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中) , [1 O# n ~8 _& W6 ?. ]
头一天,马德全搂着徒弟朱晓东讲他的第二次婚姻。天都快亮了,马德全打着哈欠说,小子,睡会儿吧,明天还上班呢。朱晓东想听,可也睏得睁不开眼,就拱在师傅的怀里睡了。0 @) E8 U9 ]6 a- J! A- N0 ~
第二天上班,朱晓东看着手里的材料,脑袋里还是一片深秋、夕阳、微风、大苇塘地转……
4 \5 m, }8 M# T& h& o/ Z2 g/ J D 1972年秋天,朱晓东初中毕业,那年安排毕业生去向的政策是“四个面向”。朱晓东是独生子,本该留城。学校工宣队跟老师也都研究好了,安排朱晓东去“卫校”上学。分配方案没公布之前,老师还是本着“一切听从党安排,哪里艰苦到哪里去”的原则,让同学们表忠心。朱晓东站起来发言说,一颗红心两手准备,相信老师、相信工人师傅。老师说朱晓东态度不坚决。回家,朱晓东把老师的话跟家里一说,老妈急了,说咱按政策表决心,咋不坚决了?这就上学校跟老师掰扯。结果,工宣队来气了,说,就让这小子下乡。这一整,朱晓东就背着行李卷去盘锦插队了。$ d, b) {/ R. Y- c3 ]0 B ^9 b
朱晓东小个不高,虽说胖胖乎乎跟个甜瓜似的,可插秧、挑苗儿、割苇子那活儿,他根本就没干过,哪天都累得偷着哭。有个姓李的老乡看朱晓东怪可怜的,总帮朱晓东干活。那人三十来岁,是个转业兵;他娶了队长的妹妹,生两女孩。朱晓东也非常感激李哥,有事没事地也愿意跟李哥说话唠嗑。后来,李哥窜拢队长,让朱晓东去赶大牛。这活挺巧,朱晓东把大牛赶到苇塘边,大牛悠闲地吃着草,朱晓东躺在草地上看着蓝天,唱起了《蓝蓝的天上白云飘》。那天傍晚,浓重的晚霞把苇塘染得一片腥红。李哥来了,他跟拄晓东并排躺在草地上,也看蓝天,也跟着朱晓东一起唱《蓝蓝的天上白云飘》。风吹的苇叶沙沙响,忽然,李哥一下抱住朱晓东,翻身压在朱晓东身上,就去亲朱晓东的嘴。朱晓东挺害怕,但心里还是非常渴望。开始,朱晓东只是不动声色地由着李哥贪恋地亲他,后来就情不自禁地抱住了李哥,也贪婪地把舌头身进了李哥的嘴里。李哥柔柔地裹着朱晓东的舌头,手摸到了朱晓东的下身。朱晓东心跳得跟急了,他闭着眼睛,感受着这从未有过的幸福,双腿也不由自主地叉开了。李哥掏出了朱晓东的阴茎,一口就含进张嘴里。朱晓东浑身一颤,全身的热血都在翻腾。李哥也掏出自己的阴茎,拽过朱晓东的手。朱晓东套弄着李哥的阴茎,身子一紧,射了。李哥把朱晓东的精液舔干净,跪在朱晓东脸前也放了。之后,他抱起朱晓东,坐在苇塘边,无语地看着眼前那片红芦苇。朱晓东依在李哥的身上,深情得叫了声李哥。李哥搂着朱晓东说,多好。
. w; A$ K9 W: x# o5 a9 L 有人在叫朱晓东,说书记找。朱晓东在心里骂了句自己,说,他妈的,又走神儿。要写的东西还没着落,这哪行?就想,先别听师傅讲他的三个老婆了,煞心写吧。可是,整个一下午,朱晓东起了三次开头,都没写下去。; z' G1 J0 Z1 B9 t
晚上下班,在家吃完晚饭,朱晓东转着磨磨又来到了师傅马德全家。马德全嘿嘿一笑说,臭小子,又来了解馋了?朱晓东也一笑,他自己找上茶叶,沏上茶,递给马德全,说,师傅,昨天还没讲完呢。马德全说,爱听?那就接着讲呗——' c+ J" s) Z! d' T9 z
光复了,可街面上还是静静的。大杂院里更静,平日,院子里还有小孩子在玩,也有女人们在家门口出来进去的,现在一个也没有,家家门都紧关着。我先跑到咱家门口,叫:“爷,妞妞,看谁来了。” o+ k$ Z1 h; v+ R
没人回答。
4 \* T0 Q% d* m8 c 我推开门一看,见小秃儿他妈正在外屋地那烧水。见我们进屋,她急拉川子舅,说:“我那好大哥哎。你可回来了,想让秃儿去找你,哪敢啊。快进屋看看吧。”
0 r6 q; B3 y: t( q- f% u, A 我还核计,这个秃子妈啊。咋还拽川子舅的手啊?
, I" Z2 Y6 Y: {* Y- H: c5 O 川子舅冲秃子妈一甩手说:“这咋回事啊?”
( c9 d/ G5 |6 {& @ “你可不知道啊,大哥哎。”秃子妈说:“你那宝贝闺女,打早起来就开始闹腾,怕是要生了。”7 e6 t$ f8 A6 w9 h8 V) F- T
我赶紧进屋,见凤香疼得在炕上直打滚。! N. G( y( k& W5 d7 _8 H
川子舅急得直搓手,他瞅一眼老叔说:“这咋整啊?”
4 I$ F* v7 y" ~* p: _1 r 老叔说:“赶快找大夫啊。”
3 {& g8 @# T5 U: E8 X 秃子妈说:“他爷领着妞妞早就去了,你说这也不上那找大夫去了。咋还没回来。”" T- S' y" d' G* C- _+ C& \
“这样不行。”老叔拉过川子舅说:“看今天这样,没有医院能开业的,快想别的办法吧。”他问秃子妈:“这院儿有能接生的没?”
r- D1 S8 X- _! Z “他李奶能。”秃子妈说:“前个儿,她下屯了。啥时回来,也没个准儿啊。”6 b% |; Y0 l6 w3 H2 X4 W
我拿过一个湿毛巾给凤香擦着头上的汗,说:“疼得厉害不?”4 p$ s: P% ~, g2 f
凤香抓住我是又咬又掐,说:“你这小冤家,死哪去了,哎呀……,哎呀……”
# i0 t0 U3 b4 b8 K' Y& W/ o+ Z7 C “不行。”川子舅说:“我去趟铁头那。他娘能接。”
4 g) d4 {" @! o# W “那你快去找啊。这么干挺着,人就体蹬了。”秃子妈跟川子舅说:“咱家隔壁刘嫂家有自行车,你骑车去。快呀!别傻愣着了。”
" i! e4 b0 G& \7 a8 g8 o. C 川子舅跟我说:“你爷回来别让他走了。”5 [+ K6 N' _8 s# z
川子舅走后,凤香疼得更厉害了。秃子妈进来,说:“这不是你们老爷们儿看的。赶紧出去。就把我和老叔都撵了出来。, J- g6 M1 V2 q$ H
我和老叔站院子里干着急,我跟老叔说:说:“这咋整啊?”
+ [" y/ D$ L6 G2 K$ S% z 老叔说:“别紧,生小孩都这样。”
" W0 w M0 p6 B0 D1 L% Z5 w3 } 秃子妈跑出来叫我,说:“羊水破了,快上咱家拿点草纸、棉花。”
; f# K; K" A3 j 我说:“咱家有,在炕琴里。”我要进去拿。秃子妈挡住我,又跑回了屋。4 ?6 @8 L: ]3 [9 w
不大功夫,川子舅驮着师娘进了院子。' t9 Q8 L; R; }, u
“师娘。”我跑过去拉着师娘说:“快点儿呀。羊水破了。”
2 d# ^# |% a. {6 J' n. E- q “哎呀妈呀。咋不早叫我呢?”师娘赶紧往屋里跑,说:“我也二乎了,核计明天来呢,这也没到日子啊。”说着,人就进了屋。川子舅也要进屋,师娘推了他一把说:“你进来干啥。”就关上了门。5 X3 }! S: Z s. `) ~+ ?
在院子里站着,我急得一个劲儿地扒门看。川子舅点了根儿烟。老叔说:“我也来一根儿。”也点上一根儿。这烟刚点着,大院门口急三火四的走进来一个人,那人背着个老的,拉着个小的。我一看,那人手里拉着的是妞妞,脊梁上背着的是赵爷。天啊,这又是咋的了?
4 |/ j3 Z4 G; F$ T8 y 我和川子舅还有老叔都围了上去,这也不能进屋啊,就让来人把赵爷先放在家门口的一快石头上坐下。赵爷坐不住,身子直往下堆,我赶紧跪在地上擎住赵爷。赵爷嘴角那淌着血,耳朵里也流着血。来人哄着还在哭的妞妞,跟我们说:“奉天纱厂遭抢了,这老爷子打那过,被拥出来的人挤倒了,等人群过去了,老爷子给踩没形了。我看小姑娘哭得凶,就问她家在哪?这才把老爷子背回来。”* |( H4 x/ z8 o9 g* K2 K4 C
川子舅和老叔赶紧谢谢那人。
- Z s; `* R3 s3 k4 n& @$ N 那人看看老叔,问:“你老是不是叫关凤翔啊?”7 y7 t( u4 J$ o) ?8 d7 y
“对呀。”老叔说:“你是?”% u# @' s# X6 [" }/ ^
“关掌柜。”那人说着就要给老叔下跪,说:“我是朴成浩。”
5 p4 k3 ^! ?0 i5 G* z' N, A “是你呀。”老叔拽起那人,说:“真没想到。真没想到。”
4 X1 T) ]6 l/ t" `( u 那人抹着泪说:“我找遍了安东,也没找着你。”
/ Q0 U; L# \9 ], o+ [! b5 k6 V: V 老叔拉过妞妞,说:“这就是你的妞妞。”
" X8 i+ ~% j" \; q) y* h+ ?, V 那人哭了,说:“看出来了。看出来了。”就给老叔跪下了。9 z8 c4 ]7 k& B7 i
这会儿,屋里“哇”地有了小孩哭声,秃子妈开开门叫:“生了。生了。”
! H) y- x; N9 P o& Y 川子舅和老叔都跑了过去。
& i+ Q1 l: ?% M% v" Z 秃子妈拦着要往屋里进的川子舅和老叔,叫:“等会儿再进。”
4 }4 P$ y( Y) e1 `0 t \ 我擎着赵爷起不来,就喊:“丫头小子啊?”
7 E8 n" S. d. x& t2 {9 \2 s! g- v “带把儿的。”秃子妈又关上了门。) t% D' j2 W8 l/ B2 f
躺在我怀里的赵爷睁开眼,他微微地跟我说:“生——了——”% F& w" o1 r4 G
我高兴地跟赵爷说:“生了生了。是个小子。”
" P8 D i v, x6 V+ i) t( @' B 赵爷又闭上了眼睛,我紧着叫:“赵爷。赵爷。赵爷……”( _. t2 m8 x" s f: k6 C8 d
老叔和川子舅围了过来。/ Q8 i6 B @3 `; S7 m
老叔拍拍赵爷的脸说:“爹呀,我回来了。”* }$ _- E: d& c% y3 u. V6 M
赵爷睁开了眼,他看看老叔,想抬手,没抬起来。他微微地说:“是凤翔啊,你回……回——”赵爷一歪头,闭上了眼。( B1 i. Y" \/ M. [. X
老叔趴在赵爷的胸口听听,又扒开赵爷的眼看了看,眨巴着眼睛跟我说:“把你爷放下吧。不行了。”
[. `3 \& X/ W, S; g" W+ O/ Z 我心一酸,抱着赵爷的头,小声哭着说:“爷啊,我叔回来了,妞妞找着亲爹了,我也有儿子了。你咋就走了呢……”! ]5 K# r* B: r; b% ^+ K
跟着就有点乱,你说这边生孩子,那边死了人,还都在一个屋里,能不乱吗?师娘一看几个男人都哭也不是、乐也不是地都麻了爪儿。就说:“得,事赶上了,光这么耗这也不行……”
* u* k. T p& c3 o$ B “大哥啊。”秃子妈说:“要不就把凤香整咱家去吧。”- [: j9 G) ?& n$ a9 |# y
川子舅说:“整你家干啥?”0 i1 }# R: u0 R* X6 N2 Y
“谁让凤香是我干闺女呢,听我的。”师娘跟川子舅说:“凤香这个月子,就是在家做,也得我过来伺候。”师娘叫我去找辆车,说:“凤香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叔公公又回来了。我把凤香接咱家去,有啥事让德全来回跑跑。你们爷们儿先发送老的。”
+ u3 K4 b: d- Z3 Q$ H: q 老叔说:“那可真是麻烦你们一家子了。”$ L3 v6 i. P0 A$ B
“麻烦,那也是该着的。”川子舅跟师娘说:“那就这么定了。就是今个儿这街面上,怕是不好找车呢。”
4 @. j8 |) \% A. i- R, X “咱家有个小车。”秃子妈跟川子舅说:“大哥呀,赶紧推过来使吧。”
9 @9 J7 V1 D5 {0 {2 N3 ~ 一伙子人这就把凤香和孩子都捂巴上。我蹬着车,跟着师娘把凤香和孩子送到了师娘家。安顿好了凤香,师娘就撵我赶紧家去,说家那边还一大堆子事呢。
% ~5 u# j5 x5 a U$ \ 依老叔的意思,这人心惶惶的,赵爷的事赶紧送出去,还得答兑别的事呢。川子舅不干,他说:“我何久川还没到那份上。咱不说过五、过七吧,再不济也得守到三。”这就张罗着抬寿材,买妆老衣裳,扎咕灵棚子,也请来了吹鼓手。还让我把亲戚朋友都告诉到。我和老叔商量,说:“奉天咱也没啥亲戚啊。”老叔说:“告诉老吕一声吧。”川子舅说:“对,赶紧去,车行钥匙还在他手呢。”我刚要脱了孝衣往外走。川子舅把我拽住,他让别人跑了一趟就行了。川子舅跟我说:“你哪也不能去,有来上香的,你得给人家磕头。”这一整,我和老叔哪也不能动不了,只有老实儿地跪在灵前,来个上香的就赶紧磕头。下晌背赵爷回来的那个朴成浩回家一趟,不一会儿就又回来了,他也不大说话,里里外外跑前跑后地一直跟着忙;抓挠个东西、缺个嘎嘛儿的都是他跑腿儿。使钱,就上川子舅那拿。一闲下来,他就守着妞妞。这也好,正愁忙得谁也顾不上妞妞呢。端茶倒水的活儿,都是秃子妈的事。做饭的事,都搁老刘家了。
- ^- R4 J! ?" Q 第二天下晌,我看老叔跪在那捂着腰直咧嘴,就问他咋的了。
7 q, k6 \& X; K! r# q 老叔说:“没事。”
- `+ v+ q6 [! I3 r- ?" S5 R' K 川子舅说:“看你捂了两天腰。趁这会儿没事,上屋躺会儿去。”, Q0 s- j5 o! M* W
老叔说:“不用啊。”/ v# a; f% d" ~# i% Z' P
川子舅也不硬劝老叔,他喊了一声我,就让我进屋。
V: D( F" h' ?# F3 j) T 我说:“啥事儿啊?”就跟他进去了。" b* t2 R: m$ n! d: p. _8 t7 e. [/ K
川子舅关上门,说:“不行了,不行了。”说着,他褪下裤子,往炕沿那一趴。说:“赶紧来两下。”8 ^' ~* P% U* b! W" g
我说:“这也硬不起来啊。”' b# `# g3 @4 Z0 H+ U
这个川子舅啊,你说我这还戴着重孝,哪有那心思啊。再说,万一谁进来碰上了,这脸往哪搁?可川子舅也不听我的啊,他拽着我,逮着我鸡鸡就是一顿裹,这就把我鸡鸡裹得当当硬。他说:“快快,捅两下就好了。”就把我鸡鸡塞了进去。
7 |+ X' s/ a, C* `3 h 我站炕沿那刚捅了两下。就听外面有人叫:“久川。”; b5 G' u, {+ G+ _0 }5 h
我吓得赶紧停住不动,对川子舅说:“叫你呢。”就要把鸡鸡抽出来。# X; U K& [. ]6 E. A7 X7 @
川子舅不理那茬儿,他把我手按在他腰上,不让我抽出鸡鸡。说:“赶紧再来两下,这就好了。”- c% ^. c$ U) H4 ?: R; V
我只好再使劲咕拥了几下。这一咕拥,“哗”地就射了。3 S, b7 R8 Y( B) G
“别动。”川子舅还使劲按着我屁股,让我的精水在他后门儿里射净。8 X( W% |$ ^6 L* C
这会儿,外面有人敲门。我扭头看:外屋门的玻璃上映着老叔的脸……% x" G* R: a) t7 I7 `! T F3 g
三天头上,初十,阳历的8月17号。一大早一伙子人抬着棺材,吹吹打打地出了家门。这就要去塔湾给赵爷下葬。可一上大街,就看满马路的兵啊,还不是日本兵,都是些大个子、黄头发的大鼻子兵;戴着钢盔、端着枪,说的啥咱也听不懂。人家拿枪横着,不让咱上街。川子舅和老叔就赶紧上前跟人家说小话,说是发送死人的。当兵的听不懂,还是不放。川子舅急了,就跟人家吵吵。吕德明跑了过来,他拉着川子舅说:“有话好好说,你跟当兵的叫唤啥?”还别说,川子舅这么一吵吵,来了一个戴大沿帽的大个子军官,可他也听不懂咱的话,也是打着嘟噜的直叫唤。这时,那个朴成浩拉着个西服革履的男人,走到大个子军官跟前儿。那男人也打着嘟噜跟大个子军官说了一通。大个子军官写了张纸条递给了川子舅。
/ T! b4 d5 t7 T( L+ i, v, k 川子舅问吕德明,说:“这都是些啥人啊?他们要干什么?”3 V# k0 [" G* o! t+ f0 e5 a7 ~
“是苏联红军。”吕德明说:“他们是来接管政府的,也拦截逃跑的日本军官。”3 c" t U8 J( X) d1 D) q6 @
川子舅说:“这一枪没打、一炮没放。苏联兵就进来了?”, \) M7 l' v* H8 Z1 D$ K
有了纸条,一伙子人这才安心地上了路。路上,我打着灵幡问老叔:“跟大个子军官说话的那男的是谁呀?还会说苏联话。”# O7 x; p' o& _0 B7 L2 u" w
老叔说:“不知道。”
+ {" b2 z# N. X9 L; o- g# z 埋了赵爷,一伙子人就赶紧往家走。道上还是让人发慌,哪哪都是苏联兵。日本兵一个没有了,到是多了些穿便服的日本人,拖家带口的倒着小碎步,跟个耗子似的低眉鼠眼地紧颠儿,一点都没了往日里耀武扬威的霸道劲儿。刚过了小白楼,还没到到沙子沟嘛;就看一伙中国人围着一个日本爷们儿紧着打,一个穿和服的日本娘们儿跪在旁边一个劲儿地磕头、做揖,道儿旁边甩着一只木头趿拉板儿。用吕德明的话说,小白楼是啥地方?那可是小日本祸害中国人最邪虎的地儿。以前,中国人搁那过,都得绕着走;老人吓唬小孩儿都说:“再闹,给你送小白楼去。”小孩立马就不闹了。吕德明晃着脑袋说:“这真是改朝换代了,中国人也敢在小白楼拿日本人出气了。”可老叔还是紧着围拢着咱这伙子人说:“别惹事儿。别惹事儿。”让大伙赶紧走。
3 a* x0 u% ]7 x) }) g) V 一伙子人总算平安无事地到了家。这就又忙和着招呼送葬的亲戚朋友们吃饭,一直闹哄到下晌两点多了才散。
( Z' N1 L% R3 \ 送走了客(qie),老叔捶着后腰说:“我得直直腰。”就上了炕,靠炕琴那趄歪着。我拽了个枕头,垫老叔头置下,就去归拢借来的家伙什儿,好还给人家。这会儿,朴成浩领着那个会说苏联话的男人进来了。川子舅迎上前去对那个男人说:“看看,忙乱套了,也没顾得上给你敬杯酒。今天要不是你,也不能这么顺利。”! ^( O' I3 S9 j. _0 N* v
朴成浩和那男人没回川子舅的话,就“扑通”跪在地上。正要下炕的老叔说:“这咋说的,快起来。快起来。”我和川子舅赶快把两人拉起来,扶他们在椅子那坐下。朴成浩指指那个男人,对老叔说:“关先生,这是我父亲。”
! T0 F+ s5 I3 `% _. d! S “幸会幸会。”老叔下炕,向那男人抱了抱拳。
, Z- G3 j( s$ R; T; ~/ U0 H: s 那男人给老叔行了个大礼,也给川子舅行了个大礼貌,再给我行了个大礼,说:“我叫朴炳哲。妞妞是我的孙女。你们一家人对我们有恩,本该大谢,可是你们身有重孝,实在不好打扰。我和儿子商量,改天请你们到我家,聊表谢意。请一定赏光。”2 n1 A$ V9 {% t9 Z p
“哪里哪里。”川子舅说:“我们还要谢你们呢。”
, f& f ^( A% b0 h, Y7 K/ h3 C: [( h “正好,你们来了。”老叔叫我说:“妞妞呢?”, ^. Y0 I0 i2 c+ g3 J; H5 K2 K
“可能在秃儿家吧。”我正要出门去找,一推门,妞妞正在外屋站着呢。
) k. k1 q+ d$ y. ^ “成浩,我一直在等你。这不,等来了。”老叔招呼妞妞进来,对朴成浩父子说:“这两天我也多少跟妞妞把她的事说了说。孩子小,有些事她还不懂。不管咋说,孩子找到了亲父亲是个好事,你们就把她领回去吧。”) D$ o. Q% p0 n+ J
朴成浩父子再行大礼,谢过我们,领着妞妞走了。/ i* C# A4 [' H* W3 r+ ?% N
到这会儿,客(qie)才算是真的都走净了。屋里就剩下我和老叔、还有川子舅仨人。我呼拉想起昨天下晌,老叔映在外屋门的玻璃上的脸,这心里就又开始打起鼓来。
/ r5 v7 N; }% a2 M4 [ 说良心话,忙和了三天,我一点都没想到我已经当爹了,一点都没觉着我已经有有儿子了,忙和着送凤香那阵儿,我就像是一扑心地帮着别人忙和。紧接着又是赵爷的事,再就是妞妞。赵爷和妞妞都走了,我还是觉着他们没走,就觉着好像是我还在车行,他们还在家里。可我现在就是在家里啊,以前我回家,家里都是凤香在叨叨着做饭,赵爷支使我干这个干那个,妞妞围着我屁股转。眼下,是老叔坐炕上,川子舅坐椅子上抽烟,他俩在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看他俩说话那样儿,好像昨天下晌,川子舅让我给他治“病”的事根本没发生过。我核计,没准老叔啥也没看着,真没看着就好,谁也别提。可我心里总像是有鬼,总像是做了啥愧心事似的心直扑腾。再看老叔,就像做梦。心里总是怕梦醒了,老叔就没了。我想跟老叔说点啥,可当着川子舅的面又啥都说不出来。只有里外地找活干,划拉划拉地;看看炉子,填点煤。
J7 d+ e0 ~3 C5 [4 Y 我这正给他俩再续点茶水,就听这俩人的话茬子有点戗。他俩好像是说办事情花钱啥的,川子舅说:“……这他妈的,都赶一快儿了。”
+ v6 n: S' u$ x9 h) P0 x “谁说不是呢。”老叔说:“这又得不少的花费。”9 M* M' I$ q- `- U5 `/ E0 G
“花费到没啥。”川子舅说:“你说,这小崽了来了,老爷子要在,也能替凤香搂着点孩子。妞妞也走了,这他妈的……”
4 j" j' s/ E8 D0 o “川子,我这心里也七上八下的。”老叔说:“你说我刚出来,身上光光的……”
" ~$ K' Q5 h1 {9 G “你看你,我就怕你来这套,还真就来了。”川子舅拧拧屁股,坐实了点,扔掉手里烟头。
% v# R7 a4 P& N; p$ B( F “实话啊,你得让我说说。说说心里也透亮。”老叔捶捶后腰。' C8 r- _6 X3 s7 s( T
“再说,我跟你……”川子舅又点了支烟说:“得,我到是不敢骂你。你也别拿话儿坷搭我。你是哥,我服你。”
" u ~- y# a" ]+ a 我听话茬不对,可也不敢就着他俩的话茬儿说,一个是舅,一个是叔,我说谁?咋说?就辙了一下,我说:“你俩还饿不,我热点饭啊。”老叔说不用,他说他不想吃。川子舅有点坐不住了,他站起来说:“不吃,你爷俩也收拾收拾就睡吧,都累了。”说着就要往外走。6 P! Y# y. L6 q- J7 }" L" b
“你上哪啊?天都快黑了。”我问川子舅。! R4 d1 _) z5 c
川子舅说:“我还是得去看看车行。你爷俩睡吧”这就推开门,沉着脸走了。) w; p( m9 i: ~3 i6 Z: C3 B0 J
说心里话,川子舅脸沉不沉的我还真没往心里去,就寻思他就那样,扭脸就忘了。那会儿,我心里想的是,总算能和老叔单独说说话了。川子舅这一走,我这心里头还真就美得了不得,我撒欢地倒了盆温乎水,端老叔脸前说:“洗洗吧。”
7 T0 i. M' j3 f# E" p 老叔说:“你先洗吧。”
/ e: u+ Q. u$ N. j3 f 我说:“不嘛,你洗。”5 j9 k( G% M. h& M' |
老叔坐起来,洗了把脸。4 g! l" e# M$ o2 R$ z
我说:“脱了,都洗洗。”
' R/ V1 R2 j: J# u 老叔笑笑,刮了鼻子一下,脱了裤子。/ E/ ?9 S9 S6 o& X
“我给你洗。”我把水盆放炕上,拉老叔蹲下,撩着水,给老叔洗他的大枪和后边。洗的时候,我还故意在老叔的大枪上多摸了一会儿。老叔打我一巴掌。拿过毛巾自个儿擦了擦他的大枪。
0 X& K' H; s5 q+ x: ^1 d “还有脚呢。”我拉过老叔的大脚丫子按在水盆里,说:“叔,赶明儿我天天给你洗脚。”
3 x, A8 W" F, ^* `/ P “好啊。”老叔说:“我得先躺会儿了。”就躺下了。
) ~; d% v; X9 o% R5 r+ s0 O+ }1 O “嗯,我洗完,就给你焐被。”我去外屋换了点水,自个儿也洗了洗。5 y8 \- U7 ~9 S7 U
插了门,拉上窗帘,焐好了被。我脱得光巴出溜地就钻进了老叔被窝,在老叔怀里拱着。我说:“叔啊,都把人家想死了。”
3 o3 P# o. t* u 老叔笑笑,拍拍我后背。* X$ v2 r! R k& x! ?
我疯亲了老叔一阵子,就拱进老叔的腋窝。" a1 r7 C" k; [8 x# p# ^! J! Z! m
老叔躲了一下,说:“没洗,埋汰。”7 i0 P* r, B2 M8 }4 \+ _
“我不管。”我含住老叔的腋毛一阵亲,哦,我又闻着老叔的味了!我鸡鸡早硬了,在老叔的肚子上乱顶。8 i1 k% V; X& U7 n' V) y7 S
老叔撰着我鸡鸡,慢慢地撸。
1 H. K/ F: S" d$ L “叔,想死了。”我抓住了老叔半硬的大枪。
2 W2 O* P/ D% O; N) ^: G% ~% S- S- F% F 老叔亲着我,说:“想要?”. C i( X* ~/ w
“做梦都想。”我狠亲着老叔说:“叔啊,好叔,这两年苦了你了。全儿,先给你。”说着我就要转身把后面给老叔。
2 j( o3 y8 F3 M3 m% h3 g8 ~+ F 老叔抱着我,不让我动。他说:“叔在里面,腰着凉了……”
; L0 s2 n: o) p3 H7 ~0 ~ “是吗?”我一下子想起了川子舅的毛病,核计老叔可别……。就爬起来去看老叔的后面。6 a; q$ ~9 g9 o- L. i" n0 ~5 z. I
我扒开老叔的屁股看,见他的没掉出来,收得紧紧的。
$ L( n' a% K" ]: z 老叔不知道我的意思,他说:“老叔说话算话,现在老叔就给你。”说着,他头朝下趴在了炕上,也把一个枕头垫在了肚子下。这下,老叔的屁股有点撅,他背过两只手扒着自个儿的两瓣屁股,说:“来吧。”- ]5 R' n& a! t# B! a" Z1 u
我鸡鸡硬得跟着了火一样,我扑到老叔的大后背上,说:“叔啊,全子哪哪都是你的,鸡鸡也是你的……”2 t' t" R& T! u- R2 g! Q6 j" _
“快来吧……”
& P) |& M3 ]; S9 {, |9 e4 ? “老叔,疼啊……”我核计,我的太大,太粗。老叔的后面又小,又紧。我心疼了。) Q6 t7 A7 W" |& o; H8 f
老叔狠打了我屁股一下,接着,他抿了一把吐沫,抹在自己的后门儿那儿;又抿了一把,抹在我鸡鸡上。他撰住我鸡鸡对准了他后门儿……
) [$ W2 a" s/ z 我还是怕弄疼了老叔,一下一下慢慢地顶老叔……* O) ~. Q6 [8 x* c" M
老叔撰着我鸡鸡,把鸡鸡的皮儿撸上来,包住鸡鸡头,对着他的后门儿……
) `$ w: l5 z! ]" \3 o' }0 b 我再顶,鸡鸡头从包皮里滑了出去,滑进了老叔的里面……
: q2 \4 u. t% b5 S 老叔闷叫了一声:“嗯——”
4 t9 ^9 r" W1 N. ]! t& D2 q 我心疼得赶紧要往外拔鸡鸡。老叔的大手安在我屁股上不让我动。我停住了,死死抱住老叔的大后背,亲着老叔的大脖子。老叔抓过我一只手,抱在他脸前,“呼”地把我五个根指头都含进嘴里……
) X) B0 E5 R; d2 \( l/ U 过了好长时间,老叔回头亲了我一下,说:“叔给你了,用吧。”: `9 B. e5 f7 M( U- r) W
我轻轻地动起来。我每动一下,老叔都哼一次。我受不了老叔的哼哼,动得快了点。
1 P' T- |2 }4 p; M% g' u 老叔哼得扭着头……
b. d, M: {$ ^! l. k, O 我不敢全往里插,我怕疼死老叔。
! `" G4 \, _* F. L$ h1 K “快。射吧。快。”老叔不哼了,他把整个头都埋在褥子上,不动了。
$ R" f4 b+ x& C3 J: s 我有点来劲儿了,动得有点控制不住。我一只手紧撰住我鸡鸡根,这样就像鸡鸡上套了一个套子,就不能全没根儿地进到老叔的里面。我握着鸡鸡快动了起来。哦,我的腚根子麻了。哦,我来劲了。我叫着:“叔啊……好爸,亲爸爸……,儿子来了……啊!”我没射在老叔的里边。我把鸡鸡拔出来,都射在了老叔后背上……。接着,就抱住了老叔。我就那么紧抱着老叔,亲老叔脖子,在老叔后背上紧蹭。我射出来的精水在我肚皮和老叔后背间粘着,直到被我来来回回地蹭干。! S, t& k' A6 ~0 t8 |6 F) k/ J3 m8 o
老叔还是趴那儿不动。
4 `% Z+ H. \- G9 k% U 我从老叔身上爬下来,拽出他肚子下的枕头。我推推老叔,把枕头塞他头置下。% Q: I; X! h+ {! H% b% ?" x
老叔伸出大手抹擦了把脸,翻身躺枕头上,把我搂在他怀里,看着屋顶。* l6 Z+ `" n; b# R: \8 O
我枕着老叔的胳膊,说:“爸,疼不?”
+ t7 z7 K7 [; S1 g+ o 老叔没回话,也没看我。他又抹擦了把脸。" \, b2 Z+ j5 M: B8 W @, }
“老叔,你哭了?”我去摸老叔的脸,摸了一把水。我也不知道,那是汗,还是眼泪?8 ^% S( y. ?& y% G; I: n( {
“没有。”老叔搂紧我,说:“哭啥?”
4 c" }- K; m/ j# h “叔啊。”我亲着老叔说:“爸,你用我吧。”& I$ r$ ~# f; h* G
老叔搂紧了我,不让我动,说:“小傻瓜,你不都给过叔了吗?”
" A M, P4 b9 f; C% i 我看着老叔说:“爸,你心里不好受,是不?”9 i ]/ z# \1 Q L6 W" R
老叔不看我。他说:“叔高兴。高兴!”9 U: O, x% w9 o2 y
“你看你呀,人家叫你爸。你还是叔啊叔的。”我去板老叔的脸,让他看我。
3 o5 t) E; x3 p, |+ P 老叔转身抱住我,他看着我说:“全子,你的日子也不好过,我明白?”
- x6 ?5 }1 c H 我心里一阵委屈,说:“爸,你知道这两年人家都是咋过的吗?我来奉天就是为了你啊!”
+ j7 U0 D: r H “难为你了,全子。”老叔说:“你拉扯着赵爷,拉扯着妞妞,都是为了我。我心里啥都明白。我回来三天,又赶上这么些个事儿,我这心里啊……”
* l) V' N' J" M5 W1 [; L" N0 r! J 我怕老叔难过,赶快改口说:“爸,你回来就好了,原先我还核计,得等你十年呢……”0 E& y5 X5 [5 _
老叔说:“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你了。”
/ p3 T5 I/ h' ]' O6 O9 m+ c6 Z “爸。”我在老叔的怀里撒着娇,说:“你到现在一句也没答应我。”
# }% Z1 H8 r/ P5 \# L 老叔亲着我头,说:“答应你什么?”
- x/ H$ R- X# H k" m1 T 我说:“人家跟你叫爸,都叫多少声了。你一句也没答应。”
( Y2 a, \, I5 b( g+ \ Z) |1 T" m; f 老叔拍拍我,说:“好,叔答应。”
; w D- L/ P# o P “那我再叫。”我贱得了不得地叫:“爸。”; a, D; c/ i$ g3 v4 ^
“嗯。”老叔把我的头抵在他下颌那。. d; _1 J( Y6 m% K( d0 U2 @! g
我抬头看老叔说:“不是这样答应。” s+ Z N+ ]9 a% F3 s, c+ F) u4 ?
“那咋答应。”老叔看我。7 ?2 x' P- `# U- ]
“就不是这样。”我晃着老叔说:“像以前在学校,你抱着我那样答应。”
* K% \3 r4 p& u( E+ g 老叔笑了,说:“你呀,我的全子啊……”
" {0 l: `. e, X, f8 J* u) c" K% C; z 我捧着老叔的大脸叫:“快!”+ n# Z( e v7 b' f' q ], @
“好,你叫。”5 R6 o: E9 f/ R9 f: B
“爸。爸爸。”
; o) y# V4 H/ z( O “哎!”
) U S+ R3 b/ j: c8 I- w! M p “好爸。”我在老叔大脸上没边没沿儿上下左右地亲,说:“爸,你这一答应,你知道人家心里有多舒服吗?”
, t' h$ t i( L “知道,我都知道。傻小子,你以为我就不想吗?”老叔说:“全子,你看看我现在,除了你,我还有啥?赵爷没了,妞妞走了,玉良也不在。我呀……”
. ^* P0 S: B8 |. _( D) I5 H: \ 我说:“爸,你不是刚说了,还有我吗。”
2 Q6 b$ ?2 [8 U X, K! T “对,还有你,还有我全子。”老叔看着我说:“全子,你当爹了,有了孩子了。你可就是大人了,你可得好好待你媳妇儿啊。人家一家人可是在你有难时,承全了你啊。”1 D+ L& P/ E( {7 I5 b
我顺嘴说:“知道啊。”& b5 c4 D g8 g" `
“对了。”老叔说:“明天你给我找身衣服,我这里边的也得换换了,竟是虱子。你不烦,你老丈人、你媳妇儿还不说啊?”2 M! j& H7 V) I: G0 d* G
“谁身上没虱子?爸,你身上的虱子是啥样的?嘻嘻。”我捏着老叔的鼻子说:“川子舅身上的虱子跟他一样,都是黑的。”说完了,我就笑。
' X* D& N5 k* n6 t& |; d) S 老叔没说话,也没笑。
! j" d6 N! c) z5 z' V8 Q% A- c# P 我去膈肢来叔,说:“你咋不笑呢?”
) ?8 K6 P, j. Q, _$ y “老实。”老叔按住我手,说:“明天跟我洗个澡去吧。”, X' l. t% D6 ~6 V
“我不去。跟你洗澡我就硬。澡堂子里那么多人瞅我硬,多呵碜。”我说:“你自个儿去吧。”8 C$ h$ Q3 @: W' D: R1 x0 x. z o
“行行,臭小子。”老叔拍了我一巴掌,说:“不早了,睡吧。老叔搂着睡。”
) K& @8 P+ e1 @; e, Z1 _: [说好了,吃完早饭,我去师娘家看凤香和小孩,老叔去北市场的登瀛泉洗澡。我告诉老叔,洗澡回来,就直接去车行;我这边看完她娘俩儿也去车行。我知道老叔身上没钱,就给了老叔二十块钱,老叔说:“给我这么多干啥?”我说:“你拿着用吧。花没了,再冲我要。”我又给老叔找了几件我的衬衣还有裤衩,老叔说太小,穿着紧,就都给我扔回来了,只把我那个白裤衩揣兜袋里了。( Q8 k; c+ [6 J1 u+ l3 {0 R
这边我和老叔刚要出门,朴成浩来了。他硬拉着我和老叔上他家去,还说他父亲在家等我们呢。老叔说我们身上戴着孝,再说还有别的事,说以后有时间一定去。朴成浩跪地上就不起来,说我们不答应,他就一直跪下去。没办法,我和老叔只好改主意,跟着朴成浩去了他家。8 A% Y" ^, U4 B" K4 f: x$ T
朴成浩说他家不远,就在对着奉天纱厂南门的玉温里。我们走到奉天纱厂大墙那,就看纱厂大门口还是乱哄哄一片,挺多人在忙着往外扛布、扛麻包。朴成浩说:“都抢了好几天了,也没人管。”他指着大墙旁边的一根电线杆子说:“这就是爷爷和妞妞出事的地方。”我们在电线杆子那站了一会儿,也就这会儿,就听“咣咣”几声枪响,就看纱厂大门那儿,有几个大鼻子士兵在朝天放枪。糊在纱厂门的人群“呼拉”一下子,大人喊孩子叫地跑散了,地上满是扔下来的布匹和棉花包。一看那架势,朴成浩拉着我和老叔赶紧拐上玉温里往南跑,跟着就闪进了一个小胡同。
9 a% q$ I2 V; e7 l7 i* L 顺胡同又向西走不远,朴成浩指着一间有雨搭、前脸都是拉门的青瓦房说:“到了。”说着就朝房子里边喊“阿爸吉”。
* K$ z5 K A5 ~2 b/ ^0 O: E 拉门一开,朴成浩的父亲朴炳哲一身朝鲜打扮地在雨搭那穿上勾勾鞋,急忙跑过来。他向老叔和我鞠着躬说:“欢迎欢迎。上屋请,上屋请。”6 J9 h& }1 `1 o
“爸爸。”随着叫声,妞妞也一身朝鲜小姑娘打扮地跑了出来,她拉着我和老叔往屋里走。在雨搭那,妞妞跟我说:“大哥哥,脱鞋。”
# S( [6 g% G( [ 我笑着拍拍妞妞的小脑袋。1 e h* d; v; D/ n9 ^3 r' e" d
我和老叔也学着朝鲜人的样子,脱了鞋,拉着妞妞进了屋。屋里不大,进屋就是炕,全铺着芦席。不到一丈的见方的屋子,三面是墙,一面是糊着白纸的花格子拉门隔断,左右两面墙个有一扇小门。拉门对面右墙角那有一个被垛,挨被垛有一个箱子;左墙角那有一个白瓷瓮。迫成浩让老叔坐在面对拉门的正座,说:“请‘阿列摩咕’上座。上座。”
2 \% C; A' s' A" Q7 n 我们刚进屋盘腿儿坐下,左壁小门开了,一个穿朝鲜短衣长裙的女人,端着托盘走进来。她回手带上门,跪着把托盘里的茶水推到我们面前说:“请。”
& W/ J0 I' g2 o “这是我妻子。叫崔淑善。”朴成浩跟老叔说。% i# y A: w. E& P3 i/ H
“你好。”老叔对女人说。
3 O* U$ v5 {6 W4 G; Z9 p# k: n _ 女人向老叔行着礼。她差不多是跪趴在席子上,对老叔说:“多谢你们一家人养育了我们的孩子。”
; ^) B4 A. H& L* ^ 朴炳哲对那女人说:“你先领妞妞去吧。”0 G: a( N2 m# J
女人向公公行着礼,说:“知道了。阿爸吉。”回身再向我们行礼,说:“请你们慢用。”说着,就领妞妞退了出去。( W+ `$ n; G- Z: d
朴成浩把茶杯向我和老叔身边推了推说:“请用吧。”
! x$ j3 o( ^7 }1 h' k 我和老叔喝了口茶。* X" C" j0 T! x1 c0 H
朴炳哲也喝了口茶,对老叔说:“这实在是天意啊。我儿子成浩在安东找了半年多,也没找到你。没想到,在沈阳却意外地遇到了自己的女儿。”
+ `& c) J9 w* a2 [' a% [4 p “沈阳?”我看看朴炳哲。) S* O0 H" W9 F# ]# S
朴成浩说:“哦,你们还不知道吧,昨天苏联红军已经正式接管了奉天。奉天已经改名叫沈阳了,年号也不叫康德了,又改回了民国。”
* P- M0 X' u# B: d" E) ]$ d, ^) e “是吗?”老叔高兴地说:“那咱们都不是亡国奴了。”& q) K+ g$ Q) D# h1 y
“是啊。”朴炳哲说:“我们朝鲜也要解放了。”
$ T' s' z( [& p- b3 h$ f0 ` 老叔对朴成浩说:“我还得感谢你啊,要不是你把我们老爷子背回家……”
8 i6 S" V- |" u0 G _ “关先生。”朴成浩抬身跪起来,向老叔鞠着躬说:“我是真心诚意地谢谢您。我妻子在监狱里被日本人打残了,她不能再生孩子了。我就妞妞这么一个女儿了。没找到您时,我非常痛苦,以为我这辈子再也找不到女儿了;也想过,我再也不能有女儿了。现在看她这么好,我真是得感激您一辈子啊。”
% w7 H+ Q+ V; |9 Q9 D 朴成浩哭了。
5 q' }3 P, E6 v) p “哦。你也吃了不少苦啊。”老叔拍拍朴成浩,说:“要说谢,我那也是一时的恻隐。赶上这乱世,谁也保不住会遇上什么叵测。两年前,我也进了监狱。我是这个月的14号,刚被放出来。”老叔转身,搂着我肩膀,对朴家父子说:“我在狱中这两年,全靠我这个侄子一个人做事,还有在其他好心人的帮助下,妞妞才平平安地又回到亲生父母的身边。”
6 L0 S$ W, b+ G* [2 o “是吗!”朴成浩拉住我的手,一下子把我抱在怀里说:“好兄弟,我知道一个人养活一家人的艰难。”他流着泪说:“我比你大几岁,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亲弟弟。你说吧,你要什么?哥哥都给你。”$ n# O) Y3 \1 @ m, M
“看你说的。”我笑了,说:“妞妞一直跟我叫大哥哥。要叫,我该叫你叔叔才对啊。”
" b4 ^9 u5 Z3 J! P" }6 K% ? “那怎么敢啊?那怎么敢啊?”朴成浩一个劲地行礼。给我整得挺不好意思,一时不知该咋的好了。我就拽老叔,让老叔给我辙辙。# a9 R% C2 ~0 n0 x0 I
“哈哈。”老叔扶起朴成浩说:“不管咋论,看来我们还是有缘分的啊。”0 W1 U4 c! ~/ K& \2 j, G F, h
“是啊。是啊。”朴炳哲也擦了把眼泪,说:“我们也不要这么干坐着说了。”他合掌拍了两下,扭头冲屋外叫:“上酒。”5 N4 S# g3 L1 X0 x" s1 t# {
还是左手边的那个小门开了,朴成浩的妻子端着满满一炕桌酒菜走进来。她把炕桌放在我们面前,低着头说了句“请慢用”,又退了出去。* X7 p5 N3 m; w; x
朴成浩拿起炕桌上的酒壶就倒酒。% w; N( f# K; ^
老叔说:“我们刚吃过了饭来的。”) y/ c+ x+ \+ C, v1 G
“关先生。”朴炳哲端着酒杯递给老叔,说:“我们朝鲜人喜欢歌舞助兴,以酒待友。今天这酒是我们一家人感激你的酒,是高兴的酒,你一定得喝。”
! _9 ^, r4 j& S& o p9 _ “是啊,关先生。”朴成浩说:“为这事父亲叮嘱我好几天了,你一定要理解我们的心情。”9 S* }/ y0 M6 x% E# c7 c' h) a' a
“那好吧。”老叔接过了酒杯,说:“妞妞能回到她父母的身边,也是圆满了我的一个心愿。”7 Y" x2 e% D u$ a% W H
朴成浩也递给我一杯酒。
2 ?5 N: n( Y! w. Q+ l8 ]7 g “来。”朴炳哲举起酒杯,说:“为谢谢你们的恩情,为我们两家友谊长久,干!”. z& p; s) ?- g- g
四个人一起喝了酒。老叔说:“多谢多谢。”
- D' R. ?4 Q0 `' V/ a0 @: | 朴成浩给我和老叔夹着菜,说:“也没什么好吃的,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C. T( H3 K& h% V
朴炳哲说:“你看,怕你们吃不惯我们朝鲜的辣白菜,我们把辣椒放得少少的。”
( G8 z& {8 E! T8 v- \; Y# J7 W 朴成浩说:“这是我们朝鲜人喜欢的酱汤,你们喝一口,看可口不。”, M' \; t* O. P5 ~
我喝了口酱汤,挺好喝。
/ F0 N1 n% z* p6 l3 T 老叔也喝了一口,说:“不错,别有风味。”他对朴炳哲说:“朴先生在哪高就啊?”
' p# z! P- y+ S “呵呵,惭愧惭愧。我在西塔初中就职。”朴炳哲说:“看关先生仪表堂堂,为人又这样和善豪爽,真是相见恨晚啊。”
8 |' c1 Y' }, I6 A3 | “哪里哪里。”老叔说:“其实,成浩在我那里时间不是很长。那会儿,他还不像现在这样,话很少。我们互相了解得并不是很多,只是看上去人很诚恳,很实在。”
$ }# Z+ g) }0 e' ^ “说起我这个儿子啊,咳。”朴炳哲举杯邀老叔又喝了口酒,说:“关先生,凭你们爷俩的为人,今天我一定跟你们说个痛快。”他说:“我老家在朝鲜平安南道顺安郡,离平壤很近。我父亲继承祖父的家业,开了个药铺。‘柳条湖事件’的前一年,日本人说父亲私通游击队,要抓父亲坐牢,一家人连夜迁往延吉,投奔了一个远房亲戚。在延吉,父亲开了家牛肉铺,我在学校教书,日子还算可以。后来,父亲得罪了日本浪人,被打死在铺子里。老母亲也病到了,没出两个月,母亲就过世了。延吉不能呆了,我带着老伴儿和13岁的成浩去了吉林市,还是教书。一来而去,成浩高中毕业,也去教书,还成了家,添了妞妞。妞妞两岁那年秋天,成浩突然从学校跑回家,说出事了,得离开吉林。我问他:‘要去哪?投奔谁?’他说,他也不知道。结果,成浩走了三天,警察就来家查问我。我看情况不对,就和老伴收拾收拾也准备走。想想,去哪啊?在满洲,哦,在中国东北,我只有个那个在延吉的亲戚,听说前几年他一家去了沈阳,我以为成浩也投奔他去了,就和老伴来到沈阳。到沈阳一看,还是没有看到成浩,心里又气又急。没办法,在那个亲戚的帮助下,我只好在沈阳住下了,找了现在这份差事渡日。谁曾想啊,也就这个月的10号,成浩领着妻子突然来家了。你说说,我能不高兴吗?这又找到了小孙女。哈哈,我这个老头子啊,高兴啊。”这就又端起酒喝。
9 x4 s" z& k$ H* F “哦。”老叔问朴成浩:“这么说安东也在特赦?”5 p; `6 e# `: G1 C ]% @' m
朴成浩说:“我是去年年末放出来的,我妻子比我早两个月出来的。出来后我们就在安东四处找你们。”
, H$ s0 D4 I% D t9 j2 p% u “这真是有缘必有相逢时啊。”老叔笑着也端起了酒杯。. I8 p9 k/ [" ]3 R
“是啊是啊。”朴炳哲说:“关先生重获新生,有什么打算吗?”( q/ _* y4 j/ c. p7 M
听朴炳哲这一问,我心里“格蹬”一下子。老叔回来已经是四天头了,我和川子舅谁也没问过老叔这话。就说是老叔刚回来,就赶上了这么些个事,可谁都只顾着忙了。除了忙,川子舅想的是他的车行,我想的是又见到老叔了。谁也没替老叔想想,他该咋办。也许川子舅和我想得一样,就核计老叔回来了,高兴。就核计老叔本来就是自家人,他就应该住咱家,和咱一起过日子。可再是一家人,也得把话递给老叔,也得让老叔心里有个底儿啊。说真格儿的,要是换我是老叔,我心里也得多转转。我住的是川子舅家,我是已经和他闺女有了孩子的女婿,那是正章儿,也是川子舅愿意我住他这。可老叔能愿意住这吗?老叔是个有骨气、要脸儿的人,他能干请着坐吃我们,让我和川子舅白养活吗?绝对不能。再说,就说他是叔公公,那一对亲家老爷子住一块儿堆,老叔和川子舅都得劲吗?压根儿,川子舅就知道老叔根本不是我亲叔,我是拿老叔当亲叔还亲,真要没和凤香成家这出,我起根儿就是打算跟老叔过的。可川子舅不知道我和老叔有多亲,他知道老叔是他八杆子打不着的那个外甥,也就是玉良的叔,他只知道我只是玉良的同学。要说赵爷要没死的话,他要住在这,那不管咋说也是爷爷公公,川子舅不能说别的。就这,川子舅也就够意思了,你还让人咋的?不对,川子舅说过,他和老叔打小就要好,眼下,老叔这样了,他肯定不能干瞅着不管。我也真是的,也太小心眼儿了,川子舅挺仗义个人,咋让我想成这样了呢?我就在心里自个儿骂自个儿,说我呀,真成了狗眼看人低了。
) K- U; A+ U$ K& C/ s# e; n 这么一想,我赶紧跟朴炳哲说:“我叔就住我家,他刚回来,腰不好,先养养再说。”3 z4 M; x' w4 f* p5 M! k
“呵呵,呵呵。”老叔看看我干笑了两声。+ J H6 h8 N$ P6 v
“那好啊。”朴炳哲说:“我的意思是,真要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千万来找我,我能尽力的一定在所不辞。”' a5 D' K% d1 S$ y! v
“是啊。”朴成浩说:“父亲在教育界还有几个朋友。”
$ M0 c% V) F! {8 P5 Y 看酒喝得差不多了,朴炳哲向儿子使了个眼神。朴成浩给我和老叔斟满酒,他抬起身跪着举起酒杯说:“请请。”2 G+ p$ j" d. Z" q5 T; C( R: ^
“谢谢。”我和老叔都谢着举起了酒杯。6 G0 K; t& U6 k( {
喝下酒,朴成浩跪扑在老叔面前说:“为表达谢意,请您接受我们的一点意思。”
/ P, N2 h" V% T, S3 y2 f 我不明白地看看老叔。( |# e6 O. _% b% w* E
老叔也好像没明白,他说:“你的意思是……”
' P; B# O/ G y C+ J: R3 g, X 朴成浩跪着挪到右手墙那,推开了那扇小门。他低着头,指着小门里的女人对我们说:“请吧。”
0 P3 K, M/ p9 m 我看见小门里铺着被褥,朴成浩的妻子在里面低头坐着。她正在脱去身上的短衣……/ A0 k3 F* W( M( ^( f3 M
我明白了朴成浩的意思,心一紧。天啊!还带这样的……# O# I) X9 u/ G
老叔也向小门里看了看,他眉头紧锁了一下,对坐在他身边儿朴炳哲说:“朴先生,我也有个意思……”$ h2 @9 ^* ] M: f+ Z$ K( X. U7 a
“请讲请讲。”朴炳哲睁大了眼睛说:“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我们一定尽力满足你。”5 G1 F& I3 ~, Y, r1 r
老叔静静地对朴炳哲说:“你让成浩把那门关上吧。”/ y. C+ B: F+ h0 p# { r) y* t
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朴炳哲向儿子拍拍手。朴成浩头也不抬的把那小门悄悄地关上了。朴家父子都低着头不说话。
4 q5 [' e8 G7 l “来。”老叔端起了酒杯,笑呵呵地说:“成浩,我很喜欢你们的《阿里郎》,好听。等下回来,我要听我们的妞妞唱给我听。今天咱们干了这杯酒。”说着,老叔一饮而尽。
" o8 W' d; k5 Q! a H" B; I “关先生。”朴炳哲双手捧住老叔的手,说:“我们可是诚心诚意的啊。”9 e m& S5 N3 d a0 n: }- H
“朴先生,你们的诚意我真的领了。”老叔笑着叫过成浩,说:“成浩,你不是要认德全做兄弟吗?”
2 r! ^5 H2 F, p, g) m “是啊是啊。”朴成浩还是不抬头,他挪到炕桌前坐下,擦这眼泪说:“关先生,我和父亲真的是要谢谢你们。”
' D8 G% k8 l- s r 老叔对朴炳哲说:“朴先生。虽说我这人行武出身,人粗糙了点。可我懂你们的意思,也知道爱的宽泛和窄瘪。你们真的不要用牺牲一种珍贵,来获得另一种安慰。真的,人的善良是互相的。我总那么想。大家要是都在不经意之中,就能随时随地地用和善去对待每一件事,哪怕是一加很不起眼的小事,甚至那件事根本就和自己没关系,那该多好。我呀,真是做不到。将来就看德全和成浩他们这些年轻人了。哈哈哈。”
9 A) X# p& [; N3 V: p7 u# w “关先生,我也明白你的意思,刻意地去做。让人尴尬不说,甚至还会亵渎了初始的本意。”朴炳哲端起酒杯,说:“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来,喝了这一杯。”接着,他又叫儿子,说:“成浩,再拿酒。”
\ ^5 u4 y" b& n “不要拿了。”老叔挡住成浩,对朴炳哲说:“我们真是还有事啊。”' S/ Q$ G/ M1 G u; }. p; x
“是啊。”我说:“到现在,我的小孩出生四天了,我一眼还没看到呢。”1 X' A; ^ n4 p/ M& }2 G
“是吗?这可真是的。”朴炳哲叫过儿子,说:“成浩,把那包打糕给关先生带上。”* F. E, A9 `, N' m8 l
朴成浩捧着打糕,恭恭敬地递给了老叔。! d. R+ _4 h Q, q0 N$ o. L
“这打糕我们收下。”老叔接过打糕,说:“成浩,下回来,我可要听《阿里郎》啊。呵呵。”
5 C" k- D. o# S2 B$ s9 t u+ } “你来,一定唱给你听。”2 c8 W- s0 J. U
我和老叔这就要走。朴家父子领着妞妞出来送我们,成浩的妻子没出来。2 c% w5 z0 D5 U5 N- J
从朴成浩家出来,老叔直接上登瀛泉洗澡去了。登瀛泉就在北市场边上,和奉天纱厂隔一条道。我要送老叔去,老叔说:“我在奉天呆了五、六年,比你熟。”就自个儿去了。6 ?) ~4 c/ j8 n% p' `0 C4 D
我去了师娘家,十间房和玉温里紧挨着,向东穿过一个胡同就是师娘家。我去时,师娘正在给小孩洗褯子。我把手里拎着的打糕递给师娘,挽上袖子,说:“师娘,我洗吧。”师娘推我进屋,说:“得,快去看看你儿子吧。”& I/ r- N* @2 W2 z
我刚进屋,凤香拽过一个枕头砸我身上,她头上包着我给他买的那快围巾,坐炕上指着我鼻子骂,说:“你来干啥?死外边总也别来?”
8 U) h* t4 |8 c9 H' {" r/ K “嘿嘿。”我捡起地上的枕头,说:“我这不是来了吗。”
1 q0 z% `7 _0 }3 m “你少他妈的来气我。”凤香狠瞪着我说:“这孩子是我从娘家带来的啊?咋的,你掐鸡把作(zhou),完了,舒坦够了,就没事了?咱娘们儿死活你就不管了?”( e$ z8 S0 h( D+ l; y6 H
“看你说的,多难听。”我凑到炕沿前去看那小孩。1 N) F$ J2 Z% u8 E9 [! E! G9 ]
“损犊子玩意儿,你还想让我给唱一段啊?”凤香逮着我大腿根儿狠掐,说:“我都要死了,你知道不?”
- K5 I9 M9 q1 ^: u3 h “哎呦哎呦。”我疼得直叫,说:“吓着孩子。”
; G. Y6 c' b8 s& l( c4 u2 d 也许是听见我叫唤了,师娘跑了进来,说:“这是干啥呢?”她拽开凤香的手说:“我的小姑奶奶哎,咋还掐上自己个儿的男人了?”这就给我捞一边,说:“你也是的。有事来跟凤香说一声,不就没这事儿了。”说着就给我使眼神,意思是让我别惹凤香生气。+ D) j, Z/ j4 J; q; W. L
我说:“那边也倒不开空啊。” c4 A+ {! O$ F( e
凤香狠剜了我一眼说:“也不撒泡尿看看你那德性。你是皇上啊?还是那大臣啊?”
/ J' d0 ~, c5 n; M* q “你看你。”我说:“那边刚埋完爷爷,妞妞他亲爹……”
# O$ l! g( V/ d# D+ ~% d* r “啥?你说啥?”/ D; b- Z0 l* G% m: |( w
师娘搥了我一杵子,说:“你可真是个二楞子。我本不想跟她说的。”她跟凤香说:“凤香啊,干娘是怕你着急,寻思等出了月子再告诉你。”4 V# e8 h/ l) ^7 ?( a
凤香急着问我:“爷爷咋的了?妞妞咋的了?”+ I: n' s ^3 c7 P
“得。”师娘对凤香说:“说了你可别上火啊。月子里一上火,奶水可就回去了,那孩子不就遭罪了吗?”' o$ b6 Q% Y$ q1 |# A
凤香跟师娘说:“干娘,你们都让我猜闷儿,我不更着急吗?”她又骂我,说“小冤家。你到是说呀。”4 f$ a1 B, g5 M
我在炕沿边那坐下,说:“爷爷死了。妞妞找到他亲爹亲妈了。”5 R( B& I; U0 i0 n6 O6 E2 Z
孩子哭了,“哇哇”的。我刚要去碰孩子,凤香一巴掌打住了我手,她抱起孩子,解开衣襟,夹起大奶子,把奶头而塞进孩子嘴里。孩子不哭了。: q8 h+ A3 F [$ a0 B' f
我高兴地说:“有奶了?”
9 U. ?' e" r* Y# W5 \) i 凤香不理我。她奶着孩子,扭头看窗外。
2 H$ G0 Y+ y9 P “还挺足兴呢。”师娘说:“昨天下晌就来奶了。”
. c+ g1 Y) B O4 @! i, k 凤香不看我,她抹了把泪,问:“爷爷咋死的?”
% q* z# [8 T% u+ G4 U* [, V 我说:“给你去找大夫,路上,让抢纱厂的人踩死了。”( M% W4 ?+ S4 A/ u: ^% c# ]' ?
凤香问:“啥时的事儿?”
/ A5 ]5 Z8 p: s' l- @- d “大前儿个,咱孩子下生时。”我说:“爷咽气时,听见咱孩子哭了。”5 m: K4 S# f) q+ m, s6 r
凤香还在抹泪。: Q: P- \+ S8 S# e5 _ H- g# m
师娘拿了条手巾给凤香擦把脸,说:“我的小祖宗哎,月子里可不敢哭啊。做下病,可是一辈子的事。”. f" c: S/ [. Z- ~
凤香给孩子换了个奶头儿,拿过师娘手里的手巾自个儿擦着脸,说:“不哭了。”说着,她转转身,把正吃奶的孩子靠近我眼前,强笑着说:“看看,像不像你这个损爹。”
; W4 ~' }' l9 z% a+ n9 g( i 师娘说:“得,你小公母俩先唠着,我做饭去。”临出门,她跟我说:“不兴再惹凤香哭了。”: A4 |) a- h# B) A5 Q" K6 x
“嗯。”我应了声。$ G4 @5 K0 p4 T, x
凤香问我:“妞妞咋找着他爹的?”
c6 Z! M* N, I) I* u& L% ? “巧了,爷爷让人给踩了,把爷爷背回家的,正是妞妞她爹。”我说:“这不,今天一大早,本想直接来看你,结果让妞妞她爹给截了去,硬拉着去了他家。妞妞亲爷爷是个教书的。他们还给咱带了打糕,你吃不。”
% `8 B1 y, w# W) B3 q5 x9 {3 ~ “你傻啊,月子里能吃凉的吗?”凤香剜了我一眼。她说:“你身上带钱没?我在干娘这做月子,干娘伺候咱就够不落忍的了,可不敢多花干娘的钱啊。她日子够进巴的了。”
% @% U) ^/ m1 p. ]9 M# Z4 u 我说:“爹都给了。”* V, x9 c+ P7 N5 u3 \
“那是爹的。”凤香说:“你再给干娘扔点。”
4 F% C6 o& H1 M8 @! W4 B5 B “行。”我说:“早上给我叔留了二十,我这还有二十,给师母留十块吧。”4 a- H- M2 x$ s" y, R5 u
“你叔回来了?”凤香说:“他不是下大狱了吗?”
/ K S3 M! v6 h r! D( N “是啊。他回来了。”我高兴地说:“要说这个巧啊,就咱孩子下生前一天回来的。”
J+ D& D8 G/ Q: ~3 Y. Z “这咋说的。正赶上我这样。”凤香说:“你和爹还有你叔这三个大老爷们儿,谁给你们做饭吃啊?家里不得窝曩成啥样儿了呢。”
+ f8 [" {, g+ X. ~1 b6 [" y “比你在时还利整。”我说:“我会做饭了,你就别操心了。”
$ `: [, `3 I% E2 U2 B, @ “小冤家。”凤香说:“叔回来了,你可得多照应着点。从那里出来的,体格都给祸害完了。”- O z" d. Y% o& U* x# U. x6 s
我心里一热,说:“我知道。”
, O! t) N5 y" l3 V+ _& @ 凤香说:“你说我爹啊,他有心没心。就跟没我这个闺女似的,我死大街上,他都不带问一问的。”9 Q; t0 O' t) m4 Z: B& H; D
“那你可冤枉爹了。”我说:“你在家疼得打滚那阵儿,是爹骑车找的师娘。”! B2 E3 o, k( t
凤香说:“那他把我扔这就不管了?”4 i4 m3 A1 a7 A7 r1 \
“你看你,越哄你吧,你还越来劲。”我说:“还把爹捎上,一块儿骂。”6 [2 f" w* t* f7 q8 u
凤香又掐了我一把,说:“损鳖犊子,再说再说。”
. h- Y9 t4 e8 l W3 r& R3 A0 U “哎呦哎呦。你咋又掐啊”我看着我胳膊说:“都给人家掐紫了。”, h: y: b* E8 ~) T
“哪紫了。哪紫了。”凤香拽住我胳膊,“吭呲”就是一口,咬住了,还就不松口。% B% w S6 x# C
“呦呦呦,嘶——”我咧着嘴叫:“你咋还咬上了。”
" y+ E/ J0 v8 a. j5 ? 师娘跑了进来,说:“这大呼小叫的,又咋的了?”
! R% R9 @" N& S0 f “没事没事。”我拍拍胳膊笑笑,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递师娘,说:“师娘,先留下。不够了,我再送过来。”* B/ |! T4 `6 [" y9 T W% E
师娘说:“你爹都给过我钱了。”
- j: u: \) z, ]4 E8 g. k" I 凤香跟师娘说“干娘,你要不拿着,我现在就让他背我回家。”) B; t" M" f8 O
“死丫头。”师娘说:“行,我拿着。”
9 Y$ i8 u1 k6 ~8 s* H 在师娘家,师娘这也不让我干,那也不让我动。凤香骂也骂了,掐也掐了,咬也咬了,这就说瞅我在她眼前晃悠,她闹心,死活撵我走。我就去了车行。师娘还给我拿上了两快朴成浩给的打糕,说让川子舅他们尝尝。
3 l _$ S7 k$ `* b* ^ 到车行,川子舅忙着手里的活儿,问我:“你叔呢?”
5 G% \$ R" C9 n6 d8 ~, V, S6 x/ X: Z$ D 我换上干活儿的衣服,说:“洗澡去了。”
5 X5 j) ]" s" Y X3 N 二倔子冲我说:“你媳妇儿都生好几天了,你没看看去呀?”
" g+ l _' A, z( U1 R 我说:“刚打那回来。”
/ `2 _# f* Y1 J& N. e 川子舅问:“小崽子好玩不?”
3 y' y8 C& w+ y4 {6 x; L 我说:“跟个干巴猫似的,不敢碰啊。”$ d# k1 K k8 N/ j) s
“呵呵。”二倔子说:“下生就你这么大,那不成精了。”
$ U/ D' c0 j& O8 `- {. A& R 眼瞅晌午了,川子舅要张罗吃饭,就问我:“你叔咋还不回来?”! T- N u7 R' P
我说:“我也不知道。”# A$ r% r! R3 o7 T
川子舅问我:“他身上带钱没?”; E, E$ ]. v" [/ W$ q) w, I# |( q: I
我说:“早上我给他点。”
& o% C, ]& |& C, p' x “得。”川子舅说:“那饿不着他。咱先吃吧。”* | u8 W G9 L, ]3 y
吃着饭,我把朴成浩给的打糕拿出来,想让川子舅他们尝尝。川子舅一扭脸,说:“我他妈顶烦的就是高丽棒子。”# c. I) h+ N" H' x( Z: C T7 M
我说:“那和打糕有啥关系?”就拿起一块给了铁头。
/ ^( ^ `* [* I& L+ x8 I 川子舅冲我说:“你懂个屁。”
4 \# [+ i. ? q* y/ F# C4 L 二倔子可不管那个,拿起块打糕咬了一口,说:“还挺劲道。”跟着,就就叨咕,说:“这几天市面上挺怪,这小日本一投降,原先满大街的警察,也不都钻那耗子洞了去了。街上除了大鼻子兵,还来了不少关里兵,侉了巴叽的,还都他妈的挺仁义。”
4 u) e2 O5 {3 m& L 川子舅说:“啥是关里兵?”
8 K- [6 Z6 m# F) v “八路。”二倔子说:“抓兵的也没了。”' g" x: [2 m3 c) m
“还九路呢?”川子舅说:“小日本完蛋了还抓哪门子兵。”% c4 M5 l+ g6 `0 e
“掌柜的,这话你老还别这么说。这年头,除了身上的虱子多,再就是他妈的兵多。”二倔子跟川子舅,说:“你没上窑子街(gai)那看看,”
4 ^5 {" D8 P" M8 Z. h2 M “肏”川子舅说:“上哪干啥?”
+ H. w0 L/ U7 X/ G “不是。”二倔子说:“我说的不是进里头。你就站那看,满街上的小日本,孩子老婆地跪那,披个麻袋片,端个破饭盒子,‘辛交辛交’ 地要着吃。”; V9 R$ }2 N2 o5 J0 P
“可不。”我说:“才刚儿,我搁那儿过,也看见了……”- B" M6 J K0 s/ L; P: ]
川子舅一瞪眼,冲我叫:“我再听你说上那去,看我不打折你腿。”
; F1 Q( Q+ c! R* |: ^/ v. k 吃了饭,吕德明来了,西装领带的,还别着管钢笔。离老远,川子舅就冲他叫,说:“咋的?还真当上教授了?”$ U# ~+ B! F( `/ ~3 b/ i6 r
“嘿嘿,都是行头。”吕德明笑笑,说:“混饭吃呗。”
& [ @7 U4 I! Y( b2 g* P2 a' E8 D" R 川子舅问吕德明:“那事成了?”
- Z/ X: ?+ O. _6 E( r5 b2 J! d1 [ 吕德明说:“我过话了,差不多吧。”
7 v- `+ g% K. }* R 川子舅说:“你还用做事啊,光吃箱子底儿,也得撑个贼肥。”
r( f! i% f8 Q “不做事,西北风也没人给刮啊。”吕德明说:“别看咱人不济,去报社当差了。”
; r: r; k" W7 c) H* I/ S “哦天爷。”川子舅说说:“那我不看报纸就对了。”
6 T& l a" `. i& m" q7 M9 k 吕德明拍了川子舅一巴掌,说:“你啊,还抱着老皇历不放。现在又回到民国了。”说着,他叫过川子舅又咬耳根子。% M# ]6 B7 t1 Z2 K: N* B
川子舅听了一会儿,对吕德明说:“一会儿我得出去,你跟德全说吧。”9 l+ J' Q4 E0 L1 o3 K
吕德明就又过来跟我咬耳根子,说一会儿有个人来,取这包东西,还告我跟那人咋咋说话。这就把那包东西递给了我。/ B3 A8 q: n0 H& `
我接过纸包,说:“行吧。”# {9 |7 }7 Y1 Y2 f! q4 p" l
“可别整差了。”吕德明说:“话茬子不对,不能给他。”
2 U1 t( S6 i( O7 L& O4 X 我说:“知道了。”
8 V3 }9 l& { U; j! ^ 吕德明走不大会儿,川子舅也走了。我一边说着活儿,一边笑吕德明,这都是什么事呀,交给东西还这个那个的。干脆,我也不想那个了。我就核计老叔,心说老叔这是上哪了?洗个澡,咋还去一大天啊?没准是洗完澡,又上哪玩去了。看看表都四点多了,我就往路上望。核计也该回来了。
+ v6 Y1 _% u: f& M 二倔子就逗我,说:“这又等哪个小情人呢?”; e G8 g- h% m0 g1 ]% c3 a
“别胡说八道。”我说:“我老叔咋还不回来呢?”9 ~3 B' ], R8 c' C4 [* j3 l
“就那天我给他剪头的那人吧?”二倔子说:“那人挺有甩头。”# o: ?0 Q+ Y6 X# T
我没搭理二倔子,就自个儿叨咕,说:“这刚来奉天,能上哪呢?”6 V* ?( D9 N. D/ X
“你叔不是奉天人啊?那可别走丢了。”二倔子说:“我说你呀,赶紧找找去吧。别像大头似的……”
: b! U8 k+ N: F3 R* U+ y1 T “闭上你那臭嘴?”我这么跟二倔子说着,心里还是不落底。5 L: L- I) h# p. L4 ~
“哦肏,好心当了驴肝肺。”二倔子说:“这年头,还有个准儿?”- `( u! ?# {* W% Y: }* X
再往道上看,远远地就看见一个人向车行这走。一看那走道的架势就是老叔。我跟二倔子说:“还用找啊。那不,回来啦!” 2 c3 p6 E9 F/ V
来人不是老叔,比老叔年轻,可背影瞅那身板儿,跟老叔一点都不差。这人,礼帽压得挺低,再戴个大墨镜,也看不清是个啥长相。他走到我和大头跟前说:“请问,吕先生在吗?”! ~; r! N" y d* P
天啊,这说话声儿,我咋这么耳熟呢。能是他?
" c7 D! K2 K8 i2 t& C* Z “吕先生刚走。”我抢着说,也问他:“你是……?”
4 F9 N- b( t4 g6 m+ u) X+ q 那人没应我的话,抬手在脸上摸了一下。他看看四周,说:“我找吕先生。他不在呀?”# j/ t4 d) g& C: g
我忽悠一下想起吕叔跟我说的话,我问那人:“你找他有事吗?”, |9 j- U$ M6 g/ o3 J+ n/ d/ ^
那人静了静说:“我有辆车,要出手。”
8 _/ ~& `) ]( r/ U; w% N! I- H 我问那人:“是‘富士’牌的吗?”4 x$ h0 N: J1 q n# |- n) }$ S
那人说:“杂牌子。”
" J: m; |9 u; P “跟我来吧。”我那人领进了屋,把吕叔给我的纸包递给他。我再问:“你是不是?”
6 D& P" S& p1 G4 ?2 P' ?; [ 那人也不吱声。他拿过那纸包,赶紧从屋里出来,急忙朝北站那边走了。: e9 `+ x4 `* ^9 s# @
我看着那人,心里砰砰直跳。我敢保证,我绝对没认错人,那人肯定是他!我不死心,出门就跟了过了上去。那人走得很快,像似觉出了我在后面跟着他。还没走到车站广场,那人闪进了一个小胡同。我紧跑了两步,也跟进了胡同。那人在胡同里站着,我在他跟前儿停下,问:“你……”
8 E6 X. L; g% u" v% T 还没等我说完话,那人猛地抱住我,说:“全子。全子。我是玉良。我是玉良。”他摘下了脸上的墨镜。. Q9 f l! G3 B
真是玉良。他黑了,老成了,看上去能比我大十来岁。我拉着玉良的手,眼泪就淌下了来。我说:“你咋回来的?你从哪来?你现在住哪?你不知道我想你啊?”我说:“我去营口看你,他们说你被点了兵。”我说:“老叔也回来了,就在我这……”我不管不顾地说呀说……
- {% N9 L: @4 x) L 玉良听着我说话,也看着周围的动静。好象挺着急,也好象挺害怕。他拍拍我肩膀,说:“我得赶紧走,火车要到点了。”说着,就着急忙慌地往车站那走。我紧追着他问:“你上哪啊?啥时回来?”玉良握了握我的手,说:“别跟着我。你看见我的事也别和别人说。”他把我挡在广场边,大步流星地走进了车站。
; h% B- l8 A; p" s 我像做梦一样,站广场那老半天。心核计这是咋回事?玉良回来了,连个匢囵话都不说,就像耗子怕见猫似的走了。他咋那忙啊?说句话的功夫都不没有?他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就这么啥想着,迷蹬地又回了车行。
Y C. o. Y6 \1 g “全子哥。”铁头问我:“那人谁呀?我看你咋那上心”1 w2 F3 w* F# I2 O- n! z
我说:“你别问。”, \' c. Y& n6 H' ]
天快黑了,几个收车的车豁子来交钱。我忙和着收完了帐,川子舅也回来了。他问我:“你叔还没回来?”' I3 D# ?+ o, A
我说:“没有。”% u! A. f" g. P( s! G3 }
川子舅上着栅板,说:“这几天挺乱,行里也没留车,不留人守着了。都家去吧。”二倔子和铁头收拾收拾就走了。我跟川子舅带上钱和帐,锁上大门,也回家了。
5 {. T* w" d9 Y8 V: P 到家,我做了口饭,就和川子舅一起吃。川子舅一气吃了两大窝头。我可是吃不下去,我还想着老叔,你说这黑灯瞎火的,他能上哪呢?还有玉良,他也跟急屁股猴似的,脚没站稳就走了。真是闹心死了。% B/ b Q& Z8 s
川子舅看我直发愣,就问我:“还没给小崽子起名呢。你这当爹的,竟想啥玩意儿呢?我是他姥爷,小名我说了算,就叫他小栓子。”! I q' L7 ~! N3 |' _' v* o' n
我也没往心里去,顺口说:“栓就栓吧。”* G( T+ L$ P2 T
“让他栓住狗,栓住猫,栓住咱们家这几口子人。”川子舅不住嘴地说:“大名叫个啥?你说说,我听听。”$ L5 G% A- Q5 ~, f8 X
“我叔这是上哪去了?”我满脑袋都是老叔的事,根本没往孩子身上想。4 D% ~7 Z b& V( H* B1 t5 }
“你小子啊,心里就装着你叔。”川子舅说:“你叔这人也是,上哪?言语一声啊。”% _5 Y+ B# g" B, \
我跟川子舅说:“我叔不能出啥事儿吧?”
/ k5 S; Q4 s, E& h { 川子舅说:“他一个半大老头子,能出啥事?”
& g0 N* q3 l) r “他这些天忙和得腰直疼,你说这在外边,再没个歇的地儿,咋整?”我说:“我也没惹乎他啊,他咋就不回来了呢?”
0 d$ D5 W1 o7 N1 \- `( ? 川子舅说:“昨个儿我走,是跟他说了句戗茬儿的话,真要是为这,他不回家,那可有点小心眼儿了。”
* ^# n7 T# S* m; x1 N* B @9 P% ` “爹,我正想跟你说说。”我说:“我叔来了,你咋打算的?”
" t0 ]7 x' Z1 f8 K$ _5 X3 E6 n3 ^# D y “咋打算?”川子舅说:“他也不是小毛孩子,还用得着我打算啊?”# ]$ m( Z7 ?2 j% l
“咋说,我叔也是奔你来的。”我说:“他从大狱里出来,就直奔了车行……”
6 d4 R- a+ m M “你小子要不在我这,你叔他不会来。”川子舅说:“小子,我知道你叔,压根儿你叔就没瞧得起我。起小,我认识你叔,我就是上赶着你叔,别看那会儿我比你叔魁实,可说破天儿我也就是个打铁的。你叔人家有学问,念过讲武堂,扛过枪,还教过学生。咱是啥,就是个大老粗。可就说我是个大老粗,这里的事呢,我也看出个八就不离十啊。”
5 ?% y, i2 J. P4 S' e “啥事?”我问。
# {- @4 C+ X1 r6 H. @ “你呀。说你是个生帮子吧,怨我埋汰你。”川子舅说:“这几天,咱家这一出一出的,你没看出点啥来?你可是念过国高的啊。”2 I: i/ v6 n+ F$ f
“看出啥呀?”我不明白。- P; ?) E" J& ^" L2 }/ N
“你是我姑爷子,可我这心里头跟明镜儿似的。你没拿我闺女当回事儿,小崽了来了,时候还短,你还没转过来已经当爹了这个弯儿。那没啥,老爷们儿都那样,多暂小崽子能往你身上爬了,能叫你爹了,你才忽悠一下子明白了,哦,这是真的当爹了。到那会儿,你才知道你有家了,有老婆了。咱不说这;咱就说我。我呢,是你老丈眼子,还是你的啥?你自个儿心里有数。你对你这么个压跟儿就不挨边儿的叔,这么上心,我心里也就明白了。小子,谁也不怨,都怨我打心眼儿里相中了你,也怨你长了根儿那么遭人稀罕的大家伙。我既是相中了你,你做啥,我都依你。咱爷俩到死,那都是俩好嘎一好的事。你说我那么丢人现眼的事,你都依了我,我还能说啥?我不是那丧良心的人。可有一样儿,我这人啊,倒驴不倒架,打肿了脸盘子也得充胖子。你叔就不了,你叔是个呵出血本能帮别人,自个儿却不能擎受别人帮的人;那也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主儿,就是要面子的劲头子,和我两个样儿。我说的,你听明白点没?”& l. `+ m8 k; d0 G2 _% _1 R
我好像听明白了点,好像还有点糊涂。我说:“照你这么说,我叔是擎受不了你……?”1 }- d3 Z% ^) `
“傻小子。你非得让我点破这层窗户纸?”川子舅说:“发送你爷,送还妞子。你要是不在我这,我连毛儿也沾不上啊。眼下,你娶了媳妇儿,又有了小崽子。你叔进门就当老太爷,进门就有人叫爷爷。换我也得掂量掂量啊,何况你叔那么精明的人哩。”, I% [, L# j5 B* x- G) L
我听川子舅的话,心里直发毛。觉着真像川子舅说的那样,老叔真就不能回来了,那我能受得了吗?我跟川子舅说:“那你到底愿意不愿意我叔住咱这个家啊?”
6 g) U) Q; [) ?' N1 H/ t/ v) i “你看看你,我还没说明白吗?”川子舅瞪着眼说:“我不是说了,我是上赶着你叔的。连你这臭小子,我都是上赶着的。上赶子让你整,上赶子倒贴儿把姑娘聘给你,上赶子让你倒插门,上赶子让你在车行做事。你还不明白?”; o% l9 X/ N4 f/ M$ `5 ]% n* r
“我说我叔呢。”我急得也有点跟川子舅瞪眼睛。我说:“你老说我干啥?”
: M0 S/ q2 r _8 | 这可是我头一回跟川子舅瞪眼睛。他要真给我个下马威,我可就傻了。我心里胆儿突的。. e1 V4 ~' s6 c% s5 q
“我不说你,说谁?我说大街走道的,人家听吗?”川子舅还没生气,他反到缓下脸来说:“你叔住不住咱家,那是你我能说得算的吗?那得你叔自己个儿拿主意。”
) e5 {. \* |( y* R4 O/ t" Y! ^ 看川子舅那艮劲儿,我也不知是动了哪根儿筋了,直盯着川子舅的眼,大声说:“你还是不敢说那句话。”* x; k( i4 t2 v* o; _
“说啥话?”川子舅问我。
, Y3 c- n- B9 J5 t7 F 我说:“说让我叔留咱家。”) P' k9 b1 R. F- D9 y
“你别不知好歹。”川子舅一拍桌子说:“你叔不回来,你跟我耍什么驴?我没说那话,可我也没撵他走。”# H" S( M) D2 ]2 r
我呼地站起来,红着眼说:“你不说那话,就等于是撵我叔走。”" m' w5 F1 O* v( B
“放你娘的狗臭屁。”川子舅上来就给我一撇子,说:“妈了个巴子的,我何久川再没人性,也不能让个刚出大狱、身无分文的人去蹲马路牙子啊,何况他还是我老哥。”& t6 U, F1 o! O6 R/ P* ?
“你还能咋的?”我也激了,捂着腮帮子说:“你就是打死我,找不回来我叔。我也说是因为你……”
$ {! f0 E2 x' s9 m) T “再他妈给我胡沁一个?”川子舅又抬起了手。2 f6 I9 r5 g' e7 J; r& w; z
“打吧。打死我,你就省心了。”我不动地儿地迎着川子舅的大巴掌……/ T$ U1 l0 R8 q1 A2 `2 s
要说我也不知是咋的了,那天还就上来了虎劲儿。你说都在气头上,我这么将他,不是请等着吃眼前亏吗?再说了,川子舅压根儿也没撵老叔走。我是有点发歪了。 }0 e( q0 p/ N: ?! }% r6 K
川子舅没再打我,他把大巴掌甩在自个儿的脸上说:“这他妈的。”5 V$ E1 |7 b: q8 r- i
“你也别打你自个儿。”我看着川子舅说:“我不害你眼,行不?”说着我推门就要走。: Z6 @& b e& C6 W. T( ~' K2 ]
“杂种肏的。我看你是气死人不偿命啊。”川子舅像拎小鸡子似的一把拽住我,把我推在炕上,跟我喊:“黑灯瞎火地你上哪去?”$ E; J6 R4 {8 d; d0 F0 o- Q6 ^
我也喊:“找我叔去。”6 `1 J: _) _+ g; |3 X! p
川子舅搥着我肩膀子说:“没他,你不活了?”: j1 d! u4 F8 b c/ h5 r4 |6 }, {
“对。”我瞪着眼睛跟川子舅喊:“没他,我就不活了。”3 v# P( h- }& X5 E) I
“好你个小兔崽子。”川子舅耗着我的脖领子,把我拽起来,抡起大巴掌左右开弓地往我嘴巴子上一顿搧。一边打一边说:“你个小忘八羔子。今个儿,我就先打死你,硬可我抵罪了。我看你还活不活?你个小没良心的。我看你死一个,是啥样儿?你这是瞪着眼儿要气死我呀。你个小忘八羔子。你个小没良心的。小忘八羔子。小忘八羔子。小忘八羔子……”
: ^* T8 a: L: U# q8 _2 @; r 我挣开川子舅,真就跑了出去。" c( k. O2 h/ a) C J
“小鳖犊子。”川子舅追到门口,颤着声地冲我叫:“你跑……,你跑……。跑你就别回来。回来,我就砸死你。砸死你。”
$ s' X7 P$ _: A* `0 M 真跑出来了,我倒傻了。天都黢老黑了,不远儿的高道口那,火车“呼呼”地跑过去好几趟了。我看着满天的星星,核计老在这黑咕咙咚的露天地儿里杵着,也不是那回事儿啊。要去找老叔,上哪去找?再说了,要找老叔,大白天你干啥来的?你说我要是再回家,还得跟川子舅干仗。我该上哪去?实在是想不出哪能去了,得,上师娘家吧。5 r; X- @/ A q+ y: ]/ m1 [
师娘家黑着灯,八成都睡了。我敲了门。过了一会儿,外屋的灯亮了,铁头穿着裤衩子,披着件褂子来开门,也想个大人似地问:“谁?”
3 [/ ^$ j4 B0 l, J" A1 |& y: z “铁头啊。”我说:“我是,全子哥。”
/ i J5 V% j( H4 a7 @' @ 铁头开开门,就家叫,说:“娘,全子哥来了。”
i0 k- }, v, e& U! P: \ 师娘也披着衣服出来了。她问我:“这晚了,有事儿啊?凤香娘俩刚睡着。”
3 `) o' n0 W g! Z8 Q. v8 E7 C “全子哥。”铁头拽我,说:“快进屋吧。咱俩还一被窝。”+ C/ w" j' a' Y8 I6 ^8 R, f; @ a
我站在门口没动。& }! e& u! d! w8 U* R H U
“妈呀。这嘴撅得。”师娘说:“这是跟谁呀?”1 V Y$ W( v; J9 z9 S
我说:“他打我。”. }, v# a6 u6 B. _8 k
“谁?”铁头捞根棒子,虎着眼说:“谁敢打我哥。”. p [' ^' t& `9 Z
“你快回屋去。”我撵铁头进屋。铁头不干,让师娘打了一撇子,倔哒倔哒进屋了。, s6 w2 d! y ]* `9 S$ f
师娘这就又问我:“告师娘,咋的了?你爹没在家咋的?”3 p9 C3 {' C' X2 m* c
我说:“就他打我了。”# ]: B* V& D) G4 A% I+ h- J- v
“妈呀。”师娘就说我,说:“你可真是的,咋还跟老丈人干起来了。咋回事啊?”
; D$ R1 m4 U. H9 P! B2 y “哪呀。”我说:“我就说我叔还没回来,咱俩就吵吵起来了。还没说几句呢,他就打我。”
8 U* p1 D. j5 F4 v; _% p “你瞅瞅你这一老一小的,让人家笑话不?”师娘说:“那你爹知道你上这来啊?”+ m, `2 m+ _1 a& `8 s! q7 d5 q$ Z- N+ h4 B
我撅着嘴说:“我自个儿跑出来的。”
7 B! b* {0 w: |7 l “妈呀。哪可不行啊。”师娘说:“全儿啊。你说,你叔没回来,就够叫人着急的了;这你再跑了,你爹在家得上多大火呀?你还让不让你爹活了?马溜儿的,赶紧回去。”& ~! v! j" F" g4 h& Q' S+ Q( ^' h
“我不。”我说:“他打我还有理了?”
$ r3 J8 s3 b6 R. F3 K& D# n “你看你这孩子,一家人,哪还有理表哎。”师娘说:“全儿啊,你听师娘跟你说。你要是好好的呢,你就是想走,师娘也得留你,不让你走。你这样,就是想留这,师娘说啥也得撵你回去。你得听师娘的话。你说,再让你媳妇儿知道了,也得上火。她一上火,你那小栓子可就跟着遭罪了不是。”# X4 L0 G1 I* P+ M) l: C+ G; g
我还是站那不动。
% z" W* D$ s3 D( Z# R3 @1 l! x. c8 x “得。你也别给我杵着不动。”师娘穿好衣裳,回头进屋,小声跟铁头说:“你在家好好看着你姐点儿啊。”/ q8 ^# J$ E1 p
铁头说:“你上哪啊。”
3 I+ \2 S1 @4 I$ O* \' U “别吵吵。”师娘按下铁头就出来了,她推了我一把,说:“走,赶紧给我回去。”这就推着我出了家门。5 j& g1 j6 s& M* o1 _( ~1 f ?+ E
道上,师娘一劲地数搭我。说我都当爹的人了,还这么不懂事。说你们家这前前后后的滩上这么多事,就不知道替老的担当着点。还说我人不大,还学会耍驴脾气了。- z% R$ I- q& y# ^" S N, D _
“谁耍了?”我说:“他打我,你咋不说呢?”
9 t# d8 k6 e O$ f/ s “打你?活该。”师娘说“全子啊,不是师娘成心要跟你翻脸。你摇世界打听打听,从古到今,就是那再血性的爷们儿,那也没有跟自个的老丈人耍拉的,你可真是出奇带冒泡了。你说,这要是叫凤香知道了,不活吃了你才怪的。”她说:“你呀,我看你就是烧得。你拍良心想想,就这样的老丈人,满天底下,你打着灯笼也难找啊。把个亲生闺女给了你,还给你扎咕着成了家,给你吃的住的,供你穿的用的,啥都答兑你舒舒服服的;又替你拉巴你爷、你妹子。你师傅活这那暂,没少跟我念叨,说只要是你想的事,你丈人是头拱地也叫你乐呵。你还想让人家咋的?亲爹、亲爷、亲祖宗也难遇这样的。咋的?还得天天给你磕几个?那可是你老丈人,你明白不?”
# G1 S# |% d) A: q) O9 |/ N 看师娘真生气了,我好象“呼”的明白了。我是有点做过了,你说这黑等瞎火得,硬把师娘给整出来了,我咋就这么不知深浅呢?再听师娘的话,那说得是句句全在理儿啊。老叔没回来,谁都着急,我把这气都往川子舅身上撒,也不对。" S% X& }7 Z. l9 S+ ?
“师娘,我也是蒙了。”我挺利屈地跟师娘说:“你回家吧,我自个儿回去。”
, ~4 ?9 a" T; A) y0 o$ a. r “你快拉倒吧,半道再不知跑那去。我还成了罪人了呢。”师娘说:“回去,啥也别说,先给你老丈人赔不是,多说好听的。听见没?”
0 g$ C& F# [; s9 q& _0 q- k" q- Y1 S “嗯。”我应着,心里这个不得劲啊。6 E9 `% [+ t1 @2 L( g6 _2 P
到家,刚敲了一下门,屋里的灯就亮了。跟着,川子舅就来开门。门一开,师娘“哎呀妈呀”地一声叫,就捂上了眼。你说这个穿子舅啊,也不说穿点啥,光着个满是黑毛的大腚就来开门,还看都不看进来的人是谁,转身就往里屋走。听师娘这一叫,他吓得一转身就往胯当那捂,那也捂不住那一身的黑毛啊。我这就赶紧抓过炕上的裤衩子,递给他。
z2 l( H) O6 Z" s6 r5 [ 川子舅从我手里拽过裤衩子,往我脸上猛地一搧。这就套上裤衩子,又穿了件衣裳,满脸通红地说:“这咋说的。这咋说的。”看川子舅哭也不是笑也不是那样儿,我就想笑。
2 D( F, x9 l2 Z( U! k% e “你个小兔崽子。”穿子舅冲我叫:“还不快叫你师娘进来。”
5 g8 D% Q4 }3 M9 N: A6 r3 d “你说你呀,你这是要吓死谁咋的?”师娘说着,进了屋。她坐在椅子上。跟川子舅说:“也不怪你姑爷跟你打你。你说,你当姑爷子的面儿就这样。”
. Q" O* W' B" m! _1 P4 t" h “嘿嘿。嘿嘿。这咋还叫你送啊。”川子舅光笑。回头,他点着我脑门子,咬着牙根儿说:“你等着的。”
" _8 A+ U- h# @% ]& f) N- G “我这都让你你兄弟的事吓怕了。”师娘跟川子舅说:“你说你年纪一大把的人了,咋还跟个姑爷子叫上真儿了?咋的你也是他爹呀,就不怕街坊四邻的笑说?。”师娘说着,紧着冲我使眼神儿。
: n* n7 t* o) Q; f% r8 e4 o0 f 我知道师娘是在叫我赔不是。我说:“爹,我错了,不该惹你老生气。”& z3 a4 s0 e1 e# D0 @
听我这句话,川子舅“蹭“地又窜儿了。他虎眼一瞪冲我叫:“你不是能跑吗?跑啊。回来干啥。” A% Z& f2 g8 Q8 F* M
我理亏地低头站那不敢动。0 W+ G7 m9 }& ]4 U
“我这张脸啊,都叫你着小兔崽子给丢净净的了。”川子舅点了根儿烟,跟师娘说:“你说说,这孩子是不是瞪着眼儿地活拉气死人。硬说他叔没回来,是我撵走的。天地良心,我要是撵,当初我把他领家来干啥?我不是自个儿打自个儿的嘴巴子吗?”+ X* S' M( ?" ?( K Z3 w( M
“德全啊,不是师娘说你。你说这话,那可是冤枉你爹了。”师娘说:“你爹是啥人,你该清楚啊。打你叔来,你师傅活着时,那是没少跟说学,说你爹对你叔咋咋好啥的,你爹还张罗着给你叔找事由做,来给凤香接生那天,我一眼就看出你叔是个体面人。你师傅活着时跟我学,说你爹要想让你叔在车行做事,就怕委屈了你叔,着才叫吕德明替他瘩咕着给你叔叔在出报纸那找活儿。这会儿,你这么说你爹,可真是屈了你爹这片心啊。”
+ g0 H/ Z; q" S, g 我知道,我说那话是有点过火了,就说:“那不是气头子上的话吗?”- B8 f5 b% z# e. t
“气头子?”川子舅说:“那话能噎死人,你知道不?”% m/ N, E$ U5 I$ Q( _
可我着心里还是堵,总觉着老叔不回来这事和川子舅有关,就觉着咋看川子舅咋有气,可是又说不清。说不清巴,心里头还气,也急。我就又跟川子舅叫,说:“谁让你总说上赶着我,还说上赶着我叔的。” H$ d9 e1 K3 Z9 v8 }
川子舅不吱声了。
; ~9 s4 `6 X6 n2 t “得得得,清官难断家务事。我看你爷俩那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一个是周俞一个是黄盖。我也没法断你爷俩的事儿。就这么的了。我也得回去了,那边,凤香我还不放心呢。”师娘这就跟川子舅说:“大哥,你别逮理不让人了。他叔没回来,孩子能不着急吗?”6 d9 e2 S5 L5 b- q% g% A+ @
“着急。谁不着急?”川子舅说:“急,就跟我耍拉?”+ U1 I5 t; Z7 @: l; p Y1 w8 c
“他给大街上的耍拉,人家看吗?谁让你是他爹哩。”师娘往屋外走着,说:“快拉倒吧,一会儿天亮了。我真得走了。”
9 S0 X- J8 K& y. V3 T# X- I “这咋说的,还让你……”川子舅叫我,说:“赶紧送你师娘回去。”
: @6 x% e0 n8 l( o# v “这送来送去的还有头啊?”师娘说:“我都老太婆了,不怕啊。”
) O) e& F/ A6 G2 j4 R “快别让我着急了。”川子舅说:“叫全子别回来了,让他跟铁头一块存吧,我瞅着他就闹心。”' r/ U" I* b2 U" D$ k. B5 k8 i
那天夜里,我没回家。就在师娘家跟铁头一块儿睡了。
7 j5 s; m! ~6 u5 j" v早晨我去车行,看着川子舅,就想起昨下晚,他光着身子开门那一出,我就偷着笑。6 a7 n" }# H/ G: Z y
铁头瞅瞅我,问:“笑啥呢?”
0 G! h$ _- U- e" q4 ^/ M9 K “今个儿这天挺好啊。”我抬头看看天。! `. T" x6 S) T: L: Q4 j7 b/ ` j
铁头瞥了瞥我,说:“毛病。”+ \" e" }, Z. B- W7 W4 W$ A
川子舅跟没事人似的,闷着头在那边该干啥干啥。( J) @( s8 Q' i" C8 {2 A
到了下晚黑一上炕,川子舅转过身,“呼”地抱住我,逮着我肩膀头子,“吭呲” 就是一口。咬得我“妈呀”一声,说:“干啥呀?咬死了。”
- y, Q; t! Q7 B" t- z& v+ C “我就他妈的咬死你。你都把我气疯了,知道不?”川子舅说:“臭小子。我把话撩这,你就是死,也得给我死我怀里。”说着,就又在我身上一顿乱咬。跟着,就扒了我裤衩子,撰着我大鸡鸡可劲儿裹。我那受得了这个,鸡鸡跟着就硬了。
) H& C. V( Z3 N/ a! e 川子舅抬起毛乎乎的大身板子,跨着我身子,蹲在我鸡鸡上。他一只手扶着我硬鸡鸡,一只手掰着自个儿毛乎乎的大屁股蛋子,“咵呲”就把我鸡鸡坐进了他腚眼子里……+ B/ W) I3 B7 v$ K8 y+ K Z5 V, m
我呀,又活呲拉地让我这个老丈人给强迫了。
$ N- e4 \! T# w b3 C 一觉醒来,看外边下雨了。秋天雨粘,一点不假,这雨不紧不慢地整整赖叽了一头午。看这雨也不停,一个活儿都没有,川子舅跟二倔子说,你和铁头在家好好看着,我跟全子出去找个人。出了门,川子舅跟我说:“登瀛泉有个卖澡票的三驴子,你叫他三叔,你跟他提我,再好好你叔去洗澡的事。我去吕德明哪问问。”这我就和川子舅分头起找老叔。, w5 A' p! U! N
上午十点多钟,我回来了。进车行,看穿子舅比我早到了。他问我:“有眉目没?”我说:“没有。登瀛泉那个卖澡票的说说,来洗澡的,穿大褂戴礼帽的多了,但没有洗时间长的。”川子舅说,他也跟吕德明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打听着老叔的信儿。川子舅问我,老叔在沈阳还有啥熟人。我说,我也不知道。我前后左右地想,老叔能去哪呢?二倔子说,眼巴前,警察所里的警察都跑没人了。那些大鼻子兵也没抓人。他说他住那大杂院里,有个沈阳市临时政府打杂的,他问了那人,那人给问拉问管事的的。管事的人说,他们管不了丢人的事。说这些天哪哪都是乱跑的人,脱了军装的日本兵、国兵,换了便服的警察,小日本的政府散了,以前在那里做事的都在躲风口。真要找个人,挺难。6 `5 E- ^& C$ X u6 R& Y: O
又是一天过去了,我这嘴里眼瞅着起了满嘴大燎泡。川子舅绷着脸瞥拉我,说:“赶明儿我要死了,你也上这大火,我就烧高香了。”9 q2 U- }6 b* e( o/ _) K3 ^
我气哼哼地说:“那你现在就死,省得上二回火。”我也看透了川子舅的脾气。他跟你急,别顺着他,你越顺着他说软乎的,他越支楞,虎眼一瞪跟要吃人似的。你要是也跟他叫,他倒眯眯儿成了蔫巴猫。你看,他跟凤香激眼,凤香没屁股没脸地呲搭他,他就会咧嘴“嘿嘿”地傻笑。以前他跟大头激眼,大头要说软乎的,他恨不得能把大头的脑袋揪下来,换大头要戗搭他,他倔搭倔搭不没电了。再有,你越拿血呲呼拉的话哏咄他,他越美巴叽地擎着你说。这正和了我意,我这一肚子的气正没出撒呢。; P% }: h( U+ ?7 C% o
“这小忘八犊子。一点都不知道里外。”川子舅叨叨着,点上根儿烟,狠狠地抽。
( }/ v2 X* W4 T0 s+ n t3 C 二倔子看川子舅软了,就说我。说:“你也是的,找不着你叔,你也不能大没小了啊?”% ]- L/ W5 G; y/ S0 l" v
“呆着你的,那都有你?”我说:“要找不着我老叔,我就不活了。你看着的。”我这么说,也是给川子舅听的4 J: I6 J$ c+ J
二倔子就笑,说:“哦天也啊!你可得活着,你可得好好地活着。你要死了,那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太上老君佛祖神灵还不都得哭破了天儿。”
" Q* Q* `) a, B& ~% q' g 川子舅一绷脸,冲二倔子说:“别给鼻子就上脸。看别人好受咋的?”
7 k5 \1 O% A9 C7 r( ~ 几个人都没声了。我也没敢再说啥。
( D2 { r" y9 k1 g 这天,看车行里活儿不多,川子舅就撵我去看看小孩。我去了,也把川子舅给孩子起的名字告诉了凤香。凤香挺高兴,也催着我给孩子起了大名。我想了半天,说:“叫马寻吧。”& t. r. L2 X9 ~8 s
“马寻?”凤香说:“寻啥呀?。”, G( U2 v( k2 }: {
“瞅你哪没文化劲儿。”我说:“寻就是‘寻找’的意思呗。”- @: E5 C, c* ?/ ?! A1 z
“少放屁,我还不知道是寻找的意思?”凤香说:“找啥?找死啊?” `* f; X! {, h
“你看你呀,就不往好里想想?”我说:“让咱栓子找好日子啊。”
9 O" |. M% k, O% c; t 凤香乐了,说:“这还不大离儿。”这就让我帮师娘去干点活儿。
0 K+ @, Q) j7 L, Q. I+ w' Z 其实,我心里是想着找老叔。这边想着寻找老叔,结果,帮师娘看锅,我把鸡蛋煮冒了烟。给凤香盛小米粥,我摔了个二大碗。师娘就说我:“这咋跟丢了魂儿了似的呢?”
" d8 U- a& K4 F+ B" V& v+ s2 t 凤香奶着给吓“哇哇”直叫的孩子,说:“我明白你的心事。今天是头七,去给咱爷烧点纸吧。”这就撵我走。又说我在他眼前儿,她闹心。
4 U3 z* c8 G, `" K2 } 凤香一说赵爷的事,也不知咋的,我呼拉想起了安东。你说这些天了,我咋就没想到呢?那天,跟川子舅打架,川子舅说的也不是没理。他说我老叔要强,顾脸儿。现在老叔是要差事没差事,要钱没钱,要住的没住的地儿。以老叔的秉性,他咋的也不甘心擎吃现成儿的。我去监狱看老叔那会儿,他跟我提起过,他在安东老婶那还存点钱。老叔还跟我说过,我要是过不下去了,就跟老婶要点。我当然不能那么做。现在,老叔肯定是磨不开在川子舅着白吃白喝儿;就是我养活他,他也照样磨不开。再则,老叔也不是那种没出息的人,他还得做事。老叔要做事,肯定不像我,有口饭吃就行。老叔和玉良是一个体性,他们是做大事的人,他们得意的是堂堂正正体体面面。我这么估摸不带错的,老叔准保是回安东取存在老婶手的钱,好去干大事。这一想,我狠拍了拍脑袋瓜子,心说:我也别老那么没出息,得挺起腰杆儿,自个儿做自个儿的主,自个儿做事养活家。将来老叔老了,我也能堂堂正正地养活老叔。9 E! o2 A4 u+ ~
我赶紧回了车行。我跟川子舅说:“我得去趟安东。老叔准是去那了。”
9 f9 z* f |0 e9 h# D9 w5 } “我还说他去了林甸,回黑龙江老家了呢。”川子舅没好气儿地说:“他身上蹦子儿没有,拿个屁去?”
; d0 D+ E" {$ [% D/ V# b4 G2 { 我说:“洗澡那天早上,我给了他二十块钱。”
/ }$ B* I( f2 g: d+ l “你也没说,你给他那么多钱啊?”川子舅想了想,说:“安东找不着,你就顺脚儿再去抚顺看看。” `4 f v7 q8 I/ l
我心里急得直冒火。恨不得一下子飞到安东。' J# Z" g; h, ^9 g- g, ?" Y1 T/ Q3 U
川子舅给我拿上盘缠钱,他自个儿在那叨叨咕咕地说:“我算是看透了。你这个叔啊,比你亲爹还金贵。”+ A* ~/ \. ?" _0 A9 R0 b
我也顾不得跟川子舅磨牙了,收拾收拾就去了火车站。 . o$ u l$ R6 H& p1 _/ H) U
我照着老婶写信给我的地址,去安东找到了老婶。
3 b3 v: u. q6 U$ ` 坐在教堂后边的石凳上,老婶挺平静地跟我说:“来了?”她穿着件黑袍子,头也蒙着,就露张粉白的脸,看她跟我说话那样儿,就像是在跟一个来教堂参拜的人说话,0 N* q, Y+ _+ }( ~# b7 j
我急着问老婶:“老叔没来找你吗?”
# Z3 b* Y* Z3 N: e e% } 老婶说:“他在监狱里,怎么会来找我?”- t/ h8 s( G7 k4 J5 L
我心里凉了大半截,说:“老叔给放出来了,在我那住了四天,就不知道他去那了。我还核计他上你这来了呢。”我紧着说:“赵爷去世了,妞妞找到他爹妈了。”% p3 g' f, | d K
老婶说:“哦。”她也不问赵爷是怎么死的,也不问妞妞跟她爹妈住在哪,也不问老叔好不好,好像我说的都是别人家的事。
, S. S4 Z. L1 ~2 s( v5 X. ]. y 我问老婶:“你知道我叔能去哪不?”
+ Q6 S8 |, A6 G- _% d1 N: n3 O5 n 老婶笑笑说:“他具体去哪儿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该去哪,就去哪。”( O+ c; q+ V$ e8 Q7 w5 R0 k
这不废话吗?我哭笑不得地看着老婶,心说,出家的人咋都这样儿呢?。
, w% P6 |3 W$ D% D 老婶站了起来。她说:“我那里还有事,不多陪你了。”
" x, b x5 x+ V 得,我这心彻底凉了。3 }/ S9 h2 S+ [# j& E" R
老婶没急着走,她说:“你来的正好。你能不能替我做件事?这件事是我的一个心愿,一个一直没有完成的心愿。”5 {5 `3 Y7 `5 [ V% u* P
“行,你说吧,啥事?”我一点没打贲儿,满口答应着。: ~$ m. |( D2 N- I1 I
“好,那我先谢谢你。”老婶说:“你明天中午来我这,我跟你细说。”说完,她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十字架,低头叨咕了句洋经,转身回了教堂。
9 d8 I" o u* b' Q$ a 这个老婶啊,原先是个挺精细的人,咋变这样了?你说我大老远来的,她也不管我来这是咋打算的,张口就是她的心愿。你说,让我帮你完成你的心愿,你就直说呗,还让我明天再来。我没还找着老叔,能在这呆下去吗?可我已经答应她了,就得明天再来一次。那我这一大天咋整?就在这干等着明天再见去老婶。我掏出老叔留给我的怀表看看,这还不到九点。我是一早下的车,下车就直接来找老婶。到现在,还没吃早饭呢。我到街上找了家小馆,要了碗面条。
- N- K2 U' c# n, `# ^ 吃着饭,我就核计,说啥也不能这么干等着。我转了转脑瓜子,想想老叔在安东还有什么可去的地方。想了一圈,觉着老叔没来找老婶,那就是说他没来安东市里。以前的老客那,还有老叔在安东开的厂子那就用不着去了。再就是梨树沟的学校,再就是那个姓那的二大爷,老叔的老哥;就是那年我和玉良,还有老叔从警察署逃出来时,在他家养伤的那个二大爷。可我琢摸,老叔还是去学校的面大。我记着,那年我们在二大爷家养伤,我顶不了个儿了,老叔就把学校的事都托负给了李家纯,还嘱咐他,再难也要把学校维持住。那李家纯真要是把学校维持住了,老叔再一去,他不又有自己的事业了吗。我打定主意,去梨树沟。
0 P+ z2 a6 @3 I K5 C 下午我到的梨树沟。走近学校,就听见朗朗的读书声,我心一下子敞亮多了。0 a3 w! y0 L8 W1 _4 p M
学校还是我走时那样,柳树条子的栅栏,两栋泥草房。我住过的那间小屋还是那么利整,炕上还放着我和老叔盖过的那条被子。见我来了,李家纯又给我倒水,又给我让座地前后忙。他跟我说:“自打你离开学校后,学校就他一个人撑着。最难的时候,两个班只剩下三个学生。”接着,他也不容我说话地又问我:“这两年去哪了?都干点啥了?成家了没有?有小孩了吧?这次回来能多呆两天不?”
+ ]5 @6 ^1 }% B6 s0 |3 L3 ~8 k 和李家纯说着话,看着我住过的屋子,还有我和老叔盖过的子,我着心里热乎乎的。心核计,要是没有这些个乱套事多好,我还清清静静地在这旮瘩教书,还等着老叔隔三差五地就来抱我。可眼下,咳。
* ~: E& n: P& [/ ~- [' K 我问李家纯:“关校长没来过没?”3 I- x1 y4 A# P$ i
“你一点都不知道?”李家纯说:“你从学校走了不长时间,关校长就被日本人抓进了监狱,给判了十年。”- }. e/ X2 H1 D
“关校长从监狱里出来了,在我那住了几天就自己走了,也没说去哪。”我跟李家纯说:“我还核计他上你这来了呢。”
1 w. @) y r. ^) T( b “他出来了?”李家纯说:“那他应该来这啊。”
1 s: M1 _) a3 J 我一听这话,还是没希望,就问李家纯,说:“那年我在他家养伤的那个二大爷,他老人家还好吧?”5 c2 Q& `2 l" A$ E
“哪个二大爷?”
* W( x9 D3 C9 ~. T “姓那。小个儿不高,山羊胡子,有点齁巴儿。”
5 g0 V8 Y' S# r, _ “你说那老蔫啊。他啊……”李家纯说:“你们走后,转年开春。日本人要归屯并户,建立什么‘部落集团’,老百姓叫‘人圈子’。老房子都烧了,粮食配给着吃,人都圈在一起,四周是壕沟,进出有端枪的自卫团把着。二大爷他们那个村全被并了屯,他去了不到半年就饿死了。”7 N' H6 X5 E+ o* C, z
“哦。”我说:“我还核计,关校长能去他家呢。”
9 U; r$ A9 N3 b2 Y% X “他家没了。”李家纯说:“关校长要是回来,咋的也得先来学校。”他说:“再咋的,这学校也是他创办的啊。”
! l# x: t O8 C. j# J! X8 s& ]7 ` 太阳快下山了,学生们也放学都走了。我想急着赶回安东,李家纯说啥也不让我走。我说我回安东还有事,他说这都黑天了,有啥事也得等明个儿天亮了再说啊。就这会儿,蹦绷哒哒的跑进来个虎头虎脑的小小子。那孩子把书包望炕上一扔,瞪着呼闪呼闪的大眼,盯盯瞅着我。看着怪遭人稀罕的。我问李家纯:“这是你的学生?”7 U# q* P0 K' |" C# Z
“我儿子。”李家纯对孩子说:“叫马先生。”
+ e3 j+ |3 w7 N0 k 孩子一笑,扭身跑了。9 l% w8 S& S3 \' d3 E
我说:“这小子,都长这么大了。上回我去你家,他还吃奶呢。”0 P% X! K; n$ R+ p# D
“5岁了,淘得没边儿。”李家纯说:“我也看不住,就让他跟上课。在眼皮子底下提溜着,也省得惹事儿。”
( r0 w# |+ i" a9 X5 `' v0 f, q$ ]" D/ n 瞅李家纯那架势,是真的要点火做饭,我就问:“这屋还有人住啊?”: b# B2 ]1 Z: D' G
李家纯点着火说:“我和儿子就住这。”
6 k" a! F* d% c8 f8 ^ 我说:“嫂子呢?”
/ ^# |: v6 U$ B% ]4 U2 I “没了。”李家纯低头不看我。
& ^" a3 l& s0 r8 V5 P “没了?”我还核计,我是没听清吧?就问:“谁没了?”5 A8 ~/ K) Y/ |( w6 z* D/ ^/ l
李家纯说:“你嫂子。”3 l0 p6 m8 ]9 `8 c. q0 E
“怎么会?”
8 o. O* T; ~) x 李家纯说:“日本人走了,带着家属打街里过,孩子哭老婆叫的。有胆大的老百姓就撇石头扔瓦块地打,日本人就开了枪,满街上使机关枪突突,连他们自己的老婆孩子也打倒了一大片。我老婆正在那看热闹,也给打死了。”
6 s/ A6 d9 G2 E" h% N$ k “有这事?”% D% D7 s/ M r: D/ T, M% w
“这年头,啥事没有?”李家纯说:“不说这些了。”6 P/ K4 B" R _- l6 v
屋里静静的,只有灶坑里的火啪啪响……* ^( j, ]' x2 ~3 E$ y! `
吃饭时,我看李家纯的儿子呼噜呼噜地吃挺香,心里一阵难受。核计,这么小就没了娘,跟着就不得劲儿。我给小子夹着菜,问他:“叫什么名字啊?”
2 N7 o/ X5 a; X5 M 小子看看我,还是一笑,低头又吃。& Y1 r9 S9 F9 s+ D3 B4 i. O
李家纯拍了一下小子说:“这孩子,也不知道说话。”这就跟我说:“大名叫李栋,小名叫小材子。”1 O8 q. z0 H3 _7 _, r o0 e& T. v; J
“好啊,栋梁之材,将来准有出息。”我又问李家纯:“以后你咋打算?”
4 ]0 D! V& L$ O5 p0 P, U# _ 李家纯说:“再咋的,我也放不下这学校,我一直记着关校长跟我说的那话。”他说“日本人走后,镇上要接管这学校,还要给派老师。可到现在也没动静,还是我一个人。依我看又是钱儿的事。”* H$ S) S1 q7 q) f: {. B
“哦。”
8 K6 c; K& H! k3 P “再难,我也得撑着。”李家纯说:“就是官家真接管了这学校,我也是这学校的老人。关校长是做大事的人,也许他正在什么地方忙他的大事情。你又离着远,沈阳那又有家。学校的事,我是不能放弃啊。”
0 |: p3 |6 F7 V5 U* b 听李家纯的意思,他好像不愿意我和老叔回学校来。这个李家纯啊,是不是怕我和老叔回来抢他的位置啊?哪可真有点小心眼了。其实,我压根就没想再回学校来做事。8 [5 y: r2 h+ R5 T/ u( v
那天,天上一个星星都没有,我心里沉甸甸的。小材子跟我熟了,楞钻我被窝里,还一劲地问我,沈阳是不是很大?问我,沈阳人是不是都是大胖子?我笑笑,说:“沈阳很大。沈阳的人和这旮儿的人一样,有胖的,又瘦的,也有像我和你爸这样不胖不瘦的。”& ]& Q d/ x6 g
“睡吧。”李家纯哏哒着孩子说:“别老缠着马先生了。”8 G" m4 P8 {; p
小材子乖乖躺我怀里不吱声了。6 C4 F5 X2 m0 G% L& J3 y8 t* T3 n
第二天,听说我要走了,小材子问我:“你啥时还来?”
1 |7 v8 O+ r; l/ e% |5 N; T 我摸着小材子的头笑笑,啥也没说出来。
& Q5 ?0 F6 Z g! ^* e# ` 李家纯跟我握握手,说:“多多保重。”' G$ K1 }7 ?# J5 Z
我给李家纯留了个沈阳的地址,说:“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就去沈阳找我。”其实,我也知道,我这话,一点份量都没有。) }% n: O$ _4 w8 F A
我回到安东教堂时,来念洋经的人正在往外走。我在教堂门前向一个洋尼姑打听兰佩锦,她很和善地跟我说:“请等一下,我替你去找。”很快,老婶就来了,她还是那身打扮,手里拎着个小布包。老婶把我领到那个石凳前,她自己先坐下,对我说:“我知道,你一定能见到你叔。所以,我的这个心愿交给你来完成最合适。”- h- s+ i( }. ]3 G" ^% R
我不明白,就说:“老婶,什么事。你就说吧。”
' {2 U$ n" i3 [* K8 y4 a. E 老婶说:“出事之前,你叔陆续变买了一些厂子的资产,钱都放在我手里。我留下了我该留的。”她把手里的包递给我说:“这些是你叔的,足够他做事用,也够他生活一阵子的。请你把它转交给你叔。”
8 V$ i, l3 G" g5 p2 R; V( n “这……”我没接老婶的包,心里有点儿拿不定主意。临来时,我也想到,老叔可能是来安东老婶这取钱了,可没想到到事会是这样。现在,没经过老叔同意,我就把这钱带回去;咋核计,咋觉着不是那么回事。
k* r+ C( M6 l; L 老婶说:“你很为难?”
6 {+ g& z' g% e) V# q “不是。”我说:“还是等老叔自己来拿,好点儿。”2 x6 P5 N; ]4 ^+ P0 D; h& ~; Q
“你难道不知道你叔的性格?”老婶说:“他是绝对不会主动来拿这笔钱的。”
3 \& S) z1 A. m& c& x0 O% Q: F6 k" O 我跟老婶说:“那你就依他的意思,自己留着用吧。”9 g; B8 @' J6 v( r7 [' X3 x
“我说了。该留的,我都留了。”老婶说:“该是他的,我也一定要给他。这也是我的性格。”
! H2 w/ W2 L9 W$ R4 A9 y 我说“我这样拿回去,老叔会不高兴的。”# A3 x6 ^+ @% H$ Z8 I1 G \7 B
“我太知道你叔了。”老婶说:“还记得我给你讲的那个故事吗?”
, G) k% v: K+ P “哪个故事?”我没想起来。' Q( U$ a$ m' r4 }0 Y" b: ~8 m: S$ J% ~
老婶说:“兄弟两个过日子,弟弟找到了自己的心上人,他们俩的感情很好。哥哥左思右想,觉得应该退出来,让弟弟和自己喜欢的人过日子,他就跟弟弟心平气和地处理了家产,满足了弟弟的心愿。哥哥自己去找他自己的归宿。”
' K; R; L- [2 `7 U% s8 U “哦。”我想起来了,对老婶说:“你在信上给我说的。”
X6 `7 r$ C7 Y- d7 h1 ^+ j* B5 { “对。”老婶说:“那个弟弟就是你叔,我就是那哥哥,弟弟找到的心上人就是你。这在我心里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4 W: e# {" I7 n; `: @ 老婶的话让我心里热乎乎的,“我就是老叔的心上人。”这话我太爱听了。自打我见到老叔那时起,我就盼着我能是老叔的人。我是了,连老婶都知道我是老叔的人了。我的心给老叔了,我的身子也给老叔了,这几年,我一直看着老叔,我用眼睛看,也用心看。老叔的每一件事,每一个表情,我都死死抓着不放。我绷不住,特别感激地叫了声:“老婶。”
+ `; q0 u( F! g: u4 L+ c5 P 老婶没在意我叫她。她还是接着说:“……出事时,你叔本可以有机会先走开,躲过那场事端。但他考虑的是你,他急着安排你先走开,也安排我和你赵爷、还有妞妞。他安排你,是让他心爱的人不受到任何牵连,他要让你远离这事端,让你平平安安地生活。而他安排我,是因为我是他哥哥,我可以替他担负起他出事后自己做不了的事情,比如保护他的资金,照顾你赵爷和妞妞的生活。可是,我没做到你叔所期望的。我和你赵爷有了矛盾,这矛盾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我真的没有你叔那种涵养,我越来越苦闷,越来越感到主对我的召唤。我给你赵爷留了一些钱,让他带妞妞生活。这一点,我有些对不起你叔。可我还是咬牙切断一切杂念,来到了这里,开始全身心地侍奉我的主……”2 V# B$ F; D8 v1 w
我看着老婶,静静地听她说。+ I. d7 c; R$ |
老婶说:“……我没经历过爱情,但主告诉我爱的伟大。我也从你叔对你的感情中看到了爱的神奇。这钱由你来交给你叔,是天意,也是我对你老叔的一份忏悔。我敢肯定,你叔接到你带给他的这笔钱,只能会更加爱你,而不会责怪你。我和你都爱你叔,我爱他,是把他当弟弟,一个在我有难时,大义帮我的弟弟;而你爱你叔,我就不说了,你自己明白。我们都爱他,就应该救他,现在,他一无所有,正是需要有人搭救他的时候。”
" {" o- Y1 b) Q- f [( g3 V 我渐渐地被老婶说服了,就觉着,我出来找老叔只想着要抱老叔了,要永远的抱着他,咋就没像老婶这样,想到要救老叔呢?那我现在把这钱带回去,不也就是救了老叔吗?这么一想,我跟老婶说:“老婶。我听你的。”: k; M4 Z3 n5 ]8 s" g9 A' k6 I2 Z
老婶把包递给我,说:“路上要加小心啊。”; _2 U; C$ _3 f5 ~# h: i
我打开包看,包里是三根金条。4 f4 v# {/ ~- v. Y, y+ s5 H
从安东往回返,我没回沈阳,直接去了抚顺。
N$ p, y( g1 D& \ 去抚顺就得先去找张保生。我吆摸,老叔要去抚顺,没别的地方去,也只有去找张保生。
3 D5 E& v+ A( h$ }' \6 F 我拎着二斤点心到了张保生家。一进门,见张保生正蹲在外屋地那烧火做饭,我叫了声“张叔”,说:“没上班啊?”
/ A: Y$ @9 T2 e0 b2 K “来啦。”张叔站起身来说:“都他妈的散伙了,还上个屁班。”8 p& N, j' z- h; |; t$ i
“咋自个儿做饭了?”我说:“张婶呢?”7 s! s" o! O+ [# p3 d
“病了。”张叔说着把我让进里屋。
4 H8 C: d) u/ U 里屋还是那么乱,也有股腥味。张婶躺在炕上看看我,说:“大侄子来了。”
+ O+ z1 F! O; W( d: K) d 我把点心递给张叔,说:“张婶,早就该来看你。你这是咋的了?”
) s6 B5 k. d/ @4 A! E( |7 S1 L 张婶把脸扭向一边,说:“咳,别提了。”
+ x- d6 G/ a9 V: U) v' m 我问张叔:“找大夫没?”/ i. _! E( d e1 e5 h! G
张叔把我拉到外屋,拽了个小板凳让我坐下;他也坐在灶堂前,跟我说:“大夫说,就得养。”( w- r3 E$ g. d3 r
我问:“啥病啊?”/ F% U: B- K y( k0 \
“哪来的病。”张叔说:“让人给……”
# b2 C! v5 @' Z3 c/ ? “……”我蒙住了,不知该不该问。
2 o0 H6 k( Y" A “报应啊,我上别的女人。自己的女人让别人给……”张叔不看我,像似在跟自个儿说。他说:“苏联兵,四个人轮着上。也不避个人,就他妈的在大马路上;还当着我的面,使枪逼着我。我呀,可算是知道啥是丢死人了。一个人上,三个人端枪把着;完事,再换另一个。她跟我都扯不那事了,哪经得起……。我去找他们当官的,那当官的还挺讲理,开着车把我拉到兵营,让我挨个认。我认出来了。那些个大鼻子兵,跟大洋马似的,家伙都有一尺长,咱中国女人哪能抗得住啊?大流血啊。就说那几个苏联兵给关起来了。可咱这人不废了吗?我肏他个血妈的……”7 D: T$ e2 |" v6 G6 Y6 P$ u Z2 B9 u
“这也太不像话了。”我听得心里直哆唆。
$ |2 H$ x o2 [ 张叔掀锅看看。他问我:“你爷还好吧?我这小半年了,也没倒空去看看他。”( D+ ~0 B0 F/ M3 @* Y+ \) S& b
我说:“他死了。”/ D, N& x7 t0 b8 y
“死了?”张叔说:“啥时的事?咋不告我一声。”9 l( |# u: d& o# d2 `0 T6 r& c5 E2 C) J
我就把赵爷的事跟张叔说了说。也跟他说妞妞找着她亲爹了。张叔听了,一直没说话。过了老半天,张叔问我:“来抚顺有事啊?”: m( z& d" {4 n4 k- @, C& D) N" l
我说:“我来找我老叔。”
% c' i) }; S# y4 a& u" g 张叔看看我说:“你叔出来了?”/ L/ K! D4 a3 \
得,还是没戏。我这就又把老叔的事跟张叔说了说。张叔听了,还是没说啥。就知道一声接一声地叹气。( D$ s2 }& f) { j3 \& N( Z6 Y0 O
我没在张保生那多待,趁天还没黑,坐最后一趟车回了沈阳。临走,我给张婶留了点钱,让她好好养病。5 E! M- x7 S+ n& a
自打从安东回来,我这心里就是火烧火燎地闹腾,干啥也干不下去,总想逮谁戗搭谁。换以前,再不顺气,话到嘴边也留半句。这回,我咋说啥也板不住了呢?还竟说那些血呲呼拉的埋汰话。二倔子说我憋的。1 B) L8 v: V8 B, H: M2 }4 Y! P$ @" f
川子舅骂二倔子,说:“少放屁。”8 X4 V" S& X- e8 G
“那脑门子上的闷头,不是憋的?”二倔子就笑,回头见川子舅进屋了,他在背后说:“人都说姑爷子进了门,小鸡子掉了魂儿。没见这老丈眼子也跟着一块儿掉魂儿的。”
2 n7 e" z- z3 u, N 二倔子说得也是,这些日子川子舅是老瞅着我眼神行事。我这脸上不放晴,他就跟着毛毛愣愣的。可我这心里的火,大了去了,不光是脑门子上的闷头,后脖梗子上的闷头、屁股蛋子上的火疥子,他们还没看见呢。你说我这脸能放晴吗?9 R" B3 F* n$ E! X
昨儿下晚黑,我咳嗽了大半夜,吓得川子舅也没敢用我鸡鸡。5 g, {0 I+ v) E5 T4 N( l
快一个月了,我这咳嗽劲还没咋见好。老叔也还是没信儿。我核计,沈阳没老叔的信儿,安东、抚顺他都没去,再就是林甸。林甸那里也没谁了,他也不能回林甸啊。这人啊,能去哪呢?他为啥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走呢?
v0 @, b1 t, E* _2 [& H% V$ ]1 c 阴历八月初八,孩子满月。川子舅在北市场的顺发园办了两大桌子席。依我的意思,办啥办,把凤香从师傅家接回来就行了。川子舅不干,他说:“咱这也不是私孩子。光明正大的,咋不办?”这就呼号地又闹了大半天。# s& O4 y0 V+ A( e
从顺发园回来,天头都快黑了,孩子有点闹。凤香让我赶紧给孩子整点水,说孩子打屁股了,得洗洗。我这就紧着忙和给孩子洗屁股。这边给孩子洗完了,我顺手把扔一边尿褯子捡盆里,想就手去井沿洗洗。我这刚出门,就听院子里秃子他妈叫我,说:“呦,大侄儿女婿,你家回来人了?大人孩子都好啊?”* V) ]$ m% I+ M
我懒得听她那贱劲儿,顺口说了声“好”。
. B2 c* O, ]9 t1 l 秃子妈说:“才刚有个朝鲜人来给你媳妇儿做满月。”! h9 z5 f6 ~- l
“朝鲜人?”我蒙住了。
4 b. I* \1 @1 n) u$ ^4 c9 v- @2 M “说姓朴。”秃子妈说:“瞅你家没人,那人就把鸡蛋扔咱家了。你说,你家的事儿,我能看着不管吗?我这就给你送过去。你丈人回来没?”4 F4 I' o2 c6 A [
“回来了。”
( U% q' h: T/ ^# T8 k 听秃子妈那话,我知道了准保朴成浩,就是妞妞他亲爹来了。我跟秃子妈说:“一会儿我取去吧。”
' C& E& ?+ g6 E0 B0 J- i8 [. @- K0 f “正好。”秃子妈说:“我也想顺脚看看孩子呢。”
* v) Y: p* C5 M0 p7 Q4 g, o0 K 我说:“那让你费心了。”说心里话,我看着小秃子挺遭人喜欢的。这个秃子妈,说话咋这样呢?听着叫人身上起鸡皮疙瘩。有一回,我跟凤香说:“秃子妈说话咋那麻人呢。”* f0 y$ ?* w3 V
凤香翻楞了我一眼,损损搭搭地冲我叫,说:“咋的,惦记上了?”0 C+ [6 Z7 j5 Q6 C1 O V
我说凤香:“瞎说啥呢?”
4 Z1 x9 N& H% }$ I* s “她就那样。寡妇失业的,再拖个孩子,想多个好人缘呗。”凤香说:“那人心眼儿还挺好使。”7 d3 I! _- D. S, m! V7 ^& ~1 B
我倒了脏水,压上新水,蹲那洗褯子。我这正闷头洗着,就觉着一个人抽冷子站在我跟前儿。我抬头看,天啊,是老叔。我愣愣地看着老叔,心说,这不是梦吧?老叔穿着长衫,戴着礼帽,大腮帮子刮得黢青,眼睛也笑着,卷卷的头发梳得崭亮。老叔胖了,高高大大地跟以前一样魁实。他哈着腰抿嘴笑着,大脸差不多挨着我的脸,问:“孩子好吗?”/ L! u9 @% h- }8 M4 L& ~
我这心里头啊,真就不成个儿了,酸甜苦辣咸地不知是啥滋味。我都没顾得擦擦手,“呼”地站起来,猛地抱住老叔,脸埋在老叔的身上,说:“叔,你上哪了?咋才回来啊?”我抬头看着老叔,这眼泪就断了线儿地往下掉。 O) C. h. m! X( \* z
“看你,哭啥?”老叔伸出他的大手爪子,给我擦着眼泪,和风细雨地说:“这不是来了吗?”
% o1 c6 [( L2 v" g, ` r# C g8 `8 a6 ^ “我找你都找到安东了,你知道不?”我在老叔叔身上拧哒着。' m& k( r: I5 e! D
“呦呦呦。”老叔说:“都当爹的人了,让人家看见,多笑话。”
: t; M* _3 u3 h8 l% D( w: Q5 @ “一个月没见人影儿了,上哪去也不说一声。”我推开老叔,端起盆子,头也不回地就往家走。
2 \/ }8 X$ M# |8 R: X0 `9 B) T “你看你。你看你。”老叔叨叨着,在后面跟着我。说:“嘴撅得能栓头毛驴子了。”
m' g! d ]4 ^9 p4 d7 F) A 一进屋,见秃子妈正抱着孩子,凑川子舅眼前说:“……谁说不像你?”她拉川子舅往镜子那去,说:“你照镜子好好瞅瞅,这孩子,这眉眼儿,这大嘴唇子,跟你真是一点儿不差。就差着没长胡子。”
8 W9 m) @% e, G* A" d5 l “瞎扯啥呢?”川子舅一扭身,看见了老叔,他一拍大腿,说:“我的老天爷,你可是回来了。”他迎上前,拉着老叔坐下。
! P" c& c8 z8 } 秃子妈见我领着老叔进来了,说:“呦,妈呀。这是来客(qie)了。我得赶紧回去了。”这就把孩子送凤香怀里,走了。: r, R+ J4 {* n
“谢谢你了。”凤香在秃子妈身后说:“有空来啊。”
% J( @1 E/ w+ t( u& S, V 川子舅给老叔扔了根儿烟,点上,说:“你再不回来,全子这小子可真要魔症了。你没瞅他跟我那通子耍拉啊,死活地冲我要人。”* D r$ n* {% d3 k) i, C+ T8 V ?
老叔笑笑说:“我来看看孩子。”! B0 c7 Z7 A- ^! ?) s1 _: _6 d
“来来来,看看我这大外孙子。”川子舅说:“你呀。也没个准地方找你,我刚给小崽子办了满月。”
% a% z' n9 }) v1 R4 r6 j 老叔走到凤香跟前,看凤香怀里的孩子,说:“我算计着,今天是满月,就来了。”
. G3 K5 H3 {2 J1 v0 f5 u 川子舅也瞅着孩子,说:“哎,小子,这是你爷爷。叫啊,叫啊。”这就拱到孩子身上,张开毛扎扎的大嘴去琢孩子的小鸡鸡,把孩子整得“哇哇”哭
( q& @5 r: n! z$ R+ B3 O 凤香推开川子舅,说:“你瞅我爹啊,满脸胡茬子能扎死个人,孩子那嫩胳膊嫩腿儿的,能戗得住吗?”8 J/ s( c, l. p- ]2 @
“来,我抱抱,还挺胖的呢。”老叔抱过孩子,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麒麟送子的银项链,说:“这是我给孩子的。”' }4 u+ g0 P+ B+ \+ `0 Q$ S
“好啊,我孙儿有长命锁了。”川子舅对凤香说:“凤香啊,这是德全的叔,是你叔公公哩。哈哈哈。”; y* V2 Y) n9 g* e
凤香叫了声“叔”,说:“德全总唸叨你老。正赶我做月子,也没见着你老。这回总算见着了。”就把孩子接了过来。说:“来,我抱吧,看拉你老身上。”
- D4 j I" `; v" p+ R “拉他一身,那是该着。哈哈哈。”川子舅叫我。说:“德全啊,赶紧整酒。我跟你叔喝口。”4 F1 ^* M! P: \7 n' g. v
我坐炕沿那没动。
j |6 v$ }* P “你看这孩子,说你魔症,你还真要成仙儿了咋的?”川子舅跟老叔说:“你不回来,他往死里闹腾我。这你回来了,他倒成哑巴了。没整?”
1 [& j/ u9 M, A% J! q8 X 老叔拉川子舅坐下,说:“我刚吃了饭来的。”2 k! e7 v4 t4 P! l
“啧,你可别外道啊。”川子舅问:“真吃了?”
3 u/ z- P% ~; t/ O* r “真吃了。”老叔岔开川子舅的话茬儿,说“孩子叫个啥名啊?”4 H+ Z# L, x- }; l/ O" L0 H1 h! g
凤香说:“小名,我爹给起的,叫栓子。大名,他爹给起的,叫马寻。”
# b' n! T: Q- p* J0 r" { T 老叔说:“好好。好啊。”
B, g5 m8 k2 j7 h& ~" T 趁老叔和凤香说着话,川子舅过来,拉我到外屋。他搥了我一杵子,说:“这又是跟谁耍达呢?我可告诉你,你这么犯驴,你叔要是再走了,你可别跟我闹。”
+ m( j% U* _% B9 m, z: G z “我知道啊。”我跟川子舅一拧哒,心里翻腾得不知咋得好。
) \" k3 ?% g; L( b+ x. Y “老哥。亲家。”川子舅冲老叔叫着进了屋,他说:“你瞅我,都不知道叫你啥好了。当姥爷了,贱得。嘿嘿嘿。”
' ?6 T# H# H7 n. i2 q 我也跟着进了屋。& O% ]; }( t6 V# |% j4 e+ E
“我也打心眼里高兴啊。”老叔说:“早就该过来,一直没倒空儿。”: y) v2 M4 p, Z, t: g! Z
川子舅问老叔:“这一个来月,你忙啥呢?”) l: {5 ?# e1 N" H' o
“一个朋友给我找个事儿,在城里一家金店当差。”老叔说:“巧了,要不是在金店,我还真赊不来这个长命锁呢。”
! T* [( J, w! A4 T “天意啊。”川子舅说:“你不回家来,德全还要去林甸找你呢。安东、抚顺,能找的地场都找遍了。” Y: A! o' h* z$ ]9 i
“怪我。怪我。”老叔看看我,说:“我走,也没说一声。”
1 B6 I; b; M4 J3 p2 O& V* ?) G5 R3 \ 我一扭脸,不让他们看见我在淌眼泪。! P( N B2 I* A# t- J: j
“过去的事,不提了。”川子舅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就叫我沏点茶。7 i% p& L* Q' |/ W
我还是没动弹。
3 `& @, S& p) _/ m( e6 Q- L 凤香过来把孩子往我怀里塞,说:“我去吧。”跟着,就狠拧了我一把。' d, [) H n; v" ]! j
老叔拦住凤香说:“天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C$ T5 J) X$ x/ g- o
“咋的?”川子舅一愣,说:“这都到家了,还上哪?”' |# ]6 _0 H: r1 j2 y( h; g/ c
我激灵一下站了起来,盯盯地看着老叔。0 O: i1 r5 L- }9 [" Z
老叔笑笑,说:“我在大北关那租了个小房,挺好的。”这就站起来往门外走。) d$ A8 P# ^' z7 p% c
“你看你,咋说走就走呢?”川子舅使劲拉了我一把,意思是让我把老叔拦住。9 `. m+ O5 B0 A6 m) B% @: `" n$ `
凤香也紧着说:“天都黑了,住下吧。有地场啊。”5 E" C7 }5 d3 U+ x
“走就走。”我气得一甩达,也不知咋就冒出这么句话。6 A6 {4 u% _; T9 Y( @- x! k8 P- x& r
“走了。”老叔笑笑,说:“都别送了。”: Q0 H4 H5 q4 }/ c2 F* K) r- M( e% }
等川子舅送老叔真出了家门,我疯了似的喊着“老叔”,就追了出去。我跑到老叔眼前,冲他叫:“你咋还真走啊?”
- l y7 ^7 |! @4 T( [4 ` K8 h2 N2 H* ` “德全找你都找疯了。”川子舅也说:“我还有话要跟你说呢。你咋还这不经劝呢?”4 d! i# w( h; E" n( W$ }0 Z! z- I( x
老叔笑笑说,“改天我再来。”说着,他拍拍我的肩膀头,说:“起风了。回去吧。”$ z5 x3 Y0 _2 L0 Z; [
我拉着老叔的手,苦苦地说:“老叔,咱不走,行不?!”
. R0 _1 h! ]( q- g) n% p “孩子这么求你,你真就一点不开面儿啊?”川子舅一倔哒,说:“要不,我走。”
7 [/ {* q! [; L. w4 m* S 老叔看了川子舅一眼,说:“说啥呢?”
+ o& ?9 e( n) }. X5 H 川子舅瞪着老叔,说:“你说,你让我咋说?”
# e# I3 [* B5 h [3 c 老叔还是笑,他说:“你们是一家人家,你往哪走?”
. |8 P2 q/ G2 v1 u8 L5 i1 n) [ 我呼啦想起来,去安东见老婶的事,急着跟老叔说:“老婶还有东西让我给你呢,我也……。” h) W) A4 c* X& e8 c& C5 m+ o
“好了。”老叔挡住我的话,说:“哪天我再来。再来。”说着,就头也不回地上了大道。( ~& P* a4 V4 `5 V8 i
我气得心直突突。我气老叔咋这样儿呢?他咋就非得要走呢?我也气川子舅,他咋说那话呢?什么叫“要不,你就走。”啊?他说那话,老叔能留下吗?
/ k' `; Q* }5 G1 @2 z 看着老叔一点点走没了影儿,我疯了似的跟川子舅叫:“你说‘你走。’干啥呀?”
) u9 V. m+ b8 O3 x# D5 w# i “你少他妈的跟我来劲啊。”川子舅说:“打一进屋,你就拉拉个大驴脸,还怨着人家走啊?我也不是没留他,腿长在他身上,你跟我犯哪门子的混?”+ T; b# |- Y9 Q
也是的,你说我咋的了?光顾着制气了,这嘴笨得跟老太太裤腰似的。打老叔进屋,也没跟老叔好好说句话。换谁,谁也得犯核计。可我心里头压根儿就是要叫老叔留下的,我还核计,先不理他,跟他耍点小性儿,他就会心疼我,哄哄我,就会乐不得儿地留下呢。等下晚儿钻被窝,我再好好掰扯他。这咋说走就走啊?我这肚子里有一大堆的话要跟老叔说呢,这一句也没说上。从安东带回来的钱,我连川子舅都没告诉,也没跟凤香说,就等着找到老叔,直接给他呢。现在他来了,我倒把这是忘干净了。川子舅说得也对,这不都怪我自个儿吗?我气得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不知心里的憋屈劲儿冲谁说。/ t4 z7 K5 z4 f' }
“你看你,咋还坐那旮了?”川子舅说:“咋的?你坐这,就能把人坐回来了?回家!”
! E) @# g9 f! A “你回吧。”我狠抽了下鼻子,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下来了。
' w, x# m' z6 K4 _" g+ q “哭。哭。你自个儿在这哭吧。没人稀得看你那熊肏的架儿。”川子舅狠狠地说着,转身走了。
# T2 P0 l: y o% |# F* P" @8 \ 我核计再这么坐下去也没劲,给个台阶就下吧。这就耷拉着脑袋跟着川子舅回了家。
8 Q8 S! n. e2 H一大早,刮起了大风。那天那风,天昏地暗地噢噢叫,刮得人睁不开眼,来沈阳两、三年了,还没碰上过那样的大风。吃了饭,我和川子舅去了车行。临走,我把老婶交给我的包带在了身上。- F e. Z$ K3 \9 S, B9 ?/ ^6 ?' @3 v
一个多月了,车行里一直没留车。下晚,车豁子们交了车钱,都自个儿把车拉回家。这一整,早晨也不用忙着放车了,光张罗着等上门修车的零活就行。快九点了,二倔子还没来。川子舅就骂。说这些天二倔子跟没头篬蝇似的,不安点儿来,也不知他瞎忙啥呢。川子舅说:“不行,我他妈还叫他拉车去。”! P ^3 X7 o: H6 |; H, R- T
川子舅这话我也没往心里去,我正核计着要去城里找老叔,好把东西交给他呢。昨天,老叔说他在城里金店做事,城里四平街上的金店就有数的那么几家,我核计好找。可二倔子没来,再咋的,也不能扔川子舅一个人在车行啊,铁头又不顶楞。我这就闷着头干活。6 Y- v' O# _: m; ^# X* @# d
过了中午,二倔子来了。他嘻嘻笑着,紧着跟川子舅说小话。川子舅绷着脸跟二倔子叫,说:“这可不是一回两回了,再这的,你还拉你的车去吧。”二倔子赶紧说:“没下回了。没下回了。”
& Z7 H4 Q. {/ ~3 w, S 过了一会儿,看都几个人稳当了。我搋空跟川子舅说:“我要去趟城里。”$ z2 Y! W, Q/ J+ W# \7 v, A
二倔子说:“这大风,还上城里?”1 a8 } @3 n% A0 Q+ y
我也没搭那茬儿。
# a" ^. a) Q, u% \. w 川子舅也不看我,他核计了核计,闷声闷气地说:“身上有钱没?”
% E( g' s+ w3 \ _ 我说:“有。”
) R3 Q v- D9 z6 v5 `, Z6 ]# U$ ~& a 他说:“早点回家。”
# T9 |5 q- A. p9 @ 我答应着,换了身衣服,带上东西,出了门。
) S/ f5 Z9 ]0 l9 A 从车行到城里,快走,用不了一个点吧。还挺顺,打听头一家金店,就找到了老叔。我一看老叔那打扮,咋跟警察似的,还别着枪。
& j# y, [3 n. `; t* U! f 见我来了,老叔说:“你咋找这来了?我这正当班呢”& t. n) V& ?) M. C; f$ d2 `6 Q
我不吱声,就那么站老叔跟前,盯盯瞅着他。
( L% Z1 H4 O0 e5 W# ?: \ “你等会。”老叔说着又跑回了大堂里。
$ K# L$ y# u. c4 W' b; [) D 我站在店门口,背对着金店,看四平街上花花绿绿的人。
1 `5 r0 N" D m, l8 J) x 不大功夫,老叔换了身衣服,礼帽长杉地来到我面前,跟我说:“走吧?”
9 A6 s! O4 l* Z2 B2 \9 H 我说:“上哪?”
# W' l8 [ ]8 v4 \; ]+ T' i) B “我还问你呢。”老叔笑了,说:“你要上哪啊?”+ j: s9 ~; L3 A# G9 l* ^
“回家。”4 O @' u. ]& f5 }& J
“回家?”老叔问:“回哪个家?”
* D# n: J" F, _- c 我狠瞪着老叔,说:“你还有哪个家?”
J, _ Y1 i5 |( D# g. F( C 老叔说:“我有自己的家啊。”
" k3 Z2 @, ]3 k$ h- i 我鼻子都气歪了,说:“那我跟你上你家。”
8 p$ r+ L9 B* s' ^ 老叔说:“你来我这,跟家里说了吗?”9 J, t$ Q& O4 M
我还瞪老叔,说:“你不让我去?”: _' M0 q6 a9 q
老叔摇着头说:“你这孩子啊……”
1 Q$ s9 P! I) l8 h3 A5 [! ^" B “我才不是孩子呢。”我撅着嘴不看老叔。4 D$ r1 D) Y( P3 R& x3 w
“好好,活祖宗。”老叔说:“去我那看看,你也就放心了。”说着,他又让我等一会儿,就要往旁边的胡同里钻。+ i9 S/ J0 E" e9 G6 Q
我一把拽住老叔说:“你别想跑。”' M1 b+ O" v1 Z6 r1 P0 T
“臭小子,我跑什么啊?”老叔还是笑着说:“我去取自行车。” n S5 V. f8 w- q2 W
我不信,紧跟着老叔进了胡同。
4 {1 B2 C" t0 F9 l% s% R1 E 老叔是取自行车,他推着自行车站我面前说:“上车吧。”. m6 ?$ {0 u$ ]$ H
我不管。我一屁股坐在自行车的后架子上。9 E% \7 K* x; ]* M
“坐稳当了。”老叔说着,骑上了自行车。" d6 s2 Z9 X8 }& b4 f/ L. e
我坐在老叔后面,“呼”地双手抱住了他的腰。
% X3 B+ z% C+ ]6 Z( p 骑车是比走得快,转眼功夫出了大北门。老叔驮着我又往北骑了一会儿,在一个小胡同里停住了。老叔说“到了。”这就让我下车,领我走进一个大杂院。一个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的小脚老太太冲老叔说:“呦,大兄弟,今个儿可是回来得早。”3 `7 [: I( G; h1 X/ k
“呵呵,侄小子来了。”老叔对我说:“快叫大娘。”
3 O, L5 c& T% |1 C6 U4 r- d' \ 我冲老太太叫了声“大娘。”
) B B9 ^) L* g$ L7 }+ k8 z2 m6 u: k “呦。你这个侄儿还怪俊的哩。啧啧……”老太太端祥着我说:“你说说,俺还寻思是泽霖呢。吓俺一哆唆。俺那娘哎,这个孩儿长得跟泽霖可是丁点儿不差哩。”' Z+ H( I* W' ?! S
我脑袋忽悠一下。泽霖?赵泽霖。赵教官。老叔的……。这老太太咋认识赵教官?
# Q2 M3 o8 m( g0 C' l% e# r “可不。”老叔说:“大嫂,一会儿给我点开水啊,我那没生火。”
6 X- O' V& {3 J0 {2 K “中。你爷俩先上屋吧。俺这就给你送过去。”* w4 S5 h8 O5 o* D' b; b5 H
老叔放好自行车,领我进了正房紧靠东的那间屋。这间屋好像是新开的门,进屋左手边有一扇门,门前放着洗脸盆架,还有一把椅子。一看这门,就是一直没用。屋里摆设挺简单,顺北墙有一铺炕,炕上光溜的,就一个行李。挨椅子那有张桌子,桌子上有几个饭碗和茶杯。2 s/ j0 l0 s+ }% u! E# U
“看看吧,这就是我的窝。”7 P5 w4 P$ y9 C
我坐椅子上没吭声。; i) E" o" h" S% o8 {4 `( O
老叔脱掉长杉,凑我脸前说:“还生气呢?”1 M3 x" b3 Z8 I3 V
我抓住老叔的肩膀子,吭呲就是一口。咬得老叔“嗷”地一声跳了起来,说:“我天爷呀,这咋还学会咬人了?”接着,就故意嘶嘶哈哈地揉着肩膀子,说:“咬死了。咬死了。”
/ L* \+ Q, L. e( [ 我冲老叔叫:“我都有心吃了你。”
7 C1 z! g# Q" x( |5 D 我这正叫着,那个大娘抱着暖瓶,端着茶壶推门进来。她边张罗着沏茶,边说:“呦,俺那娘,你这爷俩怎么还死呀活的啊?”
* e6 l- K' a m& ^ “嘿嘿。”老叔接过大娘手里的暖瓶,说:“我来吧。”他跟大娘说:“这小子,愣说我骑车驮他,墩着他屁股了。这不,跟我耍赖呢。嘿嘿。嘿嘿。”* l4 j. K, ?8 k$ ?
“多大了?”大娘问我:“娶媳妇儿没呢?” T5 u3 S# ~) R( r3 W
我赶紧站起来,笑着跟大娘说:“小孩刚满月。”
$ Z x4 t3 \% G$ X0 j+ Z& l. d “孩子都满月了?!”大娘跟老叔说:“大兄弟,你这个侄儿齐好啊。是文文静静、稳稳当当啊,模样儿也俊,还真是个福相。你说说,和那当年的泽霖可是一模一样哩。一进院子,俺一眼就喜欢上了。咳,该着俺没福呢,要不把俺那闺女说给他,多么地好啊。”* L) g0 W# E6 I1 i! g6 R( s
“啥福啊。”老叔笑着说:“这都当爹了,还耍赖呢。”
( q- ^* d0 F. T7 ~# ]6 C5 Q “耍赖?那是你的福份。没见着三天两头就给你惹事生非的,不气煞你?”大娘拍拍前大襟,说:“中勒。你爷俩拉呱吧。俺待回去做饭了。”
3 m% s8 g p) M$ A7 J0 w4 U% a 老叔说:“你慢走。”. W0 `* H0 J% T& l- |" ~) i2 D' q
“俺还得快煞地哩。”大娘说:“大兄弟。依俺,你就别生火了。丁煞儿你哥哥也回来了,你跟你侄儿,就过来跟你哥哥嘎伙着吃吧。”
* h+ g. h0 B0 R" h+ a 老叔客套地说:“再说再说。”
# ~" e- h/ {7 j+ C% R3 j+ S “还说甚么啊?”大娘说:“听俺的。”
8 b% b1 l9 f# g6 P8 q 大娘一走,我关上门,拽住老叔问:“她咋知道赵教官呢?”& d/ F. m. v+ m1 {0 c* Z
老叔逗我,说:“好了?不咬人了?”. d) e5 `5 J! G! u$ R; M+ t
“你说不说?你说不说?”我抓住老叔就胳肢他。1 [& B) \! G# n1 U0 C2 f4 ]
老叔把我按大椅子上,坐下。他自个儿也从桌子底下捞出了板凳,坐我跟前。说:“你不问,我也得跟你说。这里就是二十年前赵教官住的地方。”老叔指着我身后的门,说:“原先,这个门是通的,那边是客厅。每次我来,就和赵教官住这屋。”
9 W+ |9 ?4 f5 T0 m B8 E “那你这是……?”
; I, k3 i9 N" O9 W “赵教官死后,现在的房东把这房子买下了,间壁成小间,吃房租。”0 u& x" }# r1 T$ b5 C3 |4 J! H
“我不听这个。”我打断老叔的话,问:“你咋想起上这来了?”
% @# F* W6 C- v. t( w 老叔说:“从你那出来,我也是闹得慌。没地方去……”
/ J/ D$ ]' l2 j. d! X! D! }! Y “你傻呀?”我说:“好好的家你不呆,你这不是活气人吗?”+ ^& ?( |# F7 u8 s
“全子,你听老叔说。”老叔给我倒了杯茶水,说:“那天从朴成浩家出来,在登瀛泉洗着澡,我啥都想到了。我想你,可你没了……”
2 X- [6 L8 L$ @ “我咋没了?”我说:“头下晚,我还抱着你,你还给我了呢。我咋就没了……?”
& L/ n+ q- }/ [( c2 T5 c' w6 d “你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老叔可怜巴巴地看着我,说:“我把身子给你,就是要告诉你,我说话是算数的。我在狱里那二年,你的心意,我一辈子都不能忘。那二年,在里头,我就是靠想着你,才挺过来了。”+ u5 F- z% M' L3 E2 j
我一扭脸,哭了。
2 r( h' _" V4 Q% d& p+ K “从你那出来,我没处去。就想到了这儿。这屋,是我感情的窝,我和赵教官就是在这……。”老叔也哭了,他擎着眼泪往下流,说:“你没了,可我忘不了你我那份情。二十年了,我也没指望着能在这住下,我就是想来看看。我也不知我是咋的了,就来了。赶巧儿,正遇到现在这房东是我在东北讲武堂时的同学王瑞山。我把我的事,大概齐跟他说了说。他说啥也没让我走,第二天就把这间房子腾了出来,给我住,还给我找了现在这个差事。”) W/ e# n8 |: J; l9 U* t; H
“说了半天,我还是没明白。”我擦了把眼泪,说:“你到地为啥要来这?”; E& D' [& k& ]
“我说了,我本没打算能在这住下。”老叔说:“可我真就住下了。这叫我心里也挺踏实,我又能睡在这炕上了。”
& v: ^: ~% Z" m: ~ 我戗白着老叔,说:“能睡跟赵教官一起睡过的炕,是不?”
* Y+ g% B) Z$ P “我想他,那就是想你啊。你还不明白?”老叔盯盯地看着我。
. p" l8 G' e8 [ “他是他。我是我。”我也紧盯着老叔,说:“你真想我,干啥要离开我。你真想我,干啥连个招呼不打就走了?我就那么让你不值得……,我就……”我气得说不下去了。1 _0 V' u9 g3 J/ _, q, @5 [
“不打招呼,是我的不对。可真跟你打招呼,你能让我走吗?”老叔说:“你说:‘他是他。你是你。’这话不对啊。全子,在我心里,你就是他,他就是你啊。赵教官没了,没了二十年了。我一下子找到了你,我这心里头只有你啊……。我躺在这炕上睡不着,想的就是你……。”
) }4 ]: q4 Q$ o7 ?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我使劲地喊:“想我,你那么狠心的离开我?想我,你睡在他的炕上?”我狠歹歹地说:“我看你是想再抱着他,让他舒坦地跟你叫‘哥’;你是想再跟他老婆生孩子……”
+ l$ |3 Z! s8 m0 p) I7 Y& ~ 这一句话把老叔说傻了。他愣愣地坐在那,脸上挂着泪珠,直呵呵地瞅着我。6 t+ R- ^+ b6 b$ }% c* R& n
我忽悠一下子缓过劲来,知道这话说重了。那不是我的心里话,赵教官和他老婆都死了二十年了,我说的都是不挨边儿的事。我是气疯了,是想老叔想疯了。我是想拿狠话气气老叔,让他知道我是真的想他,真的跟他好。看老叔那样,我也害怕了。我一下子抱住老叔说:“叔,我说错了。我心里不是那想的,我是想让你跟我回家。我想让你一辈子都抱着我。”- M: d9 L) U8 d- b0 X/ a/ s
老叔还是愣愣的坐那不动。他一点没反应地擎着我抱着他身子晃。
. L0 ^) v+ }9 T; x' P “叔,你别这样啊。要不,你打我吧。狠狠地打……”我抓过老叔的手,往我脸上打。
" E" [+ i7 }0 C8 Q5 W 老叔缩回手,推开我说:“你走吧。就当我们不认识。”
5 P8 E" `1 z2 b8 m8 N1 D6 h$ X “叔,你这是干啥呀?”我“扑通”跪在老叔跟前,抱住他腰,鼻涕眼泪地在他肚子上拱。我哭着说:“叔啊,我错了还不行吗?我都给你跪下了。叔啊,好叔,这二年我一直等着你,念着你,就等你跟我一起过呢。好叔,你走了,我还咋活啊?叔啊,我求你了,咱回家吧,啊!”( j2 Y% _& I. K0 ?4 u
“好了,你也别哭了。”老叔把我扶起来,按我坐在椅子上,说:“你知道玉良为啥到现在都没跟我叫声‘爸’吗?”3 p7 A8 y* C( E& u# o* w0 @
我愣愣地看着老叔。说:“玉良没叫你?”4 X5 p5 |/ \/ t" L/ L3 Z# B% M
“玉良说,我根本就不该生他。”老叔说:“你也不小了,自己也有家,有老婆有孩子,有自己的日子。我这也是该着啊,自己做错的,就得自己来承当。”8 d2 ~6 x+ e3 n# p1 [3 Z: ^2 V
“老叔。”我急着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要是真那样想,我早就离开你了。”. G! e. D0 F$ l) O" M& V% \8 T
“可是,有一点我得让你明白。”老叔绷着脸跟我说:“小全子,我姓关的是喜欢男人,可不管是顺的时候还是点儿背的时候,我都没在我喜欢的人以外,再跟别的男人扯。”
8 V9 C7 h5 a/ g+ J9 l 天啊,这话让我半天没缓过神儿来。我“呼”地想起来,送赵爷出殡的前一天,外屋门玻璃上老叔的那张脸……
6 @8 m+ l& c8 z$ @! e; ^3 c “老叔,我……”我想跟老叔说,我跟川子舅那是……。我想跟老叔说,我没和川子舅亲过嘴。我还想跟老叔说大头他那是……
) U2 _1 l$ s% u) O1 l( K “啥也别说了。”老叔截住我的话,说:“还是那句话。我到这来,是天意,也正和我心。看来,我来这里真是来对了,我守着我那份情,静静地过我自己的日子,挺好。”
4 L5 O# @9 Z% M “……”我还说啥,川子舅、大头、凤香……,我说我是看川子舅可怜,我说我是在给川子舅治病,鬼才信。我说我不喜欢凤香,我说都是川子舅和大头他们串拢的,还有师娘;可你不喜欢人家,孩子都生出来了……。咳,我自个儿都没整不明白的事,咋说也说不圆乎。得,啥也别说了。3 |; b9 E( L: S0 F) Y% N9 ~
我看着老叔,掏出老婶交给我的那个包,放桌子上,打开。) c0 |" b7 U! m( I) q
“这是……?”老叔看着桌子上的三根金条,愣了。8 o6 ~4 _8 Y% ?1 ~ _
我蔫蔫地说:“这是我去安东找你,老婶交给我的。她让我把它交给你。她说,这是她的一个心愿。”) t. w* `. E+ Y) `
“这,这,这……”老叔气得直嗑巴,撰着拳头在屋里转磨磨。他转到我跟前,恨不得、打不得地冲我说:“谁让你去的……?”6 b2 J5 A- f- { w" Z0 ?4 V0 } N2 H
我冷冷地说:“没谁让我去,是我自找的。”
3 s4 _1 J! r0 Z" A/ J w: k9 ` “谁让你把它带回来了?”老叔瞪着圆眼跟我叫:“歉手爪子,就你能?”
8 t1 ]+ \0 p% N3 V% B- D( Y “我就歉了。我给你带回来了。咋的吧?”我也激了。心想,好心当了驴肝肺。不图你说个好,你也别骂我呀。
& d# n! K+ I7 N( R5 Y 老叔气得浑身直哆唆,他抬手指着屋门,说:“你走。你走。这东西哪儿拿来的,你给我送哪去。”
; N; j7 q" _4 ]: s i! S; v 我狠白了一眼老叔,说::“东西是你的,是扔是撇?随你便儿。”说完,我一转身,推门出去了。
6 p+ @- R3 F Q2 J8 n 老叔没追我,也没出门送我。我一个人上了大街,边走边打听去三洞桥、去北站的道。我来沈阳,这还是头一回去大北关。6 U- B; L- G4 w8 p% L7 b
风还没停,可不像头晌那样天昏地暗的了。天都黑了,我才走到北站,再往前走走,过了桥,拐进胡同也就是安民街,那也就到家了。走到桥那,我没朝胡同那拐。我上桥顶,找块石头坐那,看一辆一辆火车呼啸着打我脸前过。天冷嗖嗖的,我抱着夹,坐那淌眼泪。
5 G {6 d2 l8 {9 o# q 不知过了多大功夫,我听有人在叫我,抬头看,是川子舅。6 Q: U% y/ ^8 M- p$ J
川子舅走到我跟前,“咣”地给我一脚,说:“深更半夜的不回家,等着拿轿抬啊?”
, z5 X8 Z1 ~ g/ N( V 我蔫蔫地跟着川子舅回家去了。
! O/ M( s; G, C3 l$ B1 R5 ?/ q) D 回屋时,川子舅啥也不说,钻炕琴那边的被窝里,就躺下了。
x( }! Y* E; i {: D* g% q 凤香问我:“吃了没?”# D& `" s. J, f4 h4 ^
我撒了个慌,说:“吃了。”心里光闹腾了,也不知道饿。) L5 j2 K( m6 D, ?0 W/ Z
“看自个儿的叔,咋还不高兴啊?”凤香见我耷拉脑袋不高兴,就说:“想了,再去看。再不,就让叔搬这来住。还直当得黑灯瞎火地在大风里吹着啊。爹急得,出去迎你好几趟了。”这就让我赶紧上炕睡觉。" q/ ?/ K9 l: s
我这边没心拉肝地刚躺下,孩子叫唤上了。凤香就赶紧奶孩子;等把孩子打兑睡了,她拉灭了灯,挤进我被窝。$ t' n. ^' |8 W
凤香一把抓住我鸡鸡,急猴似地咕捣着我鸡鸡,还咬着我耳朵,小声说:“小怨家,一个月没用了。想死了,想死了……。”+ E9 W' W; w7 ~
我是一点精神头也没有啊,鸡鸡一点也硬不起来。凤香急得逮着我,又是大腿、又是屁股地一顿掐。我也不叫疼,就那么挺着。凤香不掐了,她不管是嘴巴子、还是腮帮子,在我脸上一顿乱亲,手也不停地撸着我鸡鸡。我鸡鸡好歹地算是硬了。凤香这就要用。我浑身难受啊,冷得邪虎,有点打哆唆。. ^/ k- U m1 H% q' R ^3 X2 b
凤香还以为我来神儿了,“呼”地骑我身上,“咵呲”就把我鸡鸡整根儿都坐了进去。接着,她“亲娘啊”一声闷叫。就扑到我身上。到这会儿,她激灵了一下,说:“你这身子咋这么烫?”
: a, X6 T0 K0 [# A T, I5 J 我脑袋空了,啥也不顾了,一翻身,把凤香压在下面,发疯地捣。几下,就射了。! S6 p1 {* q: z$ x* Q! T7 V
凤香紧搂着我,不让我下来,也狠歹歹的掐我,像是没尽性。6 }$ E2 \* z# C8 |; |
我还是从凤香的身子上滑了下来。我冷,浑身是汗地冷,上牙直打下牙地冷……
/ t4 \" G1 g6 r) v3 h7 `: A3 x, l8 v$ u 凤香还核计我是累了,她搂着我,在我胸口窝那抹擦着……7 l9 P; x' m7 S/ S2 S9 @
我眯眯瞪瞪地睡着了。# P6 w2 c: R# ?, [* D$ H+ V
这是哪儿啊?什么声儿啊?什么味儿啊?我脑袋里乱七八糟的。* }7 v1 K, D/ D) J+ Q9 Y( e" x2 q
有人在叫,撕心扯肺地叫——
8 [. \+ _. ?' I6 j% c: y; ]% V 好象是老叔在叫。老叔刚从那个铁架子上被松了绑,放下来。他揉着被勒疼了的手腕子,衣服裂达着,裤子给撕开了,大枪软软地在胯裆那耷拉着,后腚沟那一滴一滴地滴着血。他瞪着两只圆眼紧喊:“别动他!别动他……!”4 ?2 k' h* Y# @! s b' f
玉良也在叫。玉良光着身子,被“大”子型绑在铁架子上,他瞪着血红的眼睛急喊:“不是人!全都不是人……!”; o" R5 A/ J' C4 J; Q" F
我看见了我爹,他离我那么远,狠摔着手里的茶杯,指着我,跺着脚说:“你呀,就会哭。不告你得挺吗?愧你还是个爷们儿。”
8 b% e% P. N9 b0 _" e 我看见了老婶,她从头到脚一身黑,只露着白净净的脸。老婶静静地问我:“我的心愿,你交给你叔了吗?”
; @/ r/ q1 N& S/ O5 S) A( C+ j3 k3 K 有人在笑,不是好声地哈哈大笑——
0 c0 D% w) c: q1 Z" E) Q% y: K' \4 P. a 那个在我鸡鸡上过电的黑汉子,胸口上插着尖刀。他的鸡把怎么被割掉了?胯裆那血乎乎的。黑汉子张着流着鲜血的大嘴,闭着眼狂笑:“哈哈哈哈哈……”
N. h! y, ]( K. J+ i, \, G 川子舅怎么在后门里插了根洋镐把子啊?川子舅趴在那哭着笑,胡子上沾满了鼻涕眼泪……
( L1 a/ B9 o3 n 那根被割下来的鸡把怎么撰在大头的手里?血淋淋的。大头甩着京戏里黑头似的假胡子,哈哈笑着,走远了……
3 \+ J% ~& T6 v& R6 K* F8 ^, s 老叔脱掉了身上的裤子衣服,光着身子,迈过躺在地上的那个黑汉子,谁也不瞅,自个儿一个人孤零零地走远了……
6 F) p( m& P% e/ b5 u& s# E/ L) g 我不能动,我被捆着,鸡鸡被吊着。我冲老叔喊:“老叔,别走啊……!老叔,你不要我啦?老叔……”
- k+ u7 S4 s8 y) o3 c. d+ S X 老叔回头戗我一句:“找你老丈人去吧……”
# B3 d& @7 \6 K" ?8 x4 E& _ 我心里一阵发紧,全身开始抽了起来……
) U; B9 d" j% r% ~. b 我觉着有人在叫我。有人在扎我仁中……。
" d/ Y, u! y) [& U- E m# w! n 疼!疼啊!我“嗯”了一声,睁开眼。我看见那那都是白的,天棚是白的,墙是白的,窗户、门是白的,桌子、椅子是白的,我躺着的床、盖着的被也是白的。我这是在哪?站在我眼前的是谁呀?* z3 a! s T. m
一个长得很像老婶的女人站我脸前,看着她手里的体温计。她好像在对她自个儿说:“退烧了,36度5。”
! N) @# Y" j# X 我想要叫“老婶。”又觉得不对,老婶是一身黑,这女人是一身白。我说:“我这是……?”我说话的声太小,只有我自个儿能听见。- J z% G% j; e
女人没说话,她端着一个白磁盘子,走了。+ H& U. Y: J2 I" d+ |
我左右看。看站我床边的人。6 X+ C; r. p3 g+ U
一张我熟悉的大脸晃到我眼前,天啊,是老叔。我这心啊,一下子又是气又是喜又是急,气的是老叔撵我走,他不要我了;喜的是老叔他又来了,他没不要我,他正那么笑么滋儿地看着我;急的是怕老叔他再走。我盯盯地瞅着老叔,不眨眼地用眼睛狠拽着老叔,生怕他再走了,我挺委屈地叫了声“叔”,眼泪就淌了下来。
- d$ |! ?. @; E5 F# P# | 老叔抓住我的手,冲我笑笑。也伸出他熊掌似的大爪子给我擦眼泪。; N# v- Q! p/ f; l
我一扭脸,不看老叔。# H( }# X! g) b7 C: S- b
老叔拍着我手,说:“醒了?!”7 P4 c5 p, d1 ?, Q5 H2 m
我反手握住老叔的手,慢慢地把那手贴我胸口上。我哭不出声,嗓子眼儿像被啥东西堵住了,可眼泪就跟断了线儿似的一个劲往下淌。
( \7 C$ U3 X8 G/ O! j; N “好了好了,知道哭了就是好了。”说话的是师娘,她一屁股坐我床边说:“可是吓死个大活人啊。两天没睁眼,眯瞪瞪地叫了两天的叔。把你丈人叫得都没脸儿搁这呆了。你叔就那么好?比你媳妇儿还金贵?”师娘扭头冲老叔笑笑。她又故意绷着脸跟我说:“你小子啊,凤香在家哭好几场了,也没听你叫她一声。你丈人守了你两宿没阖眼,你也没说睁眼瞅他一下。得,赶紧吃点吧,凤香给你熬的小米粥还热呢。”说着,师娘端过一个大茶缸子,使羹匙舀着缸子里的小米粥,送到我嘴边。# }. O6 D) L5 r' `
我看看师娘,摇摇头。再紧盯着老叔。
3 i0 c: `) n0 o6 e+ P “我来吧。”老叔拿过师娘手里缸子,对我说:“老叔喂。”0 m! v) Q) D6 O* f/ C7 E. Y% h
我看着老叔,心里的酸劲就甭提了,眼泪又掉了下来。
L( p) Q# `& L1 ? 老叔像哄小孩似的说:“让老叔喂不?”他把羹匙里的粥送我嘴边。
' [, U# w% C) k/ t. R* O 我看着老叔,张开了嘴。
* K: X2 e3 K$ i/ y+ a “得。你爷俩在这吧,我也得回去看看了。”师娘说着,就走了。 L' G. V% a2 y
一口热粥下肚,心里有了舒坦劲儿。再看老叔,舀一勺粥,吹吹,再伸舌尖舔舔,送我嘴边,说:“还挺甜呢。”
# e* c3 L2 _' W- | 我张嘴,接老叔送来的粥。老叔也跟着张嘴,像替我使劲儿似的。挺遭笑。, c" e4 v+ _4 P! a& G. B/ X( p, p8 i
“老叔,你真不要我了。”) u1 j% R7 x; k
“吃,再来一口。”老叔不接我的话,还是催我吃。
& }6 j- T' W/ Y7 g- O “老叔,我说错了,那不是我的心里话。”% W# h" Z5 T" q& Y: A
“不多了,咱把它都吃光,不剩饭碗子。”老叔也张着大嘴说:“哎,这口,挺大。”
% j5 y& k4 G J2 k, Q6 u0 q “老叔,我去安东,是老婶硬让我把东西带给你的。”
' s: j! h0 l x “最后一口了。张大嘴,哎哎。”
4 Z1 ?6 y% q: l7 |* j1 b 我乖乖儿地张开嘴。6 t* x* t b* s5 l3 V: }
“不善,能吃饭了就好。”老叔敲敲空了的茶缸子说:“我跟你说,吃啥药都没有吃饭来得快。”* s9 B4 s, z( G1 ?7 }
我一抬身子,坐了起来。说:“老叔。你要我吧,行不?”
# B" Y' U5 q% |4 o M. b; G “能坐了。这不好了吗。”老叔高兴起给我后背那垫上枕头,又拿了个手巾给我擦擦脸,说:“早晨,你舅去金店找我,吹胡子瞪眼地跟我急,说你不行了。说他闺女真当了寡妇,他就活吃了我。哦天爷呀,我可不能让他活吃了我,这就赶紧地来了。哈哈。”& t( Q6 N, m3 {- t( |3 o
“老叔。”我使劲抓着老叔的手不放,就叫他在我跟前坐着。我心想,老叔真不要我了,我也不想活了。可老叔还是挣开我的手,端着茶缸子出去了,他说是去刷茶缸子。7 v/ Z& \5 d# |0 G- T* r1 ^- Q
闹病时,我是穿着单褂子住的医院;赶出院时,都穿秋衣秋裤了。出院那天正好是中秋节,凤香说要包点粟面素馅大饺子。2 }# O, q% s+ n! O# M' d$ Q
我说:“行。”这就忙和着择韭菜。8 V5 B0 b$ n9 u& `( n) E
凤香一边和着面一边跟我说:“你住医院这些天,爹直打蔫儿,也不知咋的了。”) S, {% C7 X* e) C* x
我说:“没准是行里活多,我这一歇就是一个多礼拜。少了人手,累的呗。”" k4 s* c7 \" v: ~7 C) o
“对了。”凤香说:“前个儿,我把咱爷的被窝褥子都拆了洗洗。咱爷跟你叨咕过,他在褥子里藏着钱的事儿没?”
' F9 T- Q. e! R4 f: B* y; A “没啊。”
. ~4 O0 u6 n E6 d) A+ R5 K “咱爷的褥子里缝着钱。”+ ], I9 g% O8 l
“是吗?”我想起出殡时烧的枕头,就跟凤香说:“呀!咱爷的枕头都烧了,那里不会也藏着钱吧?”5 A' r) ?4 t( n1 d, Q: V
“那谁说得准啊。”凤香说:“这老爷子啊,有点钱这藏那掖的。这要是不洗褥子,烂了都没人知道。”4 x5 I* w8 }6 j( X* x4 g* J# f
我说:“谁说不是呢。”
' {5 ^! A- X4 m9 g “钱还不少呢。”凤香说:“等我腾出手来就给你。”& {4 n" q3 r' F
“给我干啥?”我说:“家的钱不都是你管着吗?”
$ X5 l2 O! F4 _* k “我爹说,那该是你的钱。”凤香说:“我爹让我给你。”4 |4 ]0 J! O: z- I7 Z5 e
这话让我听着挺别扭,我说:“爹是拿我当外人啊。”; g$ y5 |+ c1 [8 _6 C( p$ |
“说啥呢?”凤香来气了,她说:“你个没良心的,你这么说我爹?我爹哪点拿你当外人了?你说说,自打你来沈阳,白娶了我不说,置办家业,发送老人,养活孩子,迎来送往……哪一点不是爹操置的?咱不说那些个,就说你放着活不干,满世界地找你叔,白祸害钱儿,我爹说个‘不’字没?”5 |8 j: t2 `/ p+ B2 ^
“你看你这脾气,我也没说啥呀。”我没心思跟凤香斗嘴,就说:“好了好了。看把孩子吵醒了。”% P! Q7 q3 r* Q- i8 d
“你还想说啥,今个儿你就都说出来。”凤香不依不饶的抹了把泪儿。她使劲揉着面,堵气地说:“我和我爹老驴老马地伺候你,给你养活崽子,给你做着吃,给你做着穿。你住院,咱都得屁颠儿屁颠儿地守着你。你还说拿你当外人?我也看出来了,我爹他是见天地瞅你眼神儿行事,哄着你,溜着你,生怕你掉脸子。你那边一拉拉脸,我爹这边吓得直麻爪,跟个小使唤似的大气都不敢喘,得赶紧捡你爱听的说。你说吧,我爹他咋的你了,用得着你这么难为他。我爹那也是年纪一大把的人了,你还想让我爹咋的?”& O6 T8 Y6 Z A
“你看你这是咋说的?”我说:“我就那么一句话,惹出你这一大堆。我哪有那么大能耐,能吓住你爹?我见着你爹,还吓得直哆唆呢,也没听你替我说两句好听的。”, o$ }- Z2 l2 ^9 ?; B7 b& v
“还说没吓着?还说没吓着?”凤香气得沾着两手面,就来打我。我就躲。她打不着,气得一扭身,摘下围裙,说:“不做了。”0 r: Q2 _0 [# I& a8 x4 Z
这扯不扯,好好得,咋这样了呢?不值当得啊。我就哄凤香。我坐她眼前说:“做吧,你看我把菜都择好了。”我说:“不就是我爷那点钱吗?多大点事儿啊。你说咋的就咋的,还不行吗?要不解气,你再打我两下子,出出气。”; b, k. Q% M' J* I8 _8 b7 k w
凤香逮我肩膀子,吭呲就是一口,咬得我直叫唤,还不敢大声叫,怕叫醒孩子。凤香也不看我,她爬上炕,在炕琴里边那个抽屉里拿出一叠钱,说:“给你。”- y4 u0 G0 }/ b% B
“你看你。”我笑笑,说:“你把钱给了我,转手,我不是还得给你吗?我知道你和咱爹都是明白人,你俩是不想背着我。”, V/ k" h! d+ o& ?2 E
凤香一撇嘴,剜了我一眼,说:“这话还不大离。”这就把钱又收了起来。5 t/ [: A5 ^1 m& ^
和凤香包着饺子,我就唸叨,说:“哎。我去干娘家,又看见二倔子了。你说他是不是……”1 j6 H* u& A: M" C9 @, e
“是啥?”
, k: o2 _& `) S, r “他是不是跟干娘有点那个意思啊?”
& ]! J' N: W. K$ e- D. | “师娘能看上他?”我说:“真是的。”
& z4 n9 y3 O( C/ o1 y C “我看干娘跟他唠得挺近乎。”凤香说:“见我去。干娘脸都红了。”
" f8 Y$ W; q' H8 ~ “有这事?”我说:“不能吧?这师傅才走了几天啊,师娘就……”
" A$ I/ t+ z6 ?. e8 V+ z. f4 |4 K) t “哪还有准?”凤香说:“要不他总去干啥?”
6 c$ `6 ~3 S: L, h; {5 x# z “哪谁知道。”我不愿意说听些事,还想着老叔,就跟凤香说:“天冷了,也不知道老叔换没换上厚衣裳。”0 ]; c) k; u) j6 ~1 \
“又来了,你这心里头就盛着你叔。”凤香说:“咱叔也是的,他要啥没啥,拿啥换?你说,他又不是有家有业拖孩子带崽儿的,偏一个人搁外头呆着。回家一块堆儿过,咋的也好凑和。”
! b# H4 P m2 U/ I3 s 我说:“他不是要脸儿吗。”, ?9 E- p9 Q4 G7 i* W2 N7 T7 V
“那脸顶吃啊?还是顶喝?”凤香说:“我爹那还有几件闲着的秋衣秋裤。我这就给他找找。瞅叔那身板和爹差不多,能合适。”这就撩下手里的活儿,趴上炕,打开炕琴翻。
/ c( E% A" e3 N* C2 X& m9 z 等我这边把饺子包好了,凤香那已经把找出来的厚衣服打了个包放炕一边。
/ D5 Q5 q8 t( o/ E1 f3 n 我收拾着面板、面盆啥的,看着炕上的包,说:“找这么多啊。”6 g* @$ V! g3 r' ?: n/ r
凤香端着盖帘子上的饺子,说:“先蒸一锅吧,看一会儿塌底子。等爹回来,吃二锅,正好。”她装完了锅进屋看我还坐那盯盯瞅那报,就搥我一下子,说:“傻了?看啥呢?”
- d: Q5 E, X" o" V. v7 N4 V: X 我说:“没事儿。”( R; x% c# q1 g" {
“得。”凤香说:“我算是看透了,你这心啊,早飞你叔那去了。赶紧得,你痛快儿地送去吧,要不,我看这顿饭你也吃不踏实。”) j3 c7 w+ l) I$ P6 [3 A
“你真神了。”我高兴地站起来,就去穿外衣。
# o' m* i( P) H9 [ e1 y “就你。”凤香说:“你一撅尾巴,就知道你拉几个驴粪蛋儿。”: ?3 H9 P5 F! h3 ^4 L! c
我穿上外套正要出门,朴成好来了,手里还拎着两包月饼和打糕,说是过节了,来看看川子舅和老叔。我赶紧把朴成浩让进屋,也跟凤香说:“这就是妞妞的亲爹。”5 [; l( ^; X" Q( d4 x! R
“是吗?”凤香连忙让朴成浩坐下,说:“妞妞跟我可亲了,晚上竟我搂着睡。那闺女长高了吧?正好,我包的大饺子,在这吃吧,我爹说话就进屋。”
$ w2 j6 f8 m$ W9 g, b “先喝点水。”我给朴成浩倒了杯水。说:“你们一家人都好吧?光瞎忙了,也没倒空去看看你们。”9 k6 o7 Z, s8 A) b2 ^! u
“我来家好几回了,都赶上家没人。”朴成浩见我打扮利整儿的,就问我:“你这是要出门咋的?”3 O$ @; `5 p: W! g0 I7 y. `
我客套地说:“没事儿。”7 M4 N( R' L w* S2 U
“这不吗。”凤香嘴快,她抢着说:“天凉了,我寻思让他给咱叔送几件换季的衣裳。”
7 T: _4 M( e5 q) k( @ “关先生住哪啊?”朴成浩站起来,跟我说:“得,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 v* H9 [9 N$ m6 N* O7 ? 凤香说:“那你不等我爹了。”
5 d" ~. B1 j0 c9 q! c: W 朴成浩说:“这近,我说来就来了。”这就拉着我往外走。
. o, Y1 t4 k* L6 a" ]' q& E1 e* G “等等。”凤香叫住我俩,她把月饼和打糕递给朴成浩,说:“把这给咱叔带着。”
0 _* q, D; l9 M- H 朴成浩推脱着,说:“你留着吧,给何先生尝尝。道上我再给关先生买。”* u" y: ~* ?, k+ p% Q0 K
“破费那钱干啥?”凤香把月饼和打糕硬塞朴成浩手里。
$ \3 |5 I% E; c “那我就拿一半,这一半给你们留下。”朴成浩把月饼和打糕留下了一半,放桌子上。
5 G$ o; ^9 {& l2 }- O9 f$ G+ h “看你呀。”凤香说着,“妈呀”一声叫,说:“锅着了。”这就叫我,说:“正好,给咱叔捡点饺子带去。”
4 q7 ~! X6 n, ]" \ 我和朴成浩是坐人力车去的老叔那。进屋,见老叔正坐桌前,就着干豆腐丝儿和一碗炖白菜一个人喝酒。我把饺子搁老叔眼前,把衣服包往炕上一扔,说:“今个儿回来这早?”
2 I2 J0 I1 B7 H+ L; N% X! H. L9 s 老叔没搭理我,他问朴成浩,说:“你俩咋凑一起了?”
( c4 w8 c$ k3 \; e/ H2 ?0 [! ~/ Q “我去家里看你,正赶上德全要来你这,就一起跟来了。”朴成浩把手里的月饼、打糕递给老叔,说:“要不,我还真见不着您呢”3 T8 q$ y4 ^' G
“花钱干啥?”老叔放下月饼,说:“我再整点啥,一块儿吃吧。”, z: O9 p- Z' G4 R
我说:“我去。” X- ~5 o4 X2 | I6 Y- J
朴成浩抢着说:“我去吧。”1 |- P- ^( ^3 K: j# r5 ?
我挡住朴成浩,出了门。等我拎着一包猪头肉,一包花生米,还有一棒子酒回屋时,老叔和朴成浩已经喝上了。我把东西撩在桌子上,脱着外衣说:“也不说等我,就喝上了?”; X0 _' e# W* z6 {% |- C" e
“这大饺子还挺好吃呢。”老叔也不搭我的茬,他咕拥着大腮帮子,对朴成浩说:“你也吃,韭菜、粉条子的,还热呢。”: e" g" o! s. g3 `; ~
我看老叔和朴成浩的碗里都满着酒,就又找了个碗,拿过酒瓶子要给我自个儿倒酒。朴成浩抢过我手里的酒瓶子,说:“这酒得我倒。”他给我的碗里倒满酒。
9 Y3 R, l( Z. g+ t$ H r- L, F 朴成浩正宗其事地端起酒碗说:“关先生,德全兄弟,今天过节,我诚心诚意地敬您二位一杯。”
* F8 w+ Y2 d5 ` C4 r3 H1 N 呵呵,妞妞跟老叔叫爸爸,跟我叫大哥哥。这个朴成浩啊,还跟我叫兄弟。看朴成浩性头子那么高,我也没拦他,他爱叫啥叫啥吧。这就端起碗喝酒。
; }$ g) l D9 I0 d7 d/ P& ` 放下酒碗,老叔说:“妞妞好吧?”9 ?0 u+ a% o5 i
“妞妞上学了。”朴成浩高兴地说:“开学的前一天,我领妞妞去家里,想让你们一家人也高兴高兴。妞妞都准备好了,要给您唱《阿里郎》。可家里锁着门。德全兄弟的孩子满月那天,我又领妞妞来家。又赶上家没人。头一天,妞妞听说我要领她去看望你们一家人,孩子高兴得睡不着觉,缠着我和她妈妈一起跟她唱您爱听的《阿里郎》。孩子说,她想安东的爸爸妈妈,想别钢笔的大哥哥,想梳大辫子的大姐姐,想大胡子大爷,想死去的赵爷爷。孩子什么都没忘……”朴成浩的眼圈红了,他掏出手绢,擦了擦眼睛,笑着说:“妞妞还跟我讲抚顺的张叔、张婶,讲张叔家的小疙儿。我听孩子讲这些,心里真高兴。我父亲也告诉孩子,让她不要忘记这些好心的人。”) z: N% H% c& U9 L) M
“那孩子知道亲近人,也聪明。”老叔说:“在安东时,那孩子就爱唱。很有点歌舞天赋呢。”
' s4 t' Q: Q) N 我给老叔和朴成浩倒上酒,说:“妞妞上学了,太好了。”' g5 @ q3 v9 M/ A) ]# L" Z0 m; W1 W. ]
“我们一家人的幸福,全托您了。”朴成浩说:“我父亲也一直惦记着您,他让我问问你找到事做没,生活有什么难处。关先生,虽说我们见面的机会少,但我和父亲没少打听你和德全兄弟的事。真有用得着我们的,您千万不要客气。” R1 n4 \% Y9 m. d/ A
老叔说:“我这挺好,前一阵子,朋友帮我找了个事做。眼下,我正张罗着要自己开个买卖。”' h$ C8 M3 s c3 `8 G/ m! ]" Z
我抢着问老叔:“金店的事儿不做了?”* U2 n2 X6 M* L# q1 X* r2 ?
老叔没回我话,他跟朴成浩说:“回去替我谢谢你父亲。”他说:“我到是担心德全。”7 s' [8 w; V! ^- u2 l/ {
朴成浩问我:“你不是还在车行吗?”
2 O: o; g$ X+ T) W" x. V/ Z 我说:“是。”; ^4 W- C' s% T# g0 ~" F: b
老叔说:“车行的生意很萧条。”' f9 X$ ]: L% ?
“德全兄弟。”朴成浩说:“我说句心里话,你可别介意……”: \! v: F& L- W# B
“没关系。”我说:“你说吧。”
( \2 i3 {6 H% O+ r “我觉得车行的事不太适合你做。”朴成浩说:“我是说,你还是应该去教书,教书的收入相对还是比较稳定的。”
) K# m d0 O- u( M! S% Z) m2 I “我到是希望教书。”我说:“可我没有高中毕业证书,谁能要我?除非老叔再开个学校。”我笑笑看看老叔。: Y* S, g5 O+ w; r. U1 @
“现在各大高校都在准备复课开学。‘东大’也要从重庆迁回来了,沈阳现在到处都在办补习班,为高校开课做准备。”朴成浩说:“依我看,你可以先去补习,把高中证书拿先来,以后就好办了。”; H4 t* _0 u6 k
“到也是个办法。”老叔跟我说:“你另外有份收入,日子也能宽余些。”; i4 W' c' A. F: [0 R+ Y% L7 N% l$ \
我说:“我再核计核计。”
. e, J) a3 x' o3 J! ~& v) y2 i “光顾着高兴了,你爷俩也没说上几句话。”朴成浩看看手表,说:“时间不早了,关先生,我得回去了。”. U* A' _5 R x/ x2 f
“这也没吃啥呀?”老叔说:“再吃几个饺子。”! u3 {2 G j* s: T+ Y
“我真吃好了。”朴成浩跟我说:“你真想拿高中证书,我想法给你张罗办。”+ C$ v9 L: G/ M( A# a' e& `& J& d
送走了朴成浩,再回屋。我拿着怪态,指着老叔说:“还撵我不?还撵我不?”! d: F! ]9 ]; c/ P8 }. t
老叔还拿着架儿,绷着。可到了还是没绷住,坐那“扑呲”乐了。
$ y7 K# A7 {5 d7 V8 {# d 我就势儿骑老叔大腿上,搂着他大脖子,逮着他的大脸呱叽呱叽一顿亲。
) L; z, f, U4 i5 j “哎呦哎呦。”老叔推着我,说:“臭嘴。”
" S" W5 K) V5 ~; ]' @9 V “再说?再说?”我一口亲在老叔的嘴上,死死地不放。
1 M7 ]1 b/ A" }5 ^0 a% }" `# Z 老叔没动,擎着我亲。但他没使劲,他没亲我。他没像以前似的把舌头伸我嘴里绞和,也没张嘴让我琢他的舌头。也许是我亲得太死了,老叔用力推开我,大喘了口气,说:“臭小子,想憋死我呀?”
" C6 t6 I1 g, l 我看着老叔,撒娇地说:“那你还撵我不?”4 M& L. x, m2 N0 }, D f
“压死了。都多大了。”老叔推我坐椅子上,问我:“说,干啥来了?”
: b6 t7 K( {6 e6 T3 c8 d “来吃了你!”我指指炕上的衣服包说:“凤香给你找了几件换季的衣裳。”( P1 T, `9 e1 P5 u& N" a
“臭小子,还有点良心。”说着,老叔就去解那包。4 T( G& q' L4 j. C
我也不知我是咋的了,换以前,老叔这么说我,我心里乐不得的。可现在听着老叔说这话,就是难受,也说不好是委屈,还是咋的。我心里一酸,坐那掉开了眼泪。
( E9 l: K9 R# i3 N3 a “挺合适啊。”老叔在包里拎出一件毛衣,套在身上。他转身问我:“是不挺好?”话还没说完,老叔愣了,他走到我跟前,坐下,说:“这又是咋的了?”0 i2 F0 i- S' g% S: P0 W4 }# y
我哭着说:“你别老寻思我是小孩,我啥都明白。”1 x1 n/ u. t6 M z9 @
“你明白啥?”) y5 Z4 `2 g1 ]- t/ m8 w
“你不回家,就是因为……因为川子舅……舅。”我说我是给川子舅治病,我说我没亲过川子舅的嘴,我说我娶凤香也不是心甘情愿的,我抽抽搭搭地说了不少。我没敢说大头也摸过我鸡鸡,也裹过我鸡鸡。其实我说这些,连我自个儿心里都没底,我也说不清这到底是咋回事。1 K5 J4 b: G3 V. e* M1 `
“你以为我就是那三岁的孩子?”老叔看着我,说:“你胡弄谁呢?有用家伙儿治病的吗?满世界你打听打听,啥病要用那玩意儿治?”
" J) H6 L8 d/ ]5 `- q! _1 u6 w) o9 V “他掉腚。一掉出来就得用鸡鸡搥。”我嘟嘟囔囔地说了川子舅因为我和玉良的事,蹲了笆篱子。还说了他在笆篱里被人家那样了,还被人家往里边塞了头发茬子。反正我是实打实着地把川子舅的前前后后都说了,也说了川子舅怎么求我,怎么哄我,怎么自个儿打自个儿的嘴巴子啥的。$ w- A" c$ w+ t% E+ w' K- `6 ^
“他那是脱肛,医院都能治。里头有头发茬子,可以去医院洗肠。”老叔红着眼说:“用着你了?显你的……?”
- X6 @( G: j6 K “他一个劲地要,急了,他就在我眼前用檊面杖搥自个儿,我也不忍心……”我说:“我和赵爷,还有妞妞都在他手下,你让我咋办?”
( m0 K. n j& u" b “在抚顺呆好好的,你上这来干啥?”老叔跟我大吼。 F( J* ^: a9 }2 F8 s ?
我盯盯地看着老叔,听他的话越来越发歪。我狠抹了把眼泪,说:“我贱。我膘。我傻。我没脸没皮。我死不要脸。我不是人。我没心肝。我赖拉巴叽地跟着你。你走哪我追到你哪。你进监狱,我追到监狱。我自找的,你得劲儿了吧?”
$ d8 N- w! c7 L8 n3 s5 b7 w* D* } 老叔也气得直哆唆,他坐在那,不瞅我,拍着自个儿的大腿叫:“你就是贱!贱!贱!贱得都没边了。”他地往地上吐了口,说:“啊呸。我都替你脸红!”
' M( ]" z/ l$ H) D& ~4 k. u/ m “关凤翔。”我气疯了,头一回叫老叔的大号。我“呼”站起来,冲老叔叔叫,我说:“关凤翔,鸡把长在我身上,明天我就去卖大炕,我要全城的人都来用!我气死你!气死你!”我气得外衣都没顾得上穿,摔门就走了。 . N9 Q1 C" N. y( Z& r* k
没出三天,老叔来了。进屋,正赶上咱一家子人围炕桌那吃饭。老叔还说是来看孩子,还给孩子带了了一大包奶豆。
+ ]) b; `: k7 A2 ~. F 川子舅一拍大腿,说:“今个儿甭管你吃没吃,赶紧给我老老实实上炕。”说着就下地拉老叔。7 Y) X# q. S1 C! D. Z9 U( n
“喘口气。喘口气。”老叔在屋地椅子那坐下。
2 V1 ], \6 Q, i: Q2 V5 Y “叔来了。”凤香抱着孩子,凑到老叔眼前说:“来,让爷爷看看,看咱长大没。”
1 \* s7 v+ G# B4 {9 Y' ?1 X 我没理老叔,扭身去了外屋。
: c2 v" S1 {5 w, o0 K5 n1 F- t 川子舅紧跟着我出来,杵了我一胳膊肘子,说:“小祖宗,咋又拉拉个脸啊?”
' [; K3 C% C+ f2 m6 G' F 我说:“没事啊。”! p, K$ l% F/ j0 N2 l0 U$ m
“你住院那阵儿,你叔去看你,可是给足了你面子。你还想让人家咋的?”川子舅说:“那可是你叔,是长辈啊。”! A4 K ^2 }! c8 `9 _9 s3 _
我说:“不是那回事。”
6 Z' Q; n% Y: Z4 n# C “哪咋的?”川子舅问。
' L; h h1 M! M6 [" {9 _, n J “哎呀,爹。”我说:“没你的事啊。”* v9 m* O/ Q' B& J8 g
“我这可真是他妈的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川子舅指着我鼻子,说:“你个小犊子,你真是要难为死我啊!”
) m- ? _1 B- H4 c1 G “你看你呀。”我说:“我都说了,没你的事。”$ r. j9 S: d8 X
“啥叫没我事儿?”川子舅立着眼睛跟我说:“我可告诉你,今个儿,你再把他气跑了,看我怎么收拾你。杂种肏的,你个小孩崽子,还反了你呢。赶快整酒,再塌两鸡子儿。”
* n) u2 R; B: P “嗯。”我哼了一声。- R( m8 G/ D2 p1 v J
“你看。”川子舅说:“光答应,你到是动弹啊!”* c2 R# `# r, D/ t2 ?* r
我这就拿碗,磕鸡蛋。等我炒好了鸡蛋端进屋。川子舅和老叔都盘腿坐炕那等着呢。
6 h0 [/ ?% j; D8 I" ?: ^ 我这鸡蛋碗还没放稳当,凤香跟我说:“酒呢?”
4 b0 c4 O" c6 K- ]( T 我没吱声,转身,乖乖去拿酒。
! t7 h; }) s2 s. |1 m$ ` 川子舅跟老叔在我背后说:“这小子,就得凤香归拢他。”* u/ V/ o: A# |9 | s7 ]
我给川子舅和老叔倒上酒。川子舅看我,说:“你啥时戒的酒?”就笑。/ |5 H" z9 ?5 N* |% B/ S
凤香跟我说:“叔总也不来,陪叔喝点。”她又跟老叔说:“叔,咱全子打从医院回家,就唸叨你老没厚衣裳换,我这就把咱爹的找了几件,都是爹穿过的,也不知叔穿着得劲儿不?”; o7 X) N4 f# y! Q/ B: T
“我这一天油渍麻花的,自个儿闻着身上都一股车轴子味。”川子舅说“别嫌乎就行啊。”
+ p0 n( ^0 Z) }& M3 R “挺好。挺好。”老叔敞开衣怀,说:“你看我都穿着呢。”
, M: {- u- Y f' }4 D+ _* M6 h7 B 凤香说:“那天,全子打你老那回来,问啥也不吭声。气得我掐了他好几把,那也没掐出个话来。”
' l( D9 O4 o; g; \. ^0 A# T 老叔笑笑,说:“久川啊,今个儿我来,一是看孩子;二呢,是来给你道个歉。”说着就端起了酒杯。6 I; J5 Q- p6 ^- x1 ^
“呦呦呦。”川子舅没动手,他说:“老哥,你这话可要折我的寿啊。我可是担当不起哩。”
0 ]2 U6 o4 }) `# K. L, \6 ^ 老叔端着酒说:“咱先喝了这盅子酒。”" R* I& \* q% I' k
“不行。不行。”川子舅跟老叔说:“这酒要是这么喝,我可真得钻耗子洞啦。”- ]) G7 E7 J- R/ x7 @; J1 b
我也看着老叔,觉乎着老叔的话不对头。道啥歉?是不是我和他说了川子舅的“病”,他心里不得劲了?哦天爷啊,当凤香的面,真说那事,川子舅还不得臊死?我赶紧戗白了老叔一句,说:“喝酒,哪来那么多话?”
, Z* x0 f" n6 s& U “别没大没小的!”川子舅瞪我一眼,说:“咋跟你叔说话呢?”4 q# H9 M7 @4 N9 m4 G4 D& x0 G8 {
“呵呵。”老叔没恼,他还是端着酒杯说:“久川,咱老哥俩这么多年了,对你,我有愧啊。”
( i5 B# R% p, k8 T “这这……”川子舅有点慌。
5 V( D M, c. X# o( l2 V 我跟老叔说:“都一家人了,啥愧啊愧的。”" b) W, h; e* A' I3 ]. O' U8 n
老叔没搭我茬儿,他还是跟川子舅说:“那天,德全上我那,我才知道,你为了玉良和德全丢了差事,还坐了监狱……”
2 G+ V3 E8 U# m 哦,老叔说的是这事啊。我长出了口气,猛一核计,老叔到底是老叔,他想的和我想的是不一样。: O( I3 j/ b: C% X2 r
“哈哈哈。我寻思啥事要跟我道歉呢。”川子舅端起酒杯说:“这酒,我喝。”& l3 L$ n$ B" w6 k
“德全跟我说了这事,我一宿没阖眼啊。”老叔说:“玉良那孩子,不省心。让你遭罪了。这杯酒,就算我替玉良给你赔不是了。”说着,老叔冲川子舅行了个礼,接着,一仰脖把酒喝下去。
3 f* ^$ h$ f$ o7 d 川子舅也一仰脖,掫下酒盅里的酒,等他放下酒杯时,满脸都是泪花子,他眨着眼睛,张着大手爪子抹了把脸,冲炕沿下哘了一把鼻涕,回手在裤子那抹了一把。他回身叫了声“老哥。”抱拳像老叔施了个礼,就吆呵我,说:“小全子,倒酒。”
0 y1 X, \- C2 |6 J |$ K8 i. } 我赶紧又给川子舅和老叔的酒盅里斟满酒。0 y+ A% i: Z: ^/ z8 M
“再来一个。”不等老叔端酒盅,川子舅又是一饮而尽。2 j4 ]7 ~7 X1 ~/ G
川子舅盯盯地看着老叔喝下了酒,笑着说:“说句良心话,老哥。咱哥俩咋说也是二十多年的交情了。打起小儿,我就是仰着脸看星星似的看你。今个儿,你这一盅酒,你这一句话,你这一个礼,我知足了。”接着,就叫:“小全子。再给我老哥倒上。”
* G4 v1 q' P$ M( Y1 h( F2 ]; N “看你说的。”老叔说:“那年,你指点玉良和德全去安东找我,我还是很感谢你呢。”
. L0 U8 B @) q; F% p5 {+ z, U5 u “那暂,我是没你那么大能耐。我跑车,总不着家,凤香不大,我就把他扔我朋友家,那阵沈阳抓人抓得紧,留玉良他俩在沈阳,我是怕我保不住他俩,我也明白我安置不了这俩小子。要不,我也就让他们都留沈阳了。咳,老哥,我是半斤八两,别人不知道,你可是有数的。”川子舅说:“就说那年,你家盖房上大梁,我要跟你拜把子,你没理我那茬儿。我这心里头啊,熬糟了好几年。”) O' _- y" K5 e- W! v/ D9 H. B/ b
“那事儿,你还记着呢?”
& O% O9 r: ]3 ?. x1 I9 x “你也别怪我扒小肠。你让我说说,我这心里也舒坦舒坦。”川子舅说:“康德六年,我跟你喝酒。我是那么拉你家去,你就说你有事。气得我呀……”
4 I2 ?/ }4 F" Q1 B" K, q “那回真是有事。”老叔说:“当时我在安东开工厂,要打通沈阳的销路,就来沈阳找我的同学王瑞山……”" |/ d. s9 ^' M5 G# D
“我不管你找谁。”川子舅打断老叔的话,说:“我就说那事儿。”) b$ O" J0 g$ R, ?7 h
“呵呵,都哪百年的事了。”老叔说:“眼下咱不又是一家人了吗,我这不正坐在你的炕上喝酒呢吗?这可是老天爷有眼啊,知道咱们有缘。”+ Z# d1 e/ u+ [2 D: X/ `' i
“那是那是,咱不说这个了。”川子舅问老叔:“听小全子说,你不在金店那干了?想自个儿干?”
( ]5 y3 L+ S) W f% g/ N/ K' m1 K “是啊。”老叔说:“说来也巧,那天我打登瀛泉洗澡出来,转着磨磨就想去北大营那老地方看看。一去,还就打听到了那个王瑞山,他一直混得挺好,买了房产,开着工厂。”老叔跟我说:“对了,那天你去,见到的那个大娘,就是王瑞山的老婆。” ?: H9 U* C3 @; [) ?2 h
我还是没吱声。
7 g5 ^/ j3 O- {: Y 老叔接着说:“王瑞山见我落破成这德性,就通过朋友在金店那给我拉咕成那么个差事,他知道我能摆弄抢,干那个整合适。可你别看我当过兵,到现在我也烦刀啊枪的。我还是一门心思地想操旧业,可手头光光的,我也不好跟谁说这事。这回,全子去安东,给我带回来点我过去积攒的钱。我心里有底了,这才辞了金店的差事,打谱再开厂子。王瑞山帮了我挺大的忙,机器啥的我都是从他那整的……”+ K: N2 F* f* a+ k/ l( |1 }. }( {& d. K
我听老叔这么说,抢着他的话,“吭呲”给老叔一句,说:“那我给你时,你跟我激歪啥?”+ \4 n: y/ J+ P; x
川子舅说:“按说,钱的事我不该问。小全子打安东回来,也没跟我提过这事。”他跟老叔说:“老哥,不是我说你。你这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劲儿,是不怎么着。这两天,我瞅全子打你那回来,跟霜打了似的,就咕摸你们爷俩肯定是有啥事。我也核计,我该问不该问?可看全子直上火,我还是问了问。一听全子说你俩是为这事掰了脸子,我也骂了你……”
* i8 [. D1 N% j4 {" M “呵呵。”老叔说:“这事我不对,我不对。”
3 O ]7 @& t- {8 ^. M “老哥,你可别生气啊。我这可都是掏心窝子的话。”川子舅说:“我说个事你听听。吕德明你知道吧?”, c+ ^) t8 o/ o0 u
“吕德明,那咋不知道?”老叔说:“我在狱里时,他没少护着我。德全结婚,还是他告诉我的呢。”: d8 F& ]( k1 ^1 D3 t
“他让人害了。”8 R* d0 R$ ]8 c
“害了?”老叔抬了抬身子,问:“为啥呀?”$ ] e' o; l* l& i0 S Y
我也急着问:“啥时的事?”! H# [+ X- l. ?: l; X& Z
“就你去登瀛泉洗澡那天,老吕来车行。”川子舅跟老叔说:“我还托他,想给你在报社找个事由做呢;可打那儿,我就再没见着他人影儿。”$ a- Z% ^, ^% O$ K
“对。”我忽悠一下子想起了玉良,我说:“那天,玉良也来了。”8 o9 M0 e2 v" v2 ^: r$ _
“你说谁?”老叔急着问我:“你看见玉良了?”
0 U2 [: ^" [! s; f# [& a) E8 k2 @3 D 川子舅说:“你咋不早说。”. n; ^& j* L+ |. R. X2 T
“玉良不让我说。”. m. O, U. o& g& _% m9 U6 a
“哦。”老叔眼睛放着光,说:“他还活着。”
! C2 H6 D* g' }, n+ S" y 我说:“那天吕叔来,交给郭师傅一包东西,就走了。不大会儿,来了个人,把那东西拿走了,那人就是玉良。我追到北站那,跟玉良说话。他啥也顾不上说,急三火四地赶火车去了。还不让我说是他来了。”我跟老叔和川子舅说:“你俩可别跟别人说啊。”
) L/ E9 X9 r$ E; U' p1 _( _$ ^! n 川子舅掏出根儿烟递给老叔,点上。自个儿也点上一根儿,抽着。他长吐了口烟,说:“哦。”
8 j) H+ K' @& q% t+ z) m- ` “咱不说玉良了。”老叔问川子舅:“老吕咋死了呢?咋说,我也得去看看呀。”
: l6 [* W3 j( J! D6 ]! e- m7 T2 B “他老婆子跟我说,说还不能让外边人知道他死了。谁问,得说,老吕出远门了。”川子舅叹着气,说:“钱啊。”他说:“他老婆子跟我说,老吕去开原往回赶,半道天黑了,就在一个老乡家借了个宿。谁曾想,他身上带的钱让那老乡看见了,半夜,那老乡就把老吕给砍死了。”
* ^8 ~/ C% |1 o 我真不相信还有这样的人,说:“那老乡也太不地道了。”/ E! B; M3 D0 Y" s3 V
“老哥。”川子舅说:“全子上来那驴劲儿,是挺气人;我都没招儿。可全子良心没坏。跟你一样,是个讲义气的人。他从安东给你带回来钱,不正是救你的急吗?你咋还跟他呕气呢?你说,还怨我骂你?”8 `! C7 H6 Z' e* I! h) |9 f
“就是就是。”老叔端起酒杯说:“喝酒。”他说:“这杯酒,全子得干了。”
6 Q" R9 r/ |7 f6 }; n 我瞥了老叔一眼,说:“我不干。”/ O7 N' t7 G5 b$ _7 _: Z
“咋的。”川子舅跟我说:“你叔让你干了,还不明白啥意思啊?还想让老的明睁眼露地给你这小崽子敬酒啊?不知好歹。”
9 X% h3 x& j/ G 其实,老叔的话,我听着心里也挺得劲儿的,就是还想跟老叔拿点架儿。看川子舅这一说,我乖乖地干了那盅酒。6 U& S' ]. c9 p
“久川。”老叔跟川子舅说:“这钱是我在安东开厂子时积攒的。我出事了,就把这钱留在他婶那了。”
5 H9 \# x2 Z# Q0 y, P/ W4 x6 e 川子舅说:“那你把他婶接来啊,咋还让她一个人在安东呢?”
$ @ q- g; P" D+ _ “她出家了。咱不说她”老叔说:“我这人也是的。本来,眼下我正是等钱用的时候,可就是没脸去跟她婶要。全子给我带回来了,我还硬撑着面子损搭他。咳,我这臭毛病啊,连我自己都整不明白是咋回事。”
) T! @* w8 v, K: l5 [ “得了,全子。”川子舅跟我说:“你叔有这话,你也就别再跟他制气了。赶紧地,敬你叔一个。”
. |( O% f+ I" l0 U9 t2 t 我再倒上酒,敬了他们俩一杯。( K8 T% c5 M/ z4 P' }
“哈哈哈,好,这酒喝的痛快。”川子舅说:“你看这茬打的,一杆子支没边了。”这就问老叔,说“老哥,刚才你说要开厂子,支巴得咋样儿了?”2 P8 D8 n; [$ K" c
老叔说:“地场我都找好了,就在铁道北,“爱群医院’南头。哪天,你俩都过去看看。”
" V7 [& @; E( A2 e+ V+ ^ “不就是全子住的那医院吗?!”川子舅说:“离家这么近,啥事也好照应,好好。你缺人手,明天我就打发全子过去。”
" ~# W5 L7 v4 V8 f 老叔笑笑说:“你也离不开人啊。”
- c6 t/ m1 j7 H+ W “那到是。”川子舅说:“可咱俩谁跟谁啊。”3 h/ Y8 W' R" Q
“我说啥也不能搁你手里把全子抢走啊,哈哈哈。”老叔跟川子舅说:“说正经的。你地面上比我熟,留心给我找几个能干洋铁活的伙计。明白电机的大工,我找好了。”
% M4 S: O: I2 @! C4 S 川子舅说:“人,可得整准撑了。”# _$ ?# ~" O% \$ _2 L3 J0 ]9 u
“王瑞山介绍的。”老叔说:“刚从北陵飞机厂下来,姓郎,河北人,挺实在的。”! \. }8 i) E7 m- V
“干铁活儿的到好找。”川子舅说:“你要几个吧?”
5 e* h+ `. X5 ?# `- h “等我张罗齐了,给你个准信儿。”看天不早了,老叔说:“咱杯下酒吧,凤香还没吃饭呢。”
0 ` S+ R- r2 b “老哥。”川子舅说:“我还是那句话,这就是你的家。我听你的。”这就喊凤香过来吃饭。
0 g. Y. W" ^% d7 |: [ 我这就赶紧去盛饭。
0 L P5 _3 V( N& z7 r 川子舅喊我,说:“再烧点水,一会儿好洗洗。你叔今晚儿不走了。”
% x; d K c/ d; Z 那天晚上,老叔没走。凤香带孩子睡炕琴那边,我和老叔、还有川子舅睡炕琴这边。躺下时,川子舅在炕头,老叔在炕梢儿,我在他俩当间。我看老叔连毛衣秋裤都没脱,就钻被窝了,还脸冲炕琴,给我个大后背。: \! N& @+ j* `1 o& Z8 q) r7 c
闭了灯,川子舅就翻来覆去地烙开了饼。我咕计,八成这又是犯“病”了。我也没吭声,躺那不动。我有我的心思,我就是想亲老叔。现在我躺老叔身边,跟老叔堵气的那些个话,早忘一边子去了。我心里鼓鼓拥拥地就想抱老叔,鸡鸡也跟着硬了起来。我吆摸着川子舅那没动静了,手就伸进了老叔的被窝,我在被窝里板了板老叔的身子,想让他脸冲我。
# J ~# K* ?( q 老叔没睡着,觉着我在板他,他一晃身子,意思是不叫我动他。# C7 r: |4 ^& N. \$ B( M
我还板,使劲板……
) s( E( ^$ [+ o* D9 S7 l 老叔伸手把我手拿开,还是脸冲着炕琴没动弹。
2 ?$ K" r* B. A% H" d4 n* m 我再板老叔,还掐他。
4 j1 }5 ]5 R5 l& F9 } 老叔还是不动,擎着我掐。
# }0 n1 r2 N6 s( n# X* ?- n 我实在是绷不住了,故意长出了口气,一翻身,抱住了老叔,手就势伸进了老叔的裤子里,一把抓住了老叔的大枪。
. D$ G" J( m& x3 P5 D9 f 哦,老叔的大枪早硬了!! g3 ^. s) M5 m7 q
不大会儿,老叔也长出口气,翻身平躺过来,叉开了腿。6 `: V6 g: U- C: J+ X& q. i3 M
我摸着老叔的大枪,更得劲了。 Z A- Y& k7 N6 B
就这会儿,老叔的手伸了过来。他抓住了我的硬鸡鸡……
; `) c, o+ E4 @9 }! u 太好了!老叔还要我!老叔抓我鸡鸡了!老叔还跟我好!' Y, z% `* d9 K" t
老叔在一紧一送地撰我的硬鸡鸡……! g0 u6 ~, T# S2 |
我被老叔撰得心里好受透了,嘴就亲到老叔的脸。
# ~' j l4 f6 s, l, v 老叔一扭头,大嘴狠亲住我嘴……* ~& a C4 L; C5 f$ s9 _9 ?
“凤香这死丫头,这炕烧得能摊煎饼了。”抽冷子,川子舅说话了。跟着说话声,川子舅拉开了灯。
# Q# g R. E5 r 老叔赶紧扭脸,躺正了;也松开了我的鸡鸡。9 c- d; D$ Z8 }( j) Q
我心一多唆。还没等我把手从老叔的大枪上拿开。川子舅搥了我一下说:“咱俩换换。”
* l: V3 ~# ^! @9 B 我一拧身子说:“我不。”
5 l# _. F4 k! F$ F “这死孩子。”川子舅说着话,就下了地。他去外屋,冲尿桶“哗哗”地撒着尿。7 X' n- F' Y/ Q) B
就这功夫,我疯了似地就去亲老叔。
$ q$ d$ x3 v9 [6 _ 老叔推开我,说:“我过去吧。”这就跨过我身子,爬炕头那,钻川子舅的空被窝里。
7 Z0 ~, A% Z. u 川子舅光着毛乎乎的大腿,一手提着裤衩子,一手捂着后面进来了。他看老叔躺炕头那了,说:“你睡那啊?!”就呲牙裂嘴地爬上了炕梢儿。他“哼”了一声,躺下了。
0 s; o; r) z0 l; a2 Q 川子舅说:“闭灯吧。”就脸冲着炕琴,盖上了被。
( g1 v) J7 k& z5 ~ 灯一闭,我又一个翻身,还要去抱老叔。
2 J$ V5 N% ?: y( O8 K# E4 i0 j 老叔推了我一把,说:“睡吧,明天还早起呢。”
' G: e/ c: r( W0 x 我不情愿地躺平身子,可手还是伸进老叔的被窝,伸进他的裤子。: z! d, L* i& g, N7 i
老叔没动,也平躺着,又叉开了腿……
- ?% O D6 p% Z8 u5 G b6 } 我摸着了老叔的丛林,再往下一点,摸着了老叔的大枪。我顺着老叔的大枪往下捋。摸着了老叔的大肉蛋蛋。慢慢地,我撰住了老叔的枪……6 p' L* P" \' E% @8 K0 L) n
老叔的大肉枪在我的手里一跳一跳地更大了……) b G1 }3 e( j/ V' O( G0 [
也就过了半个多月吧,阴历九月初九,老叔的买卖正式开了业。阳历是1945年10月14日,那天是礼拜天,川子舅没开板儿,和我一块儿去给老叔捧场。老叔的买卖虽说没安东时大,可比川子舅的车行气派。字号叫“祥和铁工厂”,还是做吹风机。临街朝西,一排七、八间量的青砖瓦房,靠北,是个鞋铺;紧靠南,老叔占着四间。北头这间有一铺炕,也有桌子椅子啥的,算是办公、会客、睡觉的地儿。靠南三间,通着,另开门儿;有机器,有干活的家巴什儿,是伙计们做活儿的地儿。出后门,挨着老叔的办公室,压了个不小的扁厦,间壁了一小间,做饭用;正好,灶坑的火连烧老叔叔那屋的炕都有了。扁厦剩下的一大块是仓库。正式开业前,老叔早就领四个伙计、一个大工干上了。做出的吹风机,靠墙根那,摆十来个。: E, r5 X. F& e: x1 M! H7 o( Z7 F' B+ K4 a) l
正式开业那天,来了不少人。王瑞山也来了,那人个不高,白白胖胖的,戴个金丝边儿眼镜,说话挺有架儿。老叔把王瑞山介绍给川子舅,俩人拉拉手,客套地说着话。这边老叔放了挂炮杖,就招呼着一帮子人去北行四根旗杆旁边的会宾楼吃席。临走,老叔锁上门,让伙计们也都跟着去。
& ^, `6 i2 q( H$ ^ 从会宾楼回来,送走了客人。我和川子舅都没走,还在老叔的厂子里转。5 J' c C- J+ o# d0 r7 s
老叔跟伙计们说:“今天也干不了啥了,你们都回去歇着吧。”伙计们就都走了。一个长巴脸儿,大高个儿,说话侉了巴叽的伙计要留下,他跟老叔说:“你老这有客(qie),跑个腿儿啥的,也得有个人不是。”! h8 Y6 e. y; N" m& \! l; \$ g
“没外人。”老叔跟那伙计介绍说:“这是我兄弟,这是我侄儿。”8 s6 L( m. R- [% R* i- Y. V: L
老叔也跟我和川子舅说:“这就是我说的大工,郎师傅。”
5 }) ]) \* G" K 郎师傅冲我和川子舅点点头,笑笑。4 O S8 q# B! ~0 g1 X9 K0 @
川子舅对郎师傅说:“好好干,你们当家的是个仗义人,亏待不了你。”9 U' H" S/ G2 f: r& h5 J3 s0 j) C
郎师傅点头哈腰地说:“那是那是。”2 E% f, [/ I* g
老叔跟郎师傅说“你先回去吧。”
G- |7 D+ L( @" n: N) ?2 U 郎师傅跟我和川子舅客套了几句,就走了。9 E; X7 n% M6 C" Z ~
在老叔办公室坐下,喝着茶。川子舅跟老叔说:“老哥,你这场面不小啊。没曾想你在沈阳还有这么多关系,以后我那车行也得靠你关照哩。”3 C3 w5 X; U7 z
“哪呀。”老叔说:“都是王瑞山带来的。我实话跟你说,在沈阳,老吕还没了,我也就你这一堆儿一快儿了。这歪打正着遇上的王瑞山,还真起大作用了,呵呵。”; k# L$ y c5 ~* N5 J$ H
“啥叫再瘦的骆驼比马大,今个儿我算是明白了。”川子舅说:“老哥,你这又进料,又趟路子,又忙和答兑老客,还得给伙计们做饭吃;也真够你戗啊。”* |- n5 H4 o( X
“忙和点好,心里踏实。”老叔高兴地说:“行情不错。要货的都排上号了。”) ~4 H0 n4 _ c$ p
我跟川子舅说:“咱那车行竟另打碎敲地维持了。赶明儿,咱也整点大的。”# @/ a" o' O0 p" T
川子舅笑笑,没接茬儿。 B) h, o2 B( n _" e3 K1 n
“久川。”老叔说:“我听老吕叨咕过,去年你给铁西自行车厂装配件,那活儿不是挺赚的吗?!我看那条道儿,你还得再去寻摸寻摸。”2 \% S2 P8 f" e. G& \1 z7 m
“那是老吕的道儿。”川子舅说:“他又不在了。”
o! j; |5 ?1 p G0 {8 t 我脑袋瓜子一转,跟川子舅说:“咱再把老吕的关系捡起来,不就有了吗?”1 `- q6 f) A/ O5 v' H' j& H4 T
“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川子舅喝了口茶,对老叔说:“老吕那事挺难整,我再核计核计。”2 k R s4 ?5 H6 j% X" ?
我算是看透了,川子舅也就是个就花生米喝小酒儿的主儿,他没老叔这两下子。
* j1 @2 u1 |! O s7 c0 c 川子舅说着话,从怀里套出个纸包,放桌子上,说“老哥,这会儿没外人。我这点意思,你收下。”
( E* Y" e+ V8 d# N! X5 a4 \ 我一看,是我让凤香收起来的那个纸包,里边是赵爷藏褥子里的钱。我核计,吃席时都给过老叔贺礼钱了,这咋还……?
( V4 o$ n4 y- ~$ Y( k 老叔看看桌上的包,说:“什么?”
+ b5 D& h+ v5 A “你听我说。”川子舅说:“这是……”% x- A% k/ s, }/ z7 C
“你痛快儿给我揣起来。”老叔好像也看明白了,他拦住川子舅,说:“全子给我带回来的钱,足够用。”
, U& \( f( O# S, I5 B2 W “我跟你说。”川子舅说:“这是他赵爷的钱,缝在褥子里了。凤香拆洗褥子时,找着的。我让凤香把这钱给全子,全子又给了凤香。全子身上的钱,我有数。这肯定是他赵爷从安东,再不就是从抚顺带来的钱。他老人家的钱,我不能用,还得给你。正好,你摊子刚支巴开,手头宽余点比紧巴点强。”7 M9 ~" ]8 L: J9 L
“我想起来了。”我跟老叔说:“我去安东时,老婶跟我说,赵爷带妞妞从安东去抚顺时,老婶给过赵爷钱。没准儿,这就是那钱。”( H; e- s% ?1 e+ L
“久川啊。你、全子,我都明白了。一句话,仗义。”老叔说:“全子在你那,我就不说了,他是你姑爷儿。可他赵爷带着妞妞,在你那又吃又住的,可是没少让你……。我都明白,你是为全子,全子呢,是为了我。这份情啊,我都记着。”* L# q- U4 N9 L9 B) {8 Y
“你还挺会算账的?哈哈哈。”川子舅说:“你要这么说,可就外道了。”
5 A4 W% F6 m2 z' f* D “那咱不说这个。”老叔说:“我咕摸,他赵爷留这钱,八成是给自己妆老用的,老人吗。可送他赵爷走,你也知道,我可是两手溜干净儿啊。所以说,这钱啊,我是不能留。”9 [% r: t8 q/ N
“你看看你。”川子舅说:“那你就是我拿这钱入你的股儿,行了吧。”
; Z! _" Z7 I$ ^; Z, E; x" y “不行。”老叔说:“咱这么说吧。你也知道,他赵爷呢,是我干爹。咱老哥俩呢,打今个儿起,就是亲兄弟了……”& {/ }: ^+ N( M
“好话。好话。”川子舅说:“这么多年,我看星星似的瞅着你。没白看,值了。”
1 r: ]8 r B+ R! g% n7 {: o “呵呵,让你说的。”老叔说:“咱是亲兄弟了,那发送爹,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这钱就算是哥哥我的一份心意,总行吧。”' o0 ^0 f3 L& v2 T3 u: B1 j( ?
“行。”川子舅爽快地说:“那这钱,我就给你存着。你啥时用,就上老弟这挪。得,天不早了,我也不在你这磨叽了。让全子留下陪陪你,我回去了。”说着,站起身就往外走。. }/ j* Y3 Q# q/ l2 q3 G
川子舅着话让我心里一亮,我正琢磨着找个啥引由子,不走呢。我就看老叔笑。没想到,老叔让我走。
% M% k2 V, D- o4 l/ F9 ` 老叔跟川子舅说:“呵呵。我一个老头子,还用着陪了。”
- D7 h/ b) x3 X* D 这扯不?这一整,我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我看川子舅,指望着他能再说句让我留下的话,我也就了有台阶下,也就又能抱老叔了。可川子舅大眼一瞪,冲我说:“瞅我干啥?”) }2 m" R, Z* i7 c
“听话。”老叔拍拍我肩膀子,说:“家里还有孩子,回去帮你媳妇儿一把。”' U8 {# o$ f* F8 P" a
得,我只好蔫蔫儿地跟着川子舅回去了。8 l7 \9 N2 s3 W: z4 l& q' V
天儿,说冷就冷了,刚过了霜降就飘起了清雪。我算计着,从老叔的铁工厂正式开业到今个儿,整十二天了。我心里老是惦记着想去老叔那住一宿。川子舅闷呲闷呲地,八成是看出我的心思,他撵我去了两回。可哪回去,不到天黑,老叔就催着我回走。整得我这心里总是刺刺挠挠的。1 L z( ?2 ^" V( s/ n7 r
这十来天,川子舅也不拽着我给他治“病”了。在家,他就一个人睡炕琴那边,我和凤香带孩子睡炕琴这边;再不,他就去车行睡。这下,凤香可逮着了,见天夜里不饶了我,整射了还不算,翻身下来,除了奶孩子,她是一宿到亮地撰着我鸡鸡不撒手。我这鸡鸡也就一宿到亮地硬着。8 Z, [) u( }7 `" G- `
礼拜天,我和川子舅从车行回来得早。一进家门,凤香说饭菜都好了,就让我往炕桌上端。她那边忙着给孩子换尿褯子,嘴也不失闲儿地叨叨,说:“谁也不管这个家了,就知道吃,吃,吃。眼瞅就上冻了,酸菜还没渍呢。粮口袋也要见底了。有一个算一个,油瓶子倒了都不待扶的。”! \3 G/ }3 Q; m
川子舅也不吱声,手也顾不得洗就拱小栓子那撩孩子,大胡子扎得孩子“哇哇”叫,他愁孩子叫唤,裂大嘴“嘿嘿”笑。
+ Z P* F, D; z$ l. ` “赶趟啊。”我跟凤香说:“不就是那点儿白菜吗?明天我就去买。”
: `! l6 D% a3 b% F" T& N- w$ S “买买买。光数嘴;我耳朵都磨出膙子了,也没见着个菜叶进家门。你瞅人家秃子家,晒那一大包萝卜条子。你说到大冷了,用酱油一淹,撒点辣椒末,嘎吱儿嘎吱儿地一吃,你就不眼馋?”凤香说:“要是没孩子缠巴,我谁也不用;哪年不都是我自个儿整。我看等大雪封了门,吃啥?”
1 d0 ^: Z' X( V" G2 c “行了。”川子舅说:“小姑奶奶,全子都说了,明天就给你去买。”
+ l1 l" S5 f3 [9 g5 X “你瞅我爹,多会说话,跟唱的似的。给我买?”凤香说:“我用着你给我买?这家就我一个人的?你俩就不往嘴里塞啊?”/ n! p# P6 N8 w# y& O
“得了。得了。”我说:“我这就去。”7 R/ B0 S. I* y# O2 G1 @) C- ~
“你是卖菜的他爹啊,人家等着你?”凤香说:“明天想着,再买点土豆子、大萝卜。”% r3 j5 @1 Q4 I- T' O- B, O) ^
川子舅说:“吃饭。吃饭。”这就去洗手。8 y& N4 g: G( W& z9 ?
我这边刚把高粱米饭盛碗里,就听外面有人叫:“家里有人吗?”
6 Z0 {5 m& z+ E. Y5 } “谁呀?”川子舅擦着手,迎到门外去看。
4 c o7 [; @) k& A* c 来人是张保生。我高兴地叫,说:“张叔,你咋来了?”7 q" n& i% Z; t* q* F# u
川子舅把张叔让进屋,我叫凤香,说:“还记得不?这就是给咱俩主持婚礼的张叔。”
4 @+ F8 ]9 b6 |5 } “就你记得?德性。”凤香这边刚跟我绷完脸儿,回头笑着叫了声“张叔”,说:“快坐吧。”
/ `* B- @5 ?$ C1 ?" Z 川子舅跟我说:“去,把你叔叫来。今个儿得好好喝口儿。”
4 @, ~" h% r2 v; v$ o% @1 K. w “哎。”我答应着。心想这回叫老叔来,我就想法不让他走,留他在家里住。我这就穿上外套就往外走。川子舅在我身后喊:“骑车去。”
$ R2 S; t- X( A% j: m 到老叔那,见他正要吃饭。我说:“张保生来了。”
( B5 L. w, S! }& T “是吗?他在你那啊?!”老叔放下筷子,说:“这我得去看看。你在抚顺,他可是没少费心呢。”
' Z) P, K0 y6 O; [6 p. y1 l+ u6 h4 ~ 趁老叔戴帽子的功夫,我抽冷子抱住老叔说:“叔。今个儿,你去了就别急着回来了。”
. b* d/ M3 O# t1 i2 \* F 老叔瞅瞅我。问:“咋的?”
9 M% o, y, I2 k6 z G* f' _; k “人家都想死了。”我说:“哪回来,你都催着我走。是不是还是不想要我了?”
5 a- z$ l! i& B4 ]* }8 }! b “我说你这小子啊,脑袋里就这点玩意儿,整天不想别的了?”老叔说:“我这可刚刚缓过来点,你可别又来气我啊。”他打了我屁股一下说:“快走吧,你张叔还等着呢。”
g# Q1 [0 O( h0 c1 X 我说:“那你亲我一下再走。”
# F' e7 S, P( S+ q* F+ Z$ p# ? “臭小子。”老叔在我脸蛋子上亲了一口,说:“好了吧。”9 O. a+ Z' |6 C" n( `
“我不。”我还抱着老叔,缠着他不放。我说:“亲嘴。”
5 M6 o! a$ E6 Q “快别闹了。”老叔挣着我说:“一会儿该硬了。”
% I. n$ Q" G% O5 z9 M “我的早硬了。”说着,我就把硬了的鸡鸡往老叔的身上贴。5 G. J, K x; b9 E2 p
老叔亲了我嘴一下说:“这回好了吧。”) i$ t* X1 k0 i) L
我看着老叔的眼睛,说:“想裹一口。”
2 J7 A% ^: u& Y& t' J/ a “打你了。”老叔推我。
~( w- L- d9 H# ?. f+ s: m “就一口。”我求着老叔,说:“人家真是想死了。”/ u5 `- F3 K9 N" I. ~( \+ Y
“你呀。”老叔解着裤门儿,说:“就一口啊。”
% z0 B& k) f9 j* l 我急猴似的蹲下去,掏出老叔半硬的大枪,一口全含进嘴里……
+ V# P) M, x% M- _3 F, N% ^ 老叔“哦”了一声,大枪就在我嘴里硬了起来……0 R" {' e/ l0 V
我像个贪吃的孩子,抓着老叔硬起来的大肉枪又裹又舔,再加上撸……
7 Y; @$ O* a, b% @& w “好了。好了。”我正起劲儿的功夫,老叔拉起了我,说:“哪天老叔还给。”这就狠亲我嘴一下,把当硬的大枪塞进裤子里,系上裤门儿,说:“听话,宝宝。别误了正事儿。”
; D: o( F0 D/ ] 见老叔拉开门,要走。我急得捂着鼓鼓曩曩的裤裆叫,说:“你看人家这样,咋出门儿啊。”8 @6 Y7 [# Q/ {$ w4 ]
老叔回身,拉着我,说:“没人稀得看你呀。”这就跟我上了大街。
- v" Y3 q4 V0 n2 D Q% ?) @ 道上。我使自行车驮着老叔,也跟老叔说了说张叔丢了差事的事,还有张婶让苏联大兵给糟蹋了的事。老叔埋怨我,说:“你看你呀,也不早点儿跟我说说。还叫人家来看咱。真是的。”
7 p( q0 E/ B e/ E% Z 我说:“都是让你气得。”
# {( l# L @6 G9 |# u$ d “好好好,我气的。我气的。”老叔说:“都是我不对,行了吧。”
) Q' T6 `5 V4 A/ J3 C2 V) w “嘿嘿。”我得意地笑笑,说:“我去抚顺,给张叔留了点钱,让张婶好好看看病。”& _7 G8 X* _1 L% A* U1 }) s
老叔说:“人啊,可不光是钱的事啊。”
; ]# U9 x. g3 D9 o$ `6 q3 n. R 等我和老叔一进家门,老叔拉着张叔的手说:“早该去看你,早该去看你啊。”6 I7 i3 n$ x3 t( G5 x
张叔跟老叔说:“你平安无事就好啊。”. l) @. ]+ P& |0 @- N1 p7 v1 Z
川子舅就叫老叔,说:“赶紧上炕吧,就等你呢。”几个人这就倒上酒,开喝。
5 y' P1 X" z% b [ 我问张叔:“张婶好点儿没?”6 f* q4 ?5 X, \2 j8 R8 ~/ y
张叔叹了口气,没说啥。
+ I9 z& E7 ~. p% G8 i3 J, f! n “死了。”川子舅抢着说了一句。他说:“你说说,这他妈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8 P" D: z% {# z: d% Y “死了?”我挺伤心,说:“张婶多好啊,咋……”8 H* K0 Q$ y( O8 x" d7 n5 E6 c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张叔端起酒杯说:“咱喝酒。喝酒。”1 h$ R3 a$ {. K) T; e8 b
喝了酒。我再给几个人的酒盅里倒满,说:“咋没带小疙儿来啊?”
5 R, Y% V& s& Z7 o- \ [7 X) q 张叔勉强笑笑,说:“还不知道来这是咋回事儿,让我先扔街坊那了。”/ Z# F$ M; R9 e1 @
从上次去抚顺,我就觉着张叔没以前话多了,他跟赵爷那会儿,人挺道得去的,说这说那的没个完,还竟说拉嚓话。今个儿话更少,就是闷头喝酒。你说像张叔这么个精精怪怪的人,他咋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呢?我说这人啊,没摊上事,说啊笑啊玩啊乐啊,啥都不打紧;可真摊着事儿了,就得看你的真本事了。* {/ \" W8 E/ r+ `/ s4 g7 Y4 R
“兄弟。”川子舅说:“咱哥俩处的时候不长,可你跟我老哥那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今个儿,你奔我来,那是瞧得起我;我是打心眼儿里高兴啊。有啥为难的,别闷在肚子里,有我和我老哥呢。”6 h. B( v: f- z" [! m9 V
“来的路上,全子跟我说了说你的事。谁也没想到弟妹她……”老叔叹了口气,对张叔说:“事儿,赶上了,你也得想开点儿。走了的,谁也没办法,再是有办法,谁也不愿她走。咱活着得,说啥也得活下去。不看别的,还得看孩子。”
0 y: y" q( j8 j( `1 H4 [ “大哥。”张叔叫了老叔一声,就去抹眼泪。
. p- Q) H l3 r7 O; U “咳,你个大老爷们儿。咱不带这样的啊。”川子舅说:“来,兄弟。你来了,我高兴,咱老哥仨来个带响儿的。不带小全子。”这就又端起了酒杯。5 d0 q) d( w" m4 P
“咋不带我呢?”我跟川子舅叫,说:“我正该敬张叔呢……”8 i" e, B7 ]/ r: N1 x0 G5 @
“啧。”川子舅瞅我一眼说:“一会儿,你单整。”
4 Y9 f% @6 x- o+ J' ]5 X6 g5 v 他老哥仨喝了酒,川子舅说:“我那老蒯走时,闺女才13。我不也过来了。”他给张叔夹了口菜,说:“兄弟。我说句粗话,你别不爱听啊。实在挺不住了,就再找一个。”7 a! M" o& @; J9 o& W6 ]
张叔吃了口菜,对川子舅说:“我知道你是好意。”这就又没话了。 e% t/ b- U( D; @
我赶紧端起酒杯,说:“张叔,我和爷爷在抚顺时,没少让你操心。我来沈阳,你还来送我。这些我都记着,今个儿,我诚心诚意你敬你一败。”8 H- E# `' V. h0 f3 Q
“应该的。应该的。”张叔笑笑,喝下了酒。他说:“大叔那人,挺遭人想的。可惜,我都没送着他。咳……”6 j/ F! q/ y- Y
老叔说:“他老人家走,是我刚从里边出来的第二天,也赶上小日本逃跑,街面上不太平。亲戚朋友的,也没都告诉到。还是多愧了川子兄弟呢。”* {- Y. c8 z5 K
“哈哈哈。”川子舅跟老叔说:“你跟我还说这话?叫我不爱听。”0 n d/ ~$ C0 Z
“实话。实话。”老叔跟张叔,说:“世道乱。你看,打我出来,这么长时间了,也没顾得上过去看看你。按理,我该去呀。可啥叫朋友?也就在这包含上啊。真就是有个不周不到的,再捡起来,还是掏心窝子,那才叫朋友。”
8 Q3 ^9 k' l: ^7 L) Z% p1 Q- C2 f “好话。”川子舅端起酒杯,说:“就冲我老哥这话,咱再整一个。”
0 ]: P* U3 {" n 这就又喝。$ M, x0 |: Y0 Q) k
这杯酒一下肚,我看张叔就有点上脸了。# i8 M6 j1 R" d8 J' j
放下酒杯,老叔问张叔,说:“那你,眼下做点啥呢?”
8 b/ `& z, g) e# f" t2 s" r2 m 张叔叹了口气,说:“两位哥哥,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俩可别见怪。现在我跟要饭的差不多,今个儿,要到两位哥哥这旮瘩儿,两位哥哥好酒待我,我知足了。”他端起酒杯,说:“我借花献佛,谢两位哥哥一杯。”这就一饮而进。
I! N3 A6 u3 r( c) T 老叔说:“这说哪去了。”
3 W& k6 r/ |6 w2 r/ d1 C, `& M “叨菜吃,别干喝。”川子舅又给张叔夹菜。: w+ T; s; E$ M, i2 z) }* O9 D: t
张叔冲川子舅点着头。说:“我说的可是实话啊。”他说:“两位哥哥,德全在这,还有大侄女儿(指凤香)也在,我也不怕孩子们笑话了。我这心里头,懊糟啊!要说我呢,也不是啥两袖清风的人,跟两位哥哥比,差远了。挣点钱儿,也没少祸害;也没少逛窑子。可自己的女人,偏偏死在这上了。真是报应啊……”他对老叔说:“大哥,我啥样,你知道。打从学校出来就没干过力气活。小日本走了,公署里黄摊子了,再去找坐板凳的差事,人家都嫌我是给日本人干过事儿的,都不拿好眼神夹我。我去做苦力,干不动。我这心里懊糟得,想回山东老家吧,又不甘心……”- @- c. P0 d& G
“这扯不扯,早说啊。”川子舅说:“要不说你们喝过墨水的人就是耽误事儿,一点儿都没有个爽快劲儿。小全子刚来那会儿,我没少为这事斥喽儿他。这么的,上我车行来吧。修自行车,小全子都学会了,你也能。”5 s c2 I" {4 h( |7 Y% \: S" {
我瞅愁川子舅说:“你看你,咋老说我呢?”
) t) }4 E/ y( U1 {2 h5 N/ @& H6 [ “嘿嘿。”川子舅跟老叔说:“老哥啊,我得跟你告一状了。你这个侄小子啊,可是没少熊我呀。这二年,我就怕他跟我耍驴,就哆唆他跟我犯倔。瞅他小脸儿一呱耷,我立马就傻了,就得赶紧迷迷地跟人家说小话儿啊。”
) t: E9 ]& R; r; H0 A3 v3 R “呵呵,你那是当了姥爷高兴的。”老叔吃了口菜,跟川子舅说:“久川啊。我吆摸着,你那车行,活儿也是有数的,有才填了个铁头。再则,我看老张干你那活也是不大适合……”
8 s4 J9 w+ |* p/ [. W8 Q “你看我哥说的。”川子舅说:“我兄弟来了。再咋的,我也不能瞪眼儿干瞅着啊。”
2 M# O- |% j1 p1 C “这么的吧。”老叔对张叔说:“我刚开了个厂子,正缺个管事儿的。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过来吧。”! f( |! A) S$ G2 I& |( E- f0 U( \
“两位哥哥,让我说什么好呢。”张叔说着,就又要端酒杯。1 l7 O9 X- j$ F8 r Z$ j* w1 @; }
“咱先小人后君子。”老叔拦住张叔,说:“活儿呢,进料出货你都盯着点儿,记好帐;再就是咱俩换着给伙计们做顿晌午饭。住呢,就住我那吧。”
Y5 x' f$ L( n: L; g “大哥。”张叔抓住老叔的手,说:“客套话我就不说。我你就跟着你干了,你看我行,就留着我。真不行,你说话。我准保不让你为难。”
, ~, }) d- S& o$ f3 z “我也得意沙楞儿的人。”老叔说:“在我这干,有一点我可说在头里。”
1 W3 D0 x8 W+ f2 H% Y! ? 张叔握着老叔的手,说:“你说,哥。”5 y: U# Y# |/ n( Z2 [: a
“可不行给我往回乱招女人。”老叔说着就笑。
& r O3 ?5 U& c 川子舅也跟着笑。. w6 R/ Z1 `0 O1 U' x8 q
我想起了张叔和赵爷那出,心里核计,就张叔那样,谁敢担保他不招惹女人?
: O& E9 I# I. m4 b# d9 r! {3 z1 ^7 H 吃了饭,老叔说家里太紧巴,要领张叔回厂里存,说正好看看厂子啥样儿。川子舅说:“行啊。”这就下也了地,跟着老叔他们一起出了家门。川子舅说要回车行存,说总没个人,他不放心。我也看出来了,打大头没了,川子舅总像少了点啥似的,在家也呆不住,在车行也不踏实……3 T+ c! s" D$ L# F, g% {; V
人都走了,炕上地上也都收拾利索了,凤香这就来了神儿。她插上门,拉上窗帘,焐好了被;也把孩子打兑安稳了,这就催我上炕。赶我一进被窝,她逮着我鸡鸡,是撒着欢儿地收拾我。我本想射给老叔的那点宝贝玩意儿,这下,都射她那里了。那一宿,风香收拾得我足足射了三回。* c6 S) U, ^9 R- q# ^+ F" m4 p
早起,凤香还跟每回一样,给我沃了四个鸡子儿。[/size# l, S7 H% f4 ?3 Q
/ Y' f5 @# Y: N4 [0 Q9 A' O$ }[ 本帖最后由 jingjia 于 2009-10-24 15:51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