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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 H文] 乱世三章 (转)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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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0-24 07:4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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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中) / y+ T) ]( R! X6 m+ J
  头一天,马德全搂着徒弟朱晓东讲他的第二次婚姻。天都快亮了,马德全打着哈欠说,小子,睡会儿吧,明天还上班呢。朱晓东想听,可也睏得睁不开眼,就拱在师傅的怀里睡了。8 c. O" S) Q0 _5 N: K: E5 H2 @. N  s
  第二天上班,朱晓东看着手里的材料,脑袋里还是一片深秋、夕阳、微风、大苇塘地转……
5 E# X6 G( o- Y$ ]" @% @5 ~  1972年秋天,朱晓东初中毕业,那年安排毕业生去向的政策是“四个面向”。朱晓东是独生子,本该留城。学校工宣队跟老师也都研究好了,安排朱晓东去“卫校”上学。分配方案没公布之前,老师还是本着“一切听从党安排,哪里艰苦到哪里去”的原则,让同学们表忠心。朱晓东站起来发言说,一颗红心两手准备,相信老师、相信工人师傅。老师说朱晓东态度不坚决。回家,朱晓东把老师的话跟家里一说,老妈急了,说咱按政策表决心,咋不坚决了?这就上学校跟老师掰扯。结果,工宣队来气了,说,就让这小子下乡。这一整,朱晓东就背着行李卷去盘锦插队了。5 L, ^, S" \' e7 x0 W1 P: S! P
  朱晓东小个不高,虽说胖胖乎乎跟个甜瓜似的,可插秧、挑苗儿、割苇子那活儿,他根本就没干过,哪天都累得偷着哭。有个姓李的老乡看朱晓东怪可怜的,总帮朱晓东干活。那人三十来岁,是个转业兵;他娶了队长的妹妹,生两女孩。朱晓东也非常感激李哥,有事没事地也愿意跟李哥说话唠嗑。后来,李哥窜拢队长,让朱晓东去赶大牛。这活挺巧,朱晓东把大牛赶到苇塘边,大牛悠闲地吃着草,朱晓东躺在草地上看着蓝天,唱起了《蓝蓝的天上白云飘》。那天傍晚,浓重的晚霞把苇塘染得一片腥红。李哥来了,他跟拄晓东并排躺在草地上,也看蓝天,也跟着朱晓东一起唱《蓝蓝的天上白云飘》。风吹的苇叶沙沙响,忽然,李哥一下抱住朱晓东,翻身压在朱晓东身上,就去亲朱晓东的嘴。朱晓东挺害怕,但心里还是非常渴望。开始,朱晓东只是不动声色地由着李哥贪恋地亲他,后来就情不自禁地抱住了李哥,也贪婪地把舌头身进了李哥的嘴里。李哥柔柔地裹着朱晓东的舌头,手摸到了朱晓东的下身。朱晓东心跳得跟急了,他闭着眼睛,感受着这从未有过的幸福,双腿也不由自主地叉开了。李哥掏出了朱晓东的阴茎,一口就含进张嘴里。朱晓东浑身一颤,全身的热血都在翻腾。李哥也掏出自己的阴茎,拽过朱晓东的手。朱晓东套弄着李哥的阴茎,身子一紧,射了。李哥把朱晓东的精液舔干净,跪在朱晓东脸前也放了。之后,他抱起朱晓东,坐在苇塘边,无语地看着眼前那片红芦苇。朱晓东依在李哥的身上,深情得叫了声李哥。李哥搂着朱晓东说,多好。2 Q9 J- x( T& N1 r1 \6 l  C
  有人在叫朱晓东,说书记找。朱晓东在心里骂了句自己,说,他妈的,又走神儿。要写的东西还没着落,这哪行?就想,先别听师傅讲他的三个老婆了,煞心写吧。可是,整个一下午,朱晓东起了三次开头,都没写下去。+ [, K* m8 _3 p3 I
  晚上下班,在家吃完晚饭,朱晓东转着磨磨又来到了师傅马德全家。马德全嘿嘿一笑说,臭小子,又来了解馋了?朱晓东也一笑,他自己找上茶叶,沏上茶,递给马德全,说,师傅,昨天还没讲完呢。马德全说,爱听?那就接着讲呗——
3 N+ y4 v& W" V" `/ o2 [% ^. }光复了,可街面上还是静静的。大杂院里更静,平日,院子里还有小孩子在玩,也有女人们在家门口出来进去的,现在一个也没有,家家门都紧关着。我先跑到咱家门口,叫:“爷,妞妞,看谁来了。”
' X& b$ x# o5 c  没人回答。
+ ~, i0 t! ]6 R$ J3 N  我推开门一看,见小秃儿他妈正在外屋地那烧水。见我们进屋,她急拉川子舅,说:“我那好大哥哎。你可回来了,想让秃儿去找你,哪敢啊。快进屋看看吧。”0 C2 `5 r; T2 O3 N
  我还核计,这个秃子妈啊。咋还拽川子舅的手啊?
, Y$ U/ s' K' \- e/ W2 ?  i( C( ~  川子舅冲秃子妈一甩手说:“这咋回事啊?”- }) a% u/ y7 n! X* l
  “你可不知道啊,大哥哎。”秃子妈说:“你那宝贝闺女,打早起来就开始闹腾,怕是要生了。”
* Q# t# y  v0 G  u9 X  我赶紧进屋,见凤香疼得在炕上直打滚。
. O4 z9 @  q% a" h* K  川子舅急得直搓手,他瞅一眼老叔说:“这咋整啊?”; E" m, S1 A6 x7 ]; ~
  老叔说:“赶快找大夫啊。”: N" @( i: m3 y  @5 o# \
  秃子妈说:“他爷领着妞妞早就去了,你说这也不上那找大夫去了。咋还没回来。”1 T& t$ ^& A+ @. B5 x* E8 L5 |
  “这样不行。”老叔拉过川子舅说:“看今天这样,没有医院能开业的,快想别的办法吧。”他问秃子妈:“这院儿有能接生的没?”
& S$ K/ _' a7 ]& `: k7 t  “他李奶能。”秃子妈说:“前个儿,她下屯了。啥时回来,也没个准儿啊。”
- W. n# L7 A3 o: u9 o' A4 B% S% f  我拿过一个湿毛巾给凤香擦着头上的汗,说:“疼得厉害不?”
! l6 @& L/ g8 S& g9 @  凤香抓住我是又咬又掐,说:“你这小冤家,死哪去了,哎呀……,哎呀……”
4 L" l. J" J' _* }  “不行。”川子舅说:“我去趟铁头那。他娘能接。”
; V% C' Z/ f5 R) J" s7 T6 i  “那你快去找啊。这么干挺着,人就体蹬了。”秃子妈跟川子舅说:“咱家隔壁刘嫂家有自行车,你骑车去。快呀!别傻愣着了。”; D" v6 h; ]- ^
  川子舅跟我说:“你爷回来别让他走了。”, v, K- }( M3 x3 u6 d# N
  川子舅走后,凤香疼得更厉害了。秃子妈进来,说:“这不是你们老爷们儿看的。赶紧出去。就把我和老叔都撵了出来。! K( q) E# w# _* v* t6 P, `; ]
  我和老叔站院子里干着急,我跟老叔说:说:“这咋整啊?”
, c8 x! Q8 b$ q5 E9 |, O  老叔说:“别紧,生小孩都这样。”( G, A( t0 V' A; `* c
  秃子妈跑出来叫我,说:“羊水破了,快上咱家拿点草纸、棉花。”
$ v8 _* t5 z7 p0 k6 G  我说:“咱家有,在炕琴里。”我要进去拿。秃子妈挡住我,又跑回了屋。
: `8 n* t9 r2 y" q/ ^  不大功夫,川子舅驮着师娘进了院子。% |% B/ e1 q6 j9 }( p/ \
  “师娘。”我跑过去拉着师娘说:“快点儿呀。羊水破了。”
2 A6 C0 N2 m5 K8 A9 M  “哎呀妈呀。咋不早叫我呢?”师娘赶紧往屋里跑,说:“我也二乎了,核计明天来呢,这也没到日子啊。”说着,人就进了屋。川子舅也要进屋,师娘推了他一把说:“你进来干啥。”就关上了门。
3 t; y6 x0 t4 Z. v7 q+ z, _  在院子里站着,我急得一个劲儿地扒门看。川子舅点了根儿烟。老叔说:“我也来一根儿。”也点上一根儿。这烟刚点着,大院门口急三火四的走进来一个人,那人背着个老的,拉着个小的。我一看,那人手里拉着的是妞妞,脊梁上背着的是赵爷。天啊,这又是咋的了?
* i- ~0 M3 }- G4 N& I) A  我和川子舅还有老叔都围了上去,这也不能进屋啊,就让来人把赵爷先放在家门口的一快石头上坐下。赵爷坐不住,身子直往下堆,我赶紧跪在地上擎住赵爷。赵爷嘴角那淌着血,耳朵里也流着血。来人哄着还在哭的妞妞,跟我们说:“奉天纱厂遭抢了,这老爷子打那过,被拥出来的人挤倒了,等人群过去了,老爷子给踩没形了。我看小姑娘哭得凶,就问她家在哪?这才把老爷子背回来。”
0 K4 D5 [# ], ]2 K; }3 u  川子舅和老叔赶紧谢谢那人。
1 M( Q" F5 ^$ ]) z% n8 ~  那人看看老叔,问:“你老是不是叫关凤翔啊?”
3 Q" t( M: ?0 R1 a5 M; ~0 h" O, ?' I  “对呀。”老叔说:“你是?”
5 t# {1 I  F2 R4 M+ e8 u/ R! o  “关掌柜。”那人说着就要给老叔下跪,说:“我是朴成浩。”% V$ t8 h5 v: u- c* Y7 v( P
  “是你呀。”老叔拽起那人,说:“真没想到。真没想到。”
  K9 \3 }& \; B$ j3 ^# Z  那人抹着泪说:“我找遍了安东,也没找着你。”8 K- O7 ~: |* }! S( J9 g8 n
  老叔拉过妞妞,说:“这就是你的妞妞。”2 o1 Q0 R; }# D( F0 d! ]  B
  那人哭了,说:“看出来了。看出来了。”就给老叔跪下了。
5 z1 e7 N  \* A9 {- b' U  这会儿,屋里“哇”地有了小孩哭声,秃子妈开开门叫:“生了。生了。”- a$ r7 S) `1 E9 x# H2 w+ X
  川子舅和老叔都跑了过去。
6 K1 d" [3 F7 A$ ^9 d: f. o  秃子妈拦着要往屋里进的川子舅和老叔,叫:“等会儿再进。”1 J( F2 T) V6 @, C9 o/ u* t' J% \
  我擎着赵爷起不来,就喊:“丫头小子啊?”7 M& A+ ?  h( C, e! J- w4 B
  “带把儿的。”秃子妈又关上了门。& k6 X2 E3 e4 N, k; a4 O; E
  躺在我怀里的赵爷睁开眼,他微微地跟我说:“生——了——”
* `" i" m. w' _: I1 B* u( o# x5 g- c4 Z  我高兴地跟赵爷说:“生了生了。是个小子。”% S' G- b3 u3 v0 A: k' w
  赵爷又闭上了眼睛,我紧着叫:“赵爷。赵爷。赵爷……”0 i- E3 n% T3 i# s
  老叔和川子舅围了过来。7 p# U" f: l+ L( M9 N" _
  老叔拍拍赵爷的脸说:“爹呀,我回来了。”% n; X1 @+ ]2 C
  赵爷睁开了眼,他看看老叔,想抬手,没抬起来。他微微地说:“是凤翔啊,你回……回——”赵爷一歪头,闭上了眼。
1 E" y, b& D7 c0 v  老叔趴在赵爷的胸口听听,又扒开赵爷的眼看了看,眨巴着眼睛跟我说:“把你爷放下吧。不行了。”
6 r+ ~6 ~. y( D  我心一酸,抱着赵爷的头,小声哭着说:“爷啊,我叔回来了,妞妞找着亲爹了,我也有儿子了。你咋就走了呢……”9 v% M$ z8 m5 P& a3 l' K
  跟着就有点乱,你说这边生孩子,那边死了人,还都在一个屋里,能不乱吗?师娘一看几个男人都哭也不是、乐也不是地都麻了爪儿。就说:“得,事赶上了,光这么耗这也不行……”
0 w5 ?5 _  |' t, j1 r  “大哥啊。”秃子妈说:“要不就把凤香整咱家去吧。”
! s3 S: \1 K0 h$ X* c' K9 r7 K  川子舅说:“整你家干啥?”
( m# b! c& C/ x$ N, \  “谁让凤香是我干闺女呢,听我的。”师娘跟川子舅说:“凤香这个月子,就是在家做,也得我过来伺候。”师娘叫我去找辆车,说:“凤香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叔公公又回来了。我把凤香接咱家去,有啥事让德全来回跑跑。你们爷们儿先发送老的。”
, f  l  l/ i1 r0 p) P: x1 E) I* R  老叔说:“那可真是麻烦你们一家子了。”/ ^% x5 f9 \  c' s
  “麻烦,那也是该着的。”川子舅跟师娘说:“那就这么定了。就是今个儿这街面上,怕是不好找车呢。”
) y) j. T1 V: W  “咱家有个小车。”秃子妈跟川子舅说:“大哥呀,赶紧推过来使吧。”& N. w, e. b$ p
  一伙子人这就把凤香和孩子都捂巴上。我蹬着车,跟着师娘把凤香和孩子送到了师娘家。安顿好了凤香,师娘就撵我赶紧家去,说家那边还一大堆子事呢。5 f; ~/ R1 I; k4 g, s3 v
  依老叔的意思,这人心惶惶的,赵爷的事赶紧送出去,还得答兑别的事呢。川子舅不干,他说:“我何久川还没到那份上。咱不说过五、过七吧,再不济也得守到三。”这就张罗着抬寿材,买妆老衣裳,扎咕灵棚子,也请来了吹鼓手。还让我把亲戚朋友都告诉到。我和老叔商量,说:“奉天咱也没啥亲戚啊。”老叔说:“告诉老吕一声吧。”川子舅说:“对,赶紧去,车行钥匙还在他手呢。”我刚要脱了孝衣往外走。川子舅把我拽住,他让别人跑了一趟就行了。川子舅跟我说:“你哪也不能去,有来上香的,你得给人家磕头。”这一整,我和老叔哪也不能动不了,只有老实儿地跪在灵前,来个上香的就赶紧磕头。下晌背赵爷回来的那个朴成浩回家一趟,不一会儿就又回来了,他也不大说话,里里外外跑前跑后地一直跟着忙;抓挠个东西、缺个嘎嘛儿的都是他跑腿儿。使钱,就上川子舅那拿。一闲下来,他就守着妞妞。这也好,正愁忙得谁也顾不上妞妞呢。端茶倒水的活儿,都是秃子妈的事。做饭的事,都搁老刘家了。
( d& U) }8 K# r3 M  第二天下晌,我看老叔跪在那捂着腰直咧嘴,就问他咋的了。4 C3 |  U1 r! r1 I- ^' j
  老叔说:“没事。”; s: u- Y, q5 j! u- G% W
  川子舅说:“看你捂了两天腰。趁这会儿没事,上屋躺会儿去。”
& |8 U' {" m9 G% m" b( C. \  老叔说:“不用啊。”
5 j6 ^; `& U) i: @1 z! W  川子舅也不硬劝老叔,他喊了一声我,就让我进屋。) K4 Y% G; P9 p6 t" c3 F
  我说:“啥事儿啊?”就跟他进去了。' R  z3 S3 p( Y+ p: [
  川子舅关上门,说:“不行了,不行了。”说着,他褪下裤子,往炕沿那一趴。说:“赶紧来两下。”
$ E0 _( r$ G$ l9 Z' S6 q  我说:“这也硬不起来啊。”
4 \/ }9 k: z, I6 G) v) o  这个川子舅啊,你说我这还戴着重孝,哪有那心思啊。再说,万一谁进来碰上了,这脸往哪搁?可川子舅也不听我的啊,他拽着我,逮着我鸡鸡就是一顿裹,这就把我鸡鸡裹得当当硬。他说:“快快,捅两下就好了。”就把我鸡鸡塞了进去。2 F8 R7 H+ z& R; [
  我站炕沿那刚捅了两下。就听外面有人叫:“久川。”
+ X* k* g/ j$ V  我吓得赶紧停住不动,对川子舅说:“叫你呢。”就要把鸡鸡抽出来。5 ~1 C/ X0 Z4 i7 E( Z
  川子舅不理那茬儿,他把我手按在他腰上,不让我抽出鸡鸡。说:“赶紧再来两下,这就好了。”* `! g/ |" O& z8 a
  我只好再使劲咕拥了几下。这一咕拥,“哗”地就射了。
5 L% y& V( P1 d/ [! R* \  “别动。”川子舅还使劲按着我屁股,让我的精水在他后门儿里射净。
6 o6 L& J9 }5 z3 z  这会儿,外面有人敲门。我扭头看:外屋门的玻璃上映着老叔的脸……
8 u- e7 Z: @8 y+ t1 |. k9 j& o* n2 V  三天头上,初十,阳历的8月17号。一大早一伙子人抬着棺材,吹吹打打地出了家门。这就要去塔湾给赵爷下葬。可一上大街,就看满马路的兵啊,还不是日本兵,都是些大个子、黄头发的大鼻子兵;戴着钢盔、端着枪,说的啥咱也听不懂。人家拿枪横着,不让咱上街。川子舅和老叔就赶紧上前跟人家说小话,说是发送死人的。当兵的听不懂,还是不放。川子舅急了,就跟人家吵吵。吕德明跑了过来,他拉着川子舅说:“有话好好说,你跟当兵的叫唤啥?”还别说,川子舅这么一吵吵,来了一个戴大沿帽的大个子军官,可他也听不懂咱的话,也是打着嘟噜的直叫唤。这时,那个朴成浩拉着个西服革履的男人,走到大个子军官跟前儿。那男人也打着嘟噜跟大个子军官说了一通。大个子军官写了张纸条递给了川子舅。
# a: s/ M! J% ^  川子舅问吕德明,说:“这都是些啥人啊?他们要干什么?”
% h+ h4 \# S1 g" r1 m  “是苏联红军。”吕德明说:“他们是来接管政府的,也拦截逃跑的日本军官。”" P* C! B% L5 Z; X4 d* p3 g1 b5 T
  川子舅说:“这一枪没打、一炮没放。苏联兵就进来了?”
1 F8 L0 E: v$ c6 M5 Z) \  有了纸条,一伙子人这才安心地上了路。路上,我打着灵幡问老叔:“跟大个子军官说话的那男的是谁呀?还会说苏联话。”
% @7 ?/ C: l: Y  老叔说:“不知道。”5 s% O4 Z- Z; ~
  埋了赵爷,一伙子人就赶紧往家走。道上还是让人发慌,哪哪都是苏联兵。日本兵一个没有了,到是多了些穿便服的日本人,拖家带口的倒着小碎步,跟个耗子似的低眉鼠眼地紧颠儿,一点都没了往日里耀武扬威的霸道劲儿。刚过了小白楼,还没到到沙子沟嘛;就看一伙中国人围着一个日本爷们儿紧着打,一个穿和服的日本娘们儿跪在旁边一个劲儿地磕头、做揖,道儿旁边甩着一只木头趿拉板儿。用吕德明的话说,小白楼是啥地方?那可是小日本祸害中国人最邪虎的地儿。以前,中国人搁那过,都得绕着走;老人吓唬小孩儿都说:“再闹,给你送小白楼去。”小孩立马就不闹了。吕德明晃着脑袋说:“这真是改朝换代了,中国人也敢在小白楼拿日本人出气了。”可老叔还是紧着围拢着咱这伙子人说:“别惹事儿。别惹事儿。”让大伙赶紧走。
0 c( d. }9 C' J7 C, G8 T3 i1 x  一伙子人总算平安无事地到了家。这就又忙和着招呼送葬的亲戚朋友们吃饭,一直闹哄到下晌两点多了才散。
/ i6 f: h0 N; ~  送走了客(qie),老叔捶着后腰说:“我得直直腰。”就上了炕,靠炕琴那趄歪着。我拽了个枕头,垫老叔头置下,就去归拢借来的家伙什儿,好还给人家。这会儿,朴成浩领着那个会说苏联话的男人进来了。川子舅迎上前去对那个男人说:“看看,忙乱套了,也没顾得上给你敬杯酒。今天要不是你,也不能这么顺利。”0 F7 ]" v3 \1 A  Q( K' Z  T
  朴成浩和那男人没回川子舅的话,就“扑通”跪在地上。正要下炕的老叔说:“这咋说的,快起来。快起来。”我和川子舅赶快把两人拉起来,扶他们在椅子那坐下。朴成浩指指那个男人,对老叔说:“关先生,这是我父亲。”  O8 K( N4 X, A, Y; c& z* [
  “幸会幸会。”老叔下炕,向那男人抱了抱拳。
# g9 U4 h" A- c  U, m  那男人给老叔行了个大礼,也给川子舅行了个大礼貌,再给我行了个大礼,说:“我叫朴炳哲。妞妞是我的孙女。你们一家人对我们有恩,本该大谢,可是你们身有重孝,实在不好打扰。我和儿子商量,改天请你们到我家,聊表谢意。请一定赏光。”
6 @" Q2 L6 S& T. b0 a2 B  “哪里哪里。”川子舅说:“我们还要谢你们呢。”9 m5 m2 _; ~: @6 Z/ h9 \& o
  “正好,你们来了。”老叔叫我说:“妞妞呢?”
; Z( B0 X7 {5 J3 n2 Y+ e, i' V: {  “可能在秃儿家吧。”我正要出门去找,一推门,妞妞正在外屋站着呢。( K' u) b/ ?% B4 q) c
  “成浩,我一直在等你。这不,等来了。”老叔招呼妞妞进来,对朴成浩父子说:“这两天我也多少跟妞妞把她的事说了说。孩子小,有些事她还不懂。不管咋说,孩子找到了亲父亲是个好事,你们就把她领回去吧。”
& V7 Z% ^: @! D6 V' D1 i: W  ?0 m  朴成浩父子再行大礼,谢过我们,领着妞妞走了。
1 N" o- u/ N# @+ z4 o6 G1 V到这会儿,客(qie)才算是真的都走净了。屋里就剩下我和老叔、还有川子舅仨人。我呼拉想起昨天下晌,老叔映在外屋门的玻璃上的脸,这心里就又开始打起鼓来。( r: C3 Z. ^7 r# w
  说良心话,忙和了三天,我一点都没想到我已经当爹了,一点都没觉着我已经有有儿子了,忙和着送凤香那阵儿,我就像是一扑心地帮着别人忙和。紧接着又是赵爷的事,再就是妞妞。赵爷和妞妞都走了,我还是觉着他们没走,就觉着好像是我还在车行,他们还在家里。可我现在就是在家里啊,以前我回家,家里都是凤香在叨叨着做饭,赵爷支使我干这个干那个,妞妞围着我屁股转。眼下,是老叔坐炕上,川子舅坐椅子上抽烟,他俩在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看他俩说话那样儿,好像昨天下晌,川子舅让我给他治“病”的事根本没发生过。我核计,没准老叔啥也没看着,真没看着就好,谁也别提。可我心里总像是有鬼,总像是做了啥愧心事似的心直扑腾。再看老叔,就像做梦。心里总是怕梦醒了,老叔就没了。我想跟老叔说点啥,可当着川子舅的面又啥都说不出来。只有里外地找活干,划拉划拉地;看看炉子,填点煤。! V! p, G( |5 |6 ?& k  d
  我这正给他俩再续点茶水,就听这俩人的话茬子有点戗。他俩好像是说办事情花钱啥的,川子舅说:“……这他妈的,都赶一快儿了。”
+ Z+ L4 Q+ R! x" j  “谁说不是呢。”老叔说:“这又得不少的花费。”
& X# o1 f/ M# {  ?) V: l# a, d" @0 P  Z  “花费到没啥。”川子舅说:“你说,这小崽了来了,老爷子要在,也能替凤香搂着点孩子。妞妞也走了,这他妈的……”* c- y/ ?! D4 X2 P; C
  “川子,我这心里也七上八下的。”老叔说:“你说我刚出来,身上光光的……”
  h, ?8 g5 L- E/ H4 {, n  “你看你,我就怕你来这套,还真就来了。”川子舅拧拧屁股,坐实了点,扔掉手里烟头。
. S) |9 m9 m6 B' k  “实话啊,你得让我说说。说说心里也透亮。”老叔捶捶后腰。/ f0 \3 F) }2 {. w
  “再说,我跟你……”川子舅又点了支烟说:“得,我到是不敢骂你。你也别拿话儿坷搭我。你是哥,我服你。”% ^/ ~  M. B5 r: h, H$ K4 L% B
  我听话茬不对,可也不敢就着他俩的话茬儿说,一个是舅,一个是叔,我说谁?咋说?就辙了一下,我说:“你俩还饿不,我热点饭啊。”老叔说不用,他说他不想吃。川子舅有点坐不住了,他站起来说:“不吃,你爷俩也收拾收拾就睡吧,都累了。”说着就要往外走。  x9 w( P$ S3 y' _4 a
  “你上哪啊?天都快黑了。”我问川子舅。
, G7 I4 a2 Z$ |) P: t+ ]  川子舅说:“我还是得去看看车行。你爷俩睡吧”这就推开门,沉着脸走了。
4 L: ~; p0 f8 x  说心里话,川子舅脸沉不沉的我还真没往心里去,就寻思他就那样,扭脸就忘了。那会儿,我心里想的是,总算能和老叔单独说说话了。川子舅这一走,我这心里头还真就美得了不得,我撒欢地倒了盆温乎水,端老叔脸前说:“洗洗吧。”
, W8 t; y- U+ e9 c! W9 u' @" U; @  老叔说:“你先洗吧。”5 p7 f2 S4 R7 |+ c; b
  我说:“不嘛,你洗。”3 S5 P$ v3 V" O
  老叔坐起来,洗了把脸。
' ^* Y9 M: c/ R$ v9 O2 {9 [( O/ \  我说:“脱了,都洗洗。”8 K( ]4 ]# \  G1 w5 i
  老叔笑笑,刮了鼻子一下,脱了裤子。( P6 n+ }. q; p: e6 \6 Y  I
  “我给你洗。”我把水盆放炕上,拉老叔蹲下,撩着水,给老叔洗他的大枪和后边。洗的时候,我还故意在老叔的大枪上多摸了一会儿。老叔打我一巴掌。拿过毛巾自个儿擦了擦他的大枪。. {( s! q& _! V" W4 a) Q4 J
  “还有脚呢。”我拉过老叔的大脚丫子按在水盆里,说:“叔,赶明儿我天天给你洗脚。”; V) \' g8 }5 b2 t: J* M  \0 T
  “好啊。”老叔说:“我得先躺会儿了。”就躺下了。* g# f9 a- p, x1 P4 ^% E
  “嗯,我洗完,就给你焐被。”我去外屋换了点水,自个儿也洗了洗。: G! U+ U/ l! u2 e! M% u
  插了门,拉上窗帘,焐好了被。我脱得光巴出溜地就钻进了老叔被窝,在老叔怀里拱着。我说:“叔啊,都把人家想死了。”
4 a% t4 g, Q) d9 A$ ]1 x  老叔笑笑,拍拍我后背。
5 _" P6 v3 W5 Q  d5 N  我疯亲了老叔一阵子,就拱进老叔的腋窝。4 A1 `6 d4 h0 X! z  q$ U& N
  老叔躲了一下,说:“没洗,埋汰。”
  S5 n0 F; s( u+ c  “我不管。”我含住老叔的腋毛一阵亲,哦,我又闻着老叔的味了!我鸡鸡早硬了,在老叔的肚子上乱顶。
: @9 j% i1 F+ E, _  老叔撰着我鸡鸡,慢慢地撸。; m# Z& M0 N4 ^
  “叔,想死了。”我抓住了老叔半硬的大枪。
+ R, C4 n' z, f  e6 |& D  老叔亲着我,说:“想要?”
' w3 `, I" }" f  “做梦都想。”我狠亲着老叔说:“叔啊,好叔,这两年苦了你了。全儿,先给你。”说着我就要转身把后面给老叔。* @1 d/ J8 j& {# {
  老叔抱着我,不让我动。他说:“叔在里面,腰着凉了……”
5 q/ `2 q$ d  ~' v$ g: z; D  “是吗?”我一下子想起了川子舅的毛病,核计老叔可别……。就爬起来去看老叔的后面。8 v- Y) Q0 P' k9 x" x
  我扒开老叔的屁股看,见他的没掉出来,收得紧紧的。5 }' W  Q" }* b3 ]
  老叔不知道我的意思,他说:“老叔说话算话,现在老叔就给你。”说着,他头朝下趴在了炕上,也把一个枕头垫在了肚子下。这下,老叔的屁股有点撅,他背过两只手扒着自个儿的两瓣屁股,说:“来吧。”9 }; P( q2 \. j
  我鸡鸡硬得跟着了火一样,我扑到老叔的大后背上,说:“叔啊,全子哪哪都是你的,鸡鸡也是你的……”
' d, P3 o1 T2 ]+ @/ ~& T% [  “快来吧……”* [7 `( X; S( z- m1 b7 ^
  “老叔,疼啊……”我核计,我的太大,太粗。老叔的后面又小,又紧。我心疼了。
$ k8 w: U/ b: W* I3 L( ~* T  老叔狠打了我屁股一下,接着,他抿了一把吐沫,抹在自己的后门儿那儿;又抿了一把,抹在我鸡鸡上。他撰住我鸡鸡对准了他后门儿……+ G5 j% f( {6 y) L# x
  我还是怕弄疼了老叔,一下一下慢慢地顶老叔……
% y1 N/ T; O  ?7 `# @5 e  老叔撰着我鸡鸡,把鸡鸡的皮儿撸上来,包住鸡鸡头,对着他的后门儿……% p) x: @* }& P1 M$ y% \
  我再顶,鸡鸡头从包皮里滑了出去,滑进了老叔的里面……
5 w; w9 j0 J7 c0 @) p/ R$ F; c( x, I  老叔闷叫了一声:“嗯——”
! @7 {4 {1 Y: u! b* e0 L9 X( _$ U  我心疼得赶紧要往外拔鸡鸡。老叔的大手安在我屁股上不让我动。我停住了,死死抱住老叔的大后背,亲着老叔的大脖子。老叔抓过我一只手,抱在他脸前,“呼”地把我五个根指头都含进嘴里……
" I& Q5 z. z$ }, D  过了好长时间,老叔回头亲了我一下,说:“叔给你了,用吧。”/ d' S; o) D3 r) p. g4 E2 i
  我轻轻地动起来。我每动一下,老叔都哼一次。我受不了老叔的哼哼,动得快了点。
" q# J$ ~" f3 V/ x2 I; O4 d  老叔哼得扭着头……& }) l1 A" W/ T2 j
  我不敢全往里插,我怕疼死老叔。
6 g* s. \; s( z  “快。射吧。快。”老叔不哼了,他把整个头都埋在褥子上,不动了。
8 H6 Y& g4 j; |$ O  我有点来劲儿了,动得有点控制不住。我一只手紧撰住我鸡鸡根,这样就像鸡鸡上套了一个套子,就不能全没根儿地进到老叔的里面。我握着鸡鸡快动了起来。哦,我的腚根子麻了。哦,我来劲了。我叫着:“叔啊……好爸,亲爸爸……,儿子来了……啊!”我没射在老叔的里边。我把鸡鸡拔出来,都射在了老叔后背上……。接着,就抱住了老叔。我就那么紧抱着老叔,亲老叔脖子,在老叔后背上紧蹭。我射出来的精水在我肚皮和老叔后背间粘着,直到被我来来回回地蹭干。
/ H* U8 ?/ f0 }& D6 l  老叔还是趴那儿不动。
) K2 V8 Z6 O2 d) }! f  我从老叔身上爬下来,拽出他肚子下的枕头。我推推老叔,把枕头塞他头置下。
/ e+ D) E) h" w  l! L" b7 o) K  老叔伸出大手抹擦了把脸,翻身躺枕头上,把我搂在他怀里,看着屋顶。8 r* U3 D* e; k6 s; c9 ^
  我枕着老叔的胳膊,说:“爸,疼不?”+ I* U$ Q2 A/ R& v) U7 r/ _/ J( D
  老叔没回话,也没看我。他又抹擦了把脸。6 h1 c1 q, B( W& H; p6 S, s
  “老叔,你哭了?”我去摸老叔的脸,摸了一把水。我也不知道,那是汗,还是眼泪?
  R. [& C$ {( L! ~! Y  “没有。”老叔搂紧我,说:“哭啥?”
6 K6 O) R# A/ M8 y; t  “叔啊。”我亲着老叔说:“爸,你用我吧。”8 a% m  X# Q# t$ b; i4 I, _; G
  老叔搂紧了我,不让我动,说:“小傻瓜,你不都给过叔了吗?”+ N( l" {: J( e
  我看着老叔说:“爸,你心里不好受,是不?”
4 @* }5 N" l1 w) {6 O0 E  老叔不看我。他说:“叔高兴。高兴!”
# R! }7 i' ?. G  “你看你呀,人家叫你爸。你还是叔啊叔的。”我去板老叔的脸,让他看我。
4 J5 ?  s' K* E  老叔转身抱住我,他看着我说:“全子,你的日子也不好过,我明白?”( z0 O4 H  o0 W2 O3 W5 D
  我心里一阵委屈,说:“爸,你知道这两年人家都是咋过的吗?我来奉天就是为了你啊!”* z* U' d  F/ B" ?6 Y; S
  “难为你了,全子。”老叔说:“你拉扯着赵爷,拉扯着妞妞,都是为了我。我心里啥都明白。我回来三天,又赶上这么些个事儿,我这心里啊……”
0 U2 P# n' Y! b  我怕老叔难过,赶快改口说:“爸,你回来就好了,原先我还核计,得等你十年呢……”* f/ z2 s& i& [5 z( x
  老叔说:“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你了。”
% x5 q9 ^. z- z! j; k  “爸。”我在老叔的怀里撒着娇,说:“你到现在一句也没答应我。”
. Q, T$ ?6 P' V  老叔亲着我头,说:“答应你什么?”
, p- E3 N4 g$ Z. k. L( T1 j  我说:“人家跟你叫爸,都叫多少声了。你一句也没答应。”$ t4 d1 ?$ ~0 |0 {: K! U' }2 f
  老叔拍拍我,说:“好,叔答应。”
  f( W) v$ n. x) F7 n3 d; C" }  “那我再叫。”我贱得了不得地叫:“爸。”3 M9 V2 |8 M0 \. Y
  “嗯。”老叔把我的头抵在他下颌那。  N7 T5 S- i5 K
  我抬头看老叔说:“不是这样答应。”4 y6 L: l' t3 s' B
  “那咋答应。”老叔看我。
4 t& W" ^$ o$ v: [  “就不是这样。”我晃着老叔说:“像以前在学校,你抱着我那样答应。”
! G3 k9 R) z* t5 h+ r  老叔笑了,说:“你呀,我的全子啊……”
) f3 a8 \, u! T/ D' p) ^  我捧着老叔的大脸叫:“快!”& Q# j/ K0 v- g2 r' }. W. o3 C
  “好,你叫。”
0 S- h, J' @9 k. j* E" v  “爸。爸爸。”
/ z% ?; O1 g6 ^( v4 N% Z) b  “哎!”
" c; \4 Z+ I9 L$ z! t4 m  “好爸。”我在老叔大脸上没边没沿儿上下左右地亲,说:“爸,你这一答应,你知道人家心里有多舒服吗?”; l9 F( M/ _% F% q. r* Y" H" @/ B
  “知道,我都知道。傻小子,你以为我就不想吗?”老叔说:“全子,你看看我现在,除了你,我还有啥?赵爷没了,妞妞走了,玉良也不在。我呀……”0 K  J* F  Q( K1 ?  {6 L6 C
  我说:“爸,你不是刚说了,还有我吗。”
3 [) v! x+ p# B* E9 |  “对,还有你,还有我全子。”老叔看着我说:“全子,你当爹了,有了孩子了。你可就是大人了,你可得好好待你媳妇儿啊。人家一家人可是在你有难时,承全了你啊。”9 a8 W% H2 n. D
  我顺嘴说:“知道啊。”
! C  |  Z3 s, a% P# ?8 l4 w3 d  “对了。”老叔说:“明天你给我找身衣服,我这里边的也得换换了,竟是虱子。你不烦,你老丈人、你媳妇儿还不说啊?”7 z* U2 V6 a5 }  t+ V' X
  “谁身上没虱子?爸,你身上的虱子是啥样的?嘻嘻。”我捏着老叔的鼻子说:“川子舅身上的虱子跟他一样,都是黑的。”说完了,我就笑。8 g- \5 U, q, \/ r7 R( |  z/ L
  老叔没说话,也没笑。8 q+ H% j) X9 i
  我去膈肢来叔,说:“你咋不笑呢?”
% U, M" ]( e2 F% l  “老实。”老叔按住我手,说:“明天跟我洗个澡去吧。”
% Y% g3 I5 o! I& D8 {& W7 p  “我不去。跟你洗澡我就硬。澡堂子里那么多人瞅我硬,多呵碜。”我说:“你自个儿去吧。”
! `9 z/ N1 x4 l- l6 g# H0 |6 f. u' y  “行行,臭小子。”老叔拍了我一巴掌,说:“不早了,睡吧。老叔搂着睡。”
+ H' A) v5 Z* `. T6 V. w7 E( D. }说好了,吃完早饭,我去师娘家看凤香和小孩,老叔去北市场的登瀛泉洗澡。我告诉老叔,洗澡回来,就直接去车行;我这边看完她娘俩儿也去车行。我知道老叔身上没钱,就给了老叔二十块钱,老叔说:“给我这么多干啥?”我说:“你拿着用吧。花没了,再冲我要。”我又给老叔找了几件我的衬衣还有裤衩,老叔说太小,穿着紧,就都给我扔回来了,只把我那个白裤衩揣兜袋里了。6 D, i  b- |0 s
  这边我和老叔刚要出门,朴成浩来了。他硬拉着我和老叔上他家去,还说他父亲在家等我们呢。老叔说我们身上戴着孝,再说还有别的事,说以后有时间一定去。朴成浩跪地上就不起来,说我们不答应,他就一直跪下去。没办法,我和老叔只好改主意,跟着朴成浩去了他家。$ t9 V- H6 r, b' V4 K
  朴成浩说他家不远,就在对着奉天纱厂南门的玉温里。我们走到奉天纱厂大墙那,就看纱厂大门口还是乱哄哄一片,挺多人在忙着往外扛布、扛麻包。朴成浩说:“都抢了好几天了,也没人管。”他指着大墙旁边的一根电线杆子说:“这就是爷爷和妞妞出事的地方。”我们在电线杆子那站了一会儿,也就这会儿,就听“咣咣”几声枪响,就看纱厂大门那儿,有几个大鼻子士兵在朝天放枪。糊在纱厂门的人群“呼拉”一下子,大人喊孩子叫地跑散了,地上满是扔下来的布匹和棉花包。一看那架势,朴成浩拉着我和老叔赶紧拐上玉温里往南跑,跟着就闪进了一个小胡同。
6 ~4 I/ n/ o% q; k) S  m. [  顺胡同又向西走不远,朴成浩指着一间有雨搭、前脸都是拉门的青瓦房说:“到了。”说着就朝房子里边喊“阿爸吉”。; L7 j0 H9 r: D0 G+ ?
  拉门一开,朴成浩的父亲朴炳哲一身朝鲜打扮地在雨搭那穿上勾勾鞋,急忙跑过来。他向老叔和我鞠着躬说:“欢迎欢迎。上屋请,上屋请。”
- K% [& K; _9 P7 ]$ f& n) D  “爸爸。”随着叫声,妞妞也一身朝鲜小姑娘打扮地跑了出来,她拉着我和老叔往屋里走。在雨搭那,妞妞跟我说:“大哥哥,脱鞋。”
$ @7 e7 @9 R- U0 L3 Q* J, B. d  我笑着拍拍妞妞的小脑袋。
, [1 W8 X( {  c5 a9 \% T1 S% q% H  我和老叔也学着朝鲜人的样子,脱了鞋,拉着妞妞进了屋。屋里不大,进屋就是炕,全铺着芦席。不到一丈的见方的屋子,三面是墙,一面是糊着白纸的花格子拉门隔断,左右两面墙个有一扇小门。拉门对面右墙角那有一个被垛,挨被垛有一个箱子;左墙角那有一个白瓷瓮。迫成浩让老叔坐在面对拉门的正座,说:“请‘阿列摩咕’上座。上座。”1 t8 s- _" Z6 P/ D4 I& E
  我们刚进屋盘腿儿坐下,左壁小门开了,一个穿朝鲜短衣长裙的女人,端着托盘走进来。她回手带上门,跪着把托盘里的茶水推到我们面前说:“请。”
9 R1 \( U: g6 }) W2 N6 h  “这是我妻子。叫崔淑善。”朴成浩跟老叔说。
' x7 ^7 |2 D) g0 {5 T% P+ b  “你好。”老叔对女人说。7 F7 K* m# p. `7 D3 P& Z& B
  女人向老叔行着礼。她差不多是跪趴在席子上,对老叔说:“多谢你们一家人养育了我们的孩子。”( R! U2 a2 p& W5 w; C, k
  朴炳哲对那女人说:“你先领妞妞去吧。”
- U& r2 a5 z' d  女人向公公行着礼,说:“知道了。阿爸吉。”回身再向我们行礼,说:“请你们慢用。”说着,就领妞妞退了出去。
% @5 K' c0 Z- H" q9 t4 I  朴成浩把茶杯向我和老叔身边推了推说:“请用吧。”
; H% e) m  Y4 r  @  我和老叔喝了口茶。
1 D4 B; O' W& R. r  朴炳哲也喝了口茶,对老叔说:“这实在是天意啊。我儿子成浩在安东找了半年多,也没找到你。没想到,在沈阳却意外地遇到了自己的女儿。”
' \# \0 L: n1 n% a# P8 G1 v+ \  “沈阳?”我看看朴炳哲。- Y' J4 j. m1 _0 R4 g4 O; t* m
  朴成浩说:“哦,你们还不知道吧,昨天苏联红军已经正式接管了奉天。奉天已经改名叫沈阳了,年号也不叫康德了,又改回了民国。”" |+ r. P! X8 A
  “是吗?”老叔高兴地说:“那咱们都不是亡国奴了。”
% b* C% o% L! W! ?2 y) z! T  “是啊。”朴炳哲说:“我们朝鲜也要解放了。”
4 P: f$ {5 `8 I: b' n$ U  老叔对朴成浩说:“我还得感谢你啊,要不是你把我们老爷子背回家……”
/ e3 \' S- n* f! Q$ d1 E6 }% u  “关先生。”朴成浩抬身跪起来,向老叔鞠着躬说:“我是真心诚意地谢谢您。我妻子在监狱里被日本人打残了,她不能再生孩子了。我就妞妞这么一个女儿了。没找到您时,我非常痛苦,以为我这辈子再也找不到女儿了;也想过,我再也不能有女儿了。现在看她这么好,我真是得感激您一辈子啊。”; W# I5 K0 f0 M0 V2 y' b' Q# ]) t
  朴成浩哭了。
5 K( }! O' h& }  “哦。你也吃了不少苦啊。”老叔拍拍朴成浩,说:“要说谢,我那也是一时的恻隐。赶上这乱世,谁也保不住会遇上什么叵测。两年前,我也进了监狱。我是这个月的14号,刚被放出来。”老叔转身,搂着我肩膀,对朴家父子说:“我在狱中这两年,全靠我这个侄子一个人做事,还有在其他好心人的帮助下,妞妞才平平安地又回到亲生父母的身边。”4 |+ j2 I# Z) P; W+ X. X: l
  “是吗!”朴成浩拉住我的手,一下子把我抱在怀里说:“好兄弟,我知道一个人养活一家人的艰难。”他流着泪说:“我比你大几岁,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亲弟弟。你说吧,你要什么?哥哥都给你。”
# O4 g8 Q7 L8 S( ~5 F2 y  “看你说的。”我笑了,说:“妞妞一直跟我叫大哥哥。要叫,我该叫你叔叔才对啊。”
, B6 G5 q# d9 D  z: r$ t  |  “那怎么敢啊?那怎么敢啊?”朴成浩一个劲地行礼。给我整得挺不好意思,一时不知该咋的好了。我就拽老叔,让老叔给我辙辙。
* ?0 L$ G* U5 F  “哈哈。”老叔扶起朴成浩说:“不管咋论,看来我们还是有缘分的啊。”
5 @1 F4 I! [& o+ b6 f  H4 M$ N  “是啊。是啊。”朴炳哲也擦了把眼泪,说:“我们也不要这么干坐着说了。”他合掌拍了两下,扭头冲屋外叫:“上酒。”8 a% X4 {. b' r: u$ @2 s) s. |* ~0 C
  还是左手边的那个小门开了,朴成浩的妻子端着满满一炕桌酒菜走进来。她把炕桌放在我们面前,低着头说了句“请慢用”,又退了出去。2 C  o% K7 X# K" a" T0 l+ j/ I! G
  朴成浩拿起炕桌上的酒壶就倒酒。
8 w: Q! O8 N# v. @  老叔说:“我们刚吃过了饭来的。”
7 [9 I% O+ [3 c; z3 o( E. F  “关先生。”朴炳哲端着酒杯递给老叔,说:“我们朝鲜人喜欢歌舞助兴,以酒待友。今天这酒是我们一家人感激你的酒,是高兴的酒,你一定得喝。”
; ]! c8 Z9 g  Z: Q3 a3 K# G  “是啊,关先生。”朴成浩说:“为这事父亲叮嘱我好几天了,你一定要理解我们的心情。”% {: e8 I2 ]& h
  “那好吧。”老叔接过了酒杯,说:“妞妞能回到她父母的身边,也是圆满了我的一个心愿。”
2 Z% n$ ?* ~9 @& l6 Y2 b) a0 [- \  朴成浩也递给我一杯酒。( o1 e  i* t7 f
  “来。”朴炳哲举起酒杯,说:“为谢谢你们的恩情,为我们两家友谊长久,干!”
+ T; V& W" d* g( ^% c  四个人一起喝了酒。老叔说:“多谢多谢。”
9 H4 ]2 y2 @# J  l/ k  x. J  朴成浩给我和老叔夹着菜,说:“也没什么好吃的,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f9 x* a$ c% a9 C
  朴炳哲说:“你看,怕你们吃不惯我们朝鲜的辣白菜,我们把辣椒放得少少的。”
/ @8 n. G( i$ u  朴成浩说:“这是我们朝鲜人喜欢的酱汤,你们喝一口,看可口不。”
9 g' h8 X6 E- x/ p1 H3 A# v  我喝了口酱汤,挺好喝。1 b7 _- N% _* n- D: ]
  老叔也喝了一口,说:“不错,别有风味。”他对朴炳哲说:“朴先生在哪高就啊?”
3 l7 n) p% J8 S! H# q, s" K  “呵呵,惭愧惭愧。我在西塔初中就职。”朴炳哲说:“看关先生仪表堂堂,为人又这样和善豪爽,真是相见恨晚啊。”
* n8 M1 u3 [! F/ e9 `/ A" o2 b+ L  ~7 [  “哪里哪里。”老叔说:“其实,成浩在我那里时间不是很长。那会儿,他还不像现在这样,话很少。我们互相了解得并不是很多,只是看上去人很诚恳,很实在。”
" g/ L8 @1 {6 q6 I* n$ n  “说起我这个儿子啊,咳。”朴炳哲举杯邀老叔又喝了口酒,说:“关先生,凭你们爷俩的为人,今天我一定跟你们说个痛快。”他说:“我老家在朝鲜平安南道顺安郡,离平壤很近。我父亲继承祖父的家业,开了个药铺。‘柳条湖事件’的前一年,日本人说父亲私通游击队,要抓父亲坐牢,一家人连夜迁往延吉,投奔了一个远房亲戚。在延吉,父亲开了家牛肉铺,我在学校教书,日子还算可以。后来,父亲得罪了日本浪人,被打死在铺子里。老母亲也病到了,没出两个月,母亲就过世了。延吉不能呆了,我带着老伴儿和13岁的成浩去了吉林市,还是教书。一来而去,成浩高中毕业,也去教书,还成了家,添了妞妞。妞妞两岁那年秋天,成浩突然从学校跑回家,说出事了,得离开吉林。我问他:‘要去哪?投奔谁?’他说,他也不知道。结果,成浩走了三天,警察就来家查问我。我看情况不对,就和老伴收拾收拾也准备走。想想,去哪啊?在满洲,哦,在中国东北,我只有个那个在延吉的亲戚,听说前几年他一家去了沈阳,我以为成浩也投奔他去了,就和老伴来到沈阳。到沈阳一看,还是没有看到成浩,心里又气又急。没办法,在那个亲戚的帮助下,我只好在沈阳住下了,找了现在这份差事渡日。谁曾想啊,也就这个月的10号,成浩领着妻子突然来家了。你说说,我能不高兴吗?这又找到了小孙女。哈哈,我这个老头子啊,高兴啊。”这就又端起酒喝。
2 c" x" x4 n9 A; |+ N8 y3 f! G2 C4 G% n  “哦。”老叔问朴成浩:“这么说安东也在特赦?”
, V: N& v8 Z2 K2 J  朴成浩说:“我是去年年末放出来的,我妻子比我早两个月出来的。出来后我们就在安东四处找你们。”; u/ ^$ z* m1 u2 Q: O3 i; j
  “这真是有缘必有相逢时啊。”老叔笑着也端起了酒杯。
& [/ O4 |7 B4 Z, K) {7 |0 i  “是啊是啊。”朴炳哲说:“关先生重获新生,有什么打算吗?”! w  T: s6 }( C& j
  听朴炳哲这一问,我心里“格蹬”一下子。老叔回来已经是四天头了,我和川子舅谁也没问过老叔这话。就说是老叔刚回来,就赶上了这么些个事,可谁都只顾着忙了。除了忙,川子舅想的是他的车行,我想的是又见到老叔了。谁也没替老叔想想,他该咋办。也许川子舅和我想得一样,就核计老叔回来了,高兴。就核计老叔本来就是自家人,他就应该住咱家,和咱一起过日子。可再是一家人,也得把话递给老叔,也得让老叔心里有个底儿啊。说真格儿的,要是换我是老叔,我心里也得多转转。我住的是川子舅家,我是已经和他闺女有了孩子的女婿,那是正章儿,也是川子舅愿意我住他这。可老叔能愿意住这吗?老叔是个有骨气、要脸儿的人,他能干请着坐吃我们,让我和川子舅白养活吗?绝对不能。再说,就说他是叔公公,那一对亲家老爷子住一块儿堆,老叔和川子舅都得劲吗?压根儿,川子舅就知道老叔根本不是我亲叔,我是拿老叔当亲叔还亲,真要没和凤香成家这出,我起根儿就是打算跟老叔过的。可川子舅不知道我和老叔有多亲,他知道老叔是他八杆子打不着的那个外甥,也就是玉良的叔,他只知道我只是玉良的同学。要说赵爷要没死的话,他要住在这,那不管咋说也是爷爷公公,川子舅不能说别的。就这,川子舅也就够意思了,你还让人咋的?不对,川子舅说过,他和老叔打小就要好,眼下,老叔这样了,他肯定不能干瞅着不管。我也真是的,也太小心眼儿了,川子舅挺仗义个人,咋让我想成这样了呢?我就在心里自个儿骂自个儿,说我呀,真成了狗眼看人低了。8 [! ?8 [8 S1 U; G  W
  这么一想,我赶紧跟朴炳哲说:“我叔就住我家,他刚回来,腰不好,先养养再说。”( C; s0 q. Y% K$ s) R% E
  “呵呵,呵呵。”老叔看看我干笑了两声。  R' f8 v2 C6 j" b. k( n) c: S# I
  “那好啊。”朴炳哲说:“我的意思是,真要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千万来找我,我能尽力的一定在所不辞。”: i* q7 E8 n: W  K3 H
  “是啊。”朴成浩说:“父亲在教育界还有几个朋友。”
( X4 @) J- N6 \  看酒喝得差不多了,朴炳哲向儿子使了个眼神。朴成浩给我和老叔斟满酒,他抬起身跪着举起酒杯说:“请请。”
' {( N1 r7 C$ i& C2 P) }2 {  “谢谢。”我和老叔都谢着举起了酒杯。
- Q8 q% P/ [& Y. b  喝下酒,朴成浩跪扑在老叔面前说:“为表达谢意,请您接受我们的一点意思。”
: t. `4 ~5 l) T4 R6 M% [  我不明白地看看老叔。; T! j+ R2 ^; D# }4 V2 L
  老叔也好像没明白,他说:“你的意思是……”5 W6 @% x3 Z0 K$ Y( a2 ?1 w
  朴成浩跪着挪到右手墙那,推开了那扇小门。他低着头,指着小门里的女人对我们说:“请吧。”" @8 A6 }( E* N' E2 R6 z3 P
  我看见小门里铺着被褥,朴成浩的妻子在里面低头坐着。她正在脱去身上的短衣……
: @2 y* V2 N! C  我明白了朴成浩的意思,心一紧。天啊!还带这样的……; Z9 w6 p: J; ^, e) p
  老叔也向小门里看了看,他眉头紧锁了一下,对坐在他身边儿朴炳哲说:“朴先生,我也有个意思……”
, J6 T/ N# n$ s7 Y/ X0 Y9 {  “请讲请讲。”朴炳哲睁大了眼睛说:“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我们一定尽力满足你。”# d- @- E( X; J7 J! ]
  老叔静静地对朴炳哲说:“你让成浩把那门关上吧。”; u5 E2 G$ @1 R# {
  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朴炳哲向儿子拍拍手。朴成浩头也不抬的把那小门悄悄地关上了。朴家父子都低着头不说话。
' [; `' x( U, D3 z: O- y6 @  “来。”老叔端起了酒杯,笑呵呵地说:“成浩,我很喜欢你们的《阿里郎》,好听。等下回来,我要听我们的妞妞唱给我听。今天咱们干了这杯酒。”说着,老叔一饮而尽。
& \% [. G% w+ _  “关先生。”朴炳哲双手捧住老叔的手,说:“我们可是诚心诚意的啊。”* d  T% b/ q* C" U' ~; f; x' f8 Q+ M
  “朴先生,你们的诚意我真的领了。”老叔笑着叫过成浩,说:“成浩,你不是要认德全做兄弟吗?”
$ Y0 X% b0 x# a* h  “是啊是啊。”朴成浩还是不抬头,他挪到炕桌前坐下,擦这眼泪说:“关先生,我和父亲真的是要谢谢你们。”
) k0 Q2 b- Y, f0 Y2 o" |0 A8 i- z3 W+ P  老叔对朴炳哲说:“朴先生。虽说我这人行武出身,人粗糙了点。可我懂你们的意思,也知道爱的宽泛和窄瘪。你们真的不要用牺牲一种珍贵,来获得另一种安慰。真的,人的善良是互相的。我总那么想。大家要是都在不经意之中,就能随时随地地用和善去对待每一件事,哪怕是一加很不起眼的小事,甚至那件事根本就和自己没关系,那该多好。我呀,真是做不到。将来就看德全和成浩他们这些年轻人了。哈哈哈。”
) f: Q4 K3 q1 o5 e  “关先生,我也明白你的意思,刻意地去做。让人尴尬不说,甚至还会亵渎了初始的本意。”朴炳哲端起酒杯,说:“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来,喝了这一杯。”接着,他又叫儿子,说:“成浩,再拿酒。”
& Q" T7 N# ~. s' o  “不要拿了。”老叔挡住成浩,对朴炳哲说:“我们真是还有事啊。”7 h. h2 t1 v7 ?" v9 M# ~7 z- i
  “是啊。”我说:“到现在,我的小孩出生四天了,我一眼还没看到呢。”: p" x: F$ [, H7 _4 ^
  “是吗?这可真是的。”朴炳哲叫过儿子,说:“成浩,把那包打糕给关先生带上。”
9 L0 Z2 W" x  h% W9 A  朴成浩捧着打糕,恭恭敬地递给了老叔。  |! X9 T7 m5 o4 s
  “这打糕我们收下。”老叔接过打糕,说:“成浩,下回来,我可要听《阿里郎》啊。呵呵。”
* s4 |+ Q% c, R/ Q  “你来,一定唱给你听。”
( F0 ^+ m; d+ E* F  我和老叔这就要走。朴家父子领着妞妞出来送我们,成浩的妻子没出来。
0 u+ g. T2 P- R从朴成浩家出来,老叔直接上登瀛泉洗澡去了。登瀛泉就在北市场边上,和奉天纱厂隔一条道。我要送老叔去,老叔说:“我在奉天呆了五、六年,比你熟。”就自个儿去了。
6 H0 L& ~9 b" ~+ g0 d! @* n" G: ]  我去了师娘家,十间房和玉温里紧挨着,向东穿过一个胡同就是师娘家。我去时,师娘正在给小孩洗褯子。我把手里拎着的打糕递给师娘,挽上袖子,说:“师娘,我洗吧。”师娘推我进屋,说:“得,快去看看你儿子吧。”
6 ]; h% T% W9 B, ]% ?  我刚进屋,凤香拽过一个枕头砸我身上,她头上包着我给他买的那快围巾,坐炕上指着我鼻子骂,说:“你来干啥?死外边总也别来?”
, o! R5 ~1 a0 @' O2 e4 V$ _; f  “嘿嘿。”我捡起地上的枕头,说:“我这不是来了吗。”$ n  @5 r; [2 n6 P1 `' ?. |9 l, k
  “你少他妈的来气我。”凤香狠瞪着我说:“这孩子是我从娘家带来的啊?咋的,你掐鸡把作(zhou),完了,舒坦够了,就没事了?咱娘们儿死活你就不管了?”
: d: E1 c- P  _# e4 t/ p9 Y  “看你说的,多难听。”我凑到炕沿前去看那小孩。4 W% d) E- h8 L- t% n
  “损犊子玩意儿,你还想让我给唱一段啊?”凤香逮着我大腿根儿狠掐,说:“我都要死了,你知道不?”* n5 m( e6 ], N! w4 t) _
  “哎呦哎呦。”我疼得直叫,说:“吓着孩子。”. ~: C- ^! J1 I) ]* L) n
  也许是听见我叫唤了,师娘跑了进来,说:“这是干啥呢?”她拽开凤香的手说:“我的小姑奶奶哎,咋还掐上自己个儿的男人了?”这就给我捞一边,说:“你也是的。有事来跟凤香说一声,不就没这事儿了。”说着就给我使眼神,意思是让我别惹凤香生气。
+ W  M  {8 g& u0 ^+ Y  我说:“那边也倒不开空啊。”/ C4 ^5 H% l1 z' g+ r) x& r! l0 V  D
  凤香狠剜了我一眼说:“也不撒泡尿看看你那德性。你是皇上啊?还是那大臣啊?”
6 G% B+ S9 Z. L  “你看你。”我说:“那边刚埋完爷爷,妞妞他亲爹……”8 }$ \0 R# \+ i; h8 x% Z' p/ q
  “啥?你说啥?”8 B* s% X4 Y5 s# l& ?0 l, ]
  师娘搥了我一杵子,说:“你可真是个二楞子。我本不想跟她说的。”她跟凤香说:“凤香啊,干娘是怕你着急,寻思等出了月子再告诉你。”; E" @# _1 S/ x8 R" E
  凤香急着问我:“爷爷咋的了?妞妞咋的了?”
4 ^) Y+ _% H+ w$ B5 x; p2 u  “得。”师娘对凤香说:“说了你可别上火啊。月子里一上火,奶水可就回去了,那孩子不就遭罪了吗?”1 z' p4 N3 B; D: d) N" T# c7 O& N
  凤香跟师娘说:“干娘,你们都让我猜闷儿,我不更着急吗?”她又骂我,说“小冤家。你到是说呀。”
. Q6 _, y* H" X& ?  我在炕沿边那坐下,说:“爷爷死了。妞妞找到他亲爹亲妈了。”' t' Y* r, P" X, c$ e! u7 x
  孩子哭了,“哇哇”的。我刚要去碰孩子,凤香一巴掌打住了我手,她抱起孩子,解开衣襟,夹起大奶子,把奶头而塞进孩子嘴里。孩子不哭了。
! q/ O3 X* R; V, {  我高兴地说:“有奶了?”" P+ m- ~% k' @/ t4 o& B6 P% h* r- h
  凤香不理我。她奶着孩子,扭头看窗外。4 f7 J; a; F' w2 I8 A* o
  “还挺足兴呢。”师娘说:“昨天下晌就来奶了。”! ?% x4 v" c9 H* i* ~! l
  凤香不看我,她抹了把泪,问:“爷爷咋死的?”1 i  k2 ^) j1 D: ]. Y6 C3 W# p
  我说:“给你去找大夫,路上,让抢纱厂的人踩死了。”
) s  x) U) u0 l( a  凤香问:“啥时的事儿?”- C1 ?& ?' a3 l* j# i
  “大前儿个,咱孩子下生时。”我说:“爷咽气时,听见咱孩子哭了。”) l. g3 C9 s/ F
  凤香还在抹泪。
  O7 l: R; {  o  师娘拿了条手巾给凤香擦把脸,说:“我的小祖宗哎,月子里可不敢哭啊。做下病,可是一辈子的事。”
/ T% ^& J* U, L+ q/ x9 r, a  凤香给孩子换了个奶头儿,拿过师娘手里的手巾自个儿擦着脸,说:“不哭了。”说着,她转转身,把正吃奶的孩子靠近我眼前,强笑着说:“看看,像不像你这个损爹。”
# h; R, w, O" i: E- c7 R  师娘说:“得,你小公母俩先唠着,我做饭去。”临出门,她跟我说:“不兴再惹凤香哭了。”; h! z6 g7 S* f9 \3 F+ p3 H7 B
  “嗯。”我应了声。, _4 e, Z! H1 r7 ^
  凤香问我:“妞妞咋找着他爹的?”
; z  p" l. {! i& |' L  “巧了,爷爷让人给踩了,把爷爷背回家的,正是妞妞她爹。”我说:“这不,今天一大早,本想直接来看你,结果让妞妞她爹给截了去,硬拉着去了他家。妞妞亲爷爷是个教书的。他们还给咱带了打糕,你吃不。”( A8 T! G  j* t* x% d( x" W9 Z: c
  “你傻啊,月子里能吃凉的吗?”凤香剜了我一眼。她说:“你身上带钱没?我在干娘这做月子,干娘伺候咱就够不落忍的了,可不敢多花干娘的钱啊。她日子够进巴的了。”
6 S$ e+ B! I( ?' f# Q) `  我说:“爹都给了。”( A9 K, H! }2 V
  “那是爹的。”凤香说:“你再给干娘扔点。”
1 W+ Z- }5 u' U0 i8 l9 E7 n  “行。”我说:“早上给我叔留了二十,我这还有二十,给师母留十块吧。”
/ j+ O+ L  k1 [% l$ _/ D) _  “你叔回来了?”凤香说:“他不是下大狱了吗?”8 y; Y$ T, z& t1 P: H2 B
  “是啊。他回来了。”我高兴地说:“要说这个巧啊,就咱孩子下生前一天回来的。”2 D7 S1 n1 }( _. ^$ A; x+ ^
  “这咋说的。正赶上我这样。”凤香说:“你和爹还有你叔这三个大老爷们儿,谁给你们做饭吃啊?家里不得窝曩成啥样儿了呢。”% E; W2 H- T( c$ b* o
  “比你在时还利整。”我说:“我会做饭了,你就别操心了。”
; k1 y8 t' H4 D# l- m  e6 t2 D  “小冤家。”凤香说:“叔回来了,你可得多照应着点。从那里出来的,体格都给祸害完了。”
7 ~/ V% T& [5 o: S" S  我心里一热,说:“我知道。”0 o% Q+ \9 U& s3 H7 w
  凤香说:“你说我爹啊,他有心没心。就跟没我这个闺女似的,我死大街上,他都不带问一问的。”% h, k& p9 z# H- |( x* V
  “那你可冤枉爹了。”我说:“你在家疼得打滚那阵儿,是爹骑车找的师娘。”) A: k5 ]# [% ^2 z5 r1 O- ]% `. H
  凤香说:“那他把我扔这就不管了?”
, G9 M6 C1 J5 I& y$ x  “你看你,越哄你吧,你还越来劲。”我说:“还把爹捎上,一块儿骂。”
6 u+ V) f5 s/ x/ k  h8 o2 Z  凤香又掐了我一把,说:“损鳖犊子,再说再说。”
& s" }1 ~6 b# S7 |" f# m  “哎呦哎呦。你咋又掐啊”我看着我胳膊说:“都给人家掐紫了。”; D7 i. f1 H! t
  “哪紫了。哪紫了。”凤香拽住我胳膊,“吭呲”就是一口,咬住了,还就不松口。
9 j+ @/ ^4 C- p* d* ~  “呦呦呦,嘶——”我咧着嘴叫:“你咋还咬上了。”3 o4 i* o. u# X( z; X; @" p/ ]/ q
  师娘跑了进来,说:“这大呼小叫的,又咋的了?”5 `" z1 v, V, J* Z5 M
  “没事没事。”我拍拍胳膊笑笑,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递师娘,说:“师娘,先留下。不够了,我再送过来。”( n0 K& P  b+ t: t7 [* O, A) Y) ]
  师娘说:“你爹都给过我钱了。”
1 _- u: \5 O# p$ h. P% q  凤香跟师娘说“干娘,你要不拿着,我现在就让他背我回家。”( a3 t0 y( B8 ]% _# o3 @
  “死丫头。”师娘说:“行,我拿着。”6 b  s" s4 ^! g( {! E& d$ F
  在师娘家,师娘这也不让我干,那也不让我动。凤香骂也骂了,掐也掐了,咬也咬了,这就说瞅我在她眼前晃悠,她闹心,死活撵我走。我就去了车行。师娘还给我拿上了两快朴成浩给的打糕,说让川子舅他们尝尝。
! n: T6 {0 C: P* g1 r: i$ _( K) q( O  到车行,川子舅忙着手里的活儿,问我:“你叔呢?”4 n" f- t# P( o) f! _( T* j
  我换上干活儿的衣服,说:“洗澡去了。”
# D/ p& u) @+ A1 Z! i, }  @1 j  二倔子冲我说:“你媳妇儿都生好几天了,你没看看去呀?”
; l0 w$ m; T/ K0 N7 \  我说:“刚打那回来。”, U. t# q- R( E: |2 i0 }$ x+ `
  川子舅问:“小崽子好玩不?”
% G( C$ u. u! D0 \. G: ^  我说:“跟个干巴猫似的,不敢碰啊。”
! p5 \/ ~* `, K; P. P3 @  “呵呵。”二倔子说:“下生就你这么大,那不成精了。”
, }0 Y4 D/ F1 q. e0 E7 J  眼瞅晌午了,川子舅要张罗吃饭,就问我:“你叔咋还不回来?”) J  q8 p. L  L9 }9 }/ E
  我说:“我也不知道。”
9 L$ V: I, H+ M- p' o3 G  川子舅问我:“他身上带钱没?”2 R$ D) }$ Q( S4 Y% T) {5 w) W6 h
  我说:“早上我给他点。”
/ b- R& ^2 y* R) v  “得。”川子舅说:“那饿不着他。咱先吃吧。”
$ P8 V1 d$ S! B0 s  吃着饭,我把朴成浩给的打糕拿出来,想让川子舅他们尝尝。川子舅一扭脸,说:“我他妈顶烦的就是高丽棒子。”& `/ Y: H, L1 u' C; t% B
  我说:“那和打糕有啥关系?”就拿起一块给了铁头。, g% _1 q. c% I% J4 R
  川子舅冲我说:“你懂个屁。”. G2 F( u' a" \- ~" H- G; Q$ u
  二倔子可不管那个,拿起块打糕咬了一口,说:“还挺劲道。”跟着,就就叨咕,说:“这几天市面上挺怪,这小日本一投降,原先满大街的警察,也不都钻那耗子洞了去了。街上除了大鼻子兵,还来了不少关里兵,侉了巴叽的,还都他妈的挺仁义。”+ g- z8 P0 D5 N( Q$ R. W# J
  川子舅说:“啥是关里兵?”
) l/ c: s! L: ]  “八路。”二倔子说:“抓兵的也没了。”6 a' g5 M3 p4 `) \$ L
  “还九路呢?”川子舅说:“小日本完蛋了还抓哪门子兵。”
6 z! f! E8 a( b+ e6 k  “掌柜的,这话你老还别这么说。这年头,除了身上的虱子多,再就是他妈的兵多。”二倔子跟川子舅,说:“你没上窑子街(gai)那看看,”7 P8 R; e* g; _! n5 x! ?
  “肏”川子舅说:“上哪干啥?”
) t) n5 q& t8 D4 g  F  “不是。”二倔子说:“我说的不是进里头。你就站那看,满街上的小日本,孩子老婆地跪那,披个麻袋片,端个破饭盒子,‘辛交辛交’ 地要着吃。”4 ?! U+ g1 }. t/ V6 d* [
  “可不。”我说:“才刚儿,我搁那儿过,也看见了……”
# R+ o5 [1 M( T' [  川子舅一瞪眼,冲我叫:“我再听你说上那去,看我不打折你腿。”* }8 @; _/ S, M# N
  吃了饭,吕德明来了,西装领带的,还别着管钢笔。离老远,川子舅就冲他叫,说:“咋的?还真当上教授了?”
, O* \  l. G8 a7 Z& }  “嘿嘿,都是行头。”吕德明笑笑,说:“混饭吃呗。”
) Q4 g1 F! v; i) }  H6 `  川子舅问吕德明:“那事成了?”: T, Y/ t2 ^; |5 p7 X8 U
  吕德明说:“我过话了,差不多吧。”  B! B3 b  S; D" p& E
  川子舅说:“你还用做事啊,光吃箱子底儿,也得撑个贼肥。”
0 |+ V8 g5 i0 ?+ j: O  “不做事,西北风也没人给刮啊。”吕德明说:“别看咱人不济,去报社当差了。”: A2 r& ^# r0 d
  “哦天爷。”川子舅说说:“那我不看报纸就对了。”
) q0 R, ?! c% m; H  吕德明拍了川子舅一巴掌,说:“你啊,还抱着老皇历不放。现在又回到民国了。”说着,他叫过川子舅又咬耳根子。
) A7 |1 n. G" ~9 ]3 {  川子舅听了一会儿,对吕德明说:“一会儿我得出去,你跟德全说吧。”
! a. t4 L6 ]- B+ t/ {: o9 V6 e  吕德明就又过来跟我咬耳根子,说一会儿有个人来,取这包东西,还告我跟那人咋咋说话。这就把那包东西递给了我。. u3 t" D: T9 ]! [3 E
  我接过纸包,说:“行吧。”
  X7 F( a& m4 A8 w  “可别整差了。”吕德明说:“话茬子不对,不能给他。”) h4 b6 K. Z" j/ \
  我说:“知道了。”
- U! D/ b7 R% A7 I  吕德明走不大会儿,川子舅也走了。我一边说着活儿,一边笑吕德明,这都是什么事呀,交给东西还这个那个的。干脆,我也不想那个了。我就核计老叔,心说老叔这是上哪了?洗个澡,咋还去一大天啊?没准是洗完澡,又上哪玩去了。看看表都四点多了,我就往路上望。核计也该回来了。* v& E/ z4 n! Z# C# a, F1 [& |
  二倔子就逗我,说:“这又等哪个小情人呢?”
: j8 x( C, n. V7 a2 l  “别胡说八道。”我说:“我老叔咋还不回来呢?”; \& w5 S2 O3 \+ ]" z3 c
  “就那天我给他剪头的那人吧?”二倔子说:“那人挺有甩头。”& f, x5 A# Q% p% y+ W3 P
  我没搭理二倔子,就自个儿叨咕,说:“这刚来奉天,能上哪呢?”4 k( V- @% J4 _- L$ q  g
  “你叔不是奉天人啊?那可别走丢了。”二倔子说:“我说你呀,赶紧找找去吧。别像大头似的……”
! o7 ~& |! ]& d! R+ H  “闭上你那臭嘴?”我这么跟二倔子说着,心里还是不落底。1 }9 G! n4 A1 w% R- K
  “哦肏,好心当了驴肝肺。”二倔子说:“这年头,还有个准儿?”
' }3 q1 U+ ?8 B2 T+ u: J. s  再往道上看,远远地就看见一个人向车行这走。一看那走道的架势就是老叔。我跟二倔子说:“还用找啊。那不,回来啦!” 2 I& }  ^, i3 {3 M: @2 m
来人不是老叔,比老叔年轻,可背影瞅那身板儿,跟老叔一点都不差。这人,礼帽压得挺低,再戴个大墨镜,也看不清是个啥长相。他走到我和大头跟前说:“请问,吕先生在吗?”
  Z- n3 U+ ~4 K4 U  天啊,这说话声儿,我咋这么耳熟呢。能是他?
+ m; y/ t  E7 }. R  “吕先生刚走。”我抢着说,也问他:“你是……?”" E5 s; H1 e& g; j+ i& i4 \
  那人没应我的话,抬手在脸上摸了一下。他看看四周,说:“我找吕先生。他不在呀?”2 p& c7 k% R( f
  我忽悠一下想起吕叔跟我说的话,我问那人:“你找他有事吗?”
: G! C& S3 o4 U, h! V  那人静了静说:“我有辆车,要出手。”
- n+ ]  V( d  ^  我问那人:“是‘富士’牌的吗?”0 G8 r3 j) e0 Q- I* g1 K
  那人说:“杂牌子。”$ K7 n! E* M7 {* `$ `$ @$ I
  “跟我来吧。”我那人领进了屋,把吕叔给我的纸包递给他。我再问:“你是不是?”
2 m/ I) J: \1 V5 A* U  那人也不吱声。他拿过那纸包,赶紧从屋里出来,急忙朝北站那边走了。4 M7 S4 i, o2 K' I  n8 h2 f& Q
  我看着那人,心里砰砰直跳。我敢保证,我绝对没认错人,那人肯定是他!我不死心,出门就跟了过了上去。那人走得很快,像似觉出了我在后面跟着他。还没走到车站广场,那人闪进了一个小胡同。我紧跑了两步,也跟进了胡同。那人在胡同里站着,我在他跟前儿停下,问:“你……”3 _' p6 E4 R# l( f: h4 Q
  还没等我说完话,那人猛地抱住我,说:“全子。全子。我是玉良。我是玉良。”他摘下了脸上的墨镜。
! Q2 A0 {5 H) l" w  N4 S  真是玉良。他黑了,老成了,看上去能比我大十来岁。我拉着玉良的手,眼泪就淌下了来。我说:“你咋回来的?你从哪来?你现在住哪?你不知道我想你啊?”我说:“我去营口看你,他们说你被点了兵。”我说:“老叔也回来了,就在我这……”我不管不顾地说呀说……
& I. z! _+ a4 @8 e1 t& C" U9 }% l9 s) o. q  玉良听着我说话,也看着周围的动静。好象挺着急,也好象挺害怕。他拍拍我肩膀,说:“我得赶紧走,火车要到点了。”说着,就着急忙慌地往车站那走。我紧追着他问:“你上哪啊?啥时回来?”玉良握了握我的手,说:“别跟着我。你看见我的事也别和别人说。”他把我挡在广场边,大步流星地走进了车站。
" }- Y8 D  B/ t8 G  a' g  我像做梦一样,站广场那老半天。心核计这是咋回事?玉良回来了,连个匢囵话都不说,就像耗子怕见猫似的走了。他咋那忙啊?说句话的功夫都不没有?他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就这么啥想着,迷蹬地又回了车行。/ ~. W% t1 Q0 _. L8 e1 Q! n4 `
  “全子哥。”铁头问我:“那人谁呀?我看你咋那上心”
9 s# j1 V9 s) O  我说:“你别问。”* A6 ~7 G- x, c, m2 {9 M
  天快黑了,几个收车的车豁子来交钱。我忙和着收完了帐,川子舅也回来了。他问我:“你叔还没回来?”
/ g  f" q1 H' q+ J( j9 M$ o  我说:“没有。”
" E6 N( u- C1 k" l/ Q. w2 V1 U5 ^  川子舅上着栅板,说:“这几天挺乱,行里也没留车,不留人守着了。都家去吧。”二倔子和铁头收拾收拾就走了。我跟川子舅带上钱和帐,锁上大门,也回家了。
( W% @3 Y  f) U9 o+ [9 c  到家,我做了口饭,就和川子舅一起吃。川子舅一气吃了两大窝头。我可是吃不下去,我还想着老叔,你说这黑灯瞎火的,他能上哪呢?还有玉良,他也跟急屁股猴似的,脚没站稳就走了。真是闹心死了。1 ^: `  A( Y: P- O9 l2 [
  川子舅看我直发愣,就问我:“还没给小崽子起名呢。你这当爹的,竟想啥玩意儿呢?我是他姥爷,小名我说了算,就叫他小栓子。”0 }4 `7 Q1 f/ v5 [
  我也没往心里去,顺口说:“栓就栓吧。”# h! M# H' Z- {1 m9 ?4 h
  “让他栓住狗,栓住猫,栓住咱们家这几口子人。”川子舅不住嘴地说:“大名叫个啥?你说说,我听听。”% D* h4 v# f" V9 c7 w
  “我叔这是上哪去了?”我满脑袋都是老叔的事,根本没往孩子身上想。
: Q2 X: f6 J" g* B7 E  “你小子啊,心里就装着你叔。”川子舅说:“你叔这人也是,上哪?言语一声啊。”
/ X# r" g# ~  k2 S. |4 E% w  我跟川子舅说:“我叔不能出啥事儿吧?”/ l' U+ r8 E* B
  川子舅说:“他一个半大老头子,能出啥事?”
. b; a: x, D% I% w3 c  “他这些天忙和得腰直疼,你说这在外边,再没个歇的地儿,咋整?”我说:“我也没惹乎他啊,他咋就不回来了呢?”: ?! n4 s: K5 S/ v/ V& X
  川子舅说:“昨个儿我走,是跟他说了句戗茬儿的话,真要是为这,他不回家,那可有点小心眼儿了。”
3 D% y6 h1 f  r, i1 c  q  “爹,我正想跟你说说。”我说:“我叔来了,你咋打算的?”0 S& I% {5 h7 b. R
  “咋打算?”川子舅说:“他也不是小毛孩子,还用得着我打算啊?”9 Y6 A  k2 |2 W0 n# I8 ?
  “咋说,我叔也是奔你来的。”我说:“他从大狱里出来,就直奔了车行……”( S. O2 N( q! ?) l
  “你小子要不在我这,你叔他不会来。”川子舅说:“小子,我知道你叔,压根儿你叔就没瞧得起我。起小,我认识你叔,我就是上赶着你叔,别看那会儿我比你叔魁实,可说破天儿我也就是个打铁的。你叔人家有学问,念过讲武堂,扛过枪,还教过学生。咱是啥,就是个大老粗。可就说我是个大老粗,这里的事呢,我也看出个八就不离十啊。”
: R8 C7 I* M8 b6 t% a/ m  “啥事?”我问。# t. K: O+ K" r$ F3 {/ I# r
  “你呀。说你是个生帮子吧,怨我埋汰你。”川子舅说:“这几天,咱家这一出一出的,你没看出点啥来?你可是念过国高的啊。”3 Q0 w& R6 l0 m: l* h( }6 b
  “看出啥呀?”我不明白。
$ p5 ?7 i+ X& v/ _9 D0 Q' K  “你是我姑爷子,可我这心里头跟明镜儿似的。你没拿我闺女当回事儿,小崽了来了,时候还短,你还没转过来已经当爹了这个弯儿。那没啥,老爷们儿都那样,多暂小崽子能往你身上爬了,能叫你爹了,你才忽悠一下子明白了,哦,这是真的当爹了。到那会儿,你才知道你有家了,有老婆了。咱不说这;咱就说我。我呢,是你老丈眼子,还是你的啥?你自个儿心里有数。你对你这么个压跟儿就不挨边儿的叔,这么上心,我心里也就明白了。小子,谁也不怨,都怨我打心眼儿里相中了你,也怨你长了根儿那么遭人稀罕的大家伙。我既是相中了你,你做啥,我都依你。咱爷俩到死,那都是俩好嘎一好的事。你说我那么丢人现眼的事,你都依了我,我还能说啥?我不是那丧良心的人。可有一样儿,我这人啊,倒驴不倒架,打肿了脸盘子也得充胖子。你叔就不了,你叔是个呵出血本能帮别人,自个儿却不能擎受别人帮的人;那也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主儿,就是要面子的劲头子,和我两个样儿。我说的,你听明白点没?”
6 |* ?; c7 X* k4 q% F  我好像听明白了点,好像还有点糊涂。我说:“照你这么说,我叔是擎受不了你……?”
. r6 h1 z) |& W, G9 g4 Y) m. N  “傻小子。你非得让我点破这层窗户纸?”川子舅说:“发送你爷,送还妞子。你要是不在我这,我连毛儿也沾不上啊。眼下,你娶了媳妇儿,又有了小崽子。你叔进门就当老太爷,进门就有人叫爷爷。换我也得掂量掂量啊,何况你叔那么精明的人哩。”
2 u4 B6 \3 C% {$ Q% h, K  我听川子舅的话,心里直发毛。觉着真像川子舅说的那样,老叔真就不能回来了,那我能受得了吗?我跟川子舅说:“那你到底愿意不愿意我叔住咱这个家啊?”
/ F7 K8 Z) `( v/ {) Z8 q) ]  “你看看你,我还没说明白吗?”川子舅瞪着眼说:“我不是说了,我是上赶着你叔的。连你这臭小子,我都是上赶着的。上赶子让你整,上赶子倒贴儿把姑娘聘给你,上赶子让你倒插门,上赶子让你在车行做事。你还不明白?”  J* f, n) D. J6 b% h( `
  “我说我叔呢。”我急得也有点跟川子舅瞪眼睛。我说:“你老说我干啥?”
- r- K# O2 E, d% h  这可是我头一回跟川子舅瞪眼睛。他要真给我个下马威,我可就傻了。我心里胆儿突的。
: x. R% l$ h0 g" B2 ]3 e2 u+ s/ V  “我不说你,说谁?我说大街走道的,人家听吗?”川子舅还没生气,他反到缓下脸来说:“你叔住不住咱家,那是你我能说得算的吗?那得你叔自己个儿拿主意。”
$ r2 }0 x' e6 W: n# T5 H4 T5 D  看川子舅那艮劲儿,我也不知是动了哪根儿筋了,直盯着川子舅的眼,大声说:“你还是不敢说那句话。”
: p) T  a9 J( ~. C  “说啥话?”川子舅问我。% b* A$ i# ]; Y- ~$ }' |& P- w
  我说:“说让我叔留咱家。”4 G8 R  o! J8 J' _
  “你别不知好歹。”川子舅一拍桌子说:“你叔不回来,你跟我耍什么驴?我没说那话,可我也没撵他走。”
' _7 e2 d" }  F  我呼地站起来,红着眼说:“你不说那话,就等于是撵我叔走。”
: V$ c5 l1 q/ A' m* {* r& [! U4 Y  “放你娘的狗臭屁。”川子舅上来就给我一撇子,说:“妈了个巴子的,我何久川再没人性,也不能让个刚出大狱、身无分文的人去蹲马路牙子啊,何况他还是我老哥。”
8 M$ I& \' Q+ t# {/ x  “你还能咋的?”我也激了,捂着腮帮子说:“你就是打死我,找不回来我叔。我也说是因为你……”
* v- B' G) E. x; z$ [2 ~% G  “再他妈给我胡沁一个?”川子舅又抬起了手。
4 B' Q0 H5 g% y  ~& C+ f/ K6 M% i  “打吧。打死我,你就省心了。”我不动地儿地迎着川子舅的大巴掌……
1 R5 Z( l; M2 y5 Z: \7 ^' Q  要说我也不知是咋的了,那天还就上来了虎劲儿。你说都在气头上,我这么将他,不是请等着吃眼前亏吗?再说了,川子舅压根儿也没撵老叔走。我是有点发歪了。
+ V+ a% d! w2 R  川子舅没再打我,他把大巴掌甩在自个儿的脸上说:“这他妈的。”8 S4 J- o4 {  R. {5 b- j
  “你也别打你自个儿。”我看着川子舅说:“我不害你眼,行不?”说着我推门就要走。4 Q% L. P& m$ O  d3 c6 a+ m
  “杂种肏的。我看你是气死人不偿命啊。”川子舅像拎小鸡子似的一把拽住我,把我推在炕上,跟我喊:“黑灯瞎火地你上哪去?”
) O! R" o: T& R( I  我也喊:“找我叔去。”
6 k1 e4 }5 E0 t6 v0 k+ D* s$ i  川子舅搥着我肩膀子说:“没他,你不活了?”
9 u% w' P$ _' ?. z5 S  “对。”我瞪着眼睛跟川子舅喊:“没他,我就不活了。”
2 \7 l1 n( @2 Z: e$ ]  “好你个小兔崽子。”川子舅耗着我的脖领子,把我拽起来,抡起大巴掌左右开弓地往我嘴巴子上一顿搧。一边打一边说:“你个小忘八羔子。今个儿,我就先打死你,硬可我抵罪了。我看你还活不活?你个小没良心的。我看你死一个,是啥样儿?你这是瞪着眼儿要气死我呀。你个小忘八羔子。你个小没良心的。小忘八羔子。小忘八羔子。小忘八羔子……”
& A4 O3 `# x5 D" {- w5 u  k  我挣开川子舅,真就跑了出去。
1 C2 ~8 a2 u* g: a1 w  “小鳖犊子。”川子舅追到门口,颤着声地冲我叫:“你跑……,你跑……。跑你就别回来。回来,我就砸死你。砸死你。”
4 [# E% I) \8 _% G! m  真跑出来了,我倒傻了。天都黢老黑了,不远儿的高道口那,火车“呼呼”地跑过去好几趟了。我看着满天的星星,核计老在这黑咕咙咚的露天地儿里杵着,也不是那回事儿啊。要去找老叔,上哪去找?再说了,要找老叔,大白天你干啥来的?你说我要是再回家,还得跟川子舅干仗。我该上哪去?实在是想不出哪能去了,得,上师娘家吧。; V+ @: G* h* \7 s0 ~
  师娘家黑着灯,八成都睡了。我敲了门。过了一会儿,外屋的灯亮了,铁头穿着裤衩子,披着件褂子来开门,也想个大人似地问:“谁?”, l& k9 B* Y' g& \2 J
  “铁头啊。”我说:“我是,全子哥。”
+ a$ A" h# j9 E: [0 P$ D  铁头开开门,就家叫,说:“娘,全子哥来了。”* o* |4 N8 ?5 u6 ], c4 B1 l  t. z2 \
  师娘也披着衣服出来了。她问我:“这晚了,有事儿啊?凤香娘俩刚睡着。”
9 C7 ]3 R8 X* E) y  B  “全子哥。”铁头拽我,说:“快进屋吧。咱俩还一被窝。”2 ?4 F. u% E! \4 l7 `# o5 {
  我站在门口没动。
" w- s* i6 ?2 r8 |( o  “妈呀。这嘴撅得。”师娘说:“这是跟谁呀?”
2 I: X  T6 ], o: Q/ }' }  我说:“他打我。”
& _( V: I4 X# ?% R) ~8 Y  “谁?”铁头捞根棒子,虎着眼说:“谁敢打我哥。”
* u9 z* e2 x% Z$ r' W7 ~  “你快回屋去。”我撵铁头进屋。铁头不干,让师娘打了一撇子,倔哒倔哒进屋了。" A' L6 E  S- M+ R1 ^- p9 W
  师娘这就又问我:“告师娘,咋的了?你爹没在家咋的?”
6 I( I! m( d0 O. G  我说:“就他打我了。”6 x" v6 H9 {- I. J' x, u- |' v
  “妈呀。”师娘就说我,说:“你可真是的,咋还跟老丈人干起来了。咋回事啊?”
, x! I3 s- H7 E6 b  “哪呀。”我说:“我就说我叔还没回来,咱俩就吵吵起来了。还没说几句呢,他就打我。”# d0 U$ L: u0 m
  “你瞅瞅你这一老一小的,让人家笑话不?”师娘说:“那你爹知道你上这来啊?”& @8 Q0 e9 V  ^2 ?3 m5 P& h
  我撅着嘴说:“我自个儿跑出来的。”
( \/ j; \$ |4 a& {  “妈呀。哪可不行啊。”师娘说:“全儿啊。你说,你叔没回来,就够叫人着急的了;这你再跑了,你爹在家得上多大火呀?你还让不让你爹活了?马溜儿的,赶紧回去。”4 l, z+ F( e$ e" f- r3 N1 }
  “我不。”我说:“他打我还有理了?”
5 c9 c0 E& `! L7 f  “你看你这孩子,一家人,哪还有理表哎。”师娘说:“全儿啊,你听师娘跟你说。你要是好好的呢,你就是想走,师娘也得留你,不让你走。你这样,就是想留这,师娘说啥也得撵你回去。你得听师娘的话。你说,再让你媳妇儿知道了,也得上火。她一上火,你那小栓子可就跟着遭罪了不是。”/ v' w, \8 z( J( E
  我还是站那不动。% M8 g  R% }# v+ x7 Q
  “得。你也别给我杵着不动。”师娘穿好衣裳,回头进屋,小声跟铁头说:“你在家好好看着你姐点儿啊。”" B: j  z0 S8 ^) m. \
  铁头说:“你上哪啊。”" T, M. |. }8 P6 S+ A1 {6 O3 l% j
  “别吵吵。”师娘按下铁头就出来了,她推了我一把,说:“走,赶紧给我回去。”这就推着我出了家门。
/ ]  y( I2 B$ Z/ v- A( C4 p  道上,师娘一劲地数搭我。说我都当爹的人了,还这么不懂事。说你们家这前前后后的滩上这么多事,就不知道替老的担当着点。还说我人不大,还学会耍驴脾气了。& Y, T( J0 |4 ~9 f  [8 s* l) u
  “谁耍了?”我说:“他打我,你咋不说呢?”
$ k5 [& ?6 |+ L* f  g7 ~2 q  “打你?活该。”师娘说“全子啊,不是师娘成心要跟你翻脸。你摇世界打听打听,从古到今,就是那再血性的爷们儿,那也没有跟自个的老丈人耍拉的,你可真是出奇带冒泡了。你说,这要是叫凤香知道了,不活吃了你才怪的。”她说:“你呀,我看你就是烧得。你拍良心想想,就这样的老丈人,满天底下,你打着灯笼也难找啊。把个亲生闺女给了你,还给你扎咕着成了家,给你吃的住的,供你穿的用的,啥都答兑你舒舒服服的;又替你拉巴你爷、你妹子。你师傅活这那暂,没少跟我念叨,说只要是你想的事,你丈人是头拱地也叫你乐呵。你还想让人家咋的?亲爹、亲爷、亲祖宗也难遇这样的。咋的?还得天天给你磕几个?那可是你老丈人,你明白不?”
% P: y9 ?! t; n& N9 }" g" Q  看师娘真生气了,我好象“呼”的明白了。我是有点做过了,你说这黑等瞎火得,硬把师娘给整出来了,我咋就这么不知深浅呢?再听师娘的话,那说得是句句全在理儿啊。老叔没回来,谁都着急,我把这气都往川子舅身上撒,也不对。  V: P& n' F; M5 g8 f" W/ L; Z' F3 }2 o
  “师娘,我也是蒙了。”我挺利屈地跟师娘说:“你回家吧,我自个儿回去。”* p! C- V) |( J8 a) _
  “你快拉倒吧,半道再不知跑那去。我还成了罪人了呢。”师娘说:“回去,啥也别说,先给你老丈人赔不是,多说好听的。听见没?”) f& \' C/ t0 o( F
  “嗯。”我应着,心里这个不得劲啊。
8 X# C" y7 \0 ]8 N1 `/ h7 L5 z  到家,刚敲了一下门,屋里的灯就亮了。跟着,川子舅就来开门。门一开,师娘“哎呀妈呀”地一声叫,就捂上了眼。你说这个穿子舅啊,也不说穿点啥,光着个满是黑毛的大腚就来开门,还看都不看进来的人是谁,转身就往里屋走。听师娘这一叫,他吓得一转身就往胯当那捂,那也捂不住那一身的黑毛啊。我这就赶紧抓过炕上的裤衩子,递给他。4 P* |" l9 x* D0 n* Z% @" S
  川子舅从我手里拽过裤衩子,往我脸上猛地一搧。这就套上裤衩子,又穿了件衣裳,满脸通红地说:“这咋说的。这咋说的。”看川子舅哭也不是笑也不是那样儿,我就想笑。* C+ g0 {; a9 S: ^# h5 p8 |
  “你个小兔崽子。”穿子舅冲我叫:“还不快叫你师娘进来。”# ^) {* x0 A3 l' a0 O5 M) Z
  “你说你呀,你这是要吓死谁咋的?”师娘说着,进了屋。她坐在椅子上。跟川子舅说:“也不怪你姑爷跟你打你。你说,你当姑爷子的面儿就这样。”
4 A7 r3 Q, d7 S; l( a) Z0 _  “嘿嘿。嘿嘿。这咋还叫你送啊。”川子舅光笑。回头,他点着我脑门子,咬着牙根儿说:“你等着的。”9 G$ f1 x4 r4 ^' q- {
  “我这都让你你兄弟的事吓怕了。”师娘跟川子舅说:“你说你年纪一大把的人了,咋还跟个姑爷子叫上真儿了?咋的你也是他爹呀,就不怕街坊四邻的笑说?。”师娘说着,紧着冲我使眼神儿。$ t4 V  H  V% L' l8 a! s
  我知道师娘是在叫我赔不是。我说:“爹,我错了,不该惹你老生气。”
5 d2 _8 W' W0 m& b  听我这句话,川子舅“蹭“地又窜儿了。他虎眼一瞪冲我叫:“你不是能跑吗?跑啊。回来干啥。”# G# d6 t& w% Y& `! V; l
  我理亏地低头站那不敢动。
9 b: P2 n6 H' G' L$ d" |/ v4 p  “我这张脸啊,都叫你着小兔崽子给丢净净的了。”川子舅点了根儿烟,跟师娘说:“你说说,这孩子是不是瞪着眼儿地活拉气死人。硬说他叔没回来,是我撵走的。天地良心,我要是撵,当初我把他领家来干啥?我不是自个儿打自个儿的嘴巴子吗?”
0 Q5 h! ]7 |) B2 h. R  “德全啊,不是师娘说你。你说这话,那可是冤枉你爹了。”师娘说:“你爹是啥人,你该清楚啊。打你叔来,你师傅活着时,那是没少跟说学,说你爹对你叔咋咋好啥的,你爹还张罗着给你叔找事由做,来给凤香接生那天,我一眼就看出你叔是个体面人。你师傅活着时跟我学,说你爹要想让你叔在车行做事,就怕委屈了你叔,着才叫吕德明替他瘩咕着给你叔叔在出报纸那找活儿。这会儿,你这么说你爹,可真是屈了你爹这片心啊。”
. D" |  }# }5 L% ~; S6 g  我知道,我说那话是有点过火了,就说:“那不是气头子上的话吗?”) P8 v! b$ S$ e5 n
  “气头子?”川子舅说:“那话能噎死人,你知道不?”
4 O' r7 G1 y8 g7 k! V  可我着心里还是堵,总觉着老叔不回来这事和川子舅有关,就觉着咋看川子舅咋有气,可是又说不清。说不清巴,心里头还气,也急。我就又跟川子舅叫,说:“谁让你总说上赶着我,还说上赶着我叔的。”
: d- ^% X9 B9 q. D2 f% {( @  川子舅不吱声了。! ~& Z4 x0 e' P( X
  “得得得,清官难断家务事。我看你爷俩那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一个是周俞一个是黄盖。我也没法断你爷俩的事儿。就这么的了。我也得回去了,那边,凤香我还不放心呢。”师娘这就跟川子舅说:“大哥,你别逮理不让人了。他叔没回来,孩子能不着急吗?”
( j% y* u% {! \6 `/ X. o2 z  “着急。谁不着急?”川子舅说:“急,就跟我耍拉?”
: @4 q% z& l3 |9 r9 ]  “他给大街上的耍拉,人家看吗?谁让你是他爹哩。”师娘往屋外走着,说:“快拉倒吧,一会儿天亮了。我真得走了。”# X7 C. }; S  A/ ]7 g
  “这咋说的,还让你……”川子舅叫我,说:“赶紧送你师娘回去。”8 A8 _4 e8 {, C. C# z
  “这送来送去的还有头啊?”师娘说:“我都老太婆了,不怕啊。”% _. `  c" ^0 u% A! S
  “快别让我着急了。”川子舅说:“叫全子别回来了,让他跟铁头一块存吧,我瞅着他就闹心。”
* e8 B. N) v1 c5 J! h  F3 _: k0 Z  那天夜里,我没回家。就在师娘家跟铁头一块儿睡了。
7 q3 Q* k1 }3 [. H: J/ J早晨我去车行,看着川子舅,就想起昨下晚,他光着身子开门那一出,我就偷着笑。
; ~; ~' `' a6 n' ]( M& o  铁头瞅瞅我,问:“笑啥呢?”
0 R- {$ p& Y2 P9 S  “今个儿这天挺好啊。”我抬头看看天。' h) k( ^" T( }+ X# k, C& ^1 J; ~
  铁头瞥了瞥我,说:“毛病。”
! D' N4 d$ o7 ^* S! S  川子舅跟没事人似的,闷着头在那边该干啥干啥。, e4 e% s$ X" M8 X, |1 O3 h2 t
  到了下晚黑一上炕,川子舅转过身,“呼”地抱住我,逮着我肩膀头子,“吭呲” 就是一口。咬得我“妈呀”一声,说:“干啥呀?咬死了。”, o) N( K! C8 _4 ?$ b
  “我就他妈的咬死你。你都把我气疯了,知道不?”川子舅说:“臭小子。我把话撩这,你就是死,也得给我死我怀里。”说着,就又在我身上一顿乱咬。跟着,就扒了我裤衩子,撰着我大鸡鸡可劲儿裹。我那受得了这个,鸡鸡跟着就硬了。; ^8 s- X- K% s2 G1 o& U% D3 ^
  川子舅抬起毛乎乎的大身板子,跨着我身子,蹲在我鸡鸡上。他一只手扶着我硬鸡鸡,一只手掰着自个儿毛乎乎的大屁股蛋子,“咵呲”就把我鸡鸡坐进了他腚眼子里……- x$ E/ I+ r, C! a
  我呀,又活呲拉地让我这个老丈人给强迫了。" N) [! e3 l  X4 ^. T+ ]
  一觉醒来,看外边下雨了。秋天雨粘,一点不假,这雨不紧不慢地整整赖叽了一头午。看这雨也不停,一个活儿都没有,川子舅跟二倔子说,你和铁头在家好好看着,我跟全子出去找个人。出了门,川子舅跟我说:“登瀛泉有个卖澡票的三驴子,你叫他三叔,你跟他提我,再好好你叔去洗澡的事。我去吕德明哪问问。”这我就和川子舅分头起找老叔。
9 O' a5 K' L* `6 v: s8 x2 _  上午十点多钟,我回来了。进车行,看穿子舅比我早到了。他问我:“有眉目没?”我说:“没有。登瀛泉那个卖澡票的说说,来洗澡的,穿大褂戴礼帽的多了,但没有洗时间长的。”川子舅说,他也跟吕德明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打听着老叔的信儿。川子舅问我,老叔在沈阳还有啥熟人。我说,我也不知道。我前后左右地想,老叔能去哪呢?二倔子说,眼巴前,警察所里的警察都跑没人了。那些大鼻子兵也没抓人。他说他住那大杂院里,有个沈阳市临时政府打杂的,他问了那人,那人给问拉问管事的的。管事的人说,他们管不了丢人的事。说这些天哪哪都是乱跑的人,脱了军装的日本兵、国兵,换了便服的警察,小日本的政府散了,以前在那里做事的都在躲风口。真要找个人,挺难。
# |1 d, T4 G) l7 G% R  又是一天过去了,我这嘴里眼瞅着起了满嘴大燎泡。川子舅绷着脸瞥拉我,说:“赶明儿我要死了,你也上这大火,我就烧高香了。”1 Y3 z* g8 {! Y9 z& I# {5 G( y
  我气哼哼地说:“那你现在就死,省得上二回火。”我也看透了川子舅的脾气。他跟你急,别顺着他,你越顺着他说软乎的,他越支楞,虎眼一瞪跟要吃人似的。你要是也跟他叫,他倒眯眯儿成了蔫巴猫。你看,他跟凤香激眼,凤香没屁股没脸地呲搭他,他就会咧嘴“嘿嘿”地傻笑。以前他跟大头激眼,大头要说软乎的,他恨不得能把大头的脑袋揪下来,换大头要戗搭他,他倔搭倔搭不没电了。再有,你越拿血呲呼拉的话哏咄他,他越美巴叽地擎着你说。这正和了我意,我这一肚子的气正没出撒呢。
5 l7 ?( p. `% K# L( F  “这小忘八犊子。一点都不知道里外。”川子舅叨叨着,点上根儿烟,狠狠地抽。
* o# c3 z; w9 G# ~: A1 |' ~6 e5 Q0 y. D  二倔子看川子舅软了,就说我。说:“你也是的,找不着你叔,你也不能大没小了啊?”$ g0 J. n' x2 ?' T6 }
  “呆着你的,那都有你?”我说:“要找不着我老叔,我就不活了。你看着的。”我这么说,也是给川子舅听的# N/ n" U* q. D. B' Z) s" ?' [
  二倔子就笑,说:“哦天也啊!你可得活着,你可得好好地活着。你要死了,那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太上老君佛祖神灵还不都得哭破了天儿。”
3 M3 |" g3 |# l8 O( v, W. N  川子舅一绷脸,冲二倔子说:“别给鼻子就上脸。看别人好受咋的?”
9 ?1 G, f* _8 d4 ~! l. [+ f  几个人都没声了。我也没敢再说啥。
" M: h: @5 l9 u5 x$ w. f1 i  这天,看车行里活儿不多,川子舅就撵我去看看小孩。我去了,也把川子舅给孩子起的名字告诉了凤香。凤香挺高兴,也催着我给孩子起了大名。我想了半天,说:“叫马寻吧。”9 Q# M8 k3 @  P) Z2 V( J: o) H
  “马寻?”凤香说:“寻啥呀?。”
  I' ]9 h# M# L  @% F6 V% e4 F7 B1 t  “瞅你哪没文化劲儿。”我说:“寻就是‘寻找’的意思呗。”* ]$ {& x, R; O$ X: \/ C4 q& e
  “少放屁,我还不知道是寻找的意思?”凤香说:“找啥?找死啊?”
2 f  I( M, C! J/ R: u# }. C  “你看你呀,就不往好里想想?”我说:“让咱栓子找好日子啊。”
$ H2 h) q0 v/ d5 N( r4 g. d0 {  凤香乐了,说:“这还不大离儿。”这就让我帮师娘去干点活儿。
% V- k! i/ s* l4 L; H  其实,我心里是想着找老叔。这边想着寻找老叔,结果,帮师娘看锅,我把鸡蛋煮冒了烟。给凤香盛小米粥,我摔了个二大碗。师娘就说我:“这咋跟丢了魂儿了似的呢?”; i) V5 ]/ T9 b; F
  凤香奶着给吓“哇哇”直叫的孩子,说:“我明白你的心事。今天是头七,去给咱爷烧点纸吧。”这就撵我走。又说我在他眼前儿,她闹心。
: v7 B: O7 {2 h) i) L8 Z7 ?  凤香一说赵爷的事,也不知咋的,我呼拉想起了安东。你说这些天了,我咋就没想到呢?那天,跟川子舅打架,川子舅说的也不是没理。他说我老叔要强,顾脸儿。现在老叔是要差事没差事,要钱没钱,要住的没住的地儿。以老叔的秉性,他咋的也不甘心擎吃现成儿的。我去监狱看老叔那会儿,他跟我提起过,他在安东老婶那还存点钱。老叔还跟我说过,我要是过不下去了,就跟老婶要点。我当然不能那么做。现在,老叔肯定是磨不开在川子舅着白吃白喝儿;就是我养活他,他也照样磨不开。再则,老叔也不是那种没出息的人,他还得做事。老叔要做事,肯定不像我,有口饭吃就行。老叔和玉良是一个体性,他们是做大事的人,他们得意的是堂堂正正体体面面。我这么估摸不带错的,老叔准保是回安东取存在老婶手的钱,好去干大事。这一想,我狠拍了拍脑袋瓜子,心说:我也别老那么没出息,得挺起腰杆儿,自个儿做自个儿的主,自个儿做事养活家。将来老叔老了,我也能堂堂正正地养活老叔。
+ l8 o1 v- x& s2 D/ g  G  我赶紧回了车行。我跟川子舅说:“我得去趟安东。老叔准是去那了。”' M: ]/ |, d) z" d  |
  “我还说他去了林甸,回黑龙江老家了呢。”川子舅没好气儿地说:“他身上蹦子儿没有,拿个屁去?”
# v. j6 ?, J  X9 u* Q  我说:“洗澡那天早上,我给了他二十块钱。”8 u. ~, u7 `4 u* `. U$ |7 a, V
  “你也没说,你给他那么多钱啊?”川子舅想了想,说:“安东找不着,你就顺脚儿再去抚顺看看。”2 M4 V/ t+ S, ?
  我心里急得直冒火。恨不得一下子飞到安东。4 J( ?* v1 S- v
  川子舅给我拿上盘缠钱,他自个儿在那叨叨咕咕地说:“我算是看透了。你这个叔啊,比你亲爹还金贵。”
! \! H" m0 r1 ~  我也顾不得跟川子舅磨牙了,收拾收拾就去了火车站。 % d2 M4 z' d+ }1 Z2 y' S) L
我照着老婶写信给我的地址,去安东找到了老婶。
+ _1 Z2 a$ I6 m" n& y, h4 r  坐在教堂后边的石凳上,老婶挺平静地跟我说:“来了?”她穿着件黑袍子,头也蒙着,就露张粉白的脸,看她跟我说话那样儿,就像是在跟一个来教堂参拜的人说话,
. p1 U1 b  v& i  我急着问老婶:“老叔没来找你吗?”
7 u) ?6 q6 L4 j  老婶说:“他在监狱里,怎么会来找我?”
3 F0 o; O& m5 a: u- Z3 b' b1 K  我心里凉了大半截,说:“老叔给放出来了,在我那住了四天,就不知道他去那了。我还核计他上你这来了呢。”我紧着说:“赵爷去世了,妞妞找到他爹妈了。”
, L) W( b/ a! f' g. n# {' ?9 p  老婶说:“哦。”她也不问赵爷是怎么死的,也不问妞妞跟她爹妈住在哪,也不问老叔好不好,好像我说的都是别人家的事。
1 Q, ]  e5 {# o' R3 ~( A! g* B5 Y  我问老婶:“你知道我叔能去哪不?”2 i, N. {: s. R8 U
  老婶笑笑说:“他具体去哪儿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该去哪,就去哪。”9 N( C$ F7 a5 A9 U5 W
  这不废话吗?我哭笑不得地看着老婶,心说,出家的人咋都这样儿呢?。: _. Q$ u2 [9 R. W6 S
  老婶站了起来。她说:“我那里还有事,不多陪你了。”
- U$ j' Q* F" x) \- P# t  得,我这心彻底凉了。- O, |6 w7 Y9 T0 B3 ?
  老婶没急着走,她说:“你来的正好。你能不能替我做件事?这件事是我的一个心愿,一个一直没有完成的心愿。”
5 G+ N% f1 R5 U( |. y  “行,你说吧,啥事?”我一点没打贲儿,满口答应着。
) Z& e5 h  i* l8 E* j1 W" c& o* L  “好,那我先谢谢你。”老婶说:“你明天中午来我这,我跟你细说。”说完,她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十字架,低头叨咕了句洋经,转身回了教堂。
5 c  Q/ m% }# I  这个老婶啊,原先是个挺精细的人,咋变这样了?你说我大老远来的,她也不管我来这是咋打算的,张口就是她的心愿。你说,让我帮你完成你的心愿,你就直说呗,还让我明天再来。我没还找着老叔,能在这呆下去吗?可我已经答应她了,就得明天再来一次。那我这一大天咋整?就在这干等着明天再见去老婶。我掏出老叔留给我的怀表看看,这还不到九点。我是一早下的车,下车就直接来找老婶。到现在,还没吃早饭呢。我到街上找了家小馆,要了碗面条。
: T: X$ |9 T6 Z' Q( H  吃着饭,我就核计,说啥也不能这么干等着。我转了转脑瓜子,想想老叔在安东还有什么可去的地方。想了一圈,觉着老叔没来找老婶,那就是说他没来安东市里。以前的老客那,还有老叔在安东开的厂子那就用不着去了。再就是梨树沟的学校,再就是那个姓那的二大爷,老叔的老哥;就是那年我和玉良,还有老叔从警察署逃出来时,在他家养伤的那个二大爷。可我琢摸,老叔还是去学校的面大。我记着,那年我们在二大爷家养伤,我顶不了个儿了,老叔就把学校的事都托负给了李家纯,还嘱咐他,再难也要把学校维持住。那李家纯真要是把学校维持住了,老叔再一去,他不又有自己的事业了吗。我打定主意,去梨树沟。( O! r. K* t: }6 u! D
  下午我到的梨树沟。走近学校,就听见朗朗的读书声,我心一下子敞亮多了。" \0 P7 S" F8 M5 \- S, L6 D
  学校还是我走时那样,柳树条子的栅栏,两栋泥草房。我住过的那间小屋还是那么利整,炕上还放着我和老叔盖过的那条被子。见我来了,李家纯又给我倒水,又给我让座地前后忙。他跟我说:“自打你离开学校后,学校就他一个人撑着。最难的时候,两个班只剩下三个学生。”接着,他也不容我说话地又问我:“这两年去哪了?都干点啥了?成家了没有?有小孩了吧?这次回来能多呆两天不?”
1 b' v. B3 ^1 q  和李家纯说着话,看着我住过的屋子,还有我和老叔盖过的子,我着心里热乎乎的。心核计,要是没有这些个乱套事多好,我还清清静静地在这旮瘩教书,还等着老叔隔三差五地就来抱我。可眼下,咳。6 b7 M( g5 R& o  a  b; N6 O! T
  我问李家纯:“关校长没来过没?”
3 y$ w6 V- Q1 n, p  P- @/ w  “你一点都不知道?”李家纯说:“你从学校走了不长时间,关校长就被日本人抓进了监狱,给判了十年。”  M  @' O. I2 i4 j' ~
  “关校长从监狱里出来了,在我那住了几天就自己走了,也没说去哪。”我跟李家纯说:“我还核计他上你这来了呢。”3 R" i6 T3 A5 x4 K) z) k8 @
  “他出来了?”李家纯说:“那他应该来这啊。”3 g' `- j8 M6 I3 t6 j& G2 w
  我一听这话,还是没希望,就问李家纯,说:“那年我在他家养伤的那个二大爷,他老人家还好吧?”) w3 r) S) s  ^  {% \
  “哪个二大爷?”
6 A2 C1 C  L! A- {' O- k  “姓那。小个儿不高,山羊胡子,有点齁巴儿。”/ _  [, B$ R1 N; ~: i! L% ~& \
  “你说那老蔫啊。他啊……”李家纯说:“你们走后,转年开春。日本人要归屯并户,建立什么‘部落集团’,老百姓叫‘人圈子’。老房子都烧了,粮食配给着吃,人都圈在一起,四周是壕沟,进出有端枪的自卫团把着。二大爷他们那个村全被并了屯,他去了不到半年就饿死了。”' ]7 z; z$ S9 V/ [" I
  “哦。”我说:“我还核计,关校长能去他家呢。”
, T+ H1 @# n) N, H" L; K  “他家没了。”李家纯说:“关校长要是回来,咋的也得先来学校。”他说:“再咋的,这学校也是他创办的啊。”
' G  x& {" S2 c. z( j  太阳快下山了,学生们也放学都走了。我想急着赶回安东,李家纯说啥也不让我走。我说我回安东还有事,他说这都黑天了,有啥事也得等明个儿天亮了再说啊。就这会儿,蹦绷哒哒的跑进来个虎头虎脑的小小子。那孩子把书包望炕上一扔,瞪着呼闪呼闪的大眼,盯盯瞅着我。看着怪遭人稀罕的。我问李家纯:“这是你的学生?”" F% d$ G" J$ i1 m
  “我儿子。”李家纯对孩子说:“叫马先生。”
. K9 ~% O. _+ s  o1 a' c% b  孩子一笑,扭身跑了。
- m2 A) `) |; M) R5 R  M  我说:“这小子,都长这么大了。上回我去你家,他还吃奶呢。”* Z9 W  y6 p  U3 W
  “5岁了,淘得没边儿。”李家纯说:“我也看不住,就让他跟上课。在眼皮子底下提溜着,也省得惹事儿。”
5 U! G/ @4 T4 o' N: k5 s* u/ @  瞅李家纯那架势,是真的要点火做饭,我就问:“这屋还有人住啊?”( j: ?/ h/ L/ i! u, D* U
  李家纯点着火说:“我和儿子就住这。”8 L( b6 P) |$ y( h6 Q
  我说:“嫂子呢?”
  T8 j* P( A  \/ g, C( G2 [  G  “没了。”李家纯低头不看我。" H# [; [: g8 S5 e! J4 _
  “没了?”我还核计,我是没听清吧?就问:“谁没了?”
- E$ b; P" ?' d* H  李家纯说:“你嫂子。”% ], p" w9 ^% P& O. Y- q
  “怎么会?”# W6 h8 e  s% s, u2 ~# }+ @
  李家纯说:“日本人走了,带着家属打街里过,孩子哭老婆叫的。有胆大的老百姓就撇石头扔瓦块地打,日本人就开了枪,满街上使机关枪突突,连他们自己的老婆孩子也打倒了一大片。我老婆正在那看热闹,也给打死了。”7 H- N$ @7 W+ p7 A2 d# D  h
  “有这事?”2 ^9 e$ `# Q; u
  “这年头,啥事没有?”李家纯说:“不说这些了。”
3 a  x: w; U) z& w' L  屋里静静的,只有灶坑里的火啪啪响……
# x4 N( D" b7 a' o  吃饭时,我看李家纯的儿子呼噜呼噜地吃挺香,心里一阵难受。核计,这么小就没了娘,跟着就不得劲儿。我给小子夹着菜,问他:“叫什么名字啊?”
( k( F, K% P  J! [+ _* o0 f4 h  小子看看我,还是一笑,低头又吃。9 d1 a2 l* Y2 S, _4 J4 N/ a3 u$ |7 ^
  李家纯拍了一下小子说:“这孩子,也不知道说话。”这就跟我说:“大名叫李栋,小名叫小材子。”
/ p- Q3 H1 z( U  “好啊,栋梁之材,将来准有出息。”我又问李家纯:“以后你咋打算?”
' Y7 m' i! K: M: Q4 A  李家纯说:“再咋的,我也放不下这学校,我一直记着关校长跟我说的那话。”他说“日本人走后,镇上要接管这学校,还要给派老师。可到现在也没动静,还是我一个人。依我看又是钱儿的事。”
% z1 ]  E% v% N6 {  R# G  q  “哦。”
0 k0 Z& E; ]/ K! i/ a4 v' _  “再难,我也得撑着。”李家纯说:“就是官家真接管了这学校,我也是这学校的老人。关校长是做大事的人,也许他正在什么地方忙他的大事情。你又离着远,沈阳那又有家。学校的事,我是不能放弃啊。”
4 D  y5 U. }# q* p  听李家纯的意思,他好像不愿意我和老叔回学校来。这个李家纯啊,是不是怕我和老叔回来抢他的位置啊?哪可真有点小心眼了。其实,我压根就没想再回学校来做事。
  N2 K- n8 k4 @- J; s6 R" {8 ]: n  那天,天上一个星星都没有,我心里沉甸甸的。小材子跟我熟了,楞钻我被窝里,还一劲地问我,沈阳是不是很大?问我,沈阳人是不是都是大胖子?我笑笑,说:“沈阳很大。沈阳的人和这旮儿的人一样,有胖的,又瘦的,也有像我和你爸这样不胖不瘦的。”
! o( `; b3 q. f# [9 @4 {& H  “睡吧。”李家纯哏哒着孩子说:“别老缠着马先生了。”% P! {/ p2 b' t. ^) L/ j0 q
  小材子乖乖躺我怀里不吱声了。2 v% C3 e6 i& n; N, X
  第二天,听说我要走了,小材子问我:“你啥时还来?”6 U; [' b: a* L( O4 c1 ^7 k
  我摸着小材子的头笑笑,啥也没说出来。  j9 E& ^6 G5 H* |6 u. j
  李家纯跟我握握手,说:“多多保重。”& c; c: a& w) j/ S- L/ C- H
  我给李家纯留了个沈阳的地址,说:“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就去沈阳找我。”其实,我也知道,我这话,一点份量都没有。7 v9 M. k# {4 L# C* U
  我回到安东教堂时,来念洋经的人正在往外走。我在教堂门前向一个洋尼姑打听兰佩锦,她很和善地跟我说:“请等一下,我替你去找。”很快,老婶就来了,她还是那身打扮,手里拎着个小布包。老婶把我领到那个石凳前,她自己先坐下,对我说:“我知道,你一定能见到你叔。所以,我的这个心愿交给你来完成最合适。”
) V% [, p* q6 S: I* E# \  我不明白,就说:“老婶,什么事。你就说吧。”
/ N% ~) [+ K0 f/ M1 \- d( m8 Q  老婶说:“出事之前,你叔陆续变买了一些厂子的资产,钱都放在我手里。我留下了我该留的。”她把手里的包递给我说:“这些是你叔的,足够他做事用,也够他生活一阵子的。请你把它转交给你叔。”3 G/ O- P3 D2 c/ f7 F& U, e% q7 O' A8 Z
  “这……”我没接老婶的包,心里有点儿拿不定主意。临来时,我也想到,老叔可能是来安东老婶这取钱了,可没想到到事会是这样。现在,没经过老叔同意,我就把这钱带回去;咋核计,咋觉着不是那么回事。
" `  x7 j6 \  u  s' G  老婶说:“你很为难?”
: f  c$ C1 i- a. H/ d  “不是。”我说:“还是等老叔自己来拿,好点儿。”
# `, I% H3 T) A, c9 s$ {5 w  “你难道不知道你叔的性格?”老婶说:“他是绝对不会主动来拿这笔钱的。”7 L: g: ]& p' R# m# \" R
  我跟老婶说:“那你就依他的意思,自己留着用吧。”
. `" I/ t2 I; l7 G# r  “我说了。该留的,我都留了。”老婶说:“该是他的,我也一定要给他。这也是我的性格。”4 r+ R1 w' k+ r5 N4 v: U
  我说“我这样拿回去,老叔会不高兴的。”
. b3 f. w. {7 @3 D" Z& \" n3 n  “我太知道你叔了。”老婶说:“还记得我给你讲的那个故事吗?”
+ ^9 p$ w( a. T* `% `% o  “哪个故事?”我没想起来。
$ Q9 Q) V* P5 Q' b  老婶说:“兄弟两个过日子,弟弟找到了自己的心上人,他们俩的感情很好。哥哥左思右想,觉得应该退出来,让弟弟和自己喜欢的人过日子,他就跟弟弟心平气和地处理了家产,满足了弟弟的心愿。哥哥自己去找他自己的归宿。”
8 s9 b6 o& t* e9 s2 D3 p# P  “哦。”我想起来了,对老婶说:“你在信上给我说的。”# [3 m2 o0 ~! K; a1 ~
  “对。”老婶说:“那个弟弟就是你叔,我就是那哥哥,弟弟找到的心上人就是你。这在我心里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 `4 M5 W$ V. C8 P! t  }/ j$ G0 p  老婶的话让我心里热乎乎的,“我就是老叔的心上人。”这话我太爱听了。自打我见到老叔那时起,我就盼着我能是老叔的人。我是了,连老婶都知道我是老叔的人了。我的心给老叔了,我的身子也给老叔了,这几年,我一直看着老叔,我用眼睛看,也用心看。老叔的每一件事,每一个表情,我都死死抓着不放。我绷不住,特别感激地叫了声:“老婶。”" t0 q3 U3 i$ p; d3 o9 G6 V$ c
  老婶没在意我叫她。她还是接着说:“……出事时,你叔本可以有机会先走开,躲过那场事端。但他考虑的是你,他急着安排你先走开,也安排我和你赵爷、还有妞妞。他安排你,是让他心爱的人不受到任何牵连,他要让你远离这事端,让你平平安安地生活。而他安排我,是因为我是他哥哥,我可以替他担负起他出事后自己做不了的事情,比如保护他的资金,照顾你赵爷和妞妞的生活。可是,我没做到你叔所期望的。我和你赵爷有了矛盾,这矛盾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我真的没有你叔那种涵养,我越来越苦闷,越来越感到主对我的召唤。我给你赵爷留了一些钱,让他带妞妞生活。这一点,我有些对不起你叔。可我还是咬牙切断一切杂念,来到了这里,开始全身心地侍奉我的主……”
7 @3 k0 V9 a0 }* [  我看着老婶,静静地听她说。& \; L* [3 ~. V# G' E: I
  老婶说:“……我没经历过爱情,但主告诉我爱的伟大。我也从你叔对你的感情中看到了爱的神奇。这钱由你来交给你叔,是天意,也是我对你老叔的一份忏悔。我敢肯定,你叔接到你带给他的这笔钱,只能会更加爱你,而不会责怪你。我和你都爱你叔,我爱他,是把他当弟弟,一个在我有难时,大义帮我的弟弟;而你爱你叔,我就不说了,你自己明白。我们都爱他,就应该救他,现在,他一无所有,正是需要有人搭救他的时候。”
8 @& S. q' R% M# d  我渐渐地被老婶说服了,就觉着,我出来找老叔只想着要抱老叔了,要永远的抱着他,咋就没像老婶这样,想到要救老叔呢?那我现在把这钱带回去,不也就是救了老叔吗?这么一想,我跟老婶说:“老婶。我听你的。”: g7 H4 g& f* H7 R7 C
  老婶把包递给我,说:“路上要加小心啊。”
4 b% n; h6 U" u$ k8 ~, Q: y& m4 p6 u  我打开包看,包里是三根金条。/ f& \. v. {+ P
  从安东往回返,我没回沈阳,直接去了抚顺。4 E. n2 @' M6 B* i- L
  去抚顺就得先去找张保生。我吆摸,老叔要去抚顺,没别的地方去,也只有去找张保生。, v) a" Y6 X) k9 o. R) P0 [
  我拎着二斤点心到了张保生家。一进门,见张保生正蹲在外屋地那烧火做饭,我叫了声“张叔”,说:“没上班啊?”
" F$ B+ i, G$ M, g- j7 \. I  “来啦。”张叔站起身来说:“都他妈的散伙了,还上个屁班。”( ?* h8 {. m2 t/ [6 [
  “咋自个儿做饭了?”我说:“张婶呢?”
) W, s8 I- X" a* _$ t' d  “病了。”张叔说着把我让进里屋。
$ M" y6 t  R+ B' i6 ^& B  里屋还是那么乱,也有股腥味。张婶躺在炕上看看我,说:“大侄子来了。”
9 D! i$ X/ v: l% e6 T* m9 w  我把点心递给张叔,说:“张婶,早就该来看你。你这是咋的了?”
( i0 x/ v1 ~; R* H) v  张婶把脸扭向一边,说:“咳,别提了。”( c/ K4 h9 |7 h
  我问张叔:“找大夫没?”
3 \, m! Y- l0 M% T$ A  张叔把我拉到外屋,拽了个小板凳让我坐下;他也坐在灶堂前,跟我说:“大夫说,就得养。”
8 G  k. X3 e. E  我问:“啥病啊?”
/ ~* n. i4 [9 T: ~  “哪来的病。”张叔说:“让人给……”, |6 Q5 a$ V, X( f2 Z+ W; m
  “……”我蒙住了,不知该不该问。( W& M, p1 T1 z
  “报应啊,我上别的女人。自己的女人让别人给……”张叔不看我,像似在跟自个儿说。他说:“苏联兵,四个人轮着上。也不避个人,就他妈的在大马路上;还当着我的面,使枪逼着我。我呀,可算是知道啥是丢死人了。一个人上,三个人端枪把着;完事,再换另一个。她跟我都扯不那事了,哪经得起……。我去找他们当官的,那当官的还挺讲理,开着车把我拉到兵营,让我挨个认。我认出来了。那些个大鼻子兵,跟大洋马似的,家伙都有一尺长,咱中国女人哪能抗得住啊?大流血啊。就说那几个苏联兵给关起来了。可咱这人不废了吗?我肏他个血妈的……”$ F  t; [( V( A, L" _
  “这也太不像话了。”我听得心里直哆唆。
6 F& F9 H- I5 e% o' Q  张叔掀锅看看。他问我:“你爷还好吧?我这小半年了,也没倒空去看看他。”/ j7 ^! c1 l0 o3 M6 e$ _& d: j
  我说:“他死了。”- ?3 L9 B+ e; \9 C5 d5 q
  “死了?”张叔说:“啥时的事?咋不告我一声。”: J# Z! U, C, M6 n4 f6 K. }" c
  我就把赵爷的事跟张叔说了说。也跟他说妞妞找着她亲爹了。张叔听了,一直没说话。过了老半天,张叔问我:“来抚顺有事啊?”
; \& A' I1 x9 S) h  我说:“我来找我老叔。”
6 `& N' k# c8 T# ~( d  张叔看看我说:“你叔出来了?”
4 |( Y5 @; @' [  得,还是没戏。我这就又把老叔的事跟张叔说了说。张叔听了,还是没说啥。就知道一声接一声地叹气。
) l/ i4 q# ~9 `  我没在张保生那多待,趁天还没黑,坐最后一趟车回了沈阳。临走,我给张婶留了点钱,让她好好养病。! ?8 h3 H7 s* D- ^* I
  自打从安东回来,我这心里就是火烧火燎地闹腾,干啥也干不下去,总想逮谁戗搭谁。换以前,再不顺气,话到嘴边也留半句。这回,我咋说啥也板不住了呢?还竟说那些血呲呼拉的埋汰话。二倔子说我憋的。
3 d+ U+ H: \% U5 v$ s; F  川子舅骂二倔子,说:“少放屁。”
4 \! Q5 a  g/ w8 i  “那脑门子上的闷头,不是憋的?”二倔子就笑,回头见川子舅进屋了,他在背后说:“人都说姑爷子进了门,小鸡子掉了魂儿。没见这老丈眼子也跟着一块儿掉魂儿的。”
2 q" P# b4 I6 E+ C  二倔子说得也是,这些日子川子舅是老瞅着我眼神行事。我这脸上不放晴,他就跟着毛毛愣愣的。可我这心里的火,大了去了,不光是脑门子上的闷头,后脖梗子上的闷头、屁股蛋子上的火疥子,他们还没看见呢。你说我这脸能放晴吗?
7 L* v- Z/ b1 p' K5 d+ Y  昨儿下晚黑,我咳嗽了大半夜,吓得川子舅也没敢用我鸡鸡。
& M; y- h- w& a快一个月了,我这咳嗽劲还没咋见好。老叔也还是没信儿。我核计,沈阳没老叔的信儿,安东、抚顺他都没去,再就是林甸。林甸那里也没谁了,他也不能回林甸啊。这人啊,能去哪呢?他为啥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走呢?
, b  e& y/ {% L; `; w& r; D  阴历八月初八,孩子满月。川子舅在北市场的顺发园办了两大桌子席。依我的意思,办啥办,把凤香从师傅家接回来就行了。川子舅不干,他说:“咱这也不是私孩子。光明正大的,咋不办?”这就呼号地又闹了大半天。# M! I/ G  q- _0 W; ]
  从顺发园回来,天头都快黑了,孩子有点闹。凤香让我赶紧给孩子整点水,说孩子打屁股了,得洗洗。我这就紧着忙和给孩子洗屁股。这边给孩子洗完了,我顺手把扔一边尿褯子捡盆里,想就手去井沿洗洗。我这刚出门,就听院子里秃子他妈叫我,说:“呦,大侄儿女婿,你家回来人了?大人孩子都好啊?”2 a: b! G( C0 u+ A
  我懒得听她那贱劲儿,顺口说了声“好”。
) y1 A" R/ r) }7 A' r* F  f  秃子妈说:“才刚有个朝鲜人来给你媳妇儿做满月。”
$ ]9 f' F2 r" l6 d% Q  “朝鲜人?”我蒙住了。+ Z& \2 Y# [% @
  “说姓朴。”秃子妈说:“瞅你家没人,那人就把鸡蛋扔咱家了。你说,你家的事儿,我能看着不管吗?我这就给你送过去。你丈人回来没?”
3 ^$ e0 o$ x; r# u% G( m! _  “回来了。”
( j- u7 d5 w  Y! Y5 k7 P, g1 y* F  听秃子妈那话,我知道了准保朴成浩,就是妞妞他亲爹来了。我跟秃子妈说:“一会儿我取去吧。”
, i7 c+ R, `$ c* ]3 h  “正好。”秃子妈说:“我也想顺脚看看孩子呢。”% S& k" |- p1 d& k& k7 j- ~8 z
  我说:“那让你费心了。”说心里话,我看着小秃子挺遭人喜欢的。这个秃子妈,说话咋这样呢?听着叫人身上起鸡皮疙瘩。有一回,我跟凤香说:“秃子妈说话咋那麻人呢。”0 q# v6 t. w% m
  凤香翻楞了我一眼,损损搭搭地冲我叫,说:“咋的,惦记上了?”' J$ @* d+ v: }, V& s
  我说凤香:“瞎说啥呢?”/ n7 q* z; j4 N& f+ f' _8 f
  “她就那样。寡妇失业的,再拖个孩子,想多个好人缘呗。”凤香说:“那人心眼儿还挺好使。”
% Y7 `( E/ f" E/ M- e' e  我倒了脏水,压上新水,蹲那洗褯子。我这正闷头洗着,就觉着一个人抽冷子站在我跟前儿。我抬头看,天啊,是老叔。我愣愣地看着老叔,心说,这不是梦吧?老叔穿着长衫,戴着礼帽,大腮帮子刮得黢青,眼睛也笑着,卷卷的头发梳得崭亮。老叔胖了,高高大大地跟以前一样魁实。他哈着腰抿嘴笑着,大脸差不多挨着我的脸,问:“孩子好吗?”2 C( ]1 Y  E& _: E) o: `
  我这心里头啊,真就不成个儿了,酸甜苦辣咸地不知是啥滋味。我都没顾得擦擦手,“呼”地站起来,猛地抱住老叔,脸埋在老叔的身上,说:“叔,你上哪了?咋才回来啊?”我抬头看着老叔,这眼泪就断了线儿地往下掉。& E* X! T" C% \
  “看你,哭啥?”老叔伸出他的大手爪子,给我擦着眼泪,和风细雨地说:“这不是来了吗?”
9 i0 o5 `; v; k  “我找你都找到安东了,你知道不?”我在老叔叔身上拧哒着。
& A+ ]; {$ `+ V4 K4 I. c. a7 E1 b  “呦呦呦。”老叔说:“都当爹的人了,让人家看见,多笑话。”
% T3 P; [0 s( f4 K$ ?  “一个月没见人影儿了,上哪去也不说一声。”我推开老叔,端起盆子,头也不回地就往家走。
; g. {6 ^. {' A! Z5 ^" P  “你看你。你看你。”老叔叨叨着,在后面跟着我。说:“嘴撅得能栓头毛驴子了。”
8 D! o/ Y& L5 S  一进屋,见秃子妈正抱着孩子,凑川子舅眼前说:“……谁说不像你?”她拉川子舅往镜子那去,说:“你照镜子好好瞅瞅,这孩子,这眉眼儿,这大嘴唇子,跟你真是一点儿不差。就差着没长胡子。”
% h0 f; X5 j* u7 \  “瞎扯啥呢?”川子舅一扭身,看见了老叔,他一拍大腿,说:“我的老天爷,你可是回来了。”他迎上前,拉着老叔坐下。! r, @8 U5 k( \  V
  秃子妈见我领着老叔进来了,说:“呦,妈呀。这是来客(qie)了。我得赶紧回去了。”这就把孩子送凤香怀里,走了。
: W1 J( q; m$ y3 ]6 z' ]8 B  “谢谢你了。”凤香在秃子妈身后说:“有空来啊。”7 e" e- m5 M6 f1 @; K
  川子舅给老叔扔了根儿烟,点上,说:“你再不回来,全子这小子可真要魔症了。你没瞅他跟我那通子耍拉啊,死活地冲我要人。”
! ]; j: X0 _& z4 f5 v8 y  老叔笑笑说:“我来看看孩子。”
7 v; ]0 r0 a1 ~0 q: ]  “来来来,看看我这大外孙子。”川子舅说:“你呀。也没个准地方找你,我刚给小崽子办了满月。”
* C$ M% F% Q( I) L6 ^6 H9 P4 _  老叔走到凤香跟前,看凤香怀里的孩子,说:“我算计着,今天是满月,就来了。”* T& r$ _* m! _3 V5 b
  川子舅也瞅着孩子,说:“哎,小子,这是你爷爷。叫啊,叫啊。”这就拱到孩子身上,张开毛扎扎的大嘴去琢孩子的小鸡鸡,把孩子整得“哇哇”哭
, m# a7 w  ~( M. i  凤香推开川子舅,说:“你瞅我爹啊,满脸胡茬子能扎死个人,孩子那嫩胳膊嫩腿儿的,能戗得住吗?”6 L# n. E) o8 e/ a& b
  “来,我抱抱,还挺胖的呢。”老叔抱过孩子,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麒麟送子的银项链,说:“这是我给孩子的。”
( l* _8 p( v. K+ _  D0 R. Q  “好啊,我孙儿有长命锁了。”川子舅对凤香说:“凤香啊,这是德全的叔,是你叔公公哩。哈哈哈。”
9 o4 b+ c" b% d( i( V3 _* ~" s  凤香叫了声“叔”,说:“德全总唸叨你老。正赶我做月子,也没见着你老。这回总算见着了。”就把孩子接了过来。说:“来,我抱吧,看拉你老身上。”4 O- m  N: ~' P6 h- V, Z
  “拉他一身,那是该着。哈哈哈。”川子舅叫我。说:“德全啊,赶紧整酒。我跟你叔喝口。”- M5 P! e, P3 U& X$ z  T4 f: Q3 r
  我坐炕沿那没动。# q# `, `8 R/ A: T0 u( L
  “你看这孩子,说你魔症,你还真要成仙儿了咋的?”川子舅跟老叔说:“你不回来,他往死里闹腾我。这你回来了,他倒成哑巴了。没整?”
% Q( u0 }  i$ y0 P' _4 ]  老叔拉川子舅坐下,说:“我刚吃了饭来的。”) U# Y  u, i& D9 ^6 H+ X
  “啧,你可别外道啊。”川子舅问:“真吃了?”. h4 C; n+ K- f5 ~" t
  “真吃了。”老叔岔开川子舅的话茬儿,说“孩子叫个啥名啊?”3 {! D/ ?0 Q' l
  凤香说:“小名,我爹给起的,叫栓子。大名,他爹给起的,叫马寻。”
' o/ f" B/ ^: a" A  V& ^  老叔说:“好好。好啊。”* R5 q! ]/ N" W8 R6 @$ b0 D- @/ y+ w
  趁老叔和凤香说着话,川子舅过来,拉我到外屋。他搥了我一杵子,说:“这又是跟谁耍达呢?我可告诉你,你这么犯驴,你叔要是再走了,你可别跟我闹。”
- X8 D% C; v7 ]+ d5 b5 u4 Q3 [" i7 ?  “我知道啊。”我跟川子舅一拧哒,心里翻腾得不知咋得好。/ \. D2 K/ L; i2 ?- `4 _: v
  “老哥。亲家。”川子舅冲老叔叫着进了屋,他说:“你瞅我,都不知道叫你啥好了。当姥爷了,贱得。嘿嘿嘿。”& F& q' @  i3 ]2 D8 ~3 E3 v& E5 u
  我也跟着进了屋。3 ]+ b9 X2 h& _
  “我也打心眼里高兴啊。”老叔说:“早就该过来,一直没倒空儿。”
$ ], i: i% Y% B8 p( o7 B  川子舅问老叔:“这一个来月,你忙啥呢?”/ x$ ?1 I7 a/ Q  w
  “一个朋友给我找个事儿,在城里一家金店当差。”老叔说:“巧了,要不是在金店,我还真赊不来这个长命锁呢。”
" W/ e, s% b3 v6 y: c9 a  @  “天意啊。”川子舅说:“你不回家来,德全还要去林甸找你呢。安东、抚顺,能找的地场都找遍了。”
8 D/ \5 _, e( e7 b: L; J  “怪我。怪我。”老叔看看我,说:“我走,也没说一声。”
2 C* E) R& x  j/ Y$ T  我一扭脸,不让他们看见我在淌眼泪。
! T) |5 z  `1 u8 P9 Y  “过去的事,不提了。”川子舅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就叫我沏点茶。1 U& J0 x$ y# b7 V0 i4 h  n
  我还是没动弹。
! ~" g' i0 X5 k  凤香过来把孩子往我怀里塞,说:“我去吧。”跟着,就狠拧了我一把。, w. K! C" M1 h4 d
  老叔拦住凤香说:“天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 ~6 F7 x5 n& p; m: x( H+ A9 R
  “咋的?”川子舅一愣,说:“这都到家了,还上哪?”
' y; I4 }8 ?  F, ?0 _0 o  我激灵一下站了起来,盯盯地看着老叔。
( v. y6 `6 D: `# C8 V$ P+ N  老叔笑笑,说:“我在大北关那租了个小房,挺好的。”这就站起来往门外走。
% L9 N5 |7 H4 @7 V. s1 o  “你看你,咋说走就走呢?”川子舅使劲拉了我一把,意思是让我把老叔拦住。
4 w/ c; D$ c( O( \% e. S5 L9 p3 y  凤香也紧着说:“天都黑了,住下吧。有地场啊。”$ U: j0 a. z/ {- ]7 J
  “走就走。”我气得一甩达,也不知咋就冒出这么句话。
& I) I3 m9 e8 _  `, J. e  A( c  “走了。”老叔笑笑,说:“都别送了。”& E. g9 N6 `, e# l- u$ B" i
  等川子舅送老叔真出了家门,我疯了似的喊着“老叔”,就追了出去。我跑到老叔眼前,冲他叫:“你咋还真走啊?”5 R7 a& M) F* B5 t2 t+ y4 G$ L
  “德全找你都找疯了。”川子舅也说:“我还有话要跟你说呢。你咋还这不经劝呢?”1 b/ F7 s0 p9 B
  老叔笑笑说,“改天我再来。”说着,他拍拍我的肩膀头,说:“起风了。回去吧。”! t% o0 V7 p1 Y% l* B
  我拉着老叔的手,苦苦地说:“老叔,咱不走,行不?!”
8 i) U6 Q2 ]1 E, K# o; y- [  “孩子这么求你,你真就一点不开面儿啊?”川子舅一倔哒,说:“要不,我走。”" P0 k, u, P' C1 P/ s  |3 p
  老叔看了川子舅一眼,说:“说啥呢?”
9 H' F1 o2 Q3 E! J' ?. q  川子舅瞪着老叔,说:“你说,你让我咋说?”+ p, F( q4 M4 H/ u, d
  老叔还是笑,他说:“你们是一家人家,你往哪走?”$ \! z/ a' d9 V
  我呼啦想起来,去安东见老婶的事,急着跟老叔说:“老婶还有东西让我给你呢,我也……。”
5 v+ _3 c1 o! g8 n  “好了。”老叔挡住我的话,说:“哪天我再来。再来。”说着,就头也不回地上了大道。
6 m, ]- x8 R) _3 r$ M6 _* X  N  我气得心直突突。我气老叔咋这样儿呢?他咋就非得要走呢?我也气川子舅,他咋说那话呢?什么叫“要不,你就走。”啊?他说那话,老叔能留下吗?
- y* I: \( \, w) d6 i2 j  看着老叔一点点走没了影儿,我疯了似的跟川子舅叫:“你说‘你走。’干啥呀?”
. _/ s8 ^! z7 {3 m, l  “你少他妈的跟我来劲啊。”川子舅说:“打一进屋,你就拉拉个大驴脸,还怨着人家走啊?我也不是没留他,腿长在他身上,你跟我犯哪门子的混?”- t8 _4 U" ~. ?5 E
  也是的,你说我咋的了?光顾着制气了,这嘴笨得跟老太太裤腰似的。打老叔进屋,也没跟老叔好好说句话。换谁,谁也得犯核计。可我心里头压根儿就是要叫老叔留下的,我还核计,先不理他,跟他耍点小性儿,他就会心疼我,哄哄我,就会乐不得儿地留下呢。等下晚儿钻被窝,我再好好掰扯他。这咋说走就走啊?我这肚子里有一大堆的话要跟老叔说呢,这一句也没说上。从安东带回来的钱,我连川子舅都没告诉,也没跟凤香说,就等着找到老叔,直接给他呢。现在他来了,我倒把这是忘干净了。川子舅说得也对,这不都怪我自个儿吗?我气得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不知心里的憋屈劲儿冲谁说。
6 C9 c, I9 h4 n, ?! j# U  “你看你,咋还坐那旮了?”川子舅说:“咋的?你坐这,就能把人坐回来了?回家!”
/ r( \) k8 S- b1 {# y  “你回吧。”我狠抽了下鼻子,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下来了。
! t- G4 X: |( W! {+ ^  “哭。哭。你自个儿在这哭吧。没人稀得看你那熊肏的架儿。”川子舅狠狠地说着,转身走了。$ \# y8 h  ]) \- C
  我核计再这么坐下去也没劲,给个台阶就下吧。这就耷拉着脑袋跟着川子舅回了家。 $ _5 o, H0 B" O/ Y
一大早,刮起了大风。那天那风,天昏地暗地噢噢叫,刮得人睁不开眼,来沈阳两、三年了,还没碰上过那样的大风。吃了饭,我和川子舅去了车行。临走,我把老婶交给我的包带在了身上。
* W* K* p: \- ]4 Z5 x  一个多月了,车行里一直没留车。下晚,车豁子们交了车钱,都自个儿把车拉回家。这一整,早晨也不用忙着放车了,光张罗着等上门修车的零活就行。快九点了,二倔子还没来。川子舅就骂。说这些天二倔子跟没头篬蝇似的,不安点儿来,也不知他瞎忙啥呢。川子舅说:“不行,我他妈还叫他拉车去。”) e; z" P# r5 A$ [# g
  川子舅这话我也没往心里去,我正核计着要去城里找老叔,好把东西交给他呢。昨天,老叔说他在城里金店做事,城里四平街上的金店就有数的那么几家,我核计好找。可二倔子没来,再咋的,也不能扔川子舅一个人在车行啊,铁头又不顶楞。我这就闷着头干活。2 d% Y5 T1 E; L; I# I, s
  过了中午,二倔子来了。他嘻嘻笑着,紧着跟川子舅说小话。川子舅绷着脸跟二倔子叫,说:“这可不是一回两回了,再这的,你还拉你的车去吧。”二倔子赶紧说:“没下回了。没下回了。”1 z0 I5 h4 N, R+ I
  过了一会儿,看都几个人稳当了。我搋空跟川子舅说:“我要去趟城里。”
* Y9 N% g& {  n( {  二倔子说:“这大风,还上城里?”' A8 f* N5 j6 R5 y" e8 h  R
  我也没搭那茬儿。
) R5 ?7 D# z2 r) ~  川子舅也不看我,他核计了核计,闷声闷气地说:“身上有钱没?”1 ?4 ^. c, M  J1 E! P9 ~( Y
  我说:“有。”& J# ^; W4 d2 O) [2 c* t) g
  他说:“早点回家。”
: d) g+ F) E. @0 H$ ^  我答应着,换了身衣服,带上东西,出了门。
6 D" `5 Y! c" w' H" s+ b  P# z  从车行到城里,快走,用不了一个点吧。还挺顺,打听头一家金店,就找到了老叔。我一看老叔那打扮,咋跟警察似的,还别着枪。1 D) l: V0 j6 k. G  _
  见我来了,老叔说:“你咋找这来了?我这正当班呢”$ f0 y7 I* G- r  O( ]% P9 c
  我不吱声,就那么站老叔跟前,盯盯瞅着他。2 M% L: }, x2 }5 J' r
  “你等会。”老叔说着又跑回了大堂里。
; y9 }2 P7 r, k- M  我站在店门口,背对着金店,看四平街上花花绿绿的人。
  r3 {$ h% W. U" ~( L  不大功夫,老叔换了身衣服,礼帽长杉地来到我面前,跟我说:“走吧?”
1 U. P4 i, Y+ j/ [8 `% s) C# [  我说:“上哪?”
- V& Y- x7 D: |- D  “我还问你呢。”老叔笑了,说:“你要上哪啊?”/ z$ g; n6 O+ u- K) p2 R; ~
  “回家。”5 ^5 `+ q# u7 D. u3 u8 J7 g3 O" q
  “回家?”老叔问:“回哪个家?”
! |$ ?0 X. D# ~, @# [4 i  我狠瞪着老叔,说:“你还有哪个家?”
: P2 w2 f: U9 f2 J% v  老叔说:“我有自己的家啊。”0 {6 V- B) t$ i. E
  我鼻子都气歪了,说:“那我跟你上你家。”2 K9 @7 D4 B. w
  老叔说:“你来我这,跟家里说了吗?”
$ c: B2 a" o6 d# v# v" a  我还瞪老叔,说:“你不让我去?”
: N1 a; p8 r' w+ ^) P; n( h/ P# e  老叔摇着头说:“你这孩子啊……”# l' A& h% t# \
  “我才不是孩子呢。”我撅着嘴不看老叔。
, i  Q6 E4 f5 v/ y. T3 _  “好好,活祖宗。”老叔说:“去我那看看,你也就放心了。”说着,他又让我等一会儿,就要往旁边的胡同里钻。
# G  I, p# h! f  我一把拽住老叔说:“你别想跑。”
& [8 r  A+ C# h3 h. f" f  “臭小子,我跑什么啊?”老叔还是笑着说:“我去取自行车。”7 ?' z5 w' q- M; D& S
  我不信,紧跟着老叔进了胡同。
0 y7 U* h& ?6 V0 Q2 M$ u% m$ m- I  老叔是取自行车,他推着自行车站我面前说:“上车吧。”
' s6 s4 ]  h1 O# B  g  我不管。我一屁股坐在自行车的后架子上。
' ~% o' G) {3 @( r  “坐稳当了。”老叔说着,骑上了自行车。
) g4 x3 f1 T  E+ X/ h( Y  我坐在老叔后面,“呼”地双手抱住了他的腰。
+ }0 k3 z7 R' _5 ^/ F! s; K9 E  骑车是比走得快,转眼功夫出了大北门。老叔驮着我又往北骑了一会儿,在一个小胡同里停住了。老叔说“到了。”这就让我下车,领我走进一个大杂院。一个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的小脚老太太冲老叔说:“呦,大兄弟,今个儿可是回来得早。”
; J( B: h  ~( ^6 B2 q  “呵呵,侄小子来了。”老叔对我说:“快叫大娘。”
4 ?' `9 R3 X4 d4 {( o$ r  我冲老太太叫了声“大娘。”. e! \# o% v+ P; U4 O9 v
  “呦。你这个侄儿还怪俊的哩。啧啧……”老太太端祥着我说:“你说说,俺还寻思是泽霖呢。吓俺一哆唆。俺那娘哎,这个孩儿长得跟泽霖可是丁点儿不差哩。”% h4 n2 r1 G/ y8 N
  我脑袋忽悠一下。泽霖?赵泽霖。赵教官。老叔的……。这老太太咋认识赵教官?8 {( \) M  H1 X6 K4 s/ S9 B  E8 |. E
  “可不。”老叔说:“大嫂,一会儿给我点开水啊,我那没生火。”
, N  _0 v* \7 n2 d* h  “中。你爷俩先上屋吧。俺这就给你送过去。”
- [: y- L4 Z1 @. \+ n$ }4 G' F  老叔放好自行车,领我进了正房紧靠东的那间屋。这间屋好像是新开的门,进屋左手边有一扇门,门前放着洗脸盆架,还有一把椅子。一看这门,就是一直没用。屋里摆设挺简单,顺北墙有一铺炕,炕上光溜的,就一个行李。挨椅子那有张桌子,桌子上有几个饭碗和茶杯。$ I( O" O, ^: \0 X% p
  “看看吧,这就是我的窝。”
9 L1 _$ ]) z5 K3 ~  我坐椅子上没吭声。2 p3 L, i' G" J) a; ~* Y
  老叔脱掉长杉,凑我脸前说:“还生气呢?”
7 y+ G% W1 Y! }) l  我抓住老叔的肩膀子,吭呲就是一口。咬得老叔“嗷”地一声跳了起来,说:“我天爷呀,这咋还学会咬人了?”接着,就故意嘶嘶哈哈地揉着肩膀子,说:“咬死了。咬死了。”% U4 Q9 I; x0 C2 \
  我冲老叔叫:“我都有心吃了你。”: L, M1 ^& d2 j( B
  我这正叫着,那个大娘抱着暖瓶,端着茶壶推门进来。她边张罗着沏茶,边说:“呦,俺那娘,你这爷俩怎么还死呀活的啊?”
( ]) T$ d0 u( Y; E! Z, t4 @+ K  “嘿嘿。”老叔接过大娘手里的暖瓶,说:“我来吧。”他跟大娘说:“这小子,愣说我骑车驮他,墩着他屁股了。这不,跟我耍赖呢。嘿嘿。嘿嘿。”
  M) f9 f3 Q- ~; ?! L; c  “多大了?”大娘问我:“娶媳妇儿没呢?”7 _: Y# |* q4 a, F# N# u6 u: c9 ?
  我赶紧站起来,笑着跟大娘说:“小孩刚满月。”' ]. z# t2 k3 |& S% |! M4 C
  “孩子都满月了?!”大娘跟老叔说:“大兄弟,你这个侄儿齐好啊。是文文静静、稳稳当当啊,模样儿也俊,还真是个福相。你说说,和那当年的泽霖可是一模一样哩。一进院子,俺一眼就喜欢上了。咳,该着俺没福呢,要不把俺那闺女说给他,多么地好啊。”- `+ A3 H* J. Y. o
  “啥福啊。”老叔笑着说:“这都当爹了,还耍赖呢。”
9 ^* S. B, U$ Z+ ~  “耍赖?那是你的福份。没见着三天两头就给你惹事生非的,不气煞你?”大娘拍拍前大襟,说:“中勒。你爷俩拉呱吧。俺待回去做饭了。”) v7 R5 T* k* l5 U- a
  老叔说:“你慢走。”- l& |# O0 e4 P  r
  “俺还得快煞地哩。”大娘说:“大兄弟。依俺,你就别生火了。丁煞儿你哥哥也回来了,你跟你侄儿,就过来跟你哥哥嘎伙着吃吧。”
* `$ X/ x2 X4 A( T+ H* t  老叔客套地说:“再说再说。”
3 @. R: j8 @& o5 p0 J. w! H+ k  “还说甚么啊?”大娘说:“听俺的。”
( C- h* w4 D4 J' i6 O  大娘一走,我关上门,拽住老叔问:“她咋知道赵教官呢?”5 y2 ]. R# ~- w8 ^
  老叔逗我,说:“好了?不咬人了?”" M$ Q' i( M2 S# d7 P4 W
  “你说不说?你说不说?”我抓住老叔就胳肢他。
; v" Q6 [( u2 l" q7 M3 k  老叔把我按大椅子上,坐下。他自个儿也从桌子底下捞出了板凳,坐我跟前。说:“你不问,我也得跟你说。这里就是二十年前赵教官住的地方。”老叔指着我身后的门,说:“原先,这个门是通的,那边是客厅。每次我来,就和赵教官住这屋。”
  o7 O$ d: V5 C! `' F  “那你这是……?”
! ~/ J; e$ A) P, ^" A  “赵教官死后,现在的房东把这房子买下了,间壁成小间,吃房租。”3 m4 d5 p9 v1 d  T# ~% ?
  “我不听这个。”我打断老叔的话,问:“你咋想起上这来了?”% ~! c1 E3 e$ T9 V- M( {7 {; J+ t
  老叔说:“从你那出来,我也是闹得慌。没地方去……”5 T4 s: `7 L# q7 w" B6 U% ]
  “你傻呀?”我说:“好好的家你不呆,你这不是活气人吗?”, M$ y9 e9 f7 o$ v
  “全子,你听老叔说。”老叔给我倒了杯茶水,说:“那天从朴成浩家出来,在登瀛泉洗着澡,我啥都想到了。我想你,可你没了……”( p' Z+ J) T6 W4 A
  “我咋没了?”我说:“头下晚,我还抱着你,你还给我了呢。我咋就没了……?”/ Z% C1 ]$ N# Q( C1 ^6 {5 H
  “你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老叔可怜巴巴地看着我,说:“我把身子给你,就是要告诉你,我说话是算数的。我在狱里那二年,你的心意,我一辈子都不能忘。那二年,在里头,我就是靠想着你,才挺过来了。”
, X. Y2 h# U1 p5 \& |" y% r/ t  我一扭脸,哭了。: q0 V# ]9 z' m1 {/ `9 l" p0 w) P
  “从你那出来,我没处去。就想到了这儿。这屋,是我感情的窝,我和赵教官就是在这……。”老叔也哭了,他擎着眼泪往下流,说:“你没了,可我忘不了你我那份情。二十年了,我也没指望着能在这住下,我就是想来看看。我也不知我是咋的了,就来了。赶巧儿,正遇到现在这房东是我在东北讲武堂时的同学王瑞山。我把我的事,大概齐跟他说了说。他说啥也没让我走,第二天就把这间房子腾了出来,给我住,还给我找了现在这个差事。”
# Q) [7 W9 C' l$ r1 Y4 J  “说了半天,我还是没明白。”我擦了把眼泪,说:“你到地为啥要来这?”
" l" f: d/ g6 q* N( P  “我说了,我本没打算能在这住下。”老叔说:“可我真就住下了。这叫我心里也挺踏实,我又能睡在这炕上了。”
/ [3 g5 O5 y/ Y2 u! s  我戗白着老叔,说:“能睡跟赵教官一起睡过的炕,是不?”
( l' D, j% g1 A: v  “我想他,那就是想你啊。你还不明白?”老叔盯盯地看着我。# Q. ^8 G  G/ I. U  I2 q
  “他是他。我是我。”我也紧盯着老叔,说:“你真想我,干啥要离开我。你真想我,干啥连个招呼不打就走了?我就那么让你不值得……,我就……”我气得说不下去了。: o' _/ h+ |& U! W4 d
  “不打招呼,是我的不对。可真跟你打招呼,你能让我走吗?”老叔说:“你说:‘他是他。你是你。’这话不对啊。全子,在我心里,你就是他,他就是你啊。赵教官没了,没了二十年了。我一下子找到了你,我这心里头只有你啊……。我躺在这炕上睡不着,想的就是你……。”
: \; C+ @4 T$ ?; V+ }! Q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我使劲地喊:“想我,你那么狠心的离开我?想我,你睡在他的炕上?”我狠歹歹地说:“我看你是想再抱着他,让他舒坦地跟你叫‘哥’;你是想再跟他老婆生孩子……”6 Q/ M$ j3 K  s& s1 ]& g
  这一句话把老叔说傻了。他愣愣地坐在那,脸上挂着泪珠,直呵呵地瞅着我。
' R% E. R1 |- }' R  我忽悠一下子缓过劲来,知道这话说重了。那不是我的心里话,赵教官和他老婆都死了二十年了,我说的都是不挨边儿的事。我是气疯了,是想老叔想疯了。我是想拿狠话气气老叔,让他知道我是真的想他,真的跟他好。看老叔那样,我也害怕了。我一下子抱住老叔说:“叔,我说错了。我心里不是那想的,我是想让你跟我回家。我想让你一辈子都抱着我。”( g. }- g7 g+ p- v5 T# K9 b' V) ]
  老叔还是愣愣的坐那不动。他一点没反应地擎着我抱着他身子晃。6 q  l7 c$ {5 v3 R7 G2 \% Z
  “叔,你别这样啊。要不,你打我吧。狠狠地打……”我抓过老叔的手,往我脸上打。0 Z$ i# g1 l8 I# Q$ ]3 G, z
  老叔缩回手,推开我说:“你走吧。就当我们不认识。”
% r& F' ~7 u. q; S$ ^  “叔,你这是干啥呀?”我“扑通”跪在老叔跟前,抱住他腰,鼻涕眼泪地在他肚子上拱。我哭着说:“叔啊,我错了还不行吗?我都给你跪下了。叔啊,好叔,这二年我一直等着你,念着你,就等你跟我一起过呢。好叔,你走了,我还咋活啊?叔啊,我求你了,咱回家吧,啊!”
6 p, Q' G+ R7 V% m  “好了,你也别哭了。”老叔把我扶起来,按我坐在椅子上,说:“你知道玉良为啥到现在都没跟我叫声‘爸’吗?”2 l8 ^2 @  |! y( _! [' R" y
  我愣愣地看着老叔。说:“玉良没叫你?”
+ \; D+ U3 l* ~" c- }. o  “玉良说,我根本就不该生他。”老叔说:“你也不小了,自己也有家,有老婆有孩子,有自己的日子。我这也是该着啊,自己做错的,就得自己来承当。”2 I4 c% r1 f$ a* J' J9 l4 _5 n1 O
  “老叔。”我急着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要是真那样想,我早就离开你了。”: F& C! h. g7 e4 t$ H6 e) d% ~# k
  “可是,有一点我得让你明白。”老叔绷着脸跟我说:“小全子,我姓关的是喜欢男人,可不管是顺的时候还是点儿背的时候,我都没在我喜欢的人以外,再跟别的男人扯。”
; h8 i5 \) `" y  天啊,这话让我半天没缓过神儿来。我“呼”地想起来,送赵爷出殡的前一天,外屋门玻璃上老叔的那张脸……" f: F; M# W3 j0 F$ J& E7 X* Y
  “老叔,我……”我想跟老叔说,我跟川子舅那是……。我想跟老叔说,我没和川子舅亲过嘴。我还想跟老叔说大头他那是……
+ M& l+ m" N* J0 L1 a6 W  “啥也别说了。”老叔截住我的话,说:“还是那句话。我到这来,是天意,也正和我心。看来,我来这里真是来对了,我守着我那份情,静静地过我自己的日子,挺好。”
& u6 I# f2 j2 y0 D  ]$ o  “……”我还说啥,川子舅、大头、凤香……,我说我是看川子舅可怜,我说我是在给川子舅治病,鬼才信。我说我不喜欢凤香,我说都是川子舅和大头他们串拢的,还有师娘;可你不喜欢人家,孩子都生出来了……。咳,我自个儿都没整不明白的事,咋说也说不圆乎。得,啥也别说了。
+ A; p( Z. @6 a2 m  我看着老叔,掏出老婶交给我的那个包,放桌子上,打开。
  [. l# e, Q% R! M. C* t  “这是……?”老叔看着桌子上的三根金条,愣了。; U. W' t- M! y0 w( W% s
  我蔫蔫地说:“这是我去安东找你,老婶交给我的。她让我把它交给你。她说,这是她的一个心愿。”
2 p& M: E9 @2 K+ v" x7 h: E$ [  “这,这,这……”老叔气得直嗑巴,撰着拳头在屋里转磨磨。他转到我跟前,恨不得、打不得地冲我说:“谁让你去的……?”
) ~3 X$ R: k# w/ G  d  我冷冷地说:“没谁让我去,是我自找的。”" Z: \/ i- X. o  W
  “谁让你把它带回来了?”老叔瞪着圆眼跟我叫:“歉手爪子,就你能?”9 e! l* G) V2 G
  “我就歉了。我给你带回来了。咋的吧?”我也激了。心想,好心当了驴肝肺。不图你说个好,你也别骂我呀。4 t. y! M' Q$ q+ @! ]/ P
  老叔气得浑身直哆唆,他抬手指着屋门,说:“你走。你走。这东西哪儿拿来的,你给我送哪去。”
! |2 g! Q" g& J3 ^3 X  我狠白了一眼老叔,说::“东西是你的,是扔是撇?随你便儿。”说完,我一转身,推门出去了。
% U9 D, U6 C( E8 Q6 _  老叔没追我,也没出门送我。我一个人上了大街,边走边打听去三洞桥、去北站的道。我来沈阳,这还是头一回去大北关。& G' Q% \! k5 A4 \1 R
  风还没停,可不像头晌那样天昏地暗的了。天都黑了,我才走到北站,再往前走走,过了桥,拐进胡同也就是安民街,那也就到家了。走到桥那,我没朝胡同那拐。我上桥顶,找块石头坐那,看一辆一辆火车呼啸着打我脸前过。天冷嗖嗖的,我抱着夹,坐那淌眼泪。
- G. Y- u# s$ p4 M  不知过了多大功夫,我听有人在叫我,抬头看,是川子舅。& Q- u. k( q. b- ]7 ]
  川子舅走到我跟前,“咣”地给我一脚,说:“深更半夜的不回家,等着拿轿抬啊?”
. h% `( {& \$ M; r  _0 P  我蔫蔫地跟着川子舅回家去了。# ~* e) C* p7 B9 l; T) {+ S2 x
  回屋时,川子舅啥也不说,钻炕琴那边的被窝里,就躺下了。
" J$ Y  e: g+ [  凤香问我:“吃了没?”0 c# y) h% T' n( W( h# {$ U
  我撒了个慌,说:“吃了。”心里光闹腾了,也不知道饿。# _8 h: W6 D' c1 x7 `9 U% P+ \* F
  “看自个儿的叔,咋还不高兴啊?”凤香见我耷拉脑袋不高兴,就说:“想了,再去看。再不,就让叔搬这来住。还直当得黑灯瞎火地在大风里吹着啊。爹急得,出去迎你好几趟了。”这就让我赶紧上炕睡觉。
7 T! D% M" O9 q/ {+ ]$ ^/ _' ^' g) `  我这边没心拉肝地刚躺下,孩子叫唤上了。凤香就赶紧奶孩子;等把孩子打兑睡了,她拉灭了灯,挤进我被窝。
* x/ t1 n+ L' x  凤香一把抓住我鸡鸡,急猴似地咕捣着我鸡鸡,还咬着我耳朵,小声说:“小怨家,一个月没用了。想死了,想死了……。”9 e" {9 Y( Q& ?; {" Z; G$ A+ R
  我是一点精神头也没有啊,鸡鸡一点也硬不起来。凤香急得逮着我,又是大腿、又是屁股地一顿掐。我也不叫疼,就那么挺着。凤香不掐了,她不管是嘴巴子、还是腮帮子,在我脸上一顿乱亲,手也不停地撸着我鸡鸡。我鸡鸡好歹地算是硬了。凤香这就要用。我浑身难受啊,冷得邪虎,有点打哆唆。; s' q( l* Z, [8 G
  凤香还以为我来神儿了,“呼”地骑我身上,“咵呲”就把我鸡鸡整根儿都坐了进去。接着,她“亲娘啊”一声闷叫。就扑到我身上。到这会儿,她激灵了一下,说:“你这身子咋这么烫?”4 X9 X) B! l% e& V; e+ g) D& M5 t
  我脑袋空了,啥也不顾了,一翻身,把凤香压在下面,发疯地捣。几下,就射了。
4 k0 o% U9 i; c5 m6 U- q( J) @  凤香紧搂着我,不让我下来,也狠歹歹的掐我,像是没尽性。
# `& H1 R4 @5 z% S2 M  我还是从凤香的身子上滑了下来。我冷,浑身是汗地冷,上牙直打下牙地冷……
8 e9 f: ~( E$ P3 I' _6 F0 p' Y  凤香还核计我是累了,她搂着我,在我胸口窝那抹擦着……
$ ?- _+ }! n; q# Q) ?4 D$ m  我眯眯瞪瞪地睡着了。9 W8 o% A$ m- y
  这是哪儿啊?什么声儿啊?什么味儿啊?我脑袋里乱七八糟的。0 G. q% u% n% R
  有人在叫,撕心扯肺地叫——; _! k' Y' A- @# ^" R+ g5 U
  好象是老叔在叫。老叔刚从那个铁架子上被松了绑,放下来。他揉着被勒疼了的手腕子,衣服裂达着,裤子给撕开了,大枪软软地在胯裆那耷拉着,后腚沟那一滴一滴地滴着血。他瞪着两只圆眼紧喊:“别动他!别动他……!”
. E/ _- n" b' T7 E" o3 l  玉良也在叫。玉良光着身子,被“大”子型绑在铁架子上,他瞪着血红的眼睛急喊:“不是人!全都不是人……!”
) Q# B- }8 Z. Z  我看见了我爹,他离我那么远,狠摔着手里的茶杯,指着我,跺着脚说:“你呀,就会哭。不告你得挺吗?愧你还是个爷们儿。”
  H+ Y' T/ M" h" X4 J5 b  我看见了老婶,她从头到脚一身黑,只露着白净净的脸。老婶静静地问我:“我的心愿,你交给你叔了吗?”7 T- _( H# P: D& M+ Q: j5 D
  有人在笑,不是好声地哈哈大笑——4 {0 _1 u4 x" F7 X4 c1 h) G
  那个在我鸡鸡上过电的黑汉子,胸口上插着尖刀。他的鸡把怎么被割掉了?胯裆那血乎乎的。黑汉子张着流着鲜血的大嘴,闭着眼狂笑:“哈哈哈哈哈……”
; B- I( j- \3 _* {0 Q) ~  川子舅怎么在后门里插了根洋镐把子啊?川子舅趴在那哭着笑,胡子上沾满了鼻涕眼泪……
4 K% O0 [% ?3 a  那根被割下来的鸡把怎么撰在大头的手里?血淋淋的。大头甩着京戏里黑头似的假胡子,哈哈笑着,走远了……
! X- ~( E/ B3 _5 X1 `  J  老叔脱掉了身上的裤子衣服,光着身子,迈过躺在地上的那个黑汉子,谁也不瞅,自个儿一个人孤零零地走远了……0 w8 W: f* b. B9 I  W% i
  我不能动,我被捆着,鸡鸡被吊着。我冲老叔喊:“老叔,别走啊……!老叔,你不要我啦?老叔……”) e4 e* ?+ R3 p2 |" M
  老叔回头戗我一句:“找你老丈人去吧……”' z  a/ x! F" `
  我心里一阵发紧,全身开始抽了起来……: B$ F$ l  Q% n, C
  我觉着有人在叫我。有人在扎我仁中……。! z( [' C  \6 \9 c
  疼!疼啊!我“嗯”了一声,睁开眼。我看见那那都是白的,天棚是白的,墙是白的,窗户、门是白的,桌子、椅子是白的,我躺着的床、盖着的被也是白的。我这是在哪?站在我眼前的是谁呀?, W/ D8 x$ a$ {* j& q( n% k9 C6 e! r, I
  一个长得很像老婶的女人站我脸前,看着她手里的体温计。她好像在对她自个儿说:“退烧了,36度5。”. O8 Y! a9 Z1 E
  我想要叫“老婶。”又觉得不对,老婶是一身黑,这女人是一身白。我说:“我这是……?”我说话的声太小,只有我自个儿能听见。
8 U9 r' h: ?' R' H3 S2 \# x  女人没说话,她端着一个白磁盘子,走了。1 y7 C' Z* r5 W* r
  我左右看。看站我床边的人。4 r1 c: V# P. d: A
  一张我熟悉的大脸晃到我眼前,天啊,是老叔。我这心啊,一下子又是气又是喜又是急,气的是老叔撵我走,他不要我了;喜的是老叔他又来了,他没不要我,他正那么笑么滋儿地看着我;急的是怕老叔他再走。我盯盯地瞅着老叔,不眨眼地用眼睛狠拽着老叔,生怕他再走了,我挺委屈地叫了声“叔”,眼泪就淌了下来。
, _  O! h- U4 g3 g  老叔抓住我的手,冲我笑笑。也伸出他熊掌似的大爪子给我擦眼泪。/ J, \0 m' U# ]$ W# z" K5 O
  我一扭脸,不看老叔。) q& o  [: L: p2 d6 ?8 n+ j
  老叔拍着我手,说:“醒了?!”1 p+ c6 S9 o; z9 _% K# [3 `) Y( K
  我反手握住老叔的手,慢慢地把那手贴我胸口上。我哭不出声,嗓子眼儿像被啥东西堵住了,可眼泪就跟断了线儿似的一个劲往下淌。$ w$ N" S' f6 }& h8 Z3 B
  “好了好了,知道哭了就是好了。”说话的是师娘,她一屁股坐我床边说:“可是吓死个大活人啊。两天没睁眼,眯瞪瞪地叫了两天的叔。把你丈人叫得都没脸儿搁这呆了。你叔就那么好?比你媳妇儿还金贵?”师娘扭头冲老叔笑笑。她又故意绷着脸跟我说:“你小子啊,凤香在家哭好几场了,也没听你叫她一声。你丈人守了你两宿没阖眼,你也没说睁眼瞅他一下。得,赶紧吃点吧,凤香给你熬的小米粥还热呢。”说着,师娘端过一个大茶缸子,使羹匙舀着缸子里的小米粥,送到我嘴边。+ E- L6 U) ]. i- G% r! }6 j) y
  我看看师娘,摇摇头。再紧盯着老叔。
/ K6 P1 z9 j1 `+ S4 O! [: Y9 V- Z  “我来吧。”老叔拿过师娘手里缸子,对我说:“老叔喂。”
" P0 I6 x2 }1 x- S5 D* H' s  我看着老叔,心里的酸劲就甭提了,眼泪又掉了下来。
. T$ _/ N6 z) g0 t* {, v  老叔像哄小孩似的说:“让老叔喂不?”他把羹匙里的粥送我嘴边。) @$ E3 B& {6 K% n6 X, O/ \
  我看着老叔,张开了嘴。
" f5 r( }0 R" @6 Q  “得。你爷俩在这吧,我也得回去看看了。”师娘说着,就走了。* Z7 R4 b+ [/ e5 s7 i" d! q( X4 L
  一口热粥下肚,心里有了舒坦劲儿。再看老叔,舀一勺粥,吹吹,再伸舌尖舔舔,送我嘴边,说:“还挺甜呢。”; B: t& V  y# l% k" j8 \
  我张嘴,接老叔送来的粥。老叔也跟着张嘴,像替我使劲儿似的。挺遭笑。" q- b$ [2 U( Q+ p$ h7 W( G
  “老叔,你真不要我了。”; n/ w4 p" J( m$ ^; K
  “吃,再来一口。”老叔不接我的话,还是催我吃。
4 V) a$ E+ E* A7 p6 x  “老叔,我说错了,那不是我的心里话。”+ Y2 _1 W8 k0 V% U  I9 S7 [
  “不多了,咱把它都吃光,不剩饭碗子。”老叔也张着大嘴说:“哎,这口,挺大。”$ B- R+ Y0 m2 P
  “老叔,我去安东,是老婶硬让我把东西带给你的。”+ T- s7 S/ y, c  K4 q
  “最后一口了。张大嘴,哎哎。”
. d- z; z1 z6 D0 ?  我乖乖儿地张开嘴。
) U/ j$ N$ q2 V  “不善,能吃饭了就好。”老叔敲敲空了的茶缸子说:“我跟你说,吃啥药都没有吃饭来得快。”0 w- A) S4 A% B8 {7 d: v9 }, j
  我一抬身子,坐了起来。说:“老叔。你要我吧,行不?”
+ U3 }+ @% z5 q1 t* q: E9 j  “能坐了。这不好了吗。”老叔高兴起给我后背那垫上枕头,又拿了个手巾给我擦擦脸,说:“早晨,你舅去金店找我,吹胡子瞪眼地跟我急,说你不行了。说他闺女真当了寡妇,他就活吃了我。哦天爷呀,我可不能让他活吃了我,这就赶紧地来了。哈哈。”
6 D% `) }: v3 E1 w  “老叔。”我使劲抓着老叔的手不放,就叫他在我跟前坐着。我心想,老叔真不要我了,我也不想活了。可老叔还是挣开我的手,端着茶缸子出去了,他说是去刷茶缸子。
( C8 q; L- h1 b+ c6 I& X闹病时,我是穿着单褂子住的医院;赶出院时,都穿秋衣秋裤了。出院那天正好是中秋节,凤香说要包点粟面素馅大饺子。( ?  R: g! J1 [, }2 B7 q6 S
  我说:“行。”这就忙和着择韭菜。
' r5 x- X0 H% K) l* T# V  凤香一边和着面一边跟我说:“你住医院这些天,爹直打蔫儿,也不知咋的了。”
  e: r$ L& G6 L1 l  我说:“没准是行里活多,我这一歇就是一个多礼拜。少了人手,累的呗。”5 J" |( M. j+ P1 K; K
  “对了。”凤香说:“前个儿,我把咱爷的被窝褥子都拆了洗洗。咱爷跟你叨咕过,他在褥子里藏着钱的事儿没?”" w, t% _, `7 E8 B: c
  “没啊。”0 ^) \# R' |. `
  “咱爷的褥子里缝着钱。”9 g% S: D, R0 U
  “是吗?”我想起出殡时烧的枕头,就跟凤香说:“呀!咱爷的枕头都烧了,那里不会也藏着钱吧?”
/ ~3 z# A) j* w# q# K1 X4 l  “那谁说得准啊。”凤香说:“这老爷子啊,有点钱这藏那掖的。这要是不洗褥子,烂了都没人知道。”* x) m# U* A4 F! H. U0 D/ s
  我说:“谁说不是呢。”
9 O% ~* i2 R; p# x+ _  “钱还不少呢。”凤香说:“等我腾出手来就给你。”
; `* L% D6 |2 d7 _  “给我干啥?”我说:“家的钱不都是你管着吗?”: t6 I) T7 _+ I2 f. L
  “我爹说,那该是你的钱。”凤香说:“我爹让我给你。”
2 |  Q/ Z3 X! G. a' P- v  这话让我听着挺别扭,我说:“爹是拿我当外人啊。”! @& X& e/ S2 V3 l9 D& r2 w& [' q
  “说啥呢?”凤香来气了,她说:“你个没良心的,你这么说我爹?我爹哪点拿你当外人了?你说说,自打你来沈阳,白娶了我不说,置办家业,发送老人,养活孩子,迎来送往……哪一点不是爹操置的?咱不说那些个,就说你放着活不干,满世界地找你叔,白祸害钱儿,我爹说个‘不’字没?”
' z5 B& U. e/ ^  “你看你这脾气,我也没说啥呀。”我没心思跟凤香斗嘴,就说:“好了好了。看把孩子吵醒了。”
' H( L1 a* B8 u8 I5 \  “你还想说啥,今个儿你就都说出来。”凤香不依不饶的抹了把泪儿。她使劲揉着面,堵气地说:“我和我爹老驴老马地伺候你,给你养活崽子,给你做着吃,给你做着穿。你住院,咱都得屁颠儿屁颠儿地守着你。你还说拿你当外人?我也看出来了,我爹他是见天地瞅你眼神儿行事,哄着你,溜着你,生怕你掉脸子。你那边一拉拉脸,我爹这边吓得直麻爪,跟个小使唤似的大气都不敢喘,得赶紧捡你爱听的说。你说吧,我爹他咋的你了,用得着你这么难为他。我爹那也是年纪一大把的人了,你还想让我爹咋的?”7 Q* k$ X7 r5 J& ?7 _. G
  “你看你这是咋说的?”我说:“我就那么一句话,惹出你这一大堆。我哪有那么大能耐,能吓住你爹?我见着你爹,还吓得直哆唆呢,也没听你替我说两句好听的。”
4 l# X/ q8 ~" a! \3 [  “还说没吓着?还说没吓着?”凤香气得沾着两手面,就来打我。我就躲。她打不着,气得一扭身,摘下围裙,说:“不做了。”4 l) k( {8 U2 C$ ~6 R
  这扯不扯,好好得,咋这样了呢?不值当得啊。我就哄凤香。我坐她眼前说:“做吧,你看我把菜都择好了。”我说:“不就是我爷那点钱吗?多大点事儿啊。你说咋的就咋的,还不行吗?要不解气,你再打我两下子,出出气。”1 l0 p* J: _+ d2 k
  凤香逮我肩膀子,吭呲就是一口,咬得我直叫唤,还不敢大声叫,怕叫醒孩子。凤香也不看我,她爬上炕,在炕琴里边那个抽屉里拿出一叠钱,说:“给你。”7 P: u) p0 {( L! {. a
  “你看你。”我笑笑,说:“你把钱给了我,转手,我不是还得给你吗?我知道你和咱爹都是明白人,你俩是不想背着我。”
( o( c, U) z( o2 e& U' N  凤香一撇嘴,剜了我一眼,说:“这话还不大离。”这就把钱又收了起来。6 ^5 l2 A, V9 t& y
  和凤香包着饺子,我就唸叨,说:“哎。我去干娘家,又看见二倔子了。你说他是不是……”
- U' D/ L1 B' K9 `' _1 s" b  “是啥?”
% `  L9 A, d$ \8 b2 h! d( x& ?  “他是不是跟干娘有点那个意思啊?”
! b+ v; j8 a0 }) K  “师娘能看上他?”我说:“真是的。”2 M; }/ g: R: G$ l. S4 ^$ b
  “我看干娘跟他唠得挺近乎。”凤香说:“见我去。干娘脸都红了。”$ O) |5 ~3 E) a- j7 \; I* D
  “有这事?”我说:“不能吧?这师傅才走了几天啊,师娘就……”# X% ]+ y# o7 c7 V' k* h
  “哪还有准?”凤香说:“要不他总去干啥?”1 f% Y: A; J1 Q
  “哪谁知道。”我不愿意说听些事,还想着老叔,就跟凤香说:“天冷了,也不知道老叔换没换上厚衣裳。”! t- m2 ^1 Y& b7 V) C
  “又来了,你这心里头就盛着你叔。”凤香说:“咱叔也是的,他要啥没啥,拿啥换?你说,他又不是有家有业拖孩子带崽儿的,偏一个人搁外头呆着。回家一块堆儿过,咋的也好凑和。”
+ z; l  Z1 A% p1 G  我说:“他不是要脸儿吗。”
' H* Q- ^/ K$ R/ b3 X0 x9 [  “那脸顶吃啊?还是顶喝?”凤香说:“我爹那还有几件闲着的秋衣秋裤。我这就给他找找。瞅叔那身板和爹差不多,能合适。”这就撩下手里的活儿,趴上炕,打开炕琴翻。! y, J& d3 }5 a. D+ Q
  等我这边把饺子包好了,凤香那已经把找出来的厚衣服打了个包放炕一边。- Q# H. D( S7 S
  我收拾着面板、面盆啥的,看着炕上的包,说:“找这么多啊。”. Q$ }% u2 I8 z0 @+ `1 `: s! U
  凤香端着盖帘子上的饺子,说:“先蒸一锅吧,看一会儿塌底子。等爹回来,吃二锅,正好。”她装完了锅进屋看我还坐那盯盯瞅那报,就搥我一下子,说:“傻了?看啥呢?”
6 t3 J4 y. \5 V- J# k- Q  我说:“没事儿。”7 s7 @3 C, e* g  a% r
  “得。”凤香说:“我算是看透了,你这心啊,早飞你叔那去了。赶紧得,你痛快儿地送去吧,要不,我看这顿饭你也吃不踏实。”
5 S  \0 a5 A* x: Y  “你真神了。”我高兴地站起来,就去穿外衣。: W: U- F7 s/ q- H) V
  “就你。”凤香说:“你一撅尾巴,就知道你拉几个驴粪蛋儿。”
1 f9 W4 ^$ ~. b( b# H, I, i8 }  我穿上外套正要出门,朴成好来了,手里还拎着两包月饼和打糕,说是过节了,来看看川子舅和老叔。我赶紧把朴成浩让进屋,也跟凤香说:“这就是妞妞的亲爹。”
% E) u. }0 Z0 x- S$ S  “是吗?”凤香连忙让朴成浩坐下,说:“妞妞跟我可亲了,晚上竟我搂着睡。那闺女长高了吧?正好,我包的大饺子,在这吃吧,我爹说话就进屋。”
  B: Z) g; c9 H4 I: |: {3 D3 f  “先喝点水。”我给朴成浩倒了杯水。说:“你们一家人都好吧?光瞎忙了,也没倒空去看看你们。”
6 i+ m9 f( k" R( Q/ [- y  D/ m- f  “我来家好几回了,都赶上家没人。”朴成浩见我打扮利整儿的,就问我:“你这是要出门咋的?”
' O  m# f% P. ?. \5 S3 V  我客套地说:“没事儿。”
4 F- s# y3 X5 C5 S4 @  “这不吗。”凤香嘴快,她抢着说:“天凉了,我寻思让他给咱叔送几件换季的衣裳。”* \2 ~7 M+ ]7 l7 Q+ t
  “关先生住哪啊?”朴成浩站起来,跟我说:“得,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b$ [  E' u; P- j  j
  凤香说:“那你不等我爹了。”
) @2 m  f3 V1 d! t! l  朴成浩说:“这近,我说来就来了。”这就拉着我往外走。
5 H& d: s) w* s" \/ _  “等等。”凤香叫住我俩,她把月饼和打糕递给朴成浩,说:“把这给咱叔带着。”1 U% y3 l3 H$ d
  朴成浩推脱着,说:“你留着吧,给何先生尝尝。道上我再给关先生买。”
* J: T1 L1 r5 d; R" `  “破费那钱干啥?”凤香把月饼和打糕硬塞朴成浩手里。
  [/ {  O, V& f8 C/ _6 f* x8 @  “那我就拿一半,这一半给你们留下。”朴成浩把月饼和打糕留下了一半,放桌子上。
% ^( R% @/ Q( }0 @, p7 V; I  “看你呀。”凤香说着,“妈呀”一声叫,说:“锅着了。”这就叫我,说:“正好,给咱叔捡点饺子带去。”
2 m* v& O+ `6 @( @  我和朴成浩是坐人力车去的老叔那。进屋,见老叔正坐桌前,就着干豆腐丝儿和一碗炖白菜一个人喝酒。我把饺子搁老叔眼前,把衣服包往炕上一扔,说:“今个儿回来这早?”
6 M  c4 o7 _+ [$ o, {  老叔没搭理我,他问朴成浩,说:“你俩咋凑一起了?”
! c9 P' Z; A. l9 X  “我去家里看你,正赶上德全要来你这,就一起跟来了。”朴成浩把手里的月饼、打糕递给老叔,说:“要不,我还真见不着您呢”, Q% v6 N* E2 _, J0 l0 ?
  “花钱干啥?”老叔放下月饼,说:“我再整点啥,一块儿吃吧。”
+ H0 z6 N$ D0 o5 s! I3 G  我说:“我去。”4 m5 j& x5 x. o5 B
  朴成浩抢着说:“我去吧。”
! Z+ I4 e! \7 z5 N: {7 X  我挡住朴成浩,出了门。等我拎着一包猪头肉,一包花生米,还有一棒子酒回屋时,老叔和朴成浩已经喝上了。我把东西撩在桌子上,脱着外衣说:“也不说等我,就喝上了?”
: E2 S2 h+ d. \5 q3 T* S* A  “这大饺子还挺好吃呢。”老叔也不搭我的茬,他咕拥着大腮帮子,对朴成浩说:“你也吃,韭菜、粉条子的,还热呢。”6 p; T. m! ~" @# A/ v' l/ d
  我看老叔和朴成浩的碗里都满着酒,就又找了个碗,拿过酒瓶子要给我自个儿倒酒。朴成浩抢过我手里的酒瓶子,说:“这酒得我倒。”他给我的碗里倒满酒。1 m1 n/ w9 {4 J0 }
  朴成浩正宗其事地端起酒碗说:“关先生,德全兄弟,今天过节,我诚心诚意地敬您二位一杯。”% U' g& J; g; [, D
  呵呵,妞妞跟老叔叫爸爸,跟我叫大哥哥。这个朴成浩啊,还跟我叫兄弟。看朴成浩性头子那么高,我也没拦他,他爱叫啥叫啥吧。这就端起碗喝酒。' b5 }4 V4 G: O
  放下酒碗,老叔说:“妞妞好吧?”" d  S% q4 y$ i+ `2 f  W, r3 f
  “妞妞上学了。”朴成浩高兴地说:“开学的前一天,我领妞妞去家里,想让你们一家人也高兴高兴。妞妞都准备好了,要给您唱《阿里郎》。可家里锁着门。德全兄弟的孩子满月那天,我又领妞妞来家。又赶上家没人。头一天,妞妞听说我要领她去看望你们一家人,孩子高兴得睡不着觉,缠着我和她妈妈一起跟她唱您爱听的《阿里郎》。孩子说,她想安东的爸爸妈妈,想别钢笔的大哥哥,想梳大辫子的大姐姐,想大胡子大爷,想死去的赵爷爷。孩子什么都没忘……”朴成浩的眼圈红了,他掏出手绢,擦了擦眼睛,笑着说:“妞妞还跟我讲抚顺的张叔、张婶,讲张叔家的小疙儿。我听孩子讲这些,心里真高兴。我父亲也告诉孩子,让她不要忘记这些好心的人。”
/ G4 @' E; U- v6 t  “那孩子知道亲近人,也聪明。”老叔说:“在安东时,那孩子就爱唱。很有点歌舞天赋呢。”
8 J4 m% V  @! v, a' j  我给老叔和朴成浩倒上酒,说:“妞妞上学了,太好了。”# L/ U5 U! m4 P/ H
  “我们一家人的幸福,全托您了。”朴成浩说:“我父亲也一直惦记着您,他让我问问你找到事做没,生活有什么难处。关先生,虽说我们见面的机会少,但我和父亲没少打听你和德全兄弟的事。真有用得着我们的,您千万不要客气。”7 ]5 [9 {; x8 N1 G
  老叔说:“我这挺好,前一阵子,朋友帮我找了个事做。眼下,我正张罗着要自己开个买卖。”
4 C. ~2 p, ]% t8 ^; Z% P" S% r2 u  我抢着问老叔:“金店的事儿不做了?”; N0 G7 Y; ?7 _8 {
  老叔没回我话,他跟朴成浩说:“回去替我谢谢你父亲。”他说:“我到是担心德全。”5 X3 d7 L) k; f% ~+ {' S4 X
  朴成浩问我:“你不是还在车行吗?”! i! L; O7 \3 U5 m
  我说:“是。”
3 i" ]$ B( d: r! [2 b! C  T  老叔说:“车行的生意很萧条。”
* l, K8 x) ^& U9 ?& d( s# M0 A  “德全兄弟。”朴成浩说:“我说句心里话,你可别介意……”
6 _  i0 ~& s% J0 T$ e# F% D  “没关系。”我说:“你说吧。”
1 ]3 P$ Q' w# ?/ g  “我觉得车行的事不太适合你做。”朴成浩说:“我是说,你还是应该去教书,教书的收入相对还是比较稳定的。”
4 D" i( E4 h9 {0 D6 n1 c6 O! r" x  “我到是希望教书。”我说:“可我没有高中毕业证书,谁能要我?除非老叔再开个学校。”我笑笑看看老叔。& z2 u& l7 ~9 }" b& L  u, A
  “现在各大高校都在准备复课开学。‘东大’也要从重庆迁回来了,沈阳现在到处都在办补习班,为高校开课做准备。”朴成浩说:“依我看,你可以先去补习,把高中证书拿先来,以后就好办了。”/ H) C3 }" [# _* \, `+ G( h9 E
  “到也是个办法。”老叔跟我说:“你另外有份收入,日子也能宽余些。”
( M) O. O# h+ C# q/ B  {6 k" b  我说:“我再核计核计。”; q- g$ v5 N1 T9 I0 g1 k" \
  “光顾着高兴了,你爷俩也没说上几句话。”朴成浩看看手表,说:“时间不早了,关先生,我得回去了。”
' A( @" `1 g( d4 j  “这也没吃啥呀?”老叔说:“再吃几个饺子。”
1 Y* z) s7 K$ Q; _  “我真吃好了。”朴成浩跟我说:“你真想拿高中证书,我想法给你张罗办。”
+ x& Z; e# D% A4 Z" s% t" E! p" a0 g  送走了朴成浩,再回屋。我拿着怪态,指着老叔说:“还撵我不?还撵我不?”
0 l; N1 D3 L1 ?, x# U% g+ w  老叔还拿着架儿,绷着。可到了还是没绷住,坐那“扑呲”乐了。
$ b, o* N  \+ W" H; O) J1 q0 v, O  我就势儿骑老叔大腿上,搂着他大脖子,逮着他的大脸呱叽呱叽一顿亲。
! B) d% u/ b) L2 q+ h4 u  “哎呦哎呦。”老叔推着我,说:“臭嘴。”
( j% m0 G5 o# t+ n0 V' n  “再说?再说?”我一口亲在老叔的嘴上,死死地不放。
) y: C6 \8 b. O( c  老叔没动,擎着我亲。但他没使劲,他没亲我。他没像以前似的把舌头伸我嘴里绞和,也没张嘴让我琢他的舌头。也许是我亲得太死了,老叔用力推开我,大喘了口气,说:“臭小子,想憋死我呀?”. N3 r7 ?; G0 W$ a
  我看着老叔,撒娇地说:“那你还撵我不?”
% Q/ F/ @' ?9 y" \' L. B! B  “压死了。都多大了。”老叔推我坐椅子上,问我:“说,干啥来了?”
* `% Y+ }; S/ v2 `0 |, x+ I  “来吃了你!”我指指炕上的衣服包说:“凤香给你找了几件换季的衣裳。”4 W; U3 B+ W7 P8 o& j* m
  “臭小子,还有点良心。”说着,老叔就去解那包。
" b6 B. a+ D" Q1 y3 h: w  我也不知我是咋的了,换以前,老叔这么说我,我心里乐不得的。可现在听着老叔说这话,就是难受,也说不好是委屈,还是咋的。我心里一酸,坐那掉开了眼泪。6 R1 w6 T, ]& v9 @4 w6 y7 T
  “挺合适啊。”老叔在包里拎出一件毛衣,套在身上。他转身问我:“是不挺好?”话还没说完,老叔愣了,他走到我跟前,坐下,说:“这又是咋的了?”1 _/ c$ C: W4 t. N, k5 j6 {# u
  我哭着说:“你别老寻思我是小孩,我啥都明白。”
8 n) c5 w  F( O3 m8 Z  “你明白啥?”
. u/ @& c4 S. F! h  “你不回家,就是因为……因为川子舅……舅。”我说我是给川子舅治病,我说我没亲过川子舅的嘴,我说我娶凤香也不是心甘情愿的,我抽抽搭搭地说了不少。我没敢说大头也摸过我鸡鸡,也裹过我鸡鸡。其实我说这些,连我自个儿心里都没底,我也说不清这到底是咋回事。; f, u8 D2 R9 m, q
  “你以为我就是那三岁的孩子?”老叔看着我,说:“你胡弄谁呢?有用家伙儿治病的吗?满世界你打听打听,啥病要用那玩意儿治?”
9 h1 {# k$ H2 V- Y2 J  r/ ?: j5 ]1 ~  “他掉腚。一掉出来就得用鸡鸡搥。”我嘟嘟囔囔地说了川子舅因为我和玉良的事,蹲了笆篱子。还说了他在笆篱里被人家那样了,还被人家往里边塞了头发茬子。反正我是实打实着地把川子舅的前前后后都说了,也说了川子舅怎么求我,怎么哄我,怎么自个儿打自个儿的嘴巴子啥的。" J# k  ]9 F$ f. l# N1 v0 h: B
  “他那是脱肛,医院都能治。里头有头发茬子,可以去医院洗肠。”老叔红着眼说:“用着你了?显你的……?”1 m$ S; `' ~8 O# }6 L& T
  “他一个劲地要,急了,他就在我眼前用檊面杖搥自个儿,我也不忍心……”我说:“我和赵爷,还有妞妞都在他手下,你让我咋办?”$ p* z$ \/ c9 P4 `, j8 g' S
  “在抚顺呆好好的,你上这来干啥?”老叔跟我大吼。% V; v* b6 T+ v0 i; R0 l
  我盯盯地看着老叔,听他的话越来越发歪。我狠抹了把眼泪,说:“我贱。我膘。我傻。我没脸没皮。我死不要脸。我不是人。我没心肝。我赖拉巴叽地跟着你。你走哪我追到你哪。你进监狱,我追到监狱。我自找的,你得劲儿了吧?”% i. \* z9 @; C4 o* {/ ~* v# S
  老叔也气得直哆唆,他坐在那,不瞅我,拍着自个儿的大腿叫:“你就是贱!贱!贱!贱得都没边了。”他地往地上吐了口,说:“啊呸。我都替你脸红!”
' ^! g/ i- _$ l' o) n  “关凤翔。”我气疯了,头一回叫老叔的大号。我“呼”站起来,冲老叔叔叫,我说:“关凤翔,鸡把长在我身上,明天我就去卖大炕,我要全城的人都来用!我气死你!气死你!”我气得外衣都没顾得上穿,摔门就走了。
* U7 \) q# [+ j$ ^6 r$ H没出三天,老叔来了。进屋,正赶上咱一家子人围炕桌那吃饭。老叔还说是来看孩子,还给孩子带了了一大包奶豆。- \: d, T  j: N8 N( \$ z6 |4 c
  川子舅一拍大腿,说:“今个儿甭管你吃没吃,赶紧给我老老实实上炕。”说着就下地拉老叔。$ |; i) C; n7 Q) d9 x. t
  “喘口气。喘口气。”老叔在屋地椅子那坐下。* [7 {: O. [4 B* Y( A
  “叔来了。”凤香抱着孩子,凑到老叔眼前说:“来,让爷爷看看,看咱长大没。”
# @: P8 T% s& N. e3 e3 p2 t, B  i  我没理老叔,扭身去了外屋。! i* Q; y( Y! w1 B! Y2 [
  川子舅紧跟着我出来,杵了我一胳膊肘子,说:“小祖宗,咋又拉拉个脸啊?”
  j2 E+ J, w. [, r$ C- |- h  我说:“没事啊。”
( c; p  B! M9 f. H  “你住院那阵儿,你叔去看你,可是给足了你面子。你还想让人家咋的?”川子舅说:“那可是你叔,是长辈啊。”% C& F, M5 z# }
  我说:“不是那回事。”
  t% j  b% m2 k1 D' @# @/ t2 K( x  “哪咋的?”川子舅问。
& [! p/ D, Y. x' L5 S  “哎呀,爹。”我说:“没你的事啊。”) W0 C- K$ I; `# n0 N" V
  “我这可真是他妈的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川子舅指着我鼻子,说:“你个小犊子,你真是要难为死我啊!”4 A8 O- v0 \0 j4 g
  “你看你呀。”我说:“我都说了,没你的事。”4 F& L# {4 }+ \7 v. ^$ D
  “啥叫没我事儿?”川子舅立着眼睛跟我说:“我可告诉你,今个儿,你再把他气跑了,看我怎么收拾你。杂种肏的,你个小孩崽子,还反了你呢。赶快整酒,再塌两鸡子儿。”
4 ?- g" `: H  F" R) f- Z  “嗯。”我哼了一声。3 z* R0 E$ T4 Q7 i
  “你看。”川子舅说:“光答应,你到是动弹啊!”
. Q# D. b- r# @1 S# M7 J  我这就拿碗,磕鸡蛋。等我炒好了鸡蛋端进屋。川子舅和老叔都盘腿坐炕那等着呢。
  T, F& ~2 a( _- ?% w  我这鸡蛋碗还没放稳当,凤香跟我说:“酒呢?”3 {7 ^) s0 G8 I4 K; F' U9 n$ h4 Y
  我没吱声,转身,乖乖去拿酒。4 d' N% P, n3 B
  川子舅跟老叔在我背后说:“这小子,就得凤香归拢他。”/ s  Z. d  F+ H
  我给川子舅和老叔倒上酒。川子舅看我,说:“你啥时戒的酒?”就笑。  U7 A2 c; z& t) Z: ?+ B# ?
  凤香跟我说:“叔总也不来,陪叔喝点。”她又跟老叔说:“叔,咱全子打从医院回家,就唸叨你老没厚衣裳换,我这就把咱爹的找了几件,都是爹穿过的,也不知叔穿着得劲儿不?”
/ h& \9 H  g5 `/ `7 Q2 n  “我这一天油渍麻花的,自个儿闻着身上都一股车轴子味。”川子舅说“别嫌乎就行啊。”
$ L& a. j: Q/ ], V/ M  “挺好。挺好。”老叔敞开衣怀,说:“你看我都穿着呢。”
1 C; @6 s; m' g  凤香说:“那天,全子打你老那回来,问啥也不吭声。气得我掐了他好几把,那也没掐出个话来。”
$ ], B+ R( O; G" k( C" \' C  老叔笑笑,说:“久川啊,今个儿我来,一是看孩子;二呢,是来给你道个歉。”说着就端起了酒杯。
% N; A2 h% o( d! s5 P  “呦呦呦。”川子舅没动手,他说:“老哥,你这话可要折我的寿啊。我可是担当不起哩。”
: f" U- l6 E& }3 \" W  老叔端着酒说:“咱先喝了这盅子酒。”+ g8 Y) R4 v; v0 g- }) Z
  “不行。不行。”川子舅跟老叔说:“这酒要是这么喝,我可真得钻耗子洞啦。”
2 b% ?2 u$ b& K$ E8 f, j9 K5 I  我也看着老叔,觉乎着老叔的话不对头。道啥歉?是不是我和他说了川子舅的“病”,他心里不得劲了?哦天爷啊,当凤香的面,真说那事,川子舅还不得臊死?我赶紧戗白了老叔一句,说:“喝酒,哪来那么多话?”. o" @4 B, z& X9 u% h+ g0 B
  “别没大没小的!”川子舅瞪我一眼,说:“咋跟你叔说话呢?”& W" [/ V" G: P' ]( C
  “呵呵。”老叔没恼,他还是端着酒杯说:“久川,咱老哥俩这么多年了,对你,我有愧啊。”
6 C6 |' r' @& b% c& D  “这这……”川子舅有点慌。0 G/ ]3 o7 ]. M  P( I; z
  我跟老叔说:“都一家人了,啥愧啊愧的。”
0 C6 d7 v% [7 v) Q# q4 ^/ A  老叔没搭我茬儿,他还是跟川子舅说:“那天,德全上我那,我才知道,你为了玉良和德全丢了差事,还坐了监狱……”
* R* }+ _& C6 K  ~- S" K1 p: X  哦,老叔说的是这事啊。我长出了口气,猛一核计,老叔到底是老叔,他想的和我想的是不一样。& w2 L  Q+ Q  A& S( w; Y9 R
  “哈哈哈。我寻思啥事要跟我道歉呢。”川子舅端起酒杯说:“这酒,我喝。”* L5 X7 P4 E- L- v$ I
  “德全跟我说了这事,我一宿没阖眼啊。”老叔说:“玉良那孩子,不省心。让你遭罪了。这杯酒,就算我替玉良给你赔不是了。”说着,老叔冲川子舅行了个礼,接着,一仰脖把酒喝下去。- ~) Q2 A4 F( s% K% u2 _
  川子舅也一仰脖,掫下酒盅里的酒,等他放下酒杯时,满脸都是泪花子,他眨着眼睛,张着大手爪子抹了把脸,冲炕沿下哘了一把鼻涕,回手在裤子那抹了一把。他回身叫了声“老哥。”抱拳像老叔施了个礼,就吆呵我,说:“小全子,倒酒。”/ ~- B. k1 G1 g$ v8 Z6 A# r
  我赶紧又给川子舅和老叔的酒盅里斟满酒。
, q( I! t7 g+ `/ R2 i  “再来一个。”不等老叔端酒盅,川子舅又是一饮而尽。
7 m/ Q& E7 U4 J. K* P. ^! W  川子舅盯盯地看着老叔喝下了酒,笑着说:“说句良心话,老哥。咱哥俩咋说也是二十多年的交情了。打起小儿,我就是仰着脸看星星似的看你。今个儿,你这一盅酒,你这一句话,你这一个礼,我知足了。”接着,就叫:“小全子。再给我老哥倒上。”
9 R1 D8 u& d; x8 B  “看你说的。”老叔说:“那年,你指点玉良和德全去安东找我,我还是很感谢你呢。”
; x* V. E* y% @: m2 i7 `5 J  “那暂,我是没你那么大能耐。我跑车,总不着家,凤香不大,我就把他扔我朋友家,那阵沈阳抓人抓得紧,留玉良他俩在沈阳,我是怕我保不住他俩,我也明白我安置不了这俩小子。要不,我也就让他们都留沈阳了。咳,老哥,我是半斤八两,别人不知道,你可是有数的。”川子舅说:“就说那年,你家盖房上大梁,我要跟你拜把子,你没理我那茬儿。我这心里头啊,熬糟了好几年。”
* u0 P6 w) f0 \& s" f- z  “那事儿,你还记着呢?”
; A8 R) w  G+ @2 Z+ d  “你也别怪我扒小肠。你让我说说,我这心里也舒坦舒坦。”川子舅说:“康德六年,我跟你喝酒。我是那么拉你家去,你就说你有事。气得我呀……”, p5 O9 m+ r- y! {
  “那回真是有事。”老叔说:“当时我在安东开工厂,要打通沈阳的销路,就来沈阳找我的同学王瑞山……”% R" _/ j% c/ }1 [
  “我不管你找谁。”川子舅打断老叔的话,说:“我就说那事儿。”
5 ~* q+ _- f1 g  “呵呵,都哪百年的事了。”老叔说:“眼下咱不又是一家人了吗,我这不正坐在你的炕上喝酒呢吗?这可是老天爷有眼啊,知道咱们有缘。”) v1 V0 @6 L9 A4 y! i$ H" a* d
  “那是那是,咱不说这个了。”川子舅问老叔:“听小全子说,你不在金店那干了?想自个儿干?”4 X& p) w& |0 p* I4 O
  “是啊。”老叔说:“说来也巧,那天我打登瀛泉洗澡出来,转着磨磨就想去北大营那老地方看看。一去,还就打听到了那个王瑞山,他一直混得挺好,买了房产,开着工厂。”老叔跟我说:“对了,那天你去,见到的那个大娘,就是王瑞山的老婆。”
% r9 ?2 N, H$ O  我还是没吱声。
5 C: H4 J. o; `( {  老叔接着说:“王瑞山见我落破成这德性,就通过朋友在金店那给我拉咕成那么个差事,他知道我能摆弄抢,干那个整合适。可你别看我当过兵,到现在我也烦刀啊枪的。我还是一门心思地想操旧业,可手头光光的,我也不好跟谁说这事。这回,全子去安东,给我带回来点我过去积攒的钱。我心里有底了,这才辞了金店的差事,打谱再开厂子。王瑞山帮了我挺大的忙,机器啥的我都是从他那整的……”5 i% T% O! ^# U4 d1 C
  我听老叔这么说,抢着他的话,“吭呲”给老叔一句,说:“那我给你时,你跟我激歪啥?”
# F6 a& l" n  T3 B  川子舅说:“按说,钱的事我不该问。小全子打安东回来,也没跟我提过这事。”他跟老叔说:“老哥,不是我说你。你这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劲儿,是不怎么着。这两天,我瞅全子打你那回来,跟霜打了似的,就咕摸你们爷俩肯定是有啥事。我也核计,我该问不该问?可看全子直上火,我还是问了问。一听全子说你俩是为这事掰了脸子,我也骂了你……”# I; A1 K: Z: v' N; J
  “呵呵。”老叔说:“这事我不对,我不对。”
% S! R$ l, `1 R: M  ?, p  “老哥,你可别生气啊。我这可都是掏心窝子的话。”川子舅说:“我说个事你听听。吕德明你知道吧?”6 m: R* v+ U5 C
  “吕德明,那咋不知道?”老叔说:“我在狱里时,他没少护着我。德全结婚,还是他告诉我的呢。”
% }: ^1 h# H& Y( e% D  “他让人害了。”1 d* |- J+ q# G4 v/ o
  “害了?”老叔抬了抬身子,问:“为啥呀?”3 d5 F5 Z! N2 @8 x$ r; F% b
  我也急着问:“啥时的事?”9 F* \8 ~5 ?. d$ v$ d; W& i9 ~
  “就你去登瀛泉洗澡那天,老吕来车行。”川子舅跟老叔说:“我还托他,想给你在报社找个事由做呢;可打那儿,我就再没见着他人影儿。”
1 h- s6 {0 v( Z  “对。”我忽悠一下子想起了玉良,我说:“那天,玉良也来了。”3 m& H  C: X. N7 Q. T$ j/ ]
  “你说谁?”老叔急着问我:“你看见玉良了?”5 v- V' n! I- ?8 m  `6 f
  川子舅说:“你咋不早说。”3 _; f4 U+ _' c6 Z- C  _- P5 _
  “玉良不让我说。”( `. r1 `, f, L: U& S7 b% f
  “哦。”老叔眼睛放着光,说:“他还活着。”- w/ H0 O8 H9 \+ ~3 ]1 K% n
  我说:“那天吕叔来,交给郭师傅一包东西,就走了。不大会儿,来了个人,把那东西拿走了,那人就是玉良。我追到北站那,跟玉良说话。他啥也顾不上说,急三火四地赶火车去了。还不让我说是他来了。”我跟老叔和川子舅说:“你俩可别跟别人说啊。”/ y- h4 J) G2 ~1 `
  川子舅掏出根儿烟递给老叔,点上。自个儿也点上一根儿,抽着。他长吐了口烟,说:“哦。”# q/ i$ t; f6 W$ ~, M) Q9 a
  “咱不说玉良了。”老叔问川子舅:“老吕咋死了呢?咋说,我也得去看看呀。”! H3 A9 K7 }* y5 a  n/ w" X, r
  “他老婆子跟我说,说还不能让外边人知道他死了。谁问,得说,老吕出远门了。”川子舅叹着气,说:“钱啊。”他说:“他老婆子跟我说,老吕去开原往回赶,半道天黑了,就在一个老乡家借了个宿。谁曾想,他身上带的钱让那老乡看见了,半夜,那老乡就把老吕给砍死了。”
& n2 e0 X$ z# P! q  我真不相信还有这样的人,说:“那老乡也太不地道了。”( o4 R3 w) k7 H
  “老哥。”川子舅说:“全子上来那驴劲儿,是挺气人;我都没招儿。可全子良心没坏。跟你一样,是个讲义气的人。他从安东给你带回来钱,不正是救你的急吗?你咋还跟他呕气呢?你说,还怨我骂你?”
/ t6 d) o) A, v  s  “就是就是。”老叔端起酒杯说:“喝酒。”他说:“这杯酒,全子得干了。”/ N( H( F4 ~. B! e, J) ]
  我瞥了老叔一眼,说:“我不干。”
# K8 ?* ^3 i- O. i8 L; B$ F  “咋的。”川子舅跟我说:“你叔让你干了,还不明白啥意思啊?还想让老的明睁眼露地给你这小崽子敬酒啊?不知好歹。”
4 n/ Q4 \& h4 P( ^/ C  其实,老叔的话,我听着心里也挺得劲儿的,就是还想跟老叔拿点架儿。看川子舅这一说,我乖乖地干了那盅酒。
3 v6 j5 K7 p4 H" o. H( ]4 k  “久川。”老叔跟川子舅说:“这钱是我在安东开厂子时积攒的。我出事了,就把这钱留在他婶那了。”* [3 ^5 c6 z+ O" l
  川子舅说:“那你把他婶接来啊,咋还让她一个人在安东呢?”
! R7 o3 ?/ s& ^  “她出家了。咱不说她”老叔说:“我这人也是的。本来,眼下我正是等钱用的时候,可就是没脸去跟她婶要。全子给我带回来了,我还硬撑着面子损搭他。咳,我这臭毛病啊,连我自己都整不明白是咋回事。”. v3 Y# n  s$ }; [3 f' e
  “得了,全子。”川子舅跟我说:“你叔有这话,你也就别再跟他制气了。赶紧地,敬你叔一个。”! Y# }" t6 b4 t! J6 K( m% E
  我再倒上酒,敬了他们俩一杯。) z, |0 }5 ^$ }+ {8 z+ P2 o
  “哈哈哈,好,这酒喝的痛快。”川子舅说:“你看这茬打的,一杆子支没边了。”这就问老叔,说“老哥,刚才你说要开厂子,支巴得咋样儿了?”
# t/ `$ v- }$ ^5 m6 U6 g- F% ^  老叔说:“地场我都找好了,就在铁道北,“爱群医院’南头。哪天,你俩都过去看看。”
. b6 B3 A- p7 ]8 a  ]  “不就是全子住的那医院吗?!”川子舅说:“离家这么近,啥事也好照应,好好。你缺人手,明天我就打发全子过去。”
; D% T  d# g3 i; @: A6 s  老叔笑笑说:“你也离不开人啊。”* F' Q/ W$ G! \% A# ?- O
  “那到是。”川子舅说:“可咱俩谁跟谁啊。”3 s4 d# C1 F0 b2 J7 g& T+ D
  “我说啥也不能搁你手里把全子抢走啊,哈哈哈。”老叔跟川子舅说:“说正经的。你地面上比我熟,留心给我找几个能干洋铁活的伙计。明白电机的大工,我找好了。”; X" B: C. o" W( \
  川子舅说:“人,可得整准撑了。”
0 ~8 V3 w: a- \  “王瑞山介绍的。”老叔说:“刚从北陵飞机厂下来,姓郎,河北人,挺实在的。”3 v/ q$ f2 Z- n
  “干铁活儿的到好找。”川子舅说:“你要几个吧?”
8 q' f# ?/ @! q2 H- K  “等我张罗齐了,给你个准信儿。”看天不早了,老叔说:“咱杯下酒吧,凤香还没吃饭呢。”* |9 G" x# q9 E) x' P% D5 Z
  “老哥。”川子舅说:“我还是那句话,这就是你的家。我听你的。”这就喊凤香过来吃饭。
  A4 {: A4 N* Q- F. M  G  我这就赶紧去盛饭。
& C/ D; {  ]( e8 m: L0 g  川子舅喊我,说:“再烧点水,一会儿好洗洗。你叔今晚儿不走了。”! A$ q8 O/ E6 k3 {
  那天晚上,老叔没走。凤香带孩子睡炕琴那边,我和老叔、还有川子舅睡炕琴这边。躺下时,川子舅在炕头,老叔在炕梢儿,我在他俩当间。我看老叔连毛衣秋裤都没脱,就钻被窝了,还脸冲炕琴,给我个大后背。
. v1 ?* z3 x6 b5 ]; q- R4 j8 N4 L  闭了灯,川子舅就翻来覆去地烙开了饼。我咕计,八成这又是犯“病”了。我也没吭声,躺那不动。我有我的心思,我就是想亲老叔。现在我躺老叔身边,跟老叔堵气的那些个话,早忘一边子去了。我心里鼓鼓拥拥地就想抱老叔,鸡鸡也跟着硬了起来。我吆摸着川子舅那没动静了,手就伸进了老叔的被窝,我在被窝里板了板老叔的身子,想让他脸冲我。
$ _$ V. A) d: o2 I. ^) n  老叔没睡着,觉着我在板他,他一晃身子,意思是不叫我动他。
9 w: z4 f5 m% C2 W& s( m  我还板,使劲板……7 H. t- ~; A; t2 t$ x  t) s6 h% o
  老叔伸手把我手拿开,还是脸冲着炕琴没动弹。/ E1 k+ E8 z' ^, e( s7 G) w
  我再板老叔,还掐他。0 l9 B+ b0 v# n; Q& M0 o' L
  老叔还是不动,擎着我掐。
2 V% N  M# w) G% q5 R7 F2 y! j  我实在是绷不住了,故意长出了口气,一翻身,抱住了老叔,手就势伸进了老叔的裤子里,一把抓住了老叔的大枪。
5 B6 G3 A; j* C8 A; U; W  哦,老叔的大枪早硬了!7 k/ B! t. P7 R  C
  不大会儿,老叔也长出口气,翻身平躺过来,叉开了腿。4 P9 m  N3 s' z- M. k
  我摸着老叔的大枪,更得劲了。  E! T. a: p  d/ h9 C
  就这会儿,老叔的手伸了过来。他抓住了我的硬鸡鸡……1 x# |0 \7 ^' o5 e9 U; \
  太好了!老叔还要我!老叔抓我鸡鸡了!老叔还跟我好!
  \+ }* ^! \8 t9 R. L) D* F9 ~# A' z; U  老叔在一紧一送地撰我的硬鸡鸡……" ~" J9 T$ l; R& }# Y( f5 @
  我被老叔撰得心里好受透了,嘴就亲到老叔的脸。
2 W$ u* w/ V# {, ^: z  老叔一扭头,大嘴狠亲住我嘴……
, i7 D1 A! ]( E  “凤香这死丫头,这炕烧得能摊煎饼了。”抽冷子,川子舅说话了。跟着说话声,川子舅拉开了灯。
5 e9 i7 ^- y9 W2 {5 s  老叔赶紧扭脸,躺正了;也松开了我的鸡鸡。- R, S/ q: j. [+ O
  我心一多唆。还没等我把手从老叔的大枪上拿开。川子舅搥了我一下说:“咱俩换换。”7 c3 @# k* @% R0 ~, e
  我一拧身子说:“我不。”  b: w; c" g  D0 ?' W( s; b
  “这死孩子。”川子舅说着话,就下了地。他去外屋,冲尿桶“哗哗”地撒着尿。
$ {$ Q- A% C( R' ]( K' T  就这功夫,我疯了似地就去亲老叔。1 P3 y" R$ b3 D$ Z- C  e8 i8 o3 x# Q
  老叔推开我,说:“我过去吧。”这就跨过我身子,爬炕头那,钻川子舅的空被窝里。7 X, H% I  d6 \, K4 _
  川子舅光着毛乎乎的大腿,一手提着裤衩子,一手捂着后面进来了。他看老叔躺炕头那了,说:“你睡那啊?!”就呲牙裂嘴地爬上了炕梢儿。他“哼”了一声,躺下了。7 l( g( a1 k+ j+ X: P. s
  川子舅说:“闭灯吧。”就脸冲着炕琴,盖上了被。
) N- W+ g7 ?4 T9 A, T( d  灯一闭,我又一个翻身,还要去抱老叔。# r: Q1 I* E$ [& J0 e% S
  老叔推了我一把,说:“睡吧,明天还早起呢。”2 s  t0 A2 f& t3 ]
  我不情愿地躺平身子,可手还是伸进老叔的被窝,伸进他的裤子。
0 D! i. t* T9 j5 ?: I  老叔没动,也平躺着,又叉开了腿……
8 e# A& `" B/ ?) X. b: O. ]' F0 H  我摸着了老叔的丛林,再往下一点,摸着了老叔的大枪。我顺着老叔的大枪往下捋。摸着了老叔的大肉蛋蛋。慢慢地,我撰住了老叔的枪……. b( x, w% d- q* C& t
  老叔的大肉枪在我的手里一跳一跳地更大了……
% W' s) d! M0 R3 g3 m; [, m2 V7 E. e  v也就过了半个多月吧,阴历九月初九,老叔的买卖正式开了业。阳历是1945年10月14日,那天是礼拜天,川子舅没开板儿,和我一块儿去给老叔捧场。老叔的买卖虽说没安东时大,可比川子舅的车行气派。字号叫“祥和铁工厂”,还是做吹风机。临街朝西,一排七、八间量的青砖瓦房,靠北,是个鞋铺;紧靠南,老叔占着四间。北头这间有一铺炕,也有桌子椅子啥的,算是办公、会客、睡觉的地儿。靠南三间,通着,另开门儿;有机器,有干活的家巴什儿,是伙计们做活儿的地儿。出后门,挨着老叔的办公室,压了个不小的扁厦,间壁了一小间,做饭用;正好,灶坑的火连烧老叔叔那屋的炕都有了。扁厦剩下的一大块是仓库。正式开业前,老叔早就领四个伙计、一个大工干上了。做出的吹风机,靠墙根那,摆十来个。
5 W# _  s* n8 r; E6 P) Z  正式开业那天,来了不少人。王瑞山也来了,那人个不高,白白胖胖的,戴个金丝边儿眼镜,说话挺有架儿。老叔把王瑞山介绍给川子舅,俩人拉拉手,客套地说着话。这边老叔放了挂炮杖,就招呼着一帮子人去北行四根旗杆旁边的会宾楼吃席。临走,老叔锁上门,让伙计们也都跟着去。
! z& B  U3 O; m  从会宾楼回来,送走了客人。我和川子舅都没走,还在老叔的厂子里转。
( `! Z% p, {  E8 |  老叔跟伙计们说:“今天也干不了啥了,你们都回去歇着吧。”伙计们就都走了。一个长巴脸儿,大高个儿,说话侉了巴叽的伙计要留下,他跟老叔说:“你老这有客(qie),跑个腿儿啥的,也得有个人不是。”
: M) W. R% u: V, o6 V% M9 o  “没外人。”老叔跟那伙计介绍说:“这是我兄弟,这是我侄儿。”
0 Z" W) |& d$ M0 f7 i4 N  老叔也跟我和川子舅说:“这就是我说的大工,郎师傅。”
( O+ M: ?( c  ?6 ?. Y1 N/ v  郎师傅冲我和川子舅点点头,笑笑。9 C! a9 W& A* `. t$ I. z
  川子舅对郎师傅说:“好好干,你们当家的是个仗义人,亏待不了你。”% K8 S' y9 X7 [4 [" Y6 H7 K7 Q, f
  郎师傅点头哈腰地说:“那是那是。”
3 I5 C6 _# Z# |, L  老叔跟郎师傅说“你先回去吧。”5 l: e" i5 ~$ K+ J0 P0 D
  郎师傅跟我和川子舅客套了几句,就走了。
7 Y9 K3 H7 Z5 y( z5 A" h; J  在老叔办公室坐下,喝着茶。川子舅跟老叔说:“老哥,你这场面不小啊。没曾想你在沈阳还有这么多关系,以后我那车行也得靠你关照哩。”
% @7 l+ [* ]9 q4 ]; o  “哪呀。”老叔说:“都是王瑞山带来的。我实话跟你说,在沈阳,老吕还没了,我也就你这一堆儿一快儿了。这歪打正着遇上的王瑞山,还真起大作用了,呵呵。”
" f* f* Q* s9 Y  “啥叫再瘦的骆驼比马大,今个儿我算是明白了。”川子舅说:“老哥,你这又进料,又趟路子,又忙和答兑老客,还得给伙计们做饭吃;也真够你戗啊。”+ \" ^4 V, H. y! \$ s
  “忙和点好,心里踏实。”老叔高兴地说:“行情不错。要货的都排上号了。”2 J8 p0 {- m2 k( }" S
  我跟川子舅说:“咱那车行竟另打碎敲地维持了。赶明儿,咱也整点大的。”; w, c' s2 M/ T4 k1 v
  川子舅笑笑,没接茬儿。6 J7 \, ^$ ^* `' _0 m9 ~8 }
  “久川。”老叔说:“我听老吕叨咕过,去年你给铁西自行车厂装配件,那活儿不是挺赚的吗?!我看那条道儿,你还得再去寻摸寻摸。”9 U& i2 ^+ w1 `8 w! y
  “那是老吕的道儿。”川子舅说:“他又不在了。”! \" F3 U! m6 |3 a) A
  我脑袋瓜子一转,跟川子舅说:“咱再把老吕的关系捡起来,不就有了吗?”
4 u; r! U% w, }, q; J  “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川子舅喝了口茶,对老叔说:“老吕那事挺难整,我再核计核计。”
; |( V6 u$ E" o, b1 @  我算是看透了,川子舅也就是个就花生米喝小酒儿的主儿,他没老叔这两下子。
. J9 q/ `* A% o4 O& ^  川子舅说着话,从怀里套出个纸包,放桌子上,说“老哥,这会儿没外人。我这点意思,你收下。”/ p' ]; M+ _% p: }
  我一看,是我让凤香收起来的那个纸包,里边是赵爷藏褥子里的钱。我核计,吃席时都给过老叔贺礼钱了,这咋还……?/ E) a2 a' c/ T. e9 J' O/ ~
  老叔看看桌上的包,说:“什么?”
. g6 I9 a' W6 T# y2 s5 Q- P6 Z  “你听我说。”川子舅说:“这是……”
) \9 [- A) H. ]$ V/ I9 p3 }  “你痛快儿给我揣起来。”老叔好像也看明白了,他拦住川子舅,说:“全子给我带回来的钱,足够用。”
3 O# T0 ~; w! z3 Q( [) C  “我跟你说。”川子舅说:“这是他赵爷的钱,缝在褥子里了。凤香拆洗褥子时,找着的。我让凤香把这钱给全子,全子又给了凤香。全子身上的钱,我有数。这肯定是他赵爷从安东,再不就是从抚顺带来的钱。他老人家的钱,我不能用,还得给你。正好,你摊子刚支巴开,手头宽余点比紧巴点强。”
! @% E# X& }) _* t4 G' d- G  “我想起来了。”我跟老叔说:“我去安东时,老婶跟我说,赵爷带妞妞从安东去抚顺时,老婶给过赵爷钱。没准儿,这就是那钱。”
/ y% l$ G  W4 `% r' w( u# h  “久川啊。你、全子,我都明白了。一句话,仗义。”老叔说:“全子在你那,我就不说了,他是你姑爷儿。可他赵爷带着妞妞,在你那又吃又住的,可是没少让你……。我都明白,你是为全子,全子呢,是为了我。这份情啊,我都记着。”
: W$ v  R# b) U  “你还挺会算账的?哈哈哈。”川子舅说:“你要这么说,可就外道了。”  {: _2 E, S3 i* C, T
  “那咱不说这个。”老叔说:“我咕摸,他赵爷留这钱,八成是给自己妆老用的,老人吗。可送他赵爷走,你也知道,我可是两手溜干净儿啊。所以说,这钱啊,我是不能留。”
. F( k' m& g6 t: `& Y; d  u" U4 e* S/ L  “你看看你。”川子舅说:“那你就是我拿这钱入你的股儿,行了吧。”
! k: l* Z3 \8 w$ O, P9 c  J9 C- J  “不行。”老叔说:“咱这么说吧。你也知道,他赵爷呢,是我干爹。咱老哥俩呢,打今个儿起,就是亲兄弟了……”0 q+ w! n: {, G- D( k. }7 |/ {
  “好话。好话。”川子舅说:“这么多年,我看星星似的瞅着你。没白看,值了。”/ m# e4 [2 Y+ Y
  “呵呵,让你说的。”老叔说:“咱是亲兄弟了,那发送爹,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这钱就算是哥哥我的一份心意,总行吧。”
0 F: c, I) e8 l+ `" X  “行。”川子舅爽快地说:“那这钱,我就给你存着。你啥时用,就上老弟这挪。得,天不早了,我也不在你这磨叽了。让全子留下陪陪你,我回去了。”说着,站起身就往外走。6 U% a3 Y6 A0 \
  川子舅着话让我心里一亮,我正琢磨着找个啥引由子,不走呢。我就看老叔笑。没想到,老叔让我走。& U7 H9 ^5 l- i! U
  老叔跟川子舅说:“呵呵。我一个老头子,还用着陪了。”
7 U( N; s+ n( X8 a  这扯不?这一整,我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我看川子舅,指望着他能再说句让我留下的话,我也就了有台阶下,也就又能抱老叔了。可川子舅大眼一瞪,冲我说:“瞅我干啥?”  q2 ?- l) p& f, g& O
  “听话。”老叔拍拍我肩膀子,说:“家里还有孩子,回去帮你媳妇儿一把。”1 c: e: _: ]1 q8 C7 ]) G" t7 u
  得,我只好蔫蔫儿地跟着川子舅回去了。) n* ^8 Q: a% r7 `% b$ k
天儿,说冷就冷了,刚过了霜降就飘起了清雪。我算计着,从老叔的铁工厂正式开业到今个儿,整十二天了。我心里老是惦记着想去老叔那住一宿。川子舅闷呲闷呲地,八成是看出我的心思,他撵我去了两回。可哪回去,不到天黑,老叔就催着我回走。整得我这心里总是刺刺挠挠的。
( k' u7 M" N  Q" V2 u  这十来天,川子舅也不拽着我给他治“病”了。在家,他就一个人睡炕琴那边,我和凤香带孩子睡炕琴这边;再不,他就去车行睡。这下,凤香可逮着了,见天夜里不饶了我,整射了还不算,翻身下来,除了奶孩子,她是一宿到亮地撰着我鸡鸡不撒手。我这鸡鸡也就一宿到亮地硬着。
% w3 c" V. H. F/ E& ?% i0 U6 W  礼拜天,我和川子舅从车行回来得早。一进家门,凤香说饭菜都好了,就让我往炕桌上端。她那边忙着给孩子换尿褯子,嘴也不失闲儿地叨叨,说:“谁也不管这个家了,就知道吃,吃,吃。眼瞅就上冻了,酸菜还没渍呢。粮口袋也要见底了。有一个算一个,油瓶子倒了都不待扶的。”& K; t. Z0 ^3 V. p
  川子舅也不吱声,手也顾不得洗就拱小栓子那撩孩子,大胡子扎得孩子“哇哇”叫,他愁孩子叫唤,裂大嘴“嘿嘿”笑。
" Q. ?& h  e, e0 i% w  ?  “赶趟啊。”我跟凤香说:“不就是那点儿白菜吗?明天我就去买。”
8 V; N/ E! e! W- E  “买买买。光数嘴;我耳朵都磨出膙子了,也没见着个菜叶进家门。你瞅人家秃子家,晒那一大包萝卜条子。你说到大冷了,用酱油一淹,撒点辣椒末,嘎吱儿嘎吱儿地一吃,你就不眼馋?”凤香说:“要是没孩子缠巴,我谁也不用;哪年不都是我自个儿整。我看等大雪封了门,吃啥?”
! Y* }8 e- j% F4 l$ W  “行了。”川子舅说:“小姑奶奶,全子都说了,明天就给你去买。”
& ^" Y8 _6 f% B" s( {. r  “你瞅我爹,多会说话,跟唱的似的。给我买?”凤香说:“我用着你给我买?这家就我一个人的?你俩就不往嘴里塞啊?”
# Z9 c* t; R& b* L5 {3 m$ n  “得了。得了。”我说:“我这就去。”/ U& v# `" h4 n: E
  “你是卖菜的他爹啊,人家等着你?”凤香说:“明天想着,再买点土豆子、大萝卜。”
4 A2 t2 C$ P7 T: h  S7 y( X2 V  川子舅说:“吃饭。吃饭。”这就去洗手。% ~, L; g. P. z  I/ i1 k5 _7 c
  我这边刚把高粱米饭盛碗里,就听外面有人叫:“家里有人吗?”
( r6 h; ?: j3 Q* {: {. \  “谁呀?”川子舅擦着手,迎到门外去看。. v1 S: I4 p4 n! a( g
  来人是张保生。我高兴地叫,说:“张叔,你咋来了?”1 q/ H/ U# }0 ]3 v9 e- ]' `. N
  川子舅把张叔让进屋,我叫凤香,说:“还记得不?这就是给咱俩主持婚礼的张叔。”" |3 X9 u0 ~4 {" n! P: K; [1 s9 O. j0 D
  “就你记得?德性。”凤香这边刚跟我绷完脸儿,回头笑着叫了声“张叔”,说:“快坐吧。”( X7 y* g! K- N0 L
  川子舅跟我说:“去,把你叔叫来。今个儿得好好喝口儿。”$ ~3 W1 ~8 t9 X* E( w$ I: W- Q5 x
  “哎。”我答应着。心想这回叫老叔来,我就想法不让他走,留他在家里住。我这就穿上外套就往外走。川子舅在我身后喊:“骑车去。”: f, J9 {+ Z- N+ a
  到老叔那,见他正要吃饭。我说:“张保生来了。”
4 g) j- Q/ L. t  R3 R  “是吗?他在你那啊?!”老叔放下筷子,说:“这我得去看看。你在抚顺,他可是没少费心呢。”
, z! B" M/ ?- V# X: c  p) q  趁老叔戴帽子的功夫,我抽冷子抱住老叔说:“叔。今个儿,你去了就别急着回来了。”% G! N( F" Y2 c2 D( V/ }, E* E
  老叔瞅瞅我。问:“咋的?”9 W6 F7 H6 u) @- X
  “人家都想死了。”我说:“哪回来,你都催着我走。是不是还是不想要我了?”
+ ^$ z+ X1 K& P1 E4 V  ]  “我说你这小子啊,脑袋里就这点玩意儿,整天不想别的了?”老叔说:“我这可刚刚缓过来点,你可别又来气我啊。”他打了我屁股一下说:“快走吧,你张叔还等着呢。”$ Y1 |1 J/ c# r, q
  我说:“那你亲我一下再走。”) G% @0 x# v* N
  “臭小子。”老叔在我脸蛋子上亲了一口,说:“好了吧。”  z$ O5 }, t+ ]3 a: T9 f! [
  “我不。”我还抱着老叔,缠着他不放。我说:“亲嘴。”( V2 M: k( C0 |: w/ h8 w, n* s
  “快别闹了。”老叔挣着我说:“一会儿该硬了。”
7 U/ o+ V5 s* ^. x' Z  “我的早硬了。”说着,我就把硬了的鸡鸡往老叔的身上贴。$ D% S7 X5 {$ z
  老叔亲了我嘴一下说:“这回好了吧。”- W2 ~( X  X9 M! V, n6 a
  我看着老叔的眼睛,说:“想裹一口。”
$ j6 I$ C( [1 m  “打你了。”老叔推我。, |3 `: L4 `: b" r+ y
  “就一口。”我求着老叔,说:“人家真是想死了。”
) K7 D. C/ X- v' Y$ N  “你呀。”老叔解着裤门儿,说:“就一口啊。”
+ w+ _/ N3 S0 g( f! b. I! o  我急猴似的蹲下去,掏出老叔半硬的大枪,一口全含进嘴里……
# d) u, T. X- a* [1 L4 j! {  j3 x  v  老叔“哦”了一声,大枪就在我嘴里硬了起来……4 p  F. Y3 ^0 k9 ~& T
  我像个贪吃的孩子,抓着老叔硬起来的大肉枪又裹又舔,再加上撸……! M, |: y4 H* M2 V0 S( V
  “好了。好了。”我正起劲儿的功夫,老叔拉起了我,说:“哪天老叔还给。”这就狠亲我嘴一下,把当硬的大枪塞进裤子里,系上裤门儿,说:“听话,宝宝。别误了正事儿。”6 M' [6 `/ C6 u- ^7 m8 q" r1 P
  见老叔拉开门,要走。我急得捂着鼓鼓曩曩的裤裆叫,说:“你看人家这样,咋出门儿啊。”, w; n  |5 u, B  t2 ~: |
  老叔回身,拉着我,说:“没人稀得看你呀。”这就跟我上了大街。4 q0 B# l9 I& ?5 E) M
  道上。我使自行车驮着老叔,也跟老叔说了说张叔丢了差事的事,还有张婶让苏联大兵给糟蹋了的事。老叔埋怨我,说:“你看你呀,也不早点儿跟我说说。还叫人家来看咱。真是的。”
. e5 P8 w, K6 f3 h& Q% Q  我说:“都是让你气得。”
0 E% Y* w4 a2 z2 b* ^% @! X  “好好好,我气的。我气的。”老叔说:“都是我不对,行了吧。”/ t- [  u7 r1 W4 E
  “嘿嘿。”我得意地笑笑,说:“我去抚顺,给张叔留了点钱,让张婶好好看看病。”/ G+ y6 J. c, N$ L( I2 @/ b
  老叔说:“人啊,可不光是钱的事啊。”" h: m! q5 A9 M, A2 h: k
  等我和老叔一进家门,老叔拉着张叔的手说:“早该去看你,早该去看你啊。”
/ P, @  ^7 R# I3 Y& }8 H1 g  张叔跟老叔说:“你平安无事就好啊。”1 v4 {1 T4 O$ u" A
  川子舅就叫老叔,说:“赶紧上炕吧,就等你呢。”几个人这就倒上酒,开喝。4 R) e8 X. s* _. X; j& G
  我问张叔:“张婶好点儿没?”9 a6 y- J$ @# m0 J, x+ O# t% U
  张叔叹了口气,没说啥。+ f, v9 Z+ G: J, C7 F
  “死了。”川子舅抢着说了一句。他说:“你说说,这他妈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啊!”9 T! d9 X+ U8 J& e' H9 p4 ~7 O% ~3 Y$ k
  “死了?”我挺伤心,说:“张婶多好啊,咋……”  ^/ ~/ |# z, S6 P6 ~; l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张叔端起酒杯说:“咱喝酒。喝酒。”) G6 i) z& t- W1 c
  喝了酒。我再给几个人的酒盅里倒满,说:“咋没带小疙儿来啊?”
6 b3 Y2 J1 h- @( H/ t, u  张叔勉强笑笑,说:“还不知道来这是咋回事儿,让我先扔街坊那了。”
% V' W( w; J- \8 m" U  从上次去抚顺,我就觉着张叔没以前话多了,他跟赵爷那会儿,人挺道得去的,说这说那的没个完,还竟说拉嚓话。今个儿话更少,就是闷头喝酒。你说像张叔这么个精精怪怪的人,他咋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呢?我说这人啊,没摊上事,说啊笑啊玩啊乐啊,啥都不打紧;可真摊着事儿了,就得看你的真本事了。; B8 n" s3 ~0 w/ v, j0 \
  “兄弟。”川子舅说:“咱哥俩处的时候不长,可你跟我老哥那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今个儿,你奔我来,那是瞧得起我;我是打心眼儿里高兴啊。有啥为难的,别闷在肚子里,有我和我老哥呢。”
/ w  ]$ `7 J/ x" e4 P; A  “来的路上,全子跟我说了说你的事。谁也没想到弟妹她……”老叔叹了口气,对张叔说:“事儿,赶上了,你也得想开点儿。走了的,谁也没办法,再是有办法,谁也不愿她走。咱活着得,说啥也得活下去。不看别的,还得看孩子。”* m: _/ Z8 ~- X) N# H, v
  “大哥。”张叔叫了老叔一声,就去抹眼泪。
+ X% n  i2 R6 h* I9 a4 r  “咳,你个大老爷们儿。咱不带这样的啊。”川子舅说:“来,兄弟。你来了,我高兴,咱老哥仨来个带响儿的。不带小全子。”这就又端起了酒杯。
/ j1 q0 |# S; L, B8 ^  “咋不带我呢?”我跟川子舅叫,说:“我正该敬张叔呢……”8 K' V5 D! p/ F2 M0 [
  “啧。”川子舅瞅我一眼说:“一会儿,你单整。”
* t! O* r* w; C  W) ?  他老哥仨喝了酒,川子舅说:“我那老蒯走时,闺女才13。我不也过来了。”他给张叔夹了口菜,说:“兄弟。我说句粗话,你别不爱听啊。实在挺不住了,就再找一个。”! f) a6 H. r) Y6 q! F: J1 H% p  @
  张叔吃了口菜,对川子舅说:“我知道你是好意。”这就又没话了。# z2 ~) G) n. X2 v# h2 H
  我赶紧端起酒杯,说:“张叔,我和爷爷在抚顺时,没少让你操心。我来沈阳,你还来送我。这些我都记着,今个儿,我诚心诚意你敬你一败。”/ f/ C; J& U1 V( B
  “应该的。应该的。”张叔笑笑,喝下了酒。他说:“大叔那人,挺遭人想的。可惜,我都没送着他。咳……”) P! a/ Q7 ]8 o9 [0 Z9 z
  老叔说:“他老人家走,是我刚从里边出来的第二天,也赶上小日本逃跑,街面上不太平。亲戚朋友的,也没都告诉到。还是多愧了川子兄弟呢。”
1 I( b% t1 v1 _/ B7 m2 i  “哈哈哈。”川子舅跟老叔说:“你跟我还说这话?叫我不爱听。”
/ h# @- a/ A) N% b  “实话。实话。”老叔跟张叔,说:“世道乱。你看,打我出来,这么长时间了,也没顾得上过去看看你。按理,我该去呀。可啥叫朋友?也就在这包含上啊。真就是有个不周不到的,再捡起来,还是掏心窝子,那才叫朋友。”
, V/ p8 k( y: H$ y. q/ d- K  “好话。”川子舅端起酒杯,说:“就冲我老哥这话,咱再整一个。”6 S; K# [6 ~9 }( Y0 W
  这就又喝。
! q6 H0 s. w+ ]7 X# O  这杯酒一下肚,我看张叔就有点上脸了。
7 n' `' E3 J4 r& V- [( V% R  放下酒杯,老叔问张叔,说:“那你,眼下做点啥呢?”
& h8 ~& g  s6 u! i* e  张叔叹了口气,说:“两位哥哥,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俩可别见怪。现在我跟要饭的差不多,今个儿,要到两位哥哥这旮瘩儿,两位哥哥好酒待我,我知足了。”他端起酒杯,说:“我借花献佛,谢两位哥哥一杯。”这就一饮而进。/ x2 j: O; `) L
  老叔说:“这说哪去了。”/ ]6 }% }# ]5 _6 t( D* T
  “叨菜吃,别干喝。”川子舅又给张叔夹菜。
& F6 C$ a9 ?) i0 `4 [# B% a  R  张叔冲川子舅点着头。说:“我说的可是实话啊。”他说:“两位哥哥,德全在这,还有大侄女儿(指凤香)也在,我也不怕孩子们笑话了。我这心里头,懊糟啊!要说我呢,也不是啥两袖清风的人,跟两位哥哥比,差远了。挣点钱儿,也没少祸害;也没少逛窑子。可自己的女人,偏偏死在这上了。真是报应啊……”他对老叔说:“大哥,我啥样,你知道。打从学校出来就没干过力气活。小日本走了,公署里黄摊子了,再去找坐板凳的差事,人家都嫌我是给日本人干过事儿的,都不拿好眼神夹我。我去做苦力,干不动。我这心里懊糟得,想回山东老家吧,又不甘心……”' X6 h6 q4 ~; M( o
  “这扯不扯,早说啊。”川子舅说:“要不说你们喝过墨水的人就是耽误事儿,一点儿都没有个爽快劲儿。小全子刚来那会儿,我没少为这事斥喽儿他。这么的,上我车行来吧。修自行车,小全子都学会了,你也能。”
* G, U; i6 f* L$ [/ ~9 j# E  我瞅愁川子舅说:“你看你,咋老说我呢?”
" T: q8 E0 E9 d/ M  “嘿嘿。”川子舅跟老叔说:“老哥啊,我得跟你告一状了。你这个侄小子啊,可是没少熊我呀。这二年,我就怕他跟我耍驴,就哆唆他跟我犯倔。瞅他小脸儿一呱耷,我立马就傻了,就得赶紧迷迷地跟人家说小话儿啊。”
0 X" R: `% r6 j% y; O  “呵呵,你那是当了姥爷高兴的。”老叔吃了口菜,跟川子舅说:“久川啊。我吆摸着,你那车行,活儿也是有数的,有才填了个铁头。再则,我看老张干你那活也是不大适合……”( c6 I; p% T. O- u& j) X
  “你看我哥说的。”川子舅说:“我兄弟来了。再咋的,我也不能瞪眼儿干瞅着啊。”
! N8 Y  p: ^; g9 u  “这么的吧。”老叔对张叔说:“我刚开了个厂子,正缺个管事儿的。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过来吧。”# t3 E* g; G! B. N6 r
  “两位哥哥,让我说什么好呢。”张叔说着,就又要端酒杯。. v% u! N& X$ w' `4 J2 E
  “咱先小人后君子。”老叔拦住张叔,说:“活儿呢,进料出货你都盯着点儿,记好帐;再就是咱俩换着给伙计们做顿晌午饭。住呢,就住我那吧。”
' |& G7 W% g4 W  “大哥。”张叔抓住老叔的手,说:“客套话我就不说。我你就跟着你干了,你看我行,就留着我。真不行,你说话。我准保不让你为难。”
* e9 o5 V, Z  l9 }  “我也得意沙楞儿的人。”老叔说:“在我这干,有一点我可说在头里。”
6 q) c7 s" t! s, n0 E  张叔握着老叔的手,说:“你说,哥。”, X7 d# m% e/ ]/ S, O
  “可不行给我往回乱招女人。”老叔说着就笑。
+ |7 |) S; l: `; ?# Z% m  川子舅也跟着笑。$ @- y) D! |% G. w" U. e6 K) ^
  我想起了张叔和赵爷那出,心里核计,就张叔那样,谁敢担保他不招惹女人?' C' l; x& M& x& n7 }
  吃了饭,老叔说家里太紧巴,要领张叔回厂里存,说正好看看厂子啥样儿。川子舅说:“行啊。”这就下也了地,跟着老叔他们一起出了家门。川子舅说要回车行存,说总没个人,他不放心。我也看出来了,打大头没了,川子舅总像少了点啥似的,在家也呆不住,在车行也不踏实……
, A3 Y! X/ E+ j' u2 R. K* q$ J  人都走了,炕上地上也都收拾利索了,凤香这就来了神儿。她插上门,拉上窗帘,焐好了被;也把孩子打兑安稳了,这就催我上炕。赶我一进被窝,她逮着我鸡鸡,是撒着欢儿地收拾我。我本想射给老叔的那点宝贝玩意儿,这下,都射她那里了。那一宿,风香收拾得我足足射了三回。
. R; U  c# @2 b& O' O! Y  早起,凤香还跟每回一样,给我沃了四个鸡子儿。[/size1 G5 J/ D0 y& p2 C4 U9 b! p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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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jingjia 于 2009-10-24 15:51 编辑 ]
发表于 2019-3-12 11:44 | 显示全部楼层
只有我看完了吗?
发表于 2025-6-5 08:4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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