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德东作品〗恐怖小说 6 F9 ^/ S# V! _. P5 v2 c6 `& w9 T' v
3 R! e: C$ V- S4 H' ?一 这个梦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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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9 R5 t7 R9 b# U; d有一个人,他跟我一样,是专门写恐怖故事的,我的才华比不上他。他和我都是东北人,都是黑龙江省人,都是依安县人,都是绝伦帝小镇人,他和我甚至是邻居(隔3家)。 $ n! [$ u! Z8 p3 b! B9 t1 O
7 U; T b% u8 t. V- a2 t他叫彭彭乐,他在一个市里的文化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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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人会以为,彭彭乐是受我影响,其实错了,他是第一个写恐怖故事的人,他的退稿一麻袋,还曾经有一个报纸千里迢迢来采访他。当时我在老家无业,就开始效仿他,也写起恐怖故事来。 5 X' Y$ c; e2 E"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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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的是,写恐怖的故事的彭彭乐胆子特别小,只敢在白天写作,晚上早早就钻进被窝睡了。早上,他把窗子打开,让充足的阳光射进来,然后打开电脑敲字。他的电脑桌横在屋子的一个旮旯,和两面墙合成三角形,他写作的时候,身子就缩在那个三角里,依靠着两面墙。他的电脑摆放得很低,也就是说,整个房子都在他的眼睛里。他一边敲字,一边贼溜溜看四周。 8 X0 Z$ P3 l1 @: R; A" F
! U! ~; C1 J/ z尽管如此,他还是专门写恐怖故事。 & y8 M8 e0 f# x0 Y
! K& H6 x. v0 p6 K& v0 s( J, L3 g8 v这就是爱好。 " [; Y4 o, e9 z( z) B
0 @6 N! Y; @! r7 Y+ _经常写恐怖故事的人,早晚要遇到相关的古怪事。听我慢慢讲下去。 $ y: v* t5 i j6 T! h x
0 d( K8 m6 T# M# ^( D; u3 h# q: h1 F有一天,彭彭乐做了一个极其恐怖的梦,那个梦很漫长,最后他惊恐至极,硬是挣扎着醒了,出了一身冷汗,被子都湿透了。醒来之后,他把所有的灯找开,睁大眼睛再不敢睡了。直到天下大白,他忽然想,这么可怕的梦不下是一个很好的素材吗?这个念头他令他兴奋不已。为此,晚上他专门请来几个最要好的文学朋友,请他们到家里来喝酒,然后他把这个绝妙的故事构思对大家讲了,把大家吓得体如筛糠。之后,他特别叮嘱:禁止外传。 % X3 J2 y% w; |" b)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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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世上,有什么秘賔能藏住?没有。 . s4 @' P: [& j7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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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在经营恐怖故事,可谓经多见广,但是他的梦确实让我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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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Y6 f. R& U. z) h6 M; ]( W他并不是他所梦事件中的主角,他仅仅是观众,或者说他肉体的一切都不存在,无法反抗,无法逃遁,他只剩下一双观看的眼。好在事情似乎与他无关——只要你看见了,事情怎么可能与你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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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H2 U2 x, @ T% `9 \8 s什么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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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i% E$ |# E6 T7 a& Q在一个荒郊野外,有一座孤零零的旅馆。下着暴雨,有一个瘦小的路人低头急匆匆地赶路,他披着黑色的雨衣,穿着黑色的雨靴,看不清他的脸,偶尔有惊雷闪电,但是只能看见他的嘴,他的嘴很小。 & ]6 g8 b K$ U8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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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走进了那家风雨中的旅馆。 8 m' F# K: d! X' U& ?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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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彭乐的心狂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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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 E5 ?8 m r! ~3 V旅馆停电了,点着蜡烛。没有人,一片漆黑中,只有一个小窗里点着的蜡烛一闪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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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l3 Z% j: M& _; d: ~那个人进门之后,脱掉雨衣,搭在胳膊上,他脸色苍白,他的嘴的确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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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G& O3 J2 b# H那个瘦小的路人没有喊叫,而是四处寻找。终于从走廊尽头的黑暗处走来一个人,开始她只是一个影像,模模糊糊,这个瘦小的路人眯眼费力地看。她的脸越来越清晰,就要看清她的时候,蜡烛突然灭了,瘦小的路人吓得把雨衣掉在地上。 / C; f+ p7 _+ I$ @. h2 F( c
2 T8 H3 p+ N8 s8 ?% `$ u8 X一个声音说:“别怕,是风捣的鬼,我马上为你点灯,让你看清我。” 4 E6 v3 }9 Q) [. O6 T3 ^9 S1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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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柴跳跃着亮了,点关蜡烛,彭彭乐乘机看清了那张脸——那是一张很老很老的脸。头顶的毛发掉光了,牙也残缺不全。烛光映着她浑浊的眼睛,那双失水的眼睛麻木地看着那个路人的脸。瘦小的路人低头,掏钱,拿钥匙,找房间。 ' n+ `9 U1 i$ g$ ]1 F, d
) U$ s) m' U9 P& W4 H& J s/ H彭彭乐的眼睛飘飘忽忽地随他进了那个简陋又狭小的房间,这个瘦小的路人把他的雨衣叠起来,打开,再叠起来,再打开……他一直在干这件莫名其妙的事情,好像他每次叠的雨衣都很难让自己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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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上有一个老座钟,它敲响了十二下。午夜了。和传说的一样,午夜就会发生可怕的事情。这个瘦小的路人停止了叠雨衣,他一步步走向那个破旧的八仙桌,用力拉开抽屉,“吱呀呀吱呀呀”……你们一定认为这时就发生了最恐怖的事情,没有,这个人不过是看见了一本发黄的书,就翻看起来,书上写到:一个雨夜,有一个单薄的路人走进了一家荒野旅馆,住进了一个单人间。这夜电闪雷鸣,四周漆黑一片,他有点害怕,睡不着,墙上的老钟敲十二下的时候,他打开写字桌的抽屉,看见了一本发黄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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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D" V {( |, V4 {- `+ }& g& o' ~彭彭乐的心快跳出嗓子眼了,他感到像被人扼住喉管一样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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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本书上接着写到:书上写到:一个夜晚,有一个宽下巴的路人,他走进了一家旅馆。这个地方没有一户人家,很偏僻,只有这个旅馆立在路边。这个宽下巴的路人在登记室遇见了一个很老很老的人,她的头发都快掉光了,牙也只剩几颗,她神色怪异,收了顾客的钱,给了他一把钥匙。宽下巴的路人住进了一个单人间。这天晚上特别黑,伸手不见五指,他感到很阴森,翻来覆去不能入睡。墙上的老钟敲十二下的时候,他打开写字桌的抽屉,看见一本发黄的书!…… " I( M! `: O,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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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上写到:有个魁梧的人连夜赶路,天快黑了,他看见荒野中有一所房子,那竟是一个旅馆,虽然它很破旧,但是这个魁梧的人实在走累了,就走进去了。进了旅馆,有一个热情的女人接待了他,也没有看他身份证,收了很便宜的房找就给了他一把钥匙。这个魁梧的人胆子挺大,可是他进了那个房间之后决觉得哪里不对头,他一直坐在床上没有躺下,后来墙上的老钟敲了十二下,他突然把目光对准了写字桌的抽屉,他不知为什么就觉得那里不对头,他慢慢走过去,把那个抽屉拉开,竟然看见一本发黄的书…… - W& R' E' s: C2 `
/ @7 t* V1 Z% n6 | v彭彭乐的心快跳出嗓子眼了,他感到像被人扼住喉管一样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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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T H$ |2 d1 g% Z6 c/ G那本书上接着写到:书上写到:一个夜晚,有一个宽下巴的路人,他走进了一家旅馆。这个地方没有一户人家,很偏僻,只有这个旅馆立在路边。这个宽下巴的路人在登记室遇见了一个很老很老的人,她的头发都快掉光了,牙也只剩几颗,她神色怪异,收了顾客的钱,给了他一把钥匙。宽下巴的路人住进了一个单人间。这天晚上特别黑,伸手不见五指,他感到很阴森,翻来覆去不能入睡。墙上的老钟敲十二下的时候,他打开写字桌的抽屉,看见一本发黄的书!…… 0 C, |3 ^" ?3 G
7 E9 n/ u% V2 o5 n书上写到:有个魁梧的人连夜赶路,天快黑了,他看见荒野中有一所房子,那竟是一个旅馆,虽然它很破旧,但是这个魁梧的人实在走累了,就走进去了。进了旅馆,有一个热情的女人接待了他,也没有看他身份证,收了很便宜的房找就给了他一把钥匙。这个魁梧的人胆子挺大,可是他进了那个房间之后决觉得哪里不对头,他一直坐在床上没有躺下,后来墙上的老钟敲了十二下,他突然把目光对准了写字桌的抽屉,他不知为什么就觉得那里不对头,他慢慢走过去,把那个抽屉拉开,竟然看见一本发黄的书…… + p7 Z/ h8 y8 E' A) x" q$ H# e
+ D) w2 d3 i. v* ?书上写的是什么呢?书上说:半夜12点,你的门外会传来一个恐怖的声音!…… 4 r R: H% O# @
+ `2 l" O, r" B- A% w$ g& _) S到底是什么恐怖的声音? & C+ m+ N; r* V& @5 [9 [& r s
# a1 Z# g5 c/ R" M' O" ~魁梧的人的头发一下竖起来!…… 6 J3 c# M1 G& Y2 {# y" Q9 \
: r. I) {( o" j, s: R宽下巴的路人看到这里吓得一下就钻进了被窝!那个单薄的路人读到这里猛地把书合上,惊惶地四下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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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e6 e G, S8 g彭彭乐差点惊叫起来,他想闭上眼睛不看结果,可是他怎么也闭不上。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进入的是第几层面的故事了。(老实讲,我自己写到这里都有些糊涂,一直在努力弄清一层层故事的关系。偶尔迷失在这一层层的故事里的时候,我万分惊恐,生怕自己走不出来。) 4 H" @, [, @4 l/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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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我称做瘦小的路人的那个人好像没有害怕,他继续看下去:那个单薄的路人看了半天好像没什么动静,他紧张地又打开书,看下去:宽下巴的路人过了好半天慢慢从被窝里伸出头,想跑出去逃离这家神秘的旅馆,可是他却不敢拉开他的房门,他害怕再见到那个怪异的老太太,他就只有一分一秒的熬时间。他越不看那本书越觉得害怕,他终于又把它拿起来,那上面写到:魁梧的路人侧耳倾听,果然,门外由远而近传来一阵脚步声…… 1 F- F$ a( K# _& v' o6 N6 ^
5 V* j! U4 G0 J; F) s宽下巴的路人看到这里,觉得这书正是写给自己的,他吓得脸色铁青,再次把脑袋蒙进被窝里!可是他什么都躲不掉,他终于听见一阵恐怖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 }9 p8 B; t0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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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薄的人看到这里,深刻地明白,书中写的这段文字正是提示自己,你看的书就是写给你的,它将告诉你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果然,门外由远而近传来一阵恐怖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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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彭乐梦里的瘦小的路人看到这里,在书里放一个书签,把书合上,继续叠雨衣,一遍,一遍,一遍……他等候那个声音的到来。他打算听到那个恐怖的脚步声之后,还要继续看书,因为他要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以及自己能不能活着离开这家黑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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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很长,彭彭乐梦了一整夜。故事中还有故事,故事中的故事中还有故事,一个套一个,讲起来很费力,我想打住了,而且再讲下去就会泄露机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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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2 V* ?: x& g因为我主要想写的是彭彭乐,写他死前的一段真实的经历。后来彭彭乐走进了他梦中的情境中,经历了前所未有的真实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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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y0 {2 \" R3 A彭彭乐嘱托听了他这个梦的几个朋友,不要对别人讲这个梦,因为他要用这个素材写一本最恐怖的畅销书。 6 G) F. O9 u' i5 ~3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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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幻想着,幻想在破灭着,幻想总把破灭宽恕,破灭却从不把幻想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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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彭乐一段时间内没有动笔,对他来说,写这本书是个大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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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M, N% Y' D6 X1 e% Q% @一天,他到乡下去采风。他平时经常去乡下,因为他要搜集一些民间的恐怖故事,据他的经验,越是偏远的没有外界人涉足的地方越有好故事,他记得有一个人说,最好的民间艺术至少在乡级文化站以下。这话太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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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z0 j9 t9 }6 |5 k; D' q这次他去的那个村庄叫天堂村,离市里有一百多里路。他是骑摩托车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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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A/ p6 e0 O' `) j' F1 E$ o第二天中午过后,他骑摩托车返回城里。走着走着,他的摩托车熄火了,他下来修理,是火花塞出了问题,没有备用的,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彭彭乐的车技很棒,但是再棒也不可能把一堆废铁骑着跑起来。他抬头看看,一片荒草甸子,附近没有一户人家。 / H" H: b3 e% Q! W% j5 i4 y
- C& o+ z& U. q |" w4 g8 c* B回家的路一下变得漫漫无尽头。 ; [+ p9 z5 ]7 x- J% f7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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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地方很偏僻,沙土公路上没有过往的车辆。他只能粗略地判断地地界可能归B县管辖,B县是全国有名的贫困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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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u' { x% _% @5 W8 k太阳已经西沉,整个人间带着倦色。一只乌鸦低低地飞过,它差点撞到彭彭乐的肩头上,叫了一声,像童话里的不祥之物。 ' k9 ^) J+ r8 e. D; V
* T5 D4 w* R3 `彭彭乐只好推着摩托车朝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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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着走着,天黑了,他有点害怕。路两旁长着丑巴巴的榆做,歪歪扭扭,戗毛戗刺,它们神秘地看着从面前走过的这个人,那种静默让人心里没底。他的脚走在沙土路上,“嚓,嚓,嚓,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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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时候起,写恐怖故事的彭彭乐开始体验恐怖生活。他越走越怕,摩托车越来越重。他总感到摩托车后座上坐着一个人,而且他模模糊糊地觉得他就是那个嘴很小的人。彭彭乐不停地回头看,摩托车的后座上什么也没有。但是这骗不了他。他加快脚步。他走得越快就越觉得那个人真切。他的脸都吓青了。最后他快崩溃了,把那辆坏摩托车扔在了路边的草丛里,一个人奔跑。 * L" w- N& D( z- [( X+ B# v( Q9 ]
! h- z( ^7 O4 \* a! |2 o这时候他又感到身后有人跟着他,就是那个嘴很小的人。他不敢回头了,一路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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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半夜的时候,他看见了前方有微弱的灯光,那是一座房子,就像我们常见的那种路边店,住宿吃饭停车。彭彭乐立即跑过去。 ) m. i# u& P% {
}8 E9 |; ?& Z9 C拐个弯,他发现那座房子并不在路边,离沙土公路有半里远。彭彭乐下了公路,顺一条土路跑向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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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示一下,以上以下我的讲述都不是彭彭乐的梦境,而是实况。 U% W6 ~% g* _ h2 l) s
: _( p; [3 o/ @" K" Y$ m- T* R那是一座灰色尖顶的小楼,很老旧,有高高的墙,彭彭乐觉得它更像一座废弃的乡村教堂。当他跑近它之后才肯定那真的是一个旅馆。它的大门上挂着木牌子,用红油漆写着: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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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彭乐推开漆色斑驳的门,踉踉跄跄地走进去。进了门,触目是窄仄的楼梯,有一个牌子:登记室在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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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 " Z+ i, ^" a+ g
n+ K9 U0 m! ]' j% S我们的恐怖故事作家有点害怕,因为地下并没有光亮。他倚在墙上一边歇息一边下决心。最后他顺着楼梯走下去了。楼梯很短,就是说,地下室很低矮,刚刚能站直身,彭彭乐当时觉得它更像墓穴。 : \6 R- i0 d+ P2 p0 M0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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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很小的窗子,令人很压抑。他朝里看看,看到一个女人在低头打毛衣。她的额头很宽大。快半夜了,这里又这么偏僻,根本不会有什么顾客,可是她竟然还不睡。彭彭乐觉得她好像专门在等他。 6 h [" ]8 ^( G. Y2 X* }' O!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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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这附近能不能雇到卡车?我的摩托车坏在半路了,我想把它拉过来。” 6 e6 |, e4 e3 O7 D* \
/ O! Z/ v- P3 z: s. K2 u$ A$ E“荒郊野外,深更半夜,哪能雇到卡车!”那个女人显得极不耐烦。彭彭乐感到她的额头几乎占据了她脸部的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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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6 n5 C6 p5 y$ n& \+ k“那我就住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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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把窗子打开一条缝,扔出一个登记本,继续打毛衣。 % ~, y- ^& |' ^0 y1 x/ F
) X$ G0 `5 \0 \! ~; u. B& u. o登记本上的内容有点奇怪:姓名,性别,年龄,婚否,血型,病史,嗜好,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1 f* l& c; Q* o% a, ?3 n9 c6 L9 _
: W1 C% a+ _( l. u. G4 \彭彭乐尴尬地说:“我不知道我的血型……” # T' R& d+ ]: Q3 E: n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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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头也不抬地说:“知道什么填什么。” 6 H% _5 i& R; U0 h
& c% \) ]' n* M1 [" @( h彭彭乐填写完毕,交了钱,问了一句:“你们不要身份证?” ; |9 q( ` g6 {7 c5 R; R8 S1 ?
& d1 n; m, x/ i4 F( Y. J/ S那个女人理都不理,扔出一个钥匙:“200房。” 0 |/ m, }& X I& X5 G7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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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彭乐惊诧地问:“怎么有200房?” & |) z! S4 S W'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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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一边打毛衣一边说:“你怎么这么多废话!” ( q, x9 Q9 y$ N' g8 J2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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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了停又试探地问:“你们给寄存现金吗?” % l# q+ j% {9 J1 U# F. H2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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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说:“今晚没有旅客,只有你一个人,没有人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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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了想,不知再说什么,就拿了钥匙,离开地下室,上楼了。 * ?, C) r; P9 t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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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一楼,他有些犹豫,想离开这个怪怪的鬼地方,这时才发现外面隐隐有雷声,只好作罢。他想,能有什么事呢!
4 T% Q9 B9 g& x. @7 s' ^& p三 写字台的抽屉 , O9 ]) U: T: K; z
/ W: i/ ^6 T9 {; k: m/ ?7 N" ~他上了二楼,果然有200房。他打开门进去,发现这个房间的灯很黯,只有一张床,一个写字台,一把椅子。连个电视都没有。靠门的那面墙上有个高高的拉门,那肯定是个衣柜了。 5 K$ t7 p5 \% f3 V' f6 L, ~
3 ?3 L3 _. L0 k( e他反锁了门,换了拖鞋,躺在床上。 2 B. r" E/ s' g, D.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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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很快黑了,伸手不见五指。雷声忽远忽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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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9 B1 h R, T8 U; ~- R彭彭乐忽然想起那个女人的话:“今晚没有旅客,只有你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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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 ^7 J$ c8 C: F, e( U他有点害怕,又有点不理解——既然没有人,为什么偏偏让自己住二楼呢?一楼空着,三楼也空着。 # h2 N2 l/ g- j7 S& o# R
5 O! ^3 {) D. f$ u男作家马上感到这是一个极为不利的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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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_( g6 H6 B3 b/ f他想下去换一个一楼或者三楼的房间,但他一想要走过那黑暗的走廊和楼梯,要走进那个墓穴一样的地下室,要见那个怪兮兮的女人,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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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想混到天明,赶快离开。 7 f$ m6 F& K* B3 z7 Q7 r: C8 J$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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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有雨点落在窗子上,声音很大。这一夜,彭彭乐将和那个大额头女人一起在这座孤店里度过…… 0 ~- Z& R+ q2 B; e7 G/ O
. G. `9 O% _, d1 O8 F$ `# C彭彭乐睡不着,把本子拿出来,坐在写字台前整理他的乡下见闻。写了几行字,他实在没有心情再写下去,就收了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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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9 N2 o9 E* u5 Y8 ^他感到这个空落的房间四处都潜藏着眼睛。他偶尔看了那写字台的抽屉一眼,心猛地抖了一下。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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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B) ~% o6 v) H, g那个抽屉关得严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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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上挂着一只钟,慢腾腾地走着,不快不慢,精确,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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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彭乐背靠屋角坐在床上,就像在家敲字时的那个姿势。他的眼睛盯着那个抽屉,一眨不眨。他的耳朵里只有一个声音,那是钟的声音,“滴答、滴答、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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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半夜12点还有一段时间。可是彭彭乐实在受不了煎熬,他下了床,一步步走向那个抽屉。 & o3 `# t" I1 k$ y2 l
' O6 v. @9 s6 E/ a' j6 p7 u. E他多希望打开之后看见里边放的是一本花花绿绿的最新版的杂志啊,最好就是他的朋友周德东主编的杂志,那样他会放松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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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f) G' U A, Z' G8 h, ]9 i可是,他看见的却是一本书,一本发黄的书!
" t) |4 Z" ^# X) T7 Q2 z他十分惊恐,迅速把抽屉关上了 * s- d+ z2 O& [3 D% m3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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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关上抽屉之后,他更加害怕。又一次把抽屉打开,哆哆嗦嗦地把那本书捧出来:那是一本已经很旧的书,不知被多少人翻阅过了,书页已经卷边。 9 O: D( E5 \) A&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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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也许自己太多疑了,也许这是店主对没有电视的一个补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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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看书名,打了个冷战:《孤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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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翻了翻,发现这是一本没有作者名字、没有出版单位、没有书号的书。第一页写着:有一个人,他走进了一个荒野里的孤店。这个旅馆有三层,很古老,四周没有一户人家。他住进了200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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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A# x, H2 v! o, a) r9 A雨哗哗地下起来,黑暗的世界被淹没在水声里。彭彭乐感到自己实实在在地钻进了自己做过的那个古怪的梦里,或者说那个梦像黑夜一样严严实实地把他给罩住了。他只有一条路,读下去,看看自己的命运到底是什么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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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书接下来写道:他十分无聊,闲闲地打开抽屉,看见了这本书,于是他忐忑不安地读起来。 0 B: j7 _- v) j' j5 B# U9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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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的果然是自己!他身不由己地走进了书中。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他倍感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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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上又写道:时间一点点地过去了,午夜来临,十分寂静。突然,楼梯里传来一个人的脚步声!脚步声很慢,走一走,停一停,走一走,停一停,不知是从楼上传来的,还是从楼下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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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彭乐猛地把书合上,不敢再看下去。他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还差一刻钟就是午夜12点了! 8 [$ H4 N) Z/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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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等死一样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 J2 t' Q; A7 e& t7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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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被极端的恐怖煎熬着过了很久很久,没有听见什么脚步声。他镇定了一下心神,心想,书就是书,是自己太多疑了。也许是店主在开玩笑…… ' Z$ f; `% r: K% b" _* R2 R( w! S
( @3 P2 G! |5 E- {1 ]) Z他又看了看手表,还不到12点。原来是时间过得太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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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手表指针指向12点的时候,楼梯里真的传来脚步声!很慢,走一走,停一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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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2 a6 Z/ f彭彭乐的头发都坚起来了。 1 r% k" u+ G! d; j2 L3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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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呆呆地听着那脚步声,无法判定它是从楼上走下来还是从楼下走上来。那个声间慢慢向他的房间走过来,又渐渐地远了,过了一会儿,又慢慢地走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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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彭乐不知是惊恐还是愤怒,他想大喊一声,可是终于没有喊出来。 1 K. C0 p' t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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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起书,轻轻回到床上,紧紧抓住被角,抖成一团。 0 w o: m9 k. a* Z, [4 N' y
. F" b9 z0 e4 c+ c2 {这个脚步声会有什么结果? ; c6 t5 E) o3 R: _( g m) [1 F A
8 V' m" N- s7 _他像窥视审判书一样又翻开那本书。 # \. L7 a! q! z7 Q6 I' J3 j
g! f9 `7 J# ^2 M+ T) o书上是这样写的:大约半个小时后,奇怪的脚步声消失了。可是这时候,楼梯里传来扭秧歌和唱二人转的声音…… 9 X' i5 Y' [$ O' B8 m0 k
, q3 h3 f% n) G9 z果然响起扭秧歌的声音。这个雨夜,谁在扭秧歌? + j: d: j* t, P
! _1 r5 }1 Q9 O4 j8 N: {/ X5 [1 `彭彭乐已经吓得脸如死灰。他想跳下楼逃离,可是来到窗前,却听见那扭秧歌的声音就在楼下。就是那个最传统的调:擞拉擞拉都拉都,擞都拉擞米来米,米拉擞米来都来,来擞米来米拉都…… ( Z9 }( d5 m5 z8 X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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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男一女在对唱,正是东北那种大红大绿的二人转,透着一种浅薄的欢快——三月里,是呀是清明,兄妹二人手拉手,来到郊外放风筝。小呀小妹妹,放的是七彩凤,小呀小哥哥,放的是搅天龙。得儿,得儿,哪啦咿呼嗨呀…… 7 t& ]( }5 n; b6 G4 z2 ]
. }( v$ z5 ~8 v K5 |) \他退到床上,那声音又从门外传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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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8 `8 W! y他咬着牙翻开那本书,书上接着写道:扭秧歌和唱二人传的声音也渐渐地停止了。这时候,这个旅客已经快被吓疯了。他预感到自己离死不远了。他发疯似地踹开洗手间,没有什么;他又发疯地拉开靠门的那个衣柜门,里面特别黑,他看见一个人高高地立在里面,正是那个登记室的女人!她脸色苍白,满脸血渍,直直地倒下来,用手抓这个旅客…… 3 c+ o. x/ z) X; Q5 r+ p* |
- K) w. g/ n- y8 k8 `9 H; A/ F彭彭乐没有发疯。他轻轻地打开洗手间的门,里面空空如也;他转过身来,面对那个紧闭的衣柜门却不敢伸手了。 ; K: }6 `5 h& k/ Q: Q( L6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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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搬来椅子——这是这个房间里惟一的可以做武器的东西,站在衣柜前,可还是不敢打开那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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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到床上,缩在一角,死死地盯住那个衣柜的门。那是一扇即将要他命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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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惟一的精这里支柱是这个房间里还有灯。他一直没敢关灯。如果没有灯,他可能就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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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U- ?9 X; _( U* L这时,灯突然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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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5 j$ F" I) i6 ^6 `' f O* P6 L窗外的雨声一下大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