叔。你要我吧,行不?”9 g. V* R/ H i1 U7 E0 n
“能坐了。这不好了吗。”老叔高兴起给我后背那垫上枕头,又拿了个手巾给我擦擦脸,说:“早晨,你舅去金店找我,吹胡子瞪眼地跟我急,说你不行了。说他闺女真当了寡妇,他就活吃了我。哦天爷呀,我可不能让他活吃了我,这就赶紧地来了。哈哈。”7 S7 T* H {: F3 K% ^
“老叔。”我使劲抓着老叔的手不放,就叫他在我跟前坐着。我心想,老叔真不要我了,我也不想活了。可老叔还是挣开我的手,端着茶缸子出去了,他说是去刷茶缸子。$ j$ g5 g) Q) R0 R5 L; G3 O; E
闹病时,我是穿着单褂子住的医院;赶出院时,都穿秋衣秋裤了。出院那天正好是中秋节,凤香说要包点粟面素馅大饺子。1 j) G! \+ }2 G6 `
我说:“行。”这就忙和着择韭菜。
9 V8 ~6 t0 O' Q+ ] 凤香一边和着面一边跟我说:“你住医院这些天,爹直打蔫儿,也不知咋的了。”
0 H T! f+ x. C( L2 b0 `0 M 我说:“没准是行里活多,我这一歇就是一个多礼拜。少了人手,累的呗。”# J# i+ `# O, y' x z
“对了。”凤香说:“前个儿,我把咱爷的被窝褥子都拆了洗洗。咱爷跟你叨咕过,他在褥子里藏着钱的事儿没?”1 a9 n, l% ?- c/ {8 W h
“没啊。”
% }3 N: S8 d+ I+ o6 ~! x1 A “咱爷的褥子里缝着钱。”) K1 w4 p3 t) P# l1 K2 x2 `. ?1 ~' K) H
“是吗?”我想起出殡时烧的枕头,就跟凤香说:“呀!咱爷的枕头都烧了,那里不会也藏着钱吧?”
4 z8 ^0 J! W4 B. @ “那谁说得准啊。”凤香说:“这老爷子啊,有点钱这藏那掖的。这要是不洗褥子,烂了都没人知道。”( d$ \! S& w: s, u
我说:“谁说不是呢。”1 |3 \ r* N Z+ N* V
“钱还不少呢。”凤香说:“等我腾出手来就给你。”. r6 t" X+ ^* S: X
“给我干啥?”我说:“家的钱不都是你管着吗?”* w5 U0 K% R6 K7 _
“我爹说,那该是你的钱。”凤香说:“我爹让我给你。”5 q8 ~: Y$ g( ~- D6 v3 j4 A
这话让我听着挺别扭,我说:“爹是拿我当外人啊。”
7 t3 G' b. r8 A7 y/ W( q “说啥呢?”凤香来气了,她说:“你个没良心的,你这么说我爹?我爹哪点拿你当外人了?你说说,自打你来沈阳,白娶了我不说,置办家业,发送老人,养活孩子,迎来送往……哪一点不是爹操置的?咱不说那些个,就说你放着活不干,满世界地找你叔,白祸害钱儿,我爹说个‘不’字没?”
* }+ l2 c! s, R3 T& s) _ “你看你这脾气,我也没说啥呀。”我没心思跟凤香斗嘴,就说:“好了好了。看把孩子吵醒了。”
" v% m% v: O P; s" C6 r1 y$ Q! s “你还想说啥,今个儿你就都说出来。”凤香不依不饶的抹了把泪儿。她使劲揉着面,堵气地说:“我和我爹老驴老马地伺候你,给你养活崽子,给你做着吃,给你做着穿。你住院,咱都得屁颠儿屁颠儿地守着你。你还说拿你当外人?我也看出来了,我爹他是见天地瞅你眼神儿行事,哄着你,溜着你,生怕你掉脸子。你那边一拉拉脸,我爹这边吓得直麻爪,跟个小使唤似的大气都不敢喘,得赶紧捡你爱听的说。你说吧,我爹他咋的你了,用得着你这么难为他。我爹那也是年纪一大把的人了,你还想让我爹咋的?”
) n( C. W$ z" n; y4 {" E t; j “你看你这是咋说的?”我说:“我就那么一句话,惹出你这一大堆。我哪有那么大能耐,能吓住你爹?我见着你爹,还吓得直哆唆呢,也没听你替我说两句好听的。”
5 a9 F0 Q# K' O$ O4 \4 S- G" a “还说没吓着?还说没吓着?”凤香气得沾着两手面,就来打我。我就躲。她打不着,气得一扭身,摘下围裙,说:“不做了。”2 T) ~ Z3 c. a, F: V% g
这扯不扯,好好得,咋这样了呢?不值当得啊。我就哄凤香。我坐她眼前说:“做吧,你看我把菜都择好了。”我说:“不就是我爷那点钱吗?多大点事儿啊。你说咋的就咋的,还不行吗?要不解气,你再打我两下子,出出气。”
* O0 D* D- }1 z* K% u* W4 y 凤香逮我肩膀子,吭呲就是一口,咬得我直叫唤,还不敢大声叫,怕叫醒孩子。凤香也不看我,她爬上炕,在炕琴里边那个抽屉里拿出一叠钱,说:“给你。”3 K: J) L" I; A2 a
“你看你。”我笑笑,说:“你把钱给了我,转手,我不是还得给你吗?我知道你和咱爹都是明白人,你俩是不想背着我。”' G6 t9 z8 t# e
凤香一撇嘴,剜了我一眼,说:“这话还不大离。”这就把钱又收了起来。) c; A9 d1 ^( r
和凤香包着饺子,我就唸叨,说:“哎。我去干娘家,又看见二倔子了。你说他是不是……”
& H {$ h% D2 j$ g& ^0 A “是啥?”; R$ A' B l, ?$ x' k6 [: k. K* R
“他是不是跟干娘有点那个意思啊?”7 d% m' _- V& p8 U9 Y3 B
“师娘能看上他?”我说:“真是的。”
8 p5 S! g9 R/ t% n “我看干娘跟他唠得挺近乎。”凤香说:“见我去。干娘脸都红了。”9 x* u, P: t" t6 [
“有这事?”我说:“不能吧?这师傅才走了几天啊,师娘就……”
i' P$ I& ^% b( E “哪还有准?”凤香说:“要不他总去干啥?”- G9 R0 x1 D% D
“哪谁知道。”我不愿意说听些事,还想着老叔,就跟凤香说:“天冷了,也不知道老叔换没换上厚衣裳。” u& S! E: }( J3 Y x& Y/ J
“又来了,你这心里头就盛着你叔。”凤香说:“咱叔也是的,他要啥没啥,拿啥换?你说,他又不是有家有业拖孩子带崽儿的,偏一个人搁外头呆着。回家一块堆儿过,咋的也好凑和。”
2 s6 k% h. w; h. x; K, w( T( B+ t. R9 x 我说:“他不是要脸儿吗。”
p; |) Z6 C' T# A# v7 M8 V “那脸顶吃啊?还是顶喝?”凤香说:“我爹那还有几件闲着的秋衣秋裤。我这就给他找找。瞅叔那身板和爹差不多,能合适。”这就撩下手里的活儿,趴上炕,打开炕琴翻。
$ R0 q' {& x, L 等我这边把饺子包好了,凤香那已经把找出来的厚衣服打了个包放炕一边。
2 S, o! ^8 v1 w4 S5 k# J% O 我收拾着面板、面盆啥的,看着炕上的包,说:“找这么多啊。”
3 x! o3 f' |: j3 d2 H 凤香端着盖帘子上的饺子,说:“先蒸一锅吧,看一会儿塌底子。等爹回来,吃二锅,正好。”她装完了锅进屋看我还坐那盯盯瞅那报,就搥我一下子,说:“傻了?看啥呢?”6 c5 ^- B. K/ a* |
我说:“没事儿。”
! O# X/ W3 d4 E' G6 H! D7 z& E “得。”凤香说:“我算是看透了,你这心啊,早飞你叔那去了。赶紧得,你痛快儿地送去吧,要不,我看这顿饭你也吃不踏实。”
8 ^4 Q' j% L$ t& ^ “你真神了。”我高兴地站起来,就去穿外衣。
- B9 d4 v8 d, U “就你。”凤香说:“你一撅尾巴,就知道你拉几个驴粪蛋儿。”
! i3 b- i6 K" M9 u- o 我穿上外套正要出门,朴成好来了,手里还拎着两包月饼和打糕,说是过节了,来看看川子舅和老叔。我赶紧把朴成浩让进屋,也跟凤香说:“这就是妞妞的亲爹。”4 h2 a" L) R% Z' F( V+ G
“是吗?”凤香连忙让朴成浩坐下,说:“妞妞跟我可亲了,晚上竟我搂着睡。那闺女长高了吧?正好,我包的大饺子,在这吃吧,我爹说话就进屋。”
. }& v& j, k& S8 E+ ` “先喝点水。”我给朴成浩倒了杯水。说:“你们一家人都好吧?光瞎忙了,也没倒空去看看你们。”
' L; Y0 x* g- r, @# k “我来家好几回了,都赶上家没人。”朴成浩见我打扮利整儿的,就问我:“你这是要出门咋的?”
c7 `5 C4 V* l) z1 ~ 我客套地说:“没事儿。”
6 ^0 f% X& h" ?4 Q/ u “这不吗。”凤香嘴快,她抢着说:“天凉了,我寻思让他给咱叔送几件换季的衣裳。”
1 f [0 q* a5 @3 ` “关先生住哪啊?”朴成浩站起来,跟我说:“得,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_8 j3 B1 w# g0 U
凤香说:“那你不等我爹了。”
* G; i/ I* I* Y- p& f+ m 朴成浩说:“这近,我说来就来了。”这就拉着我往外走。& a& @9 ?$ a( S( |
“等等。”凤香叫住我俩,她把月饼和打糕递给朴成浩,说:“把这给咱叔带着。”
0 p* X- b" ~3 ?1 i' C 朴成浩推脱着,说:“你留着吧,给何先生尝尝。道上我再给关先生买。”
& Z1 s% v3 _! e4 _8 `' Q; c “破费那钱干啥?”凤香把月饼和打糕硬塞朴成浩手里。
4 _, B7 p/ f$ p “那我就拿一半,这一半给你们留下。”朴成浩把月饼和打糕留下了一半,放桌子上。
% _# e9 s2 M" s2 u$ z- n “看你呀。”凤香说着,“妈呀”一声叫,说:“锅着了。”这就叫我,说:“正好,给咱叔捡点饺子带去。”
+ k9 E$ e3 |3 I, Q# Z/ c: F( p% Q 我和朴成浩是坐人力车去的老叔那。进屋,见老叔正坐桌前,就着干豆腐丝儿和一碗炖白菜一个人喝酒。我把饺子搁老叔眼前,把衣服包往炕上一扔,说:“今个儿回来这早?”* y- l5 b8 l( Q5 l, F8 f
老叔没搭理我,他问朴成浩,说:“你俩咋凑一起了?”% F# J/ J0 T6 C
“我去家里看你,正赶上德全要来你这,就一起跟来了。”朴成浩把手里的月饼、打糕递给老叔,说:“要不,我还真见不着您呢”
8 G8 N& u3 ]# `' a6 T3 J “花钱干啥?”老叔放下月饼,说:“我再整点啥,一块儿吃吧。”
8 N( N: Z; t' z; H 我说:“我去。”
3 v, T; G( L3 b% f/ s 朴成浩抢着说:“我去吧。”7 {# ?; w7 Q. T! f9 D8 Q$ K, n$ K
我挡住朴成浩,出了门。等我拎着一包猪头肉,一包花生米,还有一棒子酒回屋时,老叔和朴成浩已经喝上了。我把东西撩在桌子上,脱着外衣说:“也不说等我,就喝上了?”% X& _7 u% a; {9 j5 c
“这大饺子还挺好吃呢。”老叔也不搭我的茬,他咕拥着大腮帮子,对朴成浩说:“你也吃,韭菜、粉条子的,还热呢。”
# k: K6 c4 w4 g5 d 我看老叔和朴成浩的碗里都满着酒,就又找了个碗,拿过酒瓶子要给我自个儿倒酒。朴成浩抢过我手里的酒瓶子,说:“这酒得我倒。”他给我的碗里倒满酒。0 ?- U* U# L- G) i5 e& @" G
朴成浩正宗其事地端起酒碗说:“关先生,德全兄弟,今天过节,我诚心诚意地敬您二位一杯。”
- V; g+ H6 C9 @: b* J- Q0 C 呵呵,妞妞跟老叔叫爸爸,跟我叫大哥哥。这个朴成浩啊,还跟我叫兄弟。看朴成浩性头子那么高,我也没拦他,他爱叫啥叫啥吧。这就端起碗喝酒。
' K' y2 W8 B0 w$ q# `7 _) a" w! ` 放下酒碗,老叔说:“妞妞好吧?”
5 }, c# I- Y: K; M “妞妞上学了。”朴成浩高兴地说:“开学的前一天,我领妞妞去家里,想让你们一家人也高兴高兴。妞妞都准备好了,要给您唱《阿里郎》。可家里锁着门。德全兄弟的孩子满月那天,我又领妞妞来家。又赶上家没人。头一天,妞妞听说我要领她去看望你们一家人,孩子高兴得睡不着觉,缠着我和她妈妈一起跟她唱您爱听的《阿里郎》。孩子说,她想安东的爸爸妈妈,想别钢笔的大哥哥,想梳大辫子的大姐姐,想大胡子大爷,想死去的赵爷爷。孩子什么都没忘……”朴成浩的眼圈红了,他掏出手绢,擦了擦眼睛,笑着说:“妞妞还跟我讲抚顺的张叔、张婶,讲张叔家的小疙儿。我听孩子讲这些,心里真高兴。我父亲也告诉孩子,让她不要忘记这些好心的人。”
( Q" M9 b! u2 v0 m “那孩子知道亲近人,也聪明。”老叔说:“在安东时,那孩子就爱唱。很有点歌舞天赋呢。”
+ F2 f$ m& \+ n! u' @, D% U9 D/ V' l 我给老叔和朴成浩倒上酒,说:“妞妞上学了,太好了。”# L/ U" N$ j( h7 w
“我们一家人的幸福,全托您了。”朴成浩说:“我父亲也一直惦记着您,他让我问问你找到事做没,生活有什么难处。关先生,虽说我们见面的机会少,但我和父亲没少打听你和德全兄弟的事。真有用得着我们的,您千万不要客气。”9 D9 i- r5 f& F8 q
老叔说:“我这挺好,前一阵子,朋友帮我找了个事做。眼下,我正张罗着要自己开个买卖。”8 b6 f* N7 c7 w
我抢着问老叔:“金店的事儿不做了?”
) h0 o1 @( |! o$ { 老叔没回我话,他跟朴成浩说:“回去替我谢谢你父亲。”他说:“我到是担心德全。”/ o4 {8 f2 X& ?7 ]
朴成浩问我:“你不是还在车行吗?”
) {+ U( l$ _" j/ D2 z" O" L 我说:“是。”3 `$ x. R1 ]. @5 Y: P
老叔说:“车行的生意很萧条。”
* j- r' c( l# @4 b! @) Y$ C! O “德全兄弟。”朴成浩说:“我说句心里话,你可别介意……”! o2 n- }. [1 U
“没关系。”我说:“你说吧。”" S1 b& D7 O4 A+ U- \8 I# {0 o
“我觉得车行的事不太适合你做。”朴成浩说:“我是说,你还是应该去教书,教书的收入相对还是比较稳定的。”4 I7 Z% L/ ]) R- {8 D
“我到是希望教书。”我说:“可我没有高中毕业证书,谁能要我?除非老叔再开个学校。”我笑笑看看老叔。
5 B0 X# \) K$ q. `# j7 G) A “现在各大高校都在准备复课开学。‘东大’也要从重庆迁回来了,沈阳现在到处都在办补习班,为高校开课做准备。”朴成浩说:“依我看,你可以先去补习,把高中证书拿先来,以后就好办了。”$ N3 x# A8 y" ^, T6 ~4 c( s9 d2 Y
“到也是个办法。”老叔跟我说:“你另外有份收入,日子也能宽余些。”
! ]* F$ g$ t' E; b 我说:“我再核计核计。”
7 _/ g* J% Z, I4 U4 _( Y. X “光顾着高兴了,你爷俩也没说上几句话。”朴成浩看看手表,说:“时间不早了,关先生,我得回去了。”+ m' ?- w3 J9 H; ?7 C
“这也没吃啥呀?”老叔说:“再吃几个饺子。”
3 \/ Y4 a) }* _" P “我真吃好了。”朴成浩跟我说:“你真想拿高中证书,我想法给你张罗办。”
4 M! I) ^% E. B 送走了朴成浩,再回屋。我拿着怪态,指着老叔说:“还撵我不?还撵我不?”0 O0 x7 M- \. p3 M8 v- y1 h2 U
老叔还拿着架儿,绷着。可到了还是没绷住,坐那“扑呲”乐了。
+ H/ Y4 R% y5 ~3 \5 Z0 a 我就势儿骑老叔大腿上,搂着他大脖子,逮着他的大脸呱叽呱叽一顿亲。
$ y0 p- X% A8 Q) k! _ “哎呦哎呦。”老叔推着我,说:“臭嘴。”
, o( \3 t* U" V' Z0 V6 Q8 D “再说?再说?”我一口亲在老叔的嘴上,死死地不放。2 M' Q2 j6 ?# t
老叔没动,擎着我亲。但他没使劲,他没亲我。他没像以前似的把舌头伸我嘴里绞和,也没张嘴让我琢他的舌头。也许是我亲得太死了,老叔用力推开我,大喘了口气,说:“臭小子,想憋死我呀?”
5 d# z/ a5 m7 f. d 我看着老叔,撒娇地说:“那你还撵我不?”+ u" x( l! }- r/ K% x
“压死了。都多大了。”老叔推我坐椅子上,问我:“说,干啥来了?”
. ?% R6 |3 ]; c( W8 A “来吃了你!”我指指炕上的衣服包说:“凤香给你找了几件换季的衣裳。”, ~ c7 C$ N- K+ Q0 H: y
“臭小子,还有点良心。”说着,老叔就去解那包。
3 d5 a1 V3 {; |4 I+ K4 g' _/ x2 ` 我也不知我是咋的了,换以前,老叔这么说我,我心里乐不得的。可现在听着老叔说这话,就是难受,也说不好是委屈,还是咋的。我心里一酸,坐那掉开了眼泪。
! [9 r* l, L o, X, J# _$ Z “挺合适啊。”老叔在包里拎出一件毛衣,套在身上。他转身问我:“是不挺好?”话还没说完,老叔愣了,他走到我跟前,坐下,说:“这又是咋的了?”
* R1 ?' Q' l7 m, A 我哭着说:“你别老寻思我是小孩,我啥都明白。”7 P4 V7 T7 M! i- ]: W
“你明白啥?”! M+ |/ v( y D" G
“你不回家,就是因为……因为川子舅……舅。”我说我是给川子舅治病,我说我没亲过川子舅的嘴,我说我娶凤香也不是心甘情愿的,我抽抽搭搭地说了不少。我没敢说大头也摸过我鸡鸡,也裹过我鸡鸡。其实我说这些,连我自个儿心里都没底,我也说不清这到底是咋回事。; c; q- Y' M2 e$ I; s5 t
“你以为我就是那三岁的孩子?”老叔看着我,说:“你胡弄谁呢?有用家伙儿治病的吗?满世界你打听打听,啥病要用那玩意儿治?”
) y/ [$ U+ E6 b6 E6 n2 O, A “他掉腚。一掉出来就得用鸡鸡搥。”我嘟嘟囔囔地说了川子舅因为我和玉良的事,蹲了笆篱子。还说了他在笆篱里被人家那样了,还被人家往里边塞了头发茬子。反正我是实打实着地把川子舅的前前后后都说了,也说了川子舅怎么求我,怎么哄我,怎么自个儿打自个儿的嘴巴子啥的。, k* W, C' h7 v7 ^, k( ]# n4 h2 `
“他那是脱肛,医院都能治。里头有头发茬子,可以去医院洗肠。”老叔红着眼说:“用着你了?显你的……?”% D1 O2 S h" n9 v# A! s3 u, l! d
“他一个劲地要,急了,他就在我眼前用檊面杖搥自个儿,我也不忍心……”我说:“我和赵爷,还有妞妞都在他手下,你让我咋办?”- u; U) V" a7 K. @
“在抚顺呆好好的,你上这来干啥?”老叔跟我大吼。
1 W! ]4 ?) ]$ y1 R 我盯盯地看着老叔,听他的话越来越发歪。我狠抹了把眼泪,说:“我贱。我膘。我傻。我没脸没皮。我死不要脸。我不是人。我没心肝。我赖拉巴叽地跟着你。你走哪我追到你哪。你进监狱,我追到监狱。我自找的,你得劲儿了吧?”
b/ _' p/ e. n3 w8 r 老叔也气得直哆唆,他坐在那,不瞅我,拍着自个儿的大腿叫:“你就是贱!贱!贱!贱得都没边了。”他地往地上吐了口,说:“啊呸。我都替你脸红!”
9 @. o/ B) T- I4 p+ s “关凤翔。”我气疯了,头一回叫老叔的大号。我“呼”站起来,冲老叔叔叫,我说:“关凤翔,鸡把长在我身上,明天我就去卖大炕,我要全城的人都来用!我气死你!气死你!”我气得外衣都没顾得上穿,摔门就走了。 : t& b* b6 P. n
没出三天,老叔来了。进屋,正赶上咱一家子人围炕桌那吃饭。老叔还说是来看孩子,还给孩子带了了一大包奶豆。
; j2 J1 l7 C0 S- L* H2 }. X- K3 q 川子舅一拍大腿,说:“今个儿甭管你吃没吃,赶紧给我老老实实上炕。”说着就下地拉老叔。
! a. H9 Z1 c9 [3 k2 c# y. b “喘口气。喘口气。”老叔在屋地椅子那坐下。
4 Z4 W! R$ y. \7 y7 b% W# H7 p P0 P “叔来了。”凤香抱着孩子,凑到老叔眼前说:“来,让爷爷看看,看咱长大没。”' q0 N5 U: a3 O: j' B% Q
我没理老叔,扭身去了外屋。
9 E Z3 @" O7 a4 m, Y5 M' p/ i 川子舅紧跟着我出来,杵了我一胳膊肘子,说:“小祖宗,咋又拉拉个脸啊?”" {4 s, R3 O) [1 F/ c1 N& r& O
我说:“没事啊。”
( W7 s# S2 c2 g, h “你住院那阵儿,你叔去看你,可是给足了你面子。你还想让人家咋的?”川子舅说:“那可是你叔,是长辈啊。”; n5 o# _( T8 ]4 {
我说:“不是那回事。”
) ], r) r z+ c “哪咋的?”川子舅问。. d6 C* y ]' E. r+ L$ j M
“哎呀,爹。”我说:“没你的事啊。”8 L& V$ T% ?& X
“我这可真是他妈的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川子舅指着我鼻子,说:“你个小犊子,你真是要难为死我啊!” V# H4 `3 y3 A+ O
“你看你呀。”我说:“我都说了,没你的事。”$ W% Q$ |% @- A; e/ j: @' |
“啥叫没我事儿?”川子舅立着眼睛跟我说:“我可告诉你,今个儿,你再把他气跑了,看我怎么收拾你。杂种肏的,你个小孩崽子,还反了你呢。赶快整酒,再塌两鸡子儿。”
% X5 g9 d. G6 v8 S* I1 q “嗯。”我哼了一声。
^+ E( e6 a& r3 r! N1 b/ O “你看。”川子舅说:“光答应,你到是动弹啊!”0 m. y5 y f" ]
我这就拿碗,磕鸡蛋。等我炒好了鸡蛋端进屋。川子舅和老叔都盘腿坐炕那等着呢。4 E% {2 ~# [8 [7 o
我这鸡蛋碗还没放稳当,凤香跟我说:“酒呢?”2 W+ g1 F P$ F0 s
我没吱声,转身,乖乖去拿酒。& j2 r+ Q4 @0 S, M) i
川子舅跟老叔在我背后说:“这小子,就得凤香归拢他。”
, R, \; O) u' J' ?" Y& I. T2 w 我给川子舅和老叔倒上酒。川子舅看我,说:“你啥时戒的酒?”就笑。
9 j! p, w7 T6 e; R# { 凤香跟我说:“叔总也不来,陪叔喝点。”她又跟老叔说:“叔,咱全子打从医院回家,就唸叨你老没厚衣裳换,我这就把咱爹的找了几件,都是爹穿过的,也不知叔穿着得劲儿不?”
! t5 Y# ~; s8 Q1 W “我这一天油渍麻花的,自个儿闻着身上都一股车轴子味。”川子舅说“别嫌乎就行啊。” r( G, a2 f3 | x% W% N
“挺好。挺好。”老叔敞开衣怀,说:“你看我都穿着呢。”+ ~8 M2 L! I4 |
凤香说:“那天,全子打你老那回来,问啥也不吭声。气得我掐了他好几把,那也没掐出个话来。”
8 S" Y# Y' F1 W 老叔笑笑,说:“久川啊,今个儿我来,一是看孩子;二呢,是来给你道个歉。”说着就端起了酒杯。
# j+ g7 ?9 @3 a “呦呦呦。”川子舅没动手,他说:“老哥,你这话可要折我的寿啊。我可是担当不起哩。”# I$ I+ p0 b! t2 v* M
老叔端着酒说:“咱先喝了这盅子酒。”
! f. a( ^8 ^0 F$ v( A' r3 [ “不行。不行。”川子舅跟老叔说:“这酒要是这么喝,我可真得钻耗子洞啦。”
5 T; @0 @7 {9 Y: r 我也看着老叔,觉乎着老叔的话不对头。道啥歉?是不是我和他说了川子舅的“病”,他心里不得劲了?哦天爷啊,当凤香的面,真说那事,川子舅还不得臊死?我赶紧戗白了老叔一句,说:“喝酒,哪来那么多话?”
- S8 h( m4 w; r- l, j0 A& |5 T. p “别没大没小的!”川子舅瞪我一眼,说:“咋跟你叔说话呢?”6 W1 a5 U+ D) X, [3 x' ~
“呵呵。”老叔没恼,他还是端着酒杯说:“久川,咱老哥俩这么多年了,对你,我有愧啊。”0 c: h* Z) a. g8 {* [
“这这……”川子舅有点慌。6 D& {5 f; n0 j: p
我跟老叔说:“都一家人了,啥愧啊愧的。” C3 d3 T" |3 ~
老叔没搭我茬儿,他还是跟川子舅说:“那天,德全上我那,我才知道,你为了玉良和德全丢了差事,还坐了监狱……”' n$ [+ ?5 N: L( A
哦,老叔说的是这事啊。我长出了口气,猛一核计,老叔到底是老叔,他想的和我想的是不一样。
! B! t8 |, F; L6 O7 n “哈哈哈。我寻思啥事要跟我道歉呢。”川子舅端起酒杯说:“这酒,我喝。”
& o. {2 `+ k9 V “德全跟我说了这事,我一宿没阖眼啊。”老叔说:“玉良那孩子,不省心。让你遭罪了。这杯酒,就算我替玉良给你赔不是了。”说着,老叔冲川子舅行了个礼,接着,一仰脖把酒喝下去。" x7 _4 l$ |; T# K3 H
川子舅也一仰脖,掫下酒盅里的酒,等他放下酒杯时,满脸都是泪花子,他眨着眼睛,张着大手爪子抹了把脸,冲炕沿下哘了一把鼻涕,回手在裤子那抹了一把。他回身叫了声“老哥。”抱拳像老叔施了个礼,就吆呵我,说:“小全子,倒酒。”; A! K+ y2 V6 G1 s9 ?( m! p
我赶紧又给川子舅和老叔的酒盅里斟满酒。
0 j6 W0 _1 v; t. Z7 I. W# C- } “再来一个。”不等老叔端酒盅,川子舅又是一饮而尽。
) _& j2 l* H% `) s. z 川子舅盯盯地看着老叔喝下了酒,笑着说:“说句良心话,老哥。咱哥俩咋说也是二十多年的交情了。打起小儿,我就是仰着脸看星星似的看你。今个儿,你这一盅酒,你这一句话,你这一个礼,我知足了。”接着,就叫:“小全子。再给我老哥倒上。”0 t) c& i' q, c+ z( ?
“看你说的。”老叔说:“那年,你指点玉良和德全去安东找我,我还是很感谢你呢。”
2 O1 u/ w% M Y& {/ t" u2 y “那暂,我是没你那么大能耐。我跑车,总不着家,凤香不大,我就把他扔我朋友家,那阵沈阳抓人抓得紧,留玉良他俩在沈阳,我是怕我保不住他俩,我也明白我安置不了这俩小子。要不,我也就让他们都留沈阳了。咳,老哥,我是半斤八两,别人不知道,你可是有数的。”川子舅说:“就说那年,你家盖房上大梁,我要跟你拜把子,你没理我那茬儿。我这心里头啊,熬糟了好几年。”5 }* s% B8 x0 t
“那事儿,你还记着呢?”9 f! L8 `8 ?; C/ S! _3 s
“你也别怪我扒小肠。你让我说说,我这心里也舒坦舒坦。”川子舅说:“康德六年,我跟你喝酒。我是那么拉你家去,你就说你有事。气得我呀……”. j& [% l5 F9 Z- j
“那回真是有事。”老叔说:“当时我在安东开工厂,要打通沈阳的销路,就来沈阳找我的同学王瑞山……”9 ]$ |: y- Z- P) m+ W& W
“我不管你找谁。”川子舅打断老叔的话,说:“我就说那事儿。”# @, r! M. u* N. N8 O1 d! E5 w4 R
“呵呵,都哪百年的事了。”老叔说:“眼下咱不又是一家人了吗,我这不正坐在你的炕上喝酒呢吗?这可是老天爷有眼啊,知道咱们有缘。”
' [) x0 E, |. I! `6 t. {( [ “那是那是,咱不说这个了。”川子舅问老叔:“听小全子说,你不在金店那干了?想自个儿干?”# I1 l: ]6 X! p6 ?6 Z# X+ b/ z
“是啊。”老叔说:“说来也巧,那天我打登瀛泉洗澡出来,转着磨磨就想去北大营那老地方看看。一去,还就打听到了那个王瑞山,他一直混得挺好,买了房产,开着工厂。”老叔跟我说:“对了,那天你去,见到的那个大娘,就是王瑞山的老婆。”- U4 v/ o/ Y0 }! c9 s! N
我还是没吱声。7 B, Q% s! K d
老叔接着说:“王瑞山见我落破成这德性,就通过朋友在金店那给我拉咕成那么个差事,他知道我能摆弄抢,干那个整合适。可你别看我当过兵,到现在我也烦刀啊枪的。我还是一门心思地想操旧业,可手头光光的,我也不好跟谁说这事。这回,全子去安东,给我带回来点我过去积攒的钱。我心里有底了,这才辞了金店的差事,打谱再开厂子。王瑞山帮了我挺大的忙,机器啥的我都是从他那整的……”
, w6 `' a8 x) l& r! {' J- u 我听老叔这么说,抢着他的话,“吭呲”给老叔一句,说:“那我给你时,你跟我激歪啥?”
$ v7 Z% ^0 T& b0 v& f: P* P 川子舅说:“按说,钱的事我不该问。小全子打安东回来,也没跟我提过这事。”他跟老叔说:“老哥,不是我说你。你这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劲儿,是不怎么着。这两天,我瞅全子打你那回来,跟霜打了似的,就咕摸你们爷俩肯定是有啥事。我也核计,我该问不该问?可看全子直上火,我还是问了问。一听全子说你俩是为这事掰了脸子,我也骂了你……”* o9 }: e2 W Y' y5 Q7 z N3 |
“呵呵。”老叔说:“这事我不对,我不对。”" M9 o% ]- e: ?% _3 @' M
“老哥,你可别生气啊。我这可都是掏心窝子的话。”川子舅说:“我说个事你听听。吕德明你知道吧?”
* O, `3 l# F3 L$ ~# l& y “吕德明,那咋不知道?”老叔说:“我在狱里时,他没少护着我。德全结婚,还是他告诉我的呢。”
2 e0 e$ @* z/ R0 P( _) w3 M6 @ “他让人害了。”
7 o% O( ^, q( k; g6 K ~ “害了?”老叔抬了抬身子,问:“为啥呀?”
8 _9 ?4 e( E9 Q8 M3 U, k, `, T 我也急着问:“啥时的事?”
; r$ f Y& o; H “就你去登瀛泉洗澡那天,老吕来车行。”川子舅跟老叔说:“我还托他,想给你在报社找个事由做呢;可打那儿,我就再没见着他人影儿。”
( t4 g; ]$ D+ I1 f( D* ^& ] “对。”我忽悠一下子想起了玉良,我说:“那天,玉良也来了。”; o1 j$ x$ a& k7 o: J9 l
“你说谁?”老叔急着问我:“你看见玉良了?”% T# E6 v/ V5 Z5 q3 @: Q1 w
川子舅说:“你咋不早说。”5 X! K2 @, V0 f6 s
“玉良不让我说。”
* L7 Q/ P3 |# C& s* o: C, b- m% @3 N “哦。”老叔眼睛放着光,说:“他还活着。”
' _/ Q$ c8 @! h' R O- y 我说:“那天吕叔来,交给郭师傅一包东西,就走了。不大会儿,来了个人,把那东西拿走了,那人就是玉良。我追到北站那,跟玉良说话。他啥也顾不上说,急三火四地赶火车去了。还不让我说是他来了。”我跟老叔和川子舅说:“你俩可别跟别人说啊。”
/ Y1 ]+ o+ E' A 川子舅掏出根儿烟递给老叔,点上。自个儿也点上一根儿,抽着。他长吐了口烟,说:“哦。”
, T1 V, R/ ]3 T* a% x3 i* q “咱不说玉良了。”老叔问川子舅:“老吕咋死了呢?咋说,我也得去看看呀。”+ H) w& M" d7 h8 I! H
“他老婆子跟我说,说还不能让外边人知道他死了。谁问,得说,老吕出远门了。”川子舅叹着气,说:“钱啊。”他说:“他老婆子跟我说,老吕去开原往回赶,半道天黑了,就在一个老乡家借了个宿。谁曾想,他身上带的钱让那老乡看见了,半夜,那老乡就把老吕给砍死了。”2 f5 M" k- t3 q1 E, S$ z: x
我真不相信还有这样的人,说:“那老乡也太不地道了。”/ V2 G, J( l3 N+ L
“老哥。”川子舅说:“全子上来那驴劲儿,是挺气人;我都没招儿。可全子良心没坏。跟你一样,是个讲义气的人。他从安东给你带回来钱,不正是救你的急吗?你咋还跟他呕气呢?你说,还怨我骂你?”
* }$ K; {8 _ v2 r* s “就是就是。”老叔端起酒杯说:“喝酒。”他说:“这杯酒,全子得干了。”1 A- T& G1 d9 [/ O6 P3 M0 r# y
我瞥了老叔一眼,说:“我不干。”
~# S4 _/ Q, ]3 T; W! t “咋的。”川子舅跟我说:“你叔让你干了,还不明白啥意思啊?还想让老的明睁眼露地给你这小崽子敬酒啊?不知好歹。”
+ q( a2 `' f" U* a8 M 其实,老叔的话,我听着心里也挺得劲儿的,就是还想跟老叔拿点架儿。看川子舅这一说,我乖乖地干了那盅酒。3 f3 e8 z/ ]( [1 A4 @
“久川。”老叔跟川子舅说:“这钱是我在安东开厂子时积攒的。我出事了,就把这钱留在他婶那了。”
* {6 N' m, F* | V2 m. W( e8 n$ e' j/ c 川子舅说:“那你把他婶接来啊,咋还让她一个人在安东呢?”
4 t8 K F: S2 c/ K “她出家了。咱不说她”老叔说:“我这人也是的。本来,眼下我正是等钱用的时候,可就是没脸去跟她婶要。全子给我带回来了,我还硬撑着面子损搭他。咳,我这臭毛病啊,连我自己都整不明白是咋回事。”; `" x& F7 G+ I a
“得了,全子。”川子舅跟我说:“你叔有这话,你也就别再跟他制气了。赶紧地,敬你叔一个。”
) P# k5 r; _- C I 我再倒上酒,敬了他们俩一杯。: x: M) d: [0 z$ y( t$ ^4 W# @7 ]
“哈哈哈,好,这酒喝的痛快。”川子舅说:“你看这茬打的,一杆子支没边了。”这就问老叔,说“老哥,刚才你说要开厂子,支巴得咋样儿了?”
( G s# u, |, Q$ ^' L 老叔说:“地场我都找好了,就在铁道北,“爱群医院’南头。哪天,你俩都过去看看。”
; v+ L+ O' S4 R" l: i, ]9 e3 K “不就是全子住的那医院吗?!”川子舅说:“离家这么近,啥事也好照应,好好。你缺人手,明天我就打发全子过去。”
+ S9 b9 z- z0 @ 老叔笑笑说:“你也离不开人啊。”0 j7 U# I" G/ M, }% m
“那到是。”川子舅说:“可咱俩谁跟谁啊。”
. Z" v1 V: [! s8 H' M) @6 o& ~ “我说啥也不能搁你手里把全子抢走啊,哈哈哈。”老叔跟川子舅说:“说正经的。你地面上比我熟,留心给我找几个能干洋铁活的伙计。明白电机的大工,我找好了。”
: C' _: A* V5 \$ m1 v9 @ 川子舅说:“人,可得整准撑了。”
3 G+ X) g; \ ^7 X1 _ “王瑞山介绍的。”老叔说:“刚从北陵飞机厂下来,姓郎,河北人,挺实在的。”' v# f9 {0 e- b+ |
“干铁活儿的到好找。”川子舅说:“你要几个吧?”
9 x, j t7 F0 L. O# T7 E “等我张罗齐了,给你个准信儿。”看天不早了,老叔说:“咱杯下酒吧,凤香还没吃饭呢。”% Z% O( c% ~5 V6 i% L& |7 ^
“老哥。”川子舅说:“我还是那句话,这就是你的家。我听你的。”这就喊凤香过来吃饭。
% r7 t* O9 u( Y$ Y0 O1 U8 D 我这就赶紧去盛饭。7 ]; o5 h. s! v% j; O5 s
川子舅喊我,说:“再烧点水,一会儿好洗洗。你叔今晚儿不走了。”
: {9 ?8 g4 [1 j5 v* z' h; I& I 那天晚上,老叔没走。凤香带孩子睡炕琴那边,我和老叔、还有川子舅睡炕琴这边。躺下时,川子舅在炕头,老叔在炕梢儿,我在他俩当间。我看老叔连毛衣秋裤都没脱,就钻被窝了,还脸冲炕琴,给我个大后背。
% d/ d2 c `1 Q0 O; A8 g/ a 闭了灯,川子舅就翻来覆去地烙开了饼。我咕计,八成这又是犯“病”了。我也没吭声,躺那不动。我有我的心思,我就是想亲老叔。现在我躺老叔身边,跟老叔堵气的那些个话,早忘一边子去了。我心里鼓鼓拥拥地就想抱老叔,鸡鸡也跟着硬了起来。我吆摸着川子舅那没动静了,手就伸进了老叔的被窝,我在被窝里板了板老叔的身子,想让他脸冲我。+ W! A/ |" O2 R3 }: Z) O: L
老叔没睡着,觉着我在板他,他一晃身子,意思是不叫我动他。- s. d# A: n- p: ]
我还板,使劲板……% D$ D: ]# R3 k# V' Z1 P, S3 o) a7 \
老叔伸手把我手拿开,还是脸冲着炕琴没动弹。4 N* B1 M' @# a* O' R
我再板老叔,还掐他。% K' Q I7 J: Y7 z% L$ I% Y( F% F- }1 D
老叔还是不动,擎着我掐。
# Z8 m1 F, H* ^# e" t" e 我实在是绷不住了,故意长出了口气,一翻身,抱住了老叔,手就势伸进了老叔的裤子里,一把抓住了老叔的大枪。
' A5 }/ |, e8 C 哦,老叔的大枪早硬了!1 x! L: O5 ^" v8 j' k0 V, J8 d
不大会儿,老叔也长出口气,翻身平躺过来,叉开了腿。
' h3 n5 T! ?5 q3 e& F/ Y N! [ 我摸着老叔的大枪,更得劲了。
. F& A; h! ?8 R% @+ J 就这会儿,老叔的手伸了过来。他抓住了我的硬鸡鸡……
0 Y/ [0 G$ W5 c% q. d 太好了!老叔还要我!老叔抓我鸡鸡了!老叔还跟我好!5 S6 Y3 b" Z4 ]- ?& w. m& u3 Y4 R
老叔在一紧一送地撰我的硬鸡鸡……
3 `' H+ I* H b0 [$ L: P q' U 我被老叔撰得心里好受透了,嘴就亲到老叔的脸。
- M6 y) N( L8 [* A6 m! v2 M! @ 老叔一扭头,大嘴狠亲住我嘴……; w) ~' k, w! o. Z: [5 e+ i v
“凤香这死丫头,这炕烧得能摊煎饼了。”抽冷子,川子舅说话了。跟着说话声,川子舅拉开了灯。
' Q9 G" M+ J$ Y9 K 老叔赶紧扭脸,躺正了;也松开了我的鸡鸡。
- u9 g F- U9 O H* E, n 我心一多唆。还没等我把手从老叔的大枪上拿开。川子舅搥了我一下说:“咱俩换换。”: L& J0 W F" W; |) B- y, N9 f8 W
我一拧身子说:“我不。”+ Q f. |8 b# c' o4 h& L, l/ H+ q
“这死孩子。”川子舅说着话,就下了地。他去外屋,冲尿桶“哗哗”地撒着尿。
7 d1 Z8 D1 w5 A# B: W 就这功夫,我疯了似地就去亲老叔。
C0 L, @# @* ] k$ ~" c" Q 老叔推开我,说:“我过去吧。”这就跨过我身子,爬炕头那,钻川子舅的空被窝里。' N9 f+ f' k/ w0 e+ F z% b
川子舅光着毛乎乎的大腿,一手提着裤衩子,一手捂着后面进来了。他看老叔躺炕头那了,说:“你睡那啊?!”就呲牙裂嘴地爬上了炕梢儿。他“哼”了一声,躺下了。9 S! `/ D5 k% M! ~8 H F
川子舅说:“闭灯吧。”就脸冲着炕琴,盖上了被。
9 q7 N3 b: |1 U1 |, F" b" V: w# M 灯一闭,我又一个翻身,还要去抱老叔。$ i C6 X* M5 m" b, d, x
老叔推了我一把,说:“睡吧,明天还早起呢。”
7 o* D6 F# d# B; c: K% J& j 我不情愿地躺平身子,可手还是伸进老叔的被窝,伸进他的裤子。# U+ D8 m2 D9 |" J* O( K
老叔没动,也平躺着,又叉开了腿……
! _/ \9 o0 c. R Q. w 我摸着了老叔的丛林,再往下一点,摸着了老叔的大枪。我顺着老叔的大枪往下捋。摸着了老叔的大肉蛋蛋。慢慢地,我撰住了老叔的枪……
* z4 r1 m5 {& ^5 K6 C) i 老叔的大肉枪在我的手里一跳一跳地更大了……3 f! ?9 [4 O8 k/ o$ D3 x; N
也就过了半个多月吧,阴历九月初九,老叔的买卖正式开了业。阳历是1945年10月14日,那天是礼拜天,川子舅没开板儿,和我一块儿去给老叔捧场。老叔的买卖虽说没安东时大,可比川子舅的车行气派。字号叫“祥和铁工厂”,还是做吹风机。临街朝西,一排七、八间量的青砖瓦房,靠北,是个鞋铺;紧靠南,老叔占着四间。北头这间有一铺炕,也有桌子椅子啥的,算是办公、会客、睡觉的地儿。靠南三间,通着,另开门儿;有机器,有干活的家巴什儿,是伙计们做活儿的地儿。出后门,挨着老叔的办公室,压了个不小的扁厦,间壁了一小间,做饭用;正好,灶坑的火连烧老叔叔那屋的炕都有了。扁厦剩下的一大块是仓库。正式开业前,老叔早就领四个伙计、一个大工干上了。做出的吹风机,靠墙根那,摆十来个。* f0 \8 f+ Y& _" U, K" @
正式开业那天,来了不少人。王瑞山也来了,那人个不高,白白胖胖的,戴个金丝边儿眼镜,说话挺有架儿。老叔把王瑞山介绍给川子舅,俩人拉拉手,客套地说着话。这边老叔放了挂炮杖,就招呼着一帮子人去北行四根旗杆旁边的会宾楼吃席。临走,老叔锁上门,让伙计们也都跟着去。: b) x8 t% O8 a0 {, ?
从会宾楼回来,送走了客人。我和川子舅都没走,还在老叔的厂子里转。
9 E' [! |9 }; L7 c% Z# `& z 老叔跟伙计们说:“今天也干不了啥了,你们都回去歇着吧。”伙计们就都走了。一个长巴脸儿,大高个儿,说话侉了巴叽的伙计要留下,他跟老叔说:“你老这有客(qie),跑个腿儿啥的,也得有个人不是。”
" N3 u; e% }) N “没外人。”老叔跟那伙计介绍说:“这是我兄弟,这是我侄儿。”3 B1 U' v3 g- A$ Y0 P! }3 ]( F/ l
老叔也跟我和川子舅说:“这就是我说的大工,郎师傅。”$ ]" U$ J9 A+ O0 r( Y
郎师傅冲我和川子舅点点头,笑笑。
0 W+ I* W, |/ H4 S; b 川子舅对郎师傅说:“好好干,你们当家的是个仗义人,亏待不了你。”" k+ @$ \ I6 @. s% T ^# h
郎师傅点头哈腰地说:“那是那是。”3 X# _) o; ^! H! G" o/ q* ?
老叔跟郎师傅说“你先回去吧。”
2 ?! V1 B3 H; ^* K+ j" A! y: t 郎师傅跟我和川子舅客套了几句,就走了。
7 F9 y9 d; w k& g j3 w5 V0 @ 在老叔办公室坐下,喝着茶。川子舅跟老叔说:“老哥,你这场面不小啊。没曾想你在沈阳还有这么多关系,以后我那车行也得靠你关照哩。”
+ J( r8 ^0 e1 _ “哪呀。”老叔说:“都是王瑞山带来的。我实话跟你说,在沈阳,老吕还没了,我也就你这一堆儿一快儿了。这歪打正着遇上的王瑞山,还真起大作用了,呵呵。”
2 L; S/ i) K* ]2 \* v “啥叫再瘦的骆驼比马大,今个儿我算是明白了。”川子舅说:“老哥,你这又进料,又趟路子,又忙和答兑老客,还得给伙计们做饭吃;也真够你戗啊。”
/ T: `- ]! A) ]7 \: R* R “忙和点好,心里踏实。”老叔高兴地说:“行情不错。要货的都排上号了。”
# W# m9 i# T l' Z+ C 我跟川子舅说:“咱那车行竟另打碎敲地维持了。赶明儿,咱也整点大的。”7 z1 {+ V: c) D z
川子舅笑笑,没接茬儿。
5 r1 d. v2 H; Y" E “久川。”老叔说:“我听老吕叨咕过,去年你给铁西自行车厂装配件,那活儿不是挺赚的吗?!我看那条道儿,你还得再去寻摸寻摸。”
2 e5 H" S3 R/ U “那是老吕的道儿。”川子舅说:“他又不在了。”1 c* i! U k( S( x
我脑袋瓜子一转,跟川子舅说:“咱再把老吕的关系捡起来,不就有了吗?”! J/ W; x( q1 N% _& N
“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川子舅喝了口茶,对老叔说:“老吕那事挺难整,我再核计核计。”' Z; |7 J2 B* }' `
我算是看透了,川子舅也就是个就花生米喝小酒儿的主儿,他没老叔这两下子。
( q, r+ ]3 \4 G. p- ?& X! ^ 川子舅说着话,从怀里套出个纸包,放桌子上,说“老哥,这会儿没外人。我这点意思,你收下。”
0 {7 J. }7 l- y* X 我一看,是我让凤香收起来的那个纸包,里边是赵爷藏褥子里的钱。我核计,吃席时都给过老叔贺礼钱了,这咋还……?
7 C! [! p2 M% I8 _/ R, w: V7 Y6 X 老叔看看桌上的包,说:“什么?”
) y$ x% q1 ]9 h% A/ W( d/ Y& W “你听我说。”川子舅说:“这是……”
1 Y6 E$ q5 g' O, v N& z2 _5 W “你痛快儿给我揣起来。”老叔好像也看明白了,他拦住川子舅,说:“全子给我带回来的钱,足够用。”: l0 T4 @- L" n+ {4 R1 x5 m
“我跟你说。”川子舅说:“这是他赵爷的钱,缝在褥子里了。凤香拆洗褥子时,找着的。我让凤香把这钱给全子,全子又给了凤香。全子身上的钱,我有数。这肯定是他赵爷从安东,再不就是从抚顺带来的钱。他老人家的钱,我不能用,还得给你。正好,你摊子刚支巴开,手头宽余点比紧巴点强。”
! ]( Z+ Q e# \& {) w0 C2 X “我想起来了。”我跟老叔说:“我去安东时,老婶跟我说,赵爷带妞妞从安东去抚顺时,老婶给过赵爷钱。没准儿,这就是那钱。”, y2 {# _4 c/ Z: ?' \9 [
“久川啊。你、全子,我都明白了。一句话,仗义。”老叔说:“全子在你那,我就不说了,他是你姑爷儿。可他赵爷带着妞妞,在你那又吃又住的,可是没少让你……。我都明白,你是为全子,全子呢,是为了我。这份情啊,我都记着。”
2 l& K4 z, J3 E2 t7 | “你还挺会算账的?哈哈哈。”川子舅说:“你要这么说,可就外道了。”# d1 z& b" M. E; A: j3 e' L4 `
“那咱不说这个。”老叔说:“我咕摸,他赵爷留这钱,八成是给自己妆老用的,老人吗。可送他赵爷走,你也知道,我可是两手溜干净儿啊。所以说,这钱啊,我是不能留。”
, i1 O; p) F* h) P6 F: [( |1 ] u “你看看你。”川子舅说:“那你就是我拿这钱入你的股儿,行了吧。”) j$ {/ ?% t" v5 }, B
“不行。”老叔说:“咱这么说吧。你也知道,他赵爷呢,是我干爹。咱老哥俩呢,打今个儿起,就是亲兄弟了……”) s" k r& @5 y; H) K o* }4 Z) T
“好话。好话。”川子舅说:“这么多年,我看星星似的瞅着你。没白看,值了。”
9 f' [' L \2 Y( d “呵呵,让你说的。”老叔说:“咱是亲兄弟了,那发送爹,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这钱就算是哥哥我的一份心意,总行吧。”; K' h1 }$ |9 `7 {
“行。”川子舅爽快地说:“那这钱,我就给你存着。你啥时用,就上老弟这挪。得,天不早了,我也不在你这磨叽了。让全子留下陪陪你,我回去了。”说着,站起身就往外走。# R4 T. E9 y* P4 C$ o
川子舅着话让我心里一亮,我正琢磨着找个啥引由子,不走呢。我就看老叔笑。没想到,老叔让我走。9 w! @! w6 h$ M5 t" U3 W' p
老叔跟川子舅说:“呵呵。我一个老头子,还用着陪了。”( F4 h$ Q/ C3 v8 N
这扯不?这一整,我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我看川子舅,指望着他能再说句让我留下的话,我也就了有台阶下,也就又能抱老叔了。可川子舅大眼一瞪,冲我说:“瞅我干啥?”
: `8 r) x& o5 f* D$ K “听话。”老叔拍拍我肩膀子,说:“家里还有孩子,回去帮你媳妇儿一把。”; q, q$ ]) r8 V* u* c0 h5 u" l
得,我只好蔫蔫儿地跟着川子舅回去了。
3 F. C1 U" M9 f F7 h$ E u$ s @天儿,说冷就冷了,刚过了霜降就飘起了清雪。我算计着,从老叔的铁工厂正式开业到今个儿,整十二天了。我心里老是惦记着想去老叔那住一宿。川子舅闷呲闷呲地,八成是看出我的心思,他撵我去了两回。可哪回去,不到天黑,老叔就催着我回走。整得我这心里总是刺刺挠挠的。* ^6 y3 S$ M; g1 t$ o# t r5 w" N
这十来天,川子舅也不拽着我给他治“病”了。在家,他就一个人睡炕琴那边,我和凤香带孩子睡炕琴这边;再不,他就去车行睡。这下,凤香可逮着了,见天夜里不饶了我,整射了还不算,翻身下来,除了奶孩子,她是一宿到亮地撰着我鸡鸡不撒手。我这鸡鸡也就一宿到亮地硬着。
4 F' W- y6 t6 O$ j8 d S 礼拜天,我和川子舅从车行回来得早。一进家门,凤香说饭菜都好了,就让我往炕桌上端。她那边忙着给孩子换尿褯子,嘴也不失闲儿地叨叨,说:“谁也不管这个家了,就知道吃,吃,吃。眼瞅就上冻了,酸菜还没渍呢。粮口袋也要见底了。有一个算一个,油瓶子倒了都不待扶的。”
% ?4 h. B# S$ {9 F 川子舅也不吱声,手也顾不得洗就拱小栓子那撩孩子,大胡子扎得孩子“哇哇”叫,他愁孩子叫唤,裂大嘴“嘿嘿”笑。
6 j7 F5 k( w5 _1 u# f9 Y “赶趟啊。”我跟凤香说:“不就是那点儿白菜吗?明天我就去买。”2 |1 B% X0 v; n, u+ e" r
“买买买。光数嘴;我耳朵都磨出膙子了,也没见着个菜叶进家门。你瞅人家秃子家,晒那一大包萝卜条子。你说到大冷了,用酱油一淹,撒点辣椒末,嘎吱儿嘎吱儿地一吃,你就不眼馋?”凤香说:“要是没孩子缠巴,我谁也不用;哪年不都是我自个儿整。我看等大雪封了门,吃啥?”
- z4 A- f) C, w$ D “行了。”川子舅说:“小姑奶奶,全子都说了,明天就给你去买。”
/ K8 m" h7 F# l; P7 B- m/ a “你瞅我爹,多会说话,跟唱的似的。给我买?”凤香说:“我用着你给我买?这家就我一个人的?你俩就不往嘴里塞啊?”
. a0 l, S8 l2 u$ W4 q8 ^ “得了。得了。”我说:“我这就去。”
/ a9 P7 j8 p5 E+ n3 J# M “你是卖菜的他爹啊,人家等着你?”凤香说:“明天想着,再买点土豆子、大萝卜。”
2 U2 ]: ] q( _& a# } 川子舅说:“吃饭。吃饭。”这就去洗手。
8 K+ j4 H" O$ }/ j8 l 我这边刚把高粱米饭盛碗里,就听外面有人叫:“家里有人吗?”
( e+ L! y( ~* A. D7 Y- i “谁呀?”川子舅擦着手,迎到门外去看。
8 y! q4 \4 `! |$ `1 M 来人是张保生。我高兴地叫,说:“张叔,你咋来了?”3 e1 b0 @8 O8 t
川子舅把张叔让进屋,我叫凤香,说:“还记得不?这就是给咱俩主持婚礼的张叔。”2 c/ ^# t% D. c2 X) z0 I& A
“就你记得?德性。”凤香这边刚跟我绷完脸儿,回头笑着叫了声“张叔”,说:“快坐吧。”2 R" P: K5 [* s' J$ [2 J
川子舅跟我说:“去,把你叔叫来。今个儿得好好喝口儿。”
2 o0 l3 x2 k1 { “哎。”我答应着。心想这回叫老叔来,我就想法不让他走,留他在家里住。我这就穿上外套就往外走。川子舅在我身后喊:“骑车去。”
/ L" M( o) q. {' ?- U" {: f 到老叔那,见他正要吃饭。我说:“张保生来了。”' W1 q0 k0 E3 R B& r! R5 t
“是吗?他在你那啊?!”老叔放下筷子,说:“这我得去看看。你在抚顺,他可是没少费心呢。”! G x& d# J: L! I/ G
趁老叔戴帽子的功夫,我抽冷子抱住老叔说:“叔。今个儿,你去了就别急着回来了。”
* F1 }0 j. |" _& J5 o- l6 j3 G 老叔瞅瞅我。问:“咋的?”, c! F4 t9 V5 y2 ^$ O7 F
“人家都想死了。”我说:“哪回来,你都催着我走。是不是还是不想要我了?”
9 L5 R: X; |; C “我说你这小子啊,脑袋里就这点玩意儿,整天不想别的了?”老叔说:“我这可刚刚缓过来点,你可别又来气我啊。”他打了我屁股一下说:“快走吧,你张叔还等着呢。”
% \- b) e; w c, _+ v+ B 我说:“那你亲我一下再走。”
- t3 w% d( \& ^, |% O “臭小子。”老叔在我脸蛋子上亲了一口,说:“好了吧。”% K# W8 P4 }5 p3 f: h
“我不。”我还抱着老叔,缠着他不放。我说:“亲嘴。”
P; k2 y. v1 N' W& r “快别闹了。”老叔挣着我说:“一会儿该硬了。”2 P/ d. T. C( }! r+ C$ R4 F
“我的早硬了。”说着,我就把硬了的鸡鸡往老叔的身上贴。
- p; l" r: ?* _5 \ 老叔亲了我嘴一下说:“这回好了吧。”
" v2 h6 ^8 J3 g5 I7 r 我看着老叔的眼睛,说:“想裹一口。”" J4 C* U/ D& B5 Z7 s" t
“打你了。”老叔推我。6 Q9 w+ V& G Q
“就一口。”我求着老叔,说:“人家真是想死了。”% U! R2 C7 k7 X- U0 C
“你呀。”老叔解着裤门儿,说:“就一口啊。”2 A1 ^% T: c# }- e
我急猴似的蹲下去,掏出老叔半硬的大枪,一口全含进嘴里…… j5 I$ ?' j) \+ O
老叔“哦”了一声,大枪就在我嘴里硬了起来……2 l$ J( f0 A, b9 S% E0 C+ y
我像个贪吃的孩子,抓着老叔硬起来的大肉枪又裹又舔,再加上撸……
0 d9 O, R$ {! H* j& ]/ v8 D “好了。好了。”我正起劲儿的功夫,老叔拉起了我,说:“哪天老叔还给。”这就狠亲我嘴一下,把当硬的大枪塞进裤子里,系上裤门儿,说:“听话,宝宝。别误了正事儿。”+ j/ Y3 e) c5 [4 m1 f8 Z
见老叔拉开门,要走。我急得捂着鼓鼓曩曩的裤裆叫,说:“你看人家这样,咋出门儿啊。”3 b$ d- N1 B" V2 c; `8 x
老叔回身,拉着我,说:“没人稀得看你呀。”这就跟我上了大街。
s! r0 a# {8 g0 m 道上。我使自行车驮着老叔,也跟老叔说了说张叔丢了差事的事,还有张婶让苏联大兵给糟蹋了的事。老叔埋怨我,说:“你看你呀,也不早点儿跟我说说。还叫人家来看咱。真是的。”
% o2 w5 O! T8 S- l 我说:“都是让你气得。”
; d$ R9 `3 Q0 f4 Z3 ~: x “好好好,我气的。我气的。”老叔说:“都是我不对,行了吧。”' s5 {7 z5 Y4 _! O( c7 \
“嘿嘿。”我得意地笑笑,说:“我去抚顺,给张叔留了点钱,让张婶好好看看病。”: y: ^2 \# K8 |% s, Y: [& x* X
老叔说:“人啊,可不光是钱的事啊。”3 e; ~- ~+ T! t6 H" _$ \
等我和老叔一进家门,老叔拉着张叔的手说:“早该去看你,早该去看你啊。”5 y% v% |- L( O: J
张叔跟老叔说:“你平安无事就好啊。”7 l1 x5 b4 P" x* A$ |
川子舅就叫老叔,说:“赶紧上炕吧,就等你呢。”几个人这就倒上酒,开喝。1 a6 K- B* H/ l' I( `( d
我问张叔:“张婶好点儿没?”* N1 K& w/ P1 ]) X0 S
张叔叹了口气,没说啥。
$ O6 I& h5 _" E z1 V “死了。”川子舅抢着说了一句。他说:“你说说,这他妈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0 m3 k$ @% m! `- w4 N6 N “死了?”我挺伤心,说:“张婶多好啊,咋……”# u+ `3 Q2 b( C7 o5 R5 D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张叔端起酒杯说:“咱喝酒。喝酒。”. X& l* }! f( Y9 S$ C9 a: S
喝了酒。我再给几个人的酒盅里倒满,说:“咋没带小疙儿来啊?”% [9 b$ `- M0 b+ m& ~
张叔勉强笑笑,说:“还不知道来这是咋回事儿,让我先扔街坊那了。”
! z% w: c+ a5 P0 O/ @ 从上次去抚顺,我就觉着张叔没以前话多了,他跟赵爷那会儿,人挺道得去的,说这说那的没个完,还竟说拉嚓话。今个儿话更少,就是闷头喝酒。你说像张叔这么个精精怪怪的人,他咋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呢?我说这人啊,没摊上事,说啊笑啊玩啊乐啊,啥都不打紧;可真摊着事儿了,就得看你的真本事了。; {4 U \* |: k6 I" f3 `! X( B
“兄弟。”川子舅说:“咱哥俩处的时候不长,可你跟我老哥那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今个儿,你奔我来,那是瞧得起我;我是打心眼儿里高兴啊。有啥为难的,别闷在肚子里,有我和我老哥呢。”' j t7 I7 v5 y9 W9 m
“来的路上,全子跟我说了说你的事。谁也没想到弟妹她……”老叔叹了口气,对张叔说:“事儿,赶上了,你也得想开点儿。走了的,谁也没办法,再是有办法,谁也不愿她走。咱活着得,说啥也得活下去。不看别的,还得看孩子。”# i' }" z% V$ ~+ {
“大哥。”张叔叫了老叔一声,就去抹眼泪。4 B* H( w3 D: @! g; ?
“咳,你个大老爷们儿。咱不带这样的啊。”川子舅说:“来,兄弟。你来了,我高兴,咱老哥仨来个带响儿的。不带小全子。”这就又端起了酒杯。; \* u* s- w, C7 r
“咋不带我呢?”我跟川子舅叫,说:“我正该敬张叔呢……”
1 ~4 b4 H% |8 m5 S6 d2 ^! v “啧。”川子舅瞅我一眼说:“一会儿,你单整。”( ?+ d" h/ s6 \$ S8 D
他老哥仨喝了酒,川子舅说:“我那老蒯走时,闺女才13。我不也过来了。”他给张叔夹了口菜,说:“兄弟。我说句粗话,你别不爱听啊。实在挺不住了,就再找一个。”
0 @' g: R; Z0 l Q( e 张叔吃了口菜,对川子舅说:“我知道你是好意。”这就又没话了。8 q4 Z Y5 |9 o& x8 j, ?% t: s
我赶紧端起酒杯,说:“张叔,我和爷爷在抚顺时,没少让你操心。我来沈阳,你还来送我。这些我都记着,今个儿,我诚心诚意你敬你一败。”
2 s# j `, X5 D _! G6 H “应该的。应该的。”张叔笑笑,喝下了酒。他说:“大叔那人,挺遭人想的。可惜,我都没送着他。咳……”7 P9 @& f0 P G9 N$ i3 T
老叔说:“他老人家走,是我刚从里边出来的第二天,也赶上小日本逃跑,街面上不太平。亲戚朋友的,也没都告诉到。还是多愧了川子兄弟呢。”+ P' K/ x8 W+ z* D
“哈哈哈。”川子舅跟老叔说:“你跟我还说这话?叫我不爱听。”
) A3 E; i, z* M- \) { “实话。实话。”老叔跟张叔,说:“世道乱。你看,打我出来,这么长时间了,也没顾得上过去看看你。按理,我该去呀。可啥叫朋友?也就在这包含上啊。真就是有个不周不到的,再捡起来,还是掏心窝子,那才叫朋友。”8 d- `* b' `0 {3 b! [. W
“好话。”川子舅端起酒杯,说:“就冲我老哥这话,咱再整一个。”
' Z% X q4 O+ O$ x/ ? C5 t 这就又喝。2 X. k+ D1 M" ^2 Y4 I! ], C
这杯酒一下肚,我看张叔就有点上脸了。
; j# R# Z4 i8 K' ^( y 放下酒杯,老叔问张叔,说:“那你,眼下做点啥呢?”
5 ~" _' U! g) z# t% C 张叔叹了口气,说:“两位哥哥,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俩可别见怪。现在我跟要饭的差不多,今个儿,要到两位哥哥这旮瘩儿,两位哥哥好酒待我,我知足了。”他端起酒杯,说:“我借花献佛,谢两位哥哥一杯。”这就一饮而进。; ~* q2 d N+ e/ F- k' X5 D
老叔说:“这说哪去了。”
6 ?5 O" W* }7 k “叨菜吃,别干喝。”川子舅又给张叔夹菜。/ ~7 o) R' {, U$ N' t
张叔冲川子舅点着头。说:“我说的可是实话啊。”他说:“两位哥哥,德全在这,还有大侄女儿(指凤香)也在,我也不怕孩子们笑话了。我这心里头,懊糟啊!要说我呢,也不是啥两袖清风的人,跟两位哥哥比,差远了。挣点钱儿,也没少祸害;也没少逛窑子。可自己的女人,偏偏死在这上了。真是报应啊……”他对老叔说:“大哥,我啥样,你知道。打从学校出来就没干过力气活。小日本走了,公署里黄摊子了,再去找坐板凳的差事,人家都嫌我是给日本人干过事儿的,都不拿好眼神夹我。我去做苦力,干不动。我这心里懊糟得,想回山东老家吧,又不甘心……”
7 M- ^3 k0 }0 Y4 n* B “这扯不扯,早说啊。”川子舅说:“要不说你们喝过墨水的人就是耽误事儿,一点儿都没有个爽快劲儿。小全子刚来那会儿,我没少为这事斥喽儿他。这么的,上我车行来吧。修自行车,小全子都学会了,你也能。”6 o( O: `' Q7 ^5 f3 V9 ]
我瞅愁川子舅说:“你看你,咋老说我呢?”) y+ t: f5 x# [- ^3 d
“嘿嘿。”川子舅跟老叔说:“老哥啊,我得跟你告一状了。你这个侄小子啊,可是没少熊我呀。这二年,我就怕他跟我耍驴,就哆唆他跟我犯倔。瞅他小脸儿一呱耷,我立马就傻了,就得赶紧迷迷地跟人家说小话儿啊。”( |6 O( X! f' k& N0 |
“呵呵,你那是当了姥爷高兴的。”老叔吃了口菜,跟川子舅说:“久川啊。我吆摸着,你那车行,活儿也是有数的,有才填了个铁头。再则,我看老张干你那活也是不大适合……”
2 H$ T0 d) t+ _ u3 v “你看我哥说的。”川子舅说:“我兄弟来了。再咋的,我也不能瞪眼儿干瞅着啊。” }3 F1 U5 b3 C" o# P/ ~
“这么的吧。”老叔对张叔说:“我刚开了个厂子,正缺个管事儿的。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过来吧。”* m: R" |8 A+ M
“两位哥哥,让我说什么好呢。”张叔说着,就又要端酒杯。5 R4 G+ G2 W5 k
“咱先小人后君子。”老叔拦住张叔,说:“活儿呢,进料出货你都盯着点儿,记好帐;再就是咱俩换着给伙计们做顿晌午饭。住呢,就住我那吧。”$ q# K+ j( s+ p' @* B+ N
“大哥。”张叔抓住老叔的手,说:“客套话我就不说。我你就跟着你干了,你看我行,就留着我。真不行,你说话。我准保不让你为难。”
( w9 a6 q! C; o* j “我也得意沙楞儿的人。”老叔说:“在我这干,有一点我可说在头里。”
* t: E5 W$ a) C* G9 y, _- ^+ e 张叔握着老叔的手,说:“你说,哥。”
7 |- f8 S) j! d: y9 o( z' J0 F( l" K “可不行给我往回乱招女人。”老叔说着就笑。8 F3 {, I+ m4 L
川子舅也跟着笑。& w1 L. E |5 G, r
我想起了张叔和赵爷那出,心里核计,就张叔那样,谁敢担保他不招惹女人?
$ f: S0 l+ u- Z8 c s4 o3 Z; s 吃了饭,老叔说家里太紧巴,要领张叔回厂里存,说正好看看厂子啥样儿。川子舅说:“行啊。”这就下也了地,跟着老叔他们一起出了家门。川子舅说要回车行存,说总没个人,他不放心。我也看出来了,打大头没了,川子舅总像少了点啥似的,在家也呆不住,在车行也不踏实……
* f4 ^, Z& |# l1 G: l 人都走了,炕上地上也都收拾利索了,凤香这就来了神儿。她插上门,拉上窗帘,焐好了被;也把孩子打兑安稳了,这就催我上炕。赶我一进被窝,她逮着我鸡鸡,是撒着欢儿地收拾我。我本想射给老叔的那点宝贝玩意儿,这下,都射她那里了。那一宿,风香收拾得我足足射了三回。
% o, d- k: [) @+ f8 Q2 p% ` 早起,凤香还跟每回一样,给我沃了四个鸡子儿。[/size+ \, d; J, j# I$ b F) [
# W$ r$ }( X9 U[ 本帖最后由 jingjia 于 2009-10-24 15:51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