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中) , ^ k, J+ W7 @
头一天,马德全搂着徒弟朱晓东讲他的第二次婚姻。天都快亮了,马德全打着哈欠说,小子,睡会儿吧,明天还上班呢。朱晓东想听,可也睏得睁不开眼,就拱在师傅的怀里睡了。
$ S. M0 [+ `5 @! @ 第二天上班,朱晓东看着手里的材料,脑袋里还是一片深秋、夕阳、微风、大苇塘地转……8 D. f2 t6 ]- d# ?2 [9 c: {
1972年秋天,朱晓东初中毕业,那年安排毕业生去向的政策是“四个面向”。朱晓东是独生子,本该留城。学校工宣队跟老师也都研究好了,安排朱晓东去“卫校”上学。分配方案没公布之前,老师还是本着“一切听从党安排,哪里艰苦到哪里去”的原则,让同学们表忠心。朱晓东站起来发言说,一颗红心两手准备,相信老师、相信工人师傅。老师说朱晓东态度不坚决。回家,朱晓东把老师的话跟家里一说,老妈急了,说咱按政策表决心,咋不坚决了?这就上学校跟老师掰扯。结果,工宣队来气了,说,就让这小子下乡。这一整,朱晓东就背着行李卷去盘锦插队了。
) g$ x; u# `/ t1 q$ `' v$ _ 朱晓东小个不高,虽说胖胖乎乎跟个甜瓜似的,可插秧、挑苗儿、割苇子那活儿,他根本就没干过,哪天都累得偷着哭。有个姓李的老乡看朱晓东怪可怜的,总帮朱晓东干活。那人三十来岁,是个转业兵;他娶了队长的妹妹,生两女孩。朱晓东也非常感激李哥,有事没事地也愿意跟李哥说话唠嗑。后来,李哥窜拢队长,让朱晓东去赶大牛。这活挺巧,朱晓东把大牛赶到苇塘边,大牛悠闲地吃着草,朱晓东躺在草地上看着蓝天,唱起了《蓝蓝的天上白云飘》。那天傍晚,浓重的晚霞把苇塘染得一片腥红。李哥来了,他跟拄晓东并排躺在草地上,也看蓝天,也跟着朱晓东一起唱《蓝蓝的天上白云飘》。风吹的苇叶沙沙响,忽然,李哥一下抱住朱晓东,翻身压在朱晓东身上,就去亲朱晓东的嘴。朱晓东挺害怕,但心里还是非常渴望。开始,朱晓东只是不动声色地由着李哥贪恋地亲他,后来就情不自禁地抱住了李哥,也贪婪地把舌头身进了李哥的嘴里。李哥柔柔地裹着朱晓东的舌头,手摸到了朱晓东的下身。朱晓东心跳得跟急了,他闭着眼睛,感受着这从未有过的幸福,双腿也不由自主地叉开了。李哥掏出了朱晓东的阴茎,一口就含进张嘴里。朱晓东浑身一颤,全身的热血都在翻腾。李哥也掏出自己的阴茎,拽过朱晓东的手。朱晓东套弄着李哥的阴茎,身子一紧,射了。李哥把朱晓东的精液舔干净,跪在朱晓东脸前也放了。之后,他抱起朱晓东,坐在苇塘边,无语地看着眼前那片红芦苇。朱晓东依在李哥的身上,深情得叫了声李哥。李哥搂着朱晓东说,多好。
0 ]/ |! u7 `/ h& b5 h4 G1 C; q 有人在叫朱晓东,说书记找。朱晓东在心里骂了句自己,说,他妈的,又走神儿。要写的东西还没着落,这哪行?就想,先别听师傅讲他的三个老婆了,煞心写吧。可是,整个一下午,朱晓东起了三次开头,都没写下去。. J8 o+ |. e% e* ~0 Q
晚上下班,在家吃完晚饭,朱晓东转着磨磨又来到了师傅马德全家。马德全嘿嘿一笑说,臭小子,又来了解馋了?朱晓东也一笑,他自己找上茶叶,沏上茶,递给马德全,说,师傅,昨天还没讲完呢。马德全说,爱听?那就接着讲呗——
; u* A! O9 g Q: N5 w光复了,可街面上还是静静的。大杂院里更静,平日,院子里还有小孩子在玩,也有女人们在家门口出来进去的,现在一个也没有,家家门都紧关着。我先跑到咱家门口,叫:“爷,妞妞,看谁来了。”
1 N( X* i) }$ E 没人回答。
3 k9 e- @2 Q) T$ M3 J 我推开门一看,见小秃儿他妈正在外屋地那烧水。见我们进屋,她急拉川子舅,说:“我那好大哥哎。你可回来了,想让秃儿去找你,哪敢啊。快进屋看看吧。”
& m) W* M: k+ h7 D 我还核计,这个秃子妈啊。咋还拽川子舅的手啊?
0 j; p* R- g2 V% Y; I% h 川子舅冲秃子妈一甩手说:“这咋回事啊?”
6 C( c6 k- R8 h “你可不知道啊,大哥哎。”秃子妈说:“你那宝贝闺女,打早起来就开始闹腾,怕是要生了。”
+ D* j! h- }7 P; ]: d$ T- [ 我赶紧进屋,见凤香疼得在炕上直打滚。6 r% X* S/ o/ E. [: e' w& N0 J$ q
川子舅急得直搓手,他瞅一眼老叔说:“这咋整啊?”
. Y2 ~" I+ S, _) T 老叔说:“赶快找大夫啊。”, K6 [; O: c* X
秃子妈说:“他爷领着妞妞早就去了,你说这也不上那找大夫去了。咋还没回来。”
2 \: P( U; D# J& b: I6 G& _$ T, l+ j \ “这样不行。”老叔拉过川子舅说:“看今天这样,没有医院能开业的,快想别的办法吧。”他问秃子妈:“这院儿有能接生的没?”
, O4 M$ |8 Z8 e# W2 B “他李奶能。”秃子妈说:“前个儿,她下屯了。啥时回来,也没个准儿啊。”3 @ h" `2 ^ ^5 u. z0 A8 @
我拿过一个湿毛巾给凤香擦着头上的汗,说:“疼得厉害不?”: k2 c8 @3 ?3 L) M1 K3 n9 c- L3 u0 E
凤香抓住我是又咬又掐,说:“你这小冤家,死哪去了,哎呀……,哎呀……”$ |# ?) u9 h9 r
“不行。”川子舅说:“我去趟铁头那。他娘能接。”
: E4 L9 d/ W w/ ?+ Z3 m5 }" b3 n “那你快去找啊。这么干挺着,人就体蹬了。”秃子妈跟川子舅说:“咱家隔壁刘嫂家有自行车,你骑车去。快呀!别傻愣着了。”
! g/ }2 }( l) h2 X6 ? 川子舅跟我说:“你爷回来别让他走了。”# F8 a. d( i, H9 \1 Z
川子舅走后,凤香疼得更厉害了。秃子妈进来,说:“这不是你们老爷们儿看的。赶紧出去。就把我和老叔都撵了出来。
3 x# x9 t. _: K$ N O1 z 我和老叔站院子里干着急,我跟老叔说:说:“这咋整啊?”9 C, d4 d& L+ ?) Q$ X. w: J! |
老叔说:“别紧,生小孩都这样。”% m$ A H, w: k
秃子妈跑出来叫我,说:“羊水破了,快上咱家拿点草纸、棉花。”) R3 Q4 R7 ]) e0 g6 A1 q
我说:“咱家有,在炕琴里。”我要进去拿。秃子妈挡住我,又跑回了屋。% \9 X5 v, a7 g6 ~
不大功夫,川子舅驮着师娘进了院子。
! L( i* c+ s: {7 \6 ] “师娘。”我跑过去拉着师娘说:“快点儿呀。羊水破了。”! G8 z) B: o5 S& ]! d; T; A
“哎呀妈呀。咋不早叫我呢?”师娘赶紧往屋里跑,说:“我也二乎了,核计明天来呢,这也没到日子啊。”说着,人就进了屋。川子舅也要进屋,师娘推了他一把说:“你进来干啥。”就关上了门。2 z- s* Y6 S! B/ R" {* j' u
在院子里站着,我急得一个劲儿地扒门看。川子舅点了根儿烟。老叔说:“我也来一根儿。”也点上一根儿。这烟刚点着,大院门口急三火四的走进来一个人,那人背着个老的,拉着个小的。我一看,那人手里拉着的是妞妞,脊梁上背着的是赵爷。天啊,这又是咋的了?
) X7 W* o, r, B2 O 我和川子舅还有老叔都围了上去,这也不能进屋啊,就让来人把赵爷先放在家门口的一快石头上坐下。赵爷坐不住,身子直往下堆,我赶紧跪在地上擎住赵爷。赵爷嘴角那淌着血,耳朵里也流着血。来人哄着还在哭的妞妞,跟我们说:“奉天纱厂遭抢了,这老爷子打那过,被拥出来的人挤倒了,等人群过去了,老爷子给踩没形了。我看小姑娘哭得凶,就问她家在哪?这才把老爷子背回来。”" ] L9 R. v: T" N2 p
川子舅和老叔赶紧谢谢那人。$ Y! c, s" D2 p$ r
那人看看老叔,问:“你老是不是叫关凤翔啊?”8 i% }+ ~3 G- L* e7 W! i: ?
“对呀。”老叔说:“你是?”$ A& I6 x r& s/ d* O
“关掌柜。”那人说着就要给老叔下跪,说:“我是朴成浩。”1 m* n- b2 E) v! G0 E6 X6 R
“是你呀。”老叔拽起那人,说:“真没想到。真没想到。”
0 Z5 f. Q$ F! C2 b! U" ~ 那人抹着泪说:“我找遍了安东,也没找着你。”
8 e& Y0 _) z7 N) V* U 老叔拉过妞妞,说:“这就是你的妞妞。”& }& [; q% M1 D
那人哭了,说:“看出来了。看出来了。”就给老叔跪下了。
" U4 U% J, B; E5 a 这会儿,屋里“哇”地有了小孩哭声,秃子妈开开门叫:“生了。生了。”
+ O7 `2 k6 y3 Q& V& @ 川子舅和老叔都跑了过去。3 M$ l. j* P2 ~3 L# O7 z3 H1 K
秃子妈拦着要往屋里进的川子舅和老叔,叫:“等会儿再进。”
* Z% ]. ^- r7 S3 j0 o: f 我擎着赵爷起不来,就喊:“丫头小子啊?”1 S6 {7 O1 _4 L
“带把儿的。”秃子妈又关上了门。6 i; }$ J) I$ x9 V+ G/ R
躺在我怀里的赵爷睁开眼,他微微地跟我说:“生——了——”
0 @' \8 k, {: Q4 a 我高兴地跟赵爷说:“生了生了。是个小子。”
. e8 t. P3 u4 h Q( N3 f 赵爷又闭上了眼睛,我紧着叫:“赵爷。赵爷。赵爷……”
" P+ v8 ~: U% d* p6 c8 B 老叔和川子舅围了过来。% E9 g: z3 w; Z6 l9 `: R4 ?" }
老叔拍拍赵爷的脸说:“爹呀,我回来了。”
6 W( Y* N9 X/ `. ^ 赵爷睁开了眼,他看看老叔,想抬手,没抬起来。他微微地说:“是凤翔啊,你回……回——”赵爷一歪头,闭上了眼。
5 f) g) l" Y0 G: S 老叔趴在赵爷的胸口听听,又扒开赵爷的眼看了看,眨巴着眼睛跟我说:“把你爷放下吧。不行了。”/ J% [' `: p+ c% k4 H$ T
我心一酸,抱着赵爷的头,小声哭着说:“爷啊,我叔回来了,妞妞找着亲爹了,我也有儿子了。你咋就走了呢……”0 a- r/ a. G: A( Q* d
跟着就有点乱,你说这边生孩子,那边死了人,还都在一个屋里,能不乱吗?师娘一看几个男人都哭也不是、乐也不是地都麻了爪儿。就说:“得,事赶上了,光这么耗这也不行……”
/ t9 {) g0 ?7 {/ h5 X8 K N ] “大哥啊。”秃子妈说:“要不就把凤香整咱家去吧。”( n/ q, o% x3 B p7 {
川子舅说:“整你家干啥?”
: \$ n. O, I* m3 f, `/ j: ~% O4 K “谁让凤香是我干闺女呢,听我的。”师娘跟川子舅说:“凤香这个月子,就是在家做,也得我过来伺候。”师娘叫我去找辆车,说:“凤香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叔公公又回来了。我把凤香接咱家去,有啥事让德全来回跑跑。你们爷们儿先发送老的。”
& K6 X' N/ i$ B0 d2 V1 y" V 老叔说:“那可真是麻烦你们一家子了。”
- p* X5 G* w' c+ T6 G2 f “麻烦,那也是该着的。”川子舅跟师娘说:“那就这么定了。就是今个儿这街面上,怕是不好找车呢。”9 g* g# W; H, b/ K. }" t2 y% w
“咱家有个小车。”秃子妈跟川子舅说:“大哥呀,赶紧推过来使吧。”" p! C' k, e. I- K7 u
一伙子人这就把凤香和孩子都捂巴上。我蹬着车,跟着师娘把凤香和孩子送到了师娘家。安顿好了凤香,师娘就撵我赶紧家去,说家那边还一大堆子事呢。+ ?6 p6 F/ c* { |3 n& h6 `
依老叔的意思,这人心惶惶的,赵爷的事赶紧送出去,还得答兑别的事呢。川子舅不干,他说:“我何久川还没到那份上。咱不说过五、过七吧,再不济也得守到三。”这就张罗着抬寿材,买妆老衣裳,扎咕灵棚子,也请来了吹鼓手。还让我把亲戚朋友都告诉到。我和老叔商量,说:“奉天咱也没啥亲戚啊。”老叔说:“告诉老吕一声吧。”川子舅说:“对,赶紧去,车行钥匙还在他手呢。”我刚要脱了孝衣往外走。川子舅把我拽住,他让别人跑了一趟就行了。川子舅跟我说:“你哪也不能去,有来上香的,你得给人家磕头。”这一整,我和老叔哪也不能动不了,只有老实儿地跪在灵前,来个上香的就赶紧磕头。下晌背赵爷回来的那个朴成浩回家一趟,不一会儿就又回来了,他也不大说话,里里外外跑前跑后地一直跟着忙;抓挠个东西、缺个嘎嘛儿的都是他跑腿儿。使钱,就上川子舅那拿。一闲下来,他就守着妞妞。这也好,正愁忙得谁也顾不上妞妞呢。端茶倒水的活儿,都是秃子妈的事。做饭的事,都搁老刘家了。
+ o, B! L! c' c 第二天下晌,我看老叔跪在那捂着腰直咧嘴,就问他咋的了。4 Y! N# j3 U) a. ~$ |/ M
老叔说:“没事。”( L- ?& R. m6 a9 ^7 D. p5 I1 Z6 p8 ~
川子舅说:“看你捂了两天腰。趁这会儿没事,上屋躺会儿去。”
0 a. a" Y8 p1 W# S5 J 老叔说:“不用啊。”5 Q; T# G+ D$ B: g! j, H
川子舅也不硬劝老叔,他喊了一声我,就让我进屋。
: Q/ g2 L6 P. \" D7 P 我说:“啥事儿啊?”就跟他进去了。9 F' d% z- ?: _& }) H- z
川子舅关上门,说:“不行了,不行了。”说着,他褪下裤子,往炕沿那一趴。说:“赶紧来两下。”
% S, V% q8 T) U 我说:“这也硬不起来啊。”
# M$ x% H5 P" t 这个川子舅啊,你说我这还戴着重孝,哪有那心思啊。再说,万一谁进来碰上了,这脸往哪搁?可川子舅也不听我的啊,他拽着我,逮着我鸡鸡就是一顿裹,这就把我鸡鸡裹得当当硬。他说:“快快,捅两下就好了。”就把我鸡鸡塞了进去。
* l) L8 E! o7 F9 N 我站炕沿那刚捅了两下。就听外面有人叫:“久川。”- i; }5 M2 ]$ [
我吓得赶紧停住不动,对川子舅说:“叫你呢。”就要把鸡鸡抽出来。# K8 ]6 W6 A1 d+ ~; H4 ]
川子舅不理那茬儿,他把我手按在他腰上,不让我抽出鸡鸡。说:“赶紧再来两下,这就好了。”3 G# B* A+ V c) ?
我只好再使劲咕拥了几下。这一咕拥,“哗”地就射了。# Y7 T$ ~; V$ Q! ^. e! r1 K
“别动。”川子舅还使劲按着我屁股,让我的精水在他后门儿里射净。
) R- s. V( w9 _5 h# Y f7 L( y+ t4 v 这会儿,外面有人敲门。我扭头看:外屋门的玻璃上映着老叔的脸……
! B* \" T0 h) I 三天头上,初十,阳历的8月17号。一大早一伙子人抬着棺材,吹吹打打地出了家门。这就要去塔湾给赵爷下葬。可一上大街,就看满马路的兵啊,还不是日本兵,都是些大个子、黄头发的大鼻子兵;戴着钢盔、端着枪,说的啥咱也听不懂。人家拿枪横着,不让咱上街。川子舅和老叔就赶紧上前跟人家说小话,说是发送死人的。当兵的听不懂,还是不放。川子舅急了,就跟人家吵吵。吕德明跑了过来,他拉着川子舅说:“有话好好说,你跟当兵的叫唤啥?”还别说,川子舅这么一吵吵,来了一个戴大沿帽的大个子军官,可他也听不懂咱的话,也是打着嘟噜的直叫唤。这时,那个朴成浩拉着个西服革履的男人,走到大个子军官跟前儿。那男人也打着嘟噜跟大个子军官说了一通。大个子军官写了张纸条递给了川子舅。
1 i+ M2 m" d; x; o0 { 川子舅问吕德明,说:“这都是些啥人啊?他们要干什么?”! D, S. X* Z0 o( N
“是苏联红军。”吕德明说:“他们是来接管政府的,也拦截逃跑的日本军官。”2 e# v% R6 l9 S- ?% r3 w7 h
川子舅说:“这一枪没打、一炮没放。苏联兵就进来了?”
, B1 J5 E' h+ P3 I 有了纸条,一伙子人这才安心地上了路。路上,我打着灵幡问老叔:“跟大个子军官说话的那男的是谁呀?还会说苏联话。”, Q" L6 U; P$ [8 c i0 r
老叔说:“不知道。”
, X2 J1 ~5 {/ X. G% f$ U8 } 埋了赵爷,一伙子人就赶紧往家走。道上还是让人发慌,哪哪都是苏联兵。日本兵一个没有了,到是多了些穿便服的日本人,拖家带口的倒着小碎步,跟个耗子似的低眉鼠眼地紧颠儿,一点都没了往日里耀武扬威的霸道劲儿。刚过了小白楼,还没到到沙子沟嘛;就看一伙中国人围着一个日本爷们儿紧着打,一个穿和服的日本娘们儿跪在旁边一个劲儿地磕头、做揖,道儿旁边甩着一只木头趿拉板儿。用吕德明的话说,小白楼是啥地方?那可是小日本祸害中国人最邪虎的地儿。以前,中国人搁那过,都得绕着走;老人吓唬小孩儿都说:“再闹,给你送小白楼去。”小孩立马就不闹了。吕德明晃着脑袋说:“这真是改朝换代了,中国人也敢在小白楼拿日本人出气了。”可老叔还是紧着围拢着咱这伙子人说:“别惹事儿。别惹事儿。”让大伙赶紧走。
9 n% p4 y Q# r 一伙子人总算平安无事地到了家。这就又忙和着招呼送葬的亲戚朋友们吃饭,一直闹哄到下晌两点多了才散。: b& C; v) Y5 U) G# n
送走了客(qie),老叔捶着后腰说:“我得直直腰。”就上了炕,靠炕琴那趄歪着。我拽了个枕头,垫老叔头置下,就去归拢借来的家伙什儿,好还给人家。这会儿,朴成浩领着那个会说苏联话的男人进来了。川子舅迎上前去对那个男人说:“看看,忙乱套了,也没顾得上给你敬杯酒。今天要不是你,也不能这么顺利。”8 q1 L! C" n! g
朴成浩和那男人没回川子舅的话,就“扑通”跪在地上。正要下炕的老叔说:“这咋说的,快起来。快起来。”我和川子舅赶快把两人拉起来,扶他们在椅子那坐下。朴成浩指指那个男人,对老叔说:“关先生,这是我父亲。”
! b9 j) h4 c9 v' Y6 p! s: j “幸会幸会。”老叔下炕,向那男人抱了抱拳。; p5 r. }* g$ X A
那男人给老叔行了个大礼,也给川子舅行了个大礼貌,再给我行了个大礼,说:“我叫朴炳哲。妞妞是我的孙女。你们一家人对我们有恩,本该大谢,可是你们身有重孝,实在不好打扰。我和儿子商量,改天请你们到我家,聊表谢意。请一定赏光。”
8 s n& y d6 }6 W “哪里哪里。”川子舅说:“我们还要谢你们呢。”
. D _1 f& E) F$ G+ C7 Q9 x0 ] “正好,你们来了。”老叔叫我说:“妞妞呢?”
6 `! L. c5 w5 S5 j: v' Y& V1 {6 w “可能在秃儿家吧。”我正要出门去找,一推门,妞妞正在外屋站着呢。
) W9 b5 g, b3 | “成浩,我一直在等你。这不,等来了。”老叔招呼妞妞进来,对朴成浩父子说:“这两天我也多少跟妞妞把她的事说了说。孩子小,有些事她还不懂。不管咋说,孩子找到了亲父亲是个好事,你们就把她领回去吧。”! w8 |( ?' Y% c8 m3 u ]! K
朴成浩父子再行大礼,谢过我们,领着妞妞走了。
- {$ y; d6 v! F, O0 n1 c+ S) r到这会儿,客(qie)才算是真的都走净了。屋里就剩下我和老叔、还有川子舅仨人。我呼拉想起昨天下晌,老叔映在外屋门的玻璃上的脸,这心里就又开始打起鼓来。
$ X o( r5 K! h& o+ X; ] 说良心话,忙和了三天,我一点都没想到我已经当爹了,一点都没觉着我已经有有儿子了,忙和着送凤香那阵儿,我就像是一扑心地帮着别人忙和。紧接着又是赵爷的事,再就是妞妞。赵爷和妞妞都走了,我还是觉着他们没走,就觉着好像是我还在车行,他们还在家里。可我现在就是在家里啊,以前我回家,家里都是凤香在叨叨着做饭,赵爷支使我干这个干那个,妞妞围着我屁股转。眼下,是老叔坐炕上,川子舅坐椅子上抽烟,他俩在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看他俩说话那样儿,好像昨天下晌,川子舅让我给他治“病”的事根本没发生过。我核计,没准老叔啥也没看着,真没看着就好,谁也别提。可我心里总像是有鬼,总像是做了啥愧心事似的心直扑腾。再看老叔,就像做梦。心里总是怕梦醒了,老叔就没了。我想跟老叔说点啥,可当着川子舅的面又啥都说不出来。只有里外地找活干,划拉划拉地;看看炉子,填点煤。
0 X% e# F4 s" q/ m4 S( V+ T 我这正给他俩再续点茶水,就听这俩人的话茬子有点戗。他俩好像是说办事情花钱啥的,川子舅说:“……这他妈的,都赶一快儿了。”
6 w% q# c9 n, n* r& `$ R. W; u “谁说不是呢。”老叔说:“这又得不少的花费。”2 R# q0 ]; P, i. \; h( K: V
“花费到没啥。”川子舅说:“你说,这小崽了来了,老爷子要在,也能替凤香搂着点孩子。妞妞也走了,这他妈的……”) [* u9 u; {8 t: @! T. j0 [/ I
“川子,我这心里也七上八下的。”老叔说:“你说我刚出来,身上光光的……”
4 x# C7 i9 T2 o; J9 K9 U% B! b: [6 Y “你看你,我就怕你来这套,还真就来了。”川子舅拧拧屁股,坐实了点,扔掉手里烟头。
3 b: l, i( p) {9 m) H( X “实话啊,你得让我说说。说说心里也透亮。”老叔捶捶后腰。
0 o: e3 V R$ K- g2 l, S “再说,我跟你……”川子舅又点了支烟说:“得,我到是不敢骂你。你也别拿话儿坷搭我。你是哥,我服你。”
* G1 y) s; E. K1 I1 I3 p 我听话茬不对,可也不敢就着他俩的话茬儿说,一个是舅,一个是叔,我说谁?咋说?就辙了一下,我说:“你俩还饿不,我热点饭啊。”老叔说不用,他说他不想吃。川子舅有点坐不住了,他站起来说:“不吃,你爷俩也收拾收拾就睡吧,都累了。”说着就要往外走。: u! m5 x. r% @( D" p- K, n
“你上哪啊?天都快黑了。”我问川子舅。- @) y y$ P' Z# D, A) O; Y
川子舅说:“我还是得去看看车行。你爷俩睡吧”这就推开门,沉着脸走了。* s- X# d9 ^0 h- U+ B9 c; m
说心里话,川子舅脸沉不沉的我还真没往心里去,就寻思他就那样,扭脸就忘了。那会儿,我心里想的是,总算能和老叔单独说说话了。川子舅这一走,我这心里头还真就美得了不得,我撒欢地倒了盆温乎水,端老叔脸前说:“洗洗吧。”0 v0 I6 ~! d$ S5 e& [: F9 R
老叔说:“你先洗吧。”
5 ]! s1 e; {6 Z( z 我说:“不嘛,你洗。”
- F# I) [& l0 U/ I: g3 R% ~& _ 老叔坐起来,洗了把脸。9 @% a" ]5 H1 r
我说:“脱了,都洗洗。”" ], P7 a! G+ Q
老叔笑笑,刮了鼻子一下,脱了裤子。
. ] K* i, R; D6 c% v1 Q8 |6 r7 g “我给你洗。”我把水盆放炕上,拉老叔蹲下,撩着水,给老叔洗他的大枪和后边。洗的时候,我还故意在老叔的大枪上多摸了一会儿。老叔打我一巴掌。拿过毛巾自个儿擦了擦他的大枪。7 T/ B6 E2 p1 C8 K9 v0 D- [
“还有脚呢。”我拉过老叔的大脚丫子按在水盆里,说:“叔,赶明儿我天天给你洗脚。”2 A( |4 L6 \. P/ t
“好啊。”老叔说:“我得先躺会儿了。”就躺下了。
0 v2 s1 \4 Z' F “嗯,我洗完,就给你焐被。”我去外屋换了点水,自个儿也洗了洗。' x: x) J0 i0 `1 O3 H$ D
插了门,拉上窗帘,焐好了被。我脱得光巴出溜地就钻进了老叔被窝,在老叔怀里拱着。我说:“叔啊,都把人家想死了。”5 C0 j& o" e$ a4 q
老叔笑笑,拍拍我后背。% x& j( c7 y0 J
我疯亲了老叔一阵子,就拱进老叔的腋窝。
e ^' I* @* i6 L5 M( R 老叔躲了一下,说:“没洗,埋汰。”
1 Y! e3 ?) {* F% W( Z “我不管。”我含住老叔的腋毛一阵亲,哦,我又闻着老叔的味了!我鸡鸡早硬了,在老叔的肚子上乱顶。
2 s- J! l! {( C5 c 老叔撰着我鸡鸡,慢慢地撸。2 Z3 h1 k- h B0 C+ o, h3 J4 a
“叔,想死了。”我抓住了老叔半硬的大枪。
0 X& m& m7 {7 D6 f5 T& I* A! u. S1 H( D 老叔亲着我,说:“想要?”
\# b' g+ S4 d “做梦都想。”我狠亲着老叔说:“叔啊,好叔,这两年苦了你了。全儿,先给你。”说着我就要转身把后面给老叔。
( V# h3 W2 g0 u+ q0 } 老叔抱着我,不让我动。他说:“叔在里面,腰着凉了……”
. ?3 l$ A9 f! C$ Y “是吗?”我一下子想起了川子舅的毛病,核计老叔可别……。就爬起来去看老叔的后面。1 U5 Q0 a4 ?0 H2 X8 W' o+ \5 K
我扒开老叔的屁股看,见他的没掉出来,收得紧紧的。
) ^8 I; ~, R0 E6 W: P8 b 老叔不知道我的意思,他说:“老叔说话算话,现在老叔就给你。”说着,他头朝下趴在了炕上,也把一个枕头垫在了肚子下。这下,老叔的屁股有点撅,他背过两只手扒着自个儿的两瓣屁股,说:“来吧。”
" s* r( o& m5 m4 l3 I4 R* _ 我鸡鸡硬得跟着了火一样,我扑到老叔的大后背上,说:“叔啊,全子哪哪都是你的,鸡鸡也是你的……”) @& x% [5 ?+ Q
“快来吧……”
7 Y; h% @ ~6 w- N: l) ~ “老叔,疼啊……”我核计,我的太大,太粗。老叔的后面又小,又紧。我心疼了。8 v6 Y0 W0 |+ o* }
老叔狠打了我屁股一下,接着,他抿了一把吐沫,抹在自己的后门儿那儿;又抿了一把,抹在我鸡鸡上。他撰住我鸡鸡对准了他后门儿……
; J5 I6 [% ~* x* K$ z( e 我还是怕弄疼了老叔,一下一下慢慢地顶老叔……
# M" A, o# m/ ^( g% p7 I" P+ { 老叔撰着我鸡鸡,把鸡鸡的皮儿撸上来,包住鸡鸡头,对着他的后门儿……" F7 w0 Z; Z! A; O
我再顶,鸡鸡头从包皮里滑了出去,滑进了老叔的里面……6 Q m& Q+ z, C2 C, g- h+ O
老叔闷叫了一声:“嗯——”+ J7 I- |4 {) ^6 \, ?+ k' p/ T% S
我心疼得赶紧要往外拔鸡鸡。老叔的大手安在我屁股上不让我动。我停住了,死死抱住老叔的大后背,亲着老叔的大脖子。老叔抓过我一只手,抱在他脸前,“呼”地把我五个根指头都含进嘴里……3 ?9 x5 U, H: S# H$ d4 h
过了好长时间,老叔回头亲了我一下,说:“叔给你了,用吧。”" f: |4 N0 t7 a) {( O+ u- I
我轻轻地动起来。我每动一下,老叔都哼一次。我受不了老叔的哼哼,动得快了点。
6 }5 l/ S% G3 z+ w1 {3 r 老叔哼得扭着头……
! Y" o/ F8 }$ C c! l! \ 我不敢全往里插,我怕疼死老叔。+ N% L0 h, s* _/ j" V' C( ?! c
“快。射吧。快。”老叔不哼了,他把整个头都埋在褥子上,不动了。
" F7 V! }$ W4 f 我有点来劲儿了,动得有点控制不住。我一只手紧撰住我鸡鸡根,这样就像鸡鸡上套了一个套子,就不能全没根儿地进到老叔的里面。我握着鸡鸡快动了起来。哦,我的腚根子麻了。哦,我来劲了。我叫着:“叔啊……好爸,亲爸爸……,儿子来了……啊!”我没射在老叔的里边。我把鸡鸡拔出来,都射在了老叔后背上……。接着,就抱住了老叔。我就那么紧抱着老叔,亲老叔脖子,在老叔后背上紧蹭。我射出来的精水在我肚皮和老叔后背间粘着,直到被我来来回回地蹭干。7 L- F- G8 G+ e& v4 O
老叔还是趴那儿不动。
1 W& u! u2 M. M7 a6 r- w) \6 O5 ^ 我从老叔身上爬下来,拽出他肚子下的枕头。我推推老叔,把枕头塞他头置下。5 X3 V4 D. S% v5 a
老叔伸出大手抹擦了把脸,翻身躺枕头上,把我搂在他怀里,看着屋顶。
- Q& `$ `( v6 L1 u$ M7 U, ^; Z: d 我枕着老叔的胳膊,说:“爸,疼不?”; S/ y/ P ]) \& r
老叔没回话,也没看我。他又抹擦了把脸。
) m& r/ N! S4 R# L q" i1 Y0 z “老叔,你哭了?”我去摸老叔的脸,摸了一把水。我也不知道,那是汗,还是眼泪?+ u2 D- @ x% u/ j
“没有。”老叔搂紧我,说:“哭啥?”: Z8 u7 M' w1 J- F
“叔啊。”我亲着老叔说:“爸,你用我吧。”1 o- x% I7 k4 u
老叔搂紧了我,不让我动,说:“小傻瓜,你不都给过叔了吗?”
) F% K' o8 ~! }* k2 v8 y9 V 我看着老叔说:“爸,你心里不好受,是不?”
) w5 w4 E/ h. W5 J. v" } 老叔不看我。他说:“叔高兴。高兴!”+ Q% F- D r, F5 Q
“你看你呀,人家叫你爸。你还是叔啊叔的。”我去板老叔的脸,让他看我。' y; s8 A# k1 |" q* S- Z/ c# `
老叔转身抱住我,他看着我说:“全子,你的日子也不好过,我明白?”, u( }6 V% l2 v0 m+ }5 H" V; S
我心里一阵委屈,说:“爸,你知道这两年人家都是咋过的吗?我来奉天就是为了你啊!”
. r# U. F- @9 K& ]; n “难为你了,全子。”老叔说:“你拉扯着赵爷,拉扯着妞妞,都是为了我。我心里啥都明白。我回来三天,又赶上这么些个事儿,我这心里啊……”) ?$ k! r! N& i) V/ `
我怕老叔难过,赶快改口说:“爸,你回来就好了,原先我还核计,得等你十年呢……”4 R7 B( G) i* Z: M' A# v) z
老叔说:“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你了。”
+ F" Z) l7 o- I' ]1 x+ d! A7 }8 Z “爸。”我在老叔的怀里撒着娇,说:“你到现在一句也没答应我。”
`" F0 |3 w9 D3 E0 p1 t: J8 Z$ K: } 老叔亲着我头,说:“答应你什么?”
; _- H$ w& u4 C! R4 g1 _ 我说:“人家跟你叫爸,都叫多少声了。你一句也没答应。”
# C6 E+ M. q& S# Q9 r% V% Z 老叔拍拍我,说:“好,叔答应。”' l2 a6 d& i3 G4 _
“那我再叫。”我贱得了不得地叫:“爸。”
0 s2 v- z% i) E( U2 y- t- o- z “嗯。”老叔把我的头抵在他下颌那。8 y$ {) T3 V7 y
我抬头看老叔说:“不是这样答应。” y5 v( }: Y! H7 R
“那咋答应。”老叔看我。
+ A7 A1 M+ I& h9 h. ^4 r5 ^; @& T “就不是这样。”我晃着老叔说:“像以前在学校,你抱着我那样答应。”3 F* q( O% T( X
老叔笑了,说:“你呀,我的全子啊……”
: ~4 J! o$ i/ H 我捧着老叔的大脸叫:“快!”
8 e3 I" a, h) _2 Z6 ^ “好,你叫。”
$ g9 q4 M, P' G “爸。爸爸。”8 z) V ^' j M! s
“哎!”/ p& }6 o" J m# ~
“好爸。”我在老叔大脸上没边没沿儿上下左右地亲,说:“爸,你这一答应,你知道人家心里有多舒服吗?”
5 X# E& g0 C$ w/ P7 V' H “知道,我都知道。傻小子,你以为我就不想吗?”老叔说:“全子,你看看我现在,除了你,我还有啥?赵爷没了,妞妞走了,玉良也不在。我呀……”
I* S F6 r; |! j" ?$ ?7 ~5 J 我说:“爸,你不是刚说了,还有我吗。”+ g" R8 x+ c/ w$ Z
“对,还有你,还有我全子。”老叔看着我说:“全子,你当爹了,有了孩子了。你可就是大人了,你可得好好待你媳妇儿啊。人家一家人可是在你有难时,承全了你啊。”
/ ^6 ]( m: c0 I 我顺嘴说:“知道啊。”' A$ u7 I4 P- }3 _ I
“对了。”老叔说:“明天你给我找身衣服,我这里边的也得换换了,竟是虱子。你不烦,你老丈人、你媳妇儿还不说啊?”
9 D+ { z4 I. y& x* h4 m3 {+ u: p “谁身上没虱子?爸,你身上的虱子是啥样的?嘻嘻。”我捏着老叔的鼻子说:“川子舅身上的虱子跟他一样,都是黑的。”说完了,我就笑。4 W# i7 B; |& ^9 }: a3 }- Q ~6 K' d
老叔没说话,也没笑。
9 U! M7 S: Y$ H7 x+ ^ 我去膈肢来叔,说:“你咋不笑呢?”8 k* q. c. F2 E3 F, I5 p8 }
“老实。”老叔按住我手,说:“明天跟我洗个澡去吧。”
, \, N! c( ~3 @- X1 C T “我不去。跟你洗澡我就硬。澡堂子里那么多人瞅我硬,多呵碜。”我说:“你自个儿去吧。”
, J' i5 E" _0 ?1 T% Q “行行,臭小子。”老叔拍了我一巴掌,说:“不早了,睡吧。老叔搂着睡。”
6 T( P, Z) Z3 D4 f- E% y说好了,吃完早饭,我去师娘家看凤香和小孩,老叔去北市场的登瀛泉洗澡。我告诉老叔,洗澡回来,就直接去车行;我这边看完她娘俩儿也去车行。我知道老叔身上没钱,就给了老叔二十块钱,老叔说:“给我这么多干啥?”我说:“你拿着用吧。花没了,再冲我要。”我又给老叔找了几件我的衬衣还有裤衩,老叔说太小,穿着紧,就都给我扔回来了,只把我那个白裤衩揣兜袋里了。) d# q% M) Y) {* `8 z2 A& {
这边我和老叔刚要出门,朴成浩来了。他硬拉着我和老叔上他家去,还说他父亲在家等我们呢。老叔说我们身上戴着孝,再说还有别的事,说以后有时间一定去。朴成浩跪地上就不起来,说我们不答应,他就一直跪下去。没办法,我和老叔只好改主意,跟着朴成浩去了他家。
* c0 h( P% G2 |' ?) p; g; t 朴成浩说他家不远,就在对着奉天纱厂南门的玉温里。我们走到奉天纱厂大墙那,就看纱厂大门口还是乱哄哄一片,挺多人在忙着往外扛布、扛麻包。朴成浩说:“都抢了好几天了,也没人管。”他指着大墙旁边的一根电线杆子说:“这就是爷爷和妞妞出事的地方。”我们在电线杆子那站了一会儿,也就这会儿,就听“咣咣”几声枪响,就看纱厂大门那儿,有几个大鼻子士兵在朝天放枪。糊在纱厂门的人群“呼拉”一下子,大人喊孩子叫地跑散了,地上满是扔下来的布匹和棉花包。一看那架势,朴成浩拉着我和老叔赶紧拐上玉温里往南跑,跟着就闪进了一个小胡同。6 m4 |# t# h, x5 I+ J" x' I
顺胡同又向西走不远,朴成浩指着一间有雨搭、前脸都是拉门的青瓦房说:“到了。”说着就朝房子里边喊“阿爸吉”。
" S! F. R/ d: k8 W4 w& Y 拉门一开,朴成浩的父亲朴炳哲一身朝鲜打扮地在雨搭那穿上勾勾鞋,急忙跑过来。他向老叔和我鞠着躬说:“欢迎欢迎。上屋请,上屋请。”4 O# j1 y+ N/ I; I G0 E; G$ |
“爸爸。”随着叫声,妞妞也一身朝鲜小姑娘打扮地跑了出来,她拉着我和老叔往屋里走。在雨搭那,妞妞跟我说:“大哥哥,脱鞋。”, C6 o+ r! s! ?2 [: H+ H
我笑着拍拍妞妞的小脑袋。
$ E& e k, ?5 \ 我和老叔也学着朝鲜人的样子,脱了鞋,拉着妞妞进了屋。屋里不大,进屋就是炕,全铺着芦席。不到一丈的见方的屋子,三面是墙,一面是糊着白纸的花格子拉门隔断,左右两面墙个有一扇小门。拉门对面右墙角那有一个被垛,挨被垛有一个箱子;左墙角那有一个白瓷瓮。迫成浩让老叔坐在面对拉门的正座,说:“请‘阿列摩咕’上座。上座。”
1 E" i& ^, c9 f5 j7 F9 x# t 我们刚进屋盘腿儿坐下,左壁小门开了,一个穿朝鲜短衣长裙的女人,端着托盘走进来。她回手带上门,跪着把托盘里的茶水推到我们面前说:“请。”' W& U9 A* }! @: c; O' @' o9 o
“这是我妻子。叫崔淑善。”朴成浩跟老叔说。! m9 @1 T( _# ~( y" }! T8 c
“你好。”老叔对女人说。; R X% ]# @/ [
女人向老叔行着礼。她差不多是跪趴在席子上,对老叔说:“多谢你们一家人养育了我们的孩子。”' J; A: i. X' y! t3 d+ |# s5 h
朴炳哲对那女人说:“你先领妞妞去吧。”
5 ]; `: f" }9 s0 g 女人向公公行着礼,说:“知道了。阿爸吉。”回身再向我们行礼,说:“请你们慢用。”说着,就领妞妞退了出去。5 n c7 z. t! O7 \* y% t* _
朴成浩把茶杯向我和老叔身边推了推说:“请用吧。”$ ~( H& C7 L4 l6 ~! u
我和老叔喝了口茶。 z- e7 V. A0 E: u% ~9 ]" u
朴炳哲也喝了口茶,对老叔说:“这实在是天意啊。我儿子成浩在安东找了半年多,也没找到你。没想到,在沈阳却意外地遇到了自己的女儿。”
# F* g4 p# e" G) Z' n “沈阳?”我看看朴炳哲。$ |4 f; A( k p3 j
朴成浩说:“哦,你们还不知道吧,昨天苏联红军已经正式接管了奉天。奉天已经改名叫沈阳了,年号也不叫康德了,又改回了民国。”* L# O. k' ~+ d. L5 x! R! a) Q
“是吗?”老叔高兴地说:“那咱们都不是亡国奴了。”
7 ]) @/ x+ v, `: |* k “是啊。”朴炳哲说:“我们朝鲜也要解放了。”
; \) u" }( N# A 老叔对朴成浩说:“我还得感谢你啊,要不是你把我们老爷子背回家……”
7 \. q* a8 ?- b! W% c! r1 P3 P “关先生。”朴成浩抬身跪起来,向老叔鞠着躬说:“我是真心诚意地谢谢您。我妻子在监狱里被日本人打残了,她不能再生孩子了。我就妞妞这么一个女儿了。没找到您时,我非常痛苦,以为我这辈子再也找不到女儿了;也想过,我再也不能有女儿了。现在看她这么好,我真是得感激您一辈子啊。”/ z: O( c. [; D7 \! a# ~& F
朴成浩哭了。" e5 |6 b/ F5 {, P) o9 c
“哦。你也吃了不少苦啊。”老叔拍拍朴成浩,说:“要说谢,我那也是一时的恻隐。赶上这乱世,谁也保不住会遇上什么叵测。两年前,我也进了监狱。我是这个月的14号,刚被放出来。”老叔转身,搂着我肩膀,对朴家父子说:“我在狱中这两年,全靠我这个侄子一个人做事,还有在其他好心人的帮助下,妞妞才平平安地又回到亲生父母的身边。”
. }9 ?, e8 R: _ “是吗!”朴成浩拉住我的手,一下子把我抱在怀里说:“好兄弟,我知道一个人养活一家人的艰难。”他流着泪说:“我比你大几岁,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亲弟弟。你说吧,你要什么?哥哥都给你。”% A( F8 B8 g* z% `: a
“看你说的。”我笑了,说:“妞妞一直跟我叫大哥哥。要叫,我该叫你叔叔才对啊。”
7 B) O: H+ j+ h/ y" M" x7 G “那怎么敢啊?那怎么敢啊?”朴成浩一个劲地行礼。给我整得挺不好意思,一时不知该咋的好了。我就拽老叔,让老叔给我辙辙。
' y% p) R B7 L “哈哈。”老叔扶起朴成浩说:“不管咋论,看来我们还是有缘分的啊。”
8 b" c3 J4 }$ o& w6 N “是啊。是啊。”朴炳哲也擦了把眼泪,说:“我们也不要这么干坐着说了。”他合掌拍了两下,扭头冲屋外叫:“上酒。”
0 t0 i# z! Q; { 还是左手边的那个小门开了,朴成浩的妻子端着满满一炕桌酒菜走进来。她把炕桌放在我们面前,低着头说了句“请慢用”,又退了出去。: Y, a6 } W6 z# w% g9 N
朴成浩拿起炕桌上的酒壶就倒酒。
! Z" K; @$ K- C }/ b# X2 y; y 老叔说:“我们刚吃过了饭来的。”
! M! E4 [" L( n5 n “关先生。”朴炳哲端着酒杯递给老叔,说:“我们朝鲜人喜欢歌舞助兴,以酒待友。今天这酒是我们一家人感激你的酒,是高兴的酒,你一定得喝。”0 `! D6 @7 }1 o) |
“是啊,关先生。”朴成浩说:“为这事父亲叮嘱我好几天了,你一定要理解我们的心情。”4 Z4 G& a( r) f# f* B; Z" y: s
“那好吧。”老叔接过了酒杯,说:“妞妞能回到她父母的身边,也是圆满了我的一个心愿。”% K# E/ L' U4 l0 P% y
朴成浩也递给我一杯酒。
% z. X, X9 }7 L “来。”朴炳哲举起酒杯,说:“为谢谢你们的恩情,为我们两家友谊长久,干!”
7 C: `3 }, C: r6 A7 ` 四个人一起喝了酒。老叔说:“多谢多谢。”& D" \& W' O6 g
朴成浩给我和老叔夹着菜,说:“也没什么好吃的,不成敬意。不成敬意。”8 g& ], {6 R% W
朴炳哲说:“你看,怕你们吃不惯我们朝鲜的辣白菜,我们把辣椒放得少少的。”
( M a" I4 r% J4 \ 朴成浩说:“这是我们朝鲜人喜欢的酱汤,你们喝一口,看可口不。”! o7 \# t1 \0 D6 t0 }( J
我喝了口酱汤,挺好喝。
. U7 ~9 C5 T0 N3 O8 o8 | 老叔也喝了一口,说:“不错,别有风味。”他对朴炳哲说:“朴先生在哪高就啊?”% H- f+ Q @5 S0 W1 b
“呵呵,惭愧惭愧。我在西塔初中就职。”朴炳哲说:“看关先生仪表堂堂,为人又这样和善豪爽,真是相见恨晚啊。”5 D9 }1 l' |8 B9 n8 q& e% I$ a
“哪里哪里。”老叔说:“其实,成浩在我那里时间不是很长。那会儿,他还不像现在这样,话很少。我们互相了解得并不是很多,只是看上去人很诚恳,很实在。”
% r2 H1 p( N" z0 P- G# u) H" W: N “说起我这个儿子啊,咳。”朴炳哲举杯邀老叔又喝了口酒,说:“关先生,凭你们爷俩的为人,今天我一定跟你们说个痛快。”他说:“我老家在朝鲜平安南道顺安郡,离平壤很近。我父亲继承祖父的家业,开了个药铺。‘柳条湖事件’的前一年,日本人说父亲私通游击队,要抓父亲坐牢,一家人连夜迁往延吉,投奔了一个远房亲戚。在延吉,父亲开了家牛肉铺,我在学校教书,日子还算可以。后来,父亲得罪了日本浪人,被打死在铺子里。老母亲也病到了,没出两个月,母亲就过世了。延吉不能呆了,我带着老伴儿和13岁的成浩去了吉林市,还是教书。一来而去,成浩高中毕业,也去教书,还成了家,添了妞妞。妞妞两岁那年秋天,成浩突然从学校跑回家,说出事了,得离开吉林。我问他:‘要去哪?投奔谁?’他说,他也不知道。结果,成浩走了三天,警察就来家查问我。我看情况不对,就和老伴收拾收拾也准备走。想想,去哪啊?在满洲,哦,在中国东北,我只有个那个在延吉的亲戚,听说前几年他一家去了沈阳,我以为成浩也投奔他去了,就和老伴来到沈阳。到沈阳一看,还是没有看到成浩,心里又气又急。没办法,在那个亲戚的帮助下,我只好在沈阳住下了,找了现在这份差事渡日。谁曾想啊,也就这个月的10号,成浩领着妻子突然来家了。你说说,我能不高兴吗?这又找到了小孙女。哈哈,我这个老头子啊,高兴啊。”这就又端起酒喝。
. N; |: `1 J) o0 o “哦。”老叔问朴成浩:“这么说安东也在特赦?”
o. c; h3 t$ n7 e+ @# D4 A" R5 b 朴成浩说:“我是去年年末放出来的,我妻子比我早两个月出来的。出来后我们就在安东四处找你们。”
# I$ E1 @4 K6 H: Q4 o4 X' N “这真是有缘必有相逢时啊。”老叔笑着也端起了酒杯。1 {9 C8 Q, U" V( V5 B& u0 y6 N
“是啊是啊。”朴炳哲说:“关先生重获新生,有什么打算吗?”
& i0 u- W$ R1 h2 g' D/ h2 J" [ 听朴炳哲这一问,我心里“格蹬”一下子。老叔回来已经是四天头了,我和川子舅谁也没问过老叔这话。就说是老叔刚回来,就赶上了这么些个事,可谁都只顾着忙了。除了忙,川子舅想的是他的车行,我想的是又见到老叔了。谁也没替老叔想想,他该咋办。也许川子舅和我想得一样,就核计老叔回来了,高兴。就核计老叔本来就是自家人,他就应该住咱家,和咱一起过日子。可再是一家人,也得把话递给老叔,也得让老叔心里有个底儿啊。说真格儿的,要是换我是老叔,我心里也得多转转。我住的是川子舅家,我是已经和他闺女有了孩子的女婿,那是正章儿,也是川子舅愿意我住他这。可老叔能愿意住这吗?老叔是个有骨气、要脸儿的人,他能干请着坐吃我们,让我和川子舅白养活吗?绝对不能。再说,就说他是叔公公,那一对亲家老爷子住一块儿堆,老叔和川子舅都得劲吗?压根儿,川子舅就知道老叔根本不是我亲叔,我是拿老叔当亲叔还亲,真要没和凤香成家这出,我起根儿就是打算跟老叔过的。可川子舅不知道我和老叔有多亲,他知道老叔是他八杆子打不着的那个外甥,也就是玉良的叔,他只知道我只是玉良的同学。要说赵爷要没死的话,他要住在这,那不管咋说也是爷爷公公,川子舅不能说别的。就这,川子舅也就够意思了,你还让人咋的?不对,川子舅说过,他和老叔打小就要好,眼下,老叔这样了,他肯定不能干瞅着不管。我也真是的,也太小心眼儿了,川子舅挺仗义个人,咋让我想成这样了呢?我就在心里自个儿骂自个儿,说我呀,真成了狗眼看人低了。
( r: u Q& ~9 x8 A 这么一想,我赶紧跟朴炳哲说:“我叔就住我家,他刚回来,腰不好,先养养再说。”6 C3 z* @" Z$ l
“呵呵,呵呵。”老叔看看我干笑了两声。
+ F7 Z4 Q% x! m( k “那好啊。”朴炳哲说:“我的意思是,真要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千万来找我,我能尽力的一定在所不辞。”( \0 F( {# @4 q( B( ]
“是啊。”朴成浩说:“父亲在教育界还有几个朋友。”* O$ o/ R4 I/ x8 m- G8 L
看酒喝得差不多了,朴炳哲向儿子使了个眼神。朴成浩给我和老叔斟满酒,他抬起身跪着举起酒杯说:“请请。”
/ S$ {3 M5 w7 _8 G “谢谢。”我和老叔都谢着举起了酒杯。
; D% ^& v- G+ Q- f$ V 喝下酒,朴成浩跪扑在老叔面前说:“为表达谢意,请您接受我们的一点意思。”; w9 k! l: x' q1 f1 e
我不明白地看看老叔。
5 ^6 O. P: p0 D 老叔也好像没明白,他说:“你的意思是……”' b1 a/ S y9 `! j8 @ V* N/ @( H
朴成浩跪着挪到右手墙那,推开了那扇小门。他低着头,指着小门里的女人对我们说:“请吧。”: z" H# z2 ?+ @0 e
我看见小门里铺着被褥,朴成浩的妻子在里面低头坐着。她正在脱去身上的短衣……2 P+ g$ z8 g& ?2 O: G1 g
我明白了朴成浩的意思,心一紧。天啊!还带这样的……
% O7 L$ l: I+ Z7 z3 R4 `1 K9 W 老叔也向小门里看了看,他眉头紧锁了一下,对坐在他身边儿朴炳哲说:“朴先生,我也有个意思……”
9 K4 ~$ C2 \( S1 O% U “请讲请讲。”朴炳哲睁大了眼睛说:“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我们一定尽力满足你。”
: g$ G- a& p/ c$ u; I4 K0 m6 W6 i 老叔静静地对朴炳哲说:“你让成浩把那门关上吧。”
2 I& R) E! Q5 V" Y3 E 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朴炳哲向儿子拍拍手。朴成浩头也不抬的把那小门悄悄地关上了。朴家父子都低着头不说话。
2 K6 `( Q$ }4 l' H5 i “来。”老叔端起了酒杯,笑呵呵地说:“成浩,我很喜欢你们的《阿里郎》,好听。等下回来,我要听我们的妞妞唱给我听。今天咱们干了这杯酒。”说着,老叔一饮而尽。; ~1 f0 X' f3 b8 v' W0 Z& @
“关先生。”朴炳哲双手捧住老叔的手,说:“我们可是诚心诚意的啊。”% ` V6 f* S3 Z5 Q
“朴先生,你们的诚意我真的领了。”老叔笑着叫过成浩,说:“成浩,你不是要认德全做兄弟吗?”; }7 X* r& u' t
“是啊是啊。”朴成浩还是不抬头,他挪到炕桌前坐下,擦这眼泪说:“关先生,我和父亲真的是要谢谢你们。”
4 s; v5 J) d' Y( Z9 } 老叔对朴炳哲说:“朴先生。虽说我这人行武出身,人粗糙了点。可我懂你们的意思,也知道爱的宽泛和窄瘪。你们真的不要用牺牲一种珍贵,来获得另一种安慰。真的,人的善良是互相的。我总那么想。大家要是都在不经意之中,就能随时随地地用和善去对待每一件事,哪怕是一加很不起眼的小事,甚至那件事根本就和自己没关系,那该多好。我呀,真是做不到。将来就看德全和成浩他们这些年轻人了。哈哈哈。”
" w" h; a& w7 S “关先生,我也明白你的意思,刻意地去做。让人尴尬不说,甚至还会亵渎了初始的本意。”朴炳哲端起酒杯,说:“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来,喝了这一杯。”接着,他又叫儿子,说:“成浩,再拿酒。” Y+ E, ~7 b" J& ~! f
“不要拿了。”老叔挡住成浩,对朴炳哲说:“我们真是还有事啊。”9 \, ]" t; K1 t/ B0 X
“是啊。”我说:“到现在,我的小孩出生四天了,我一眼还没看到呢。”
1 L5 h/ g# e! y0 I: @/ ~ “是吗?这可真是的。”朴炳哲叫过儿子,说:“成浩,把那包打糕给关先生带上。”( W. ]4 d5 J6 c3 k9 J$ [
朴成浩捧着打糕,恭恭敬地递给了老叔。/ L/ [9 H& N( P! p+ l
“这打糕我们收下。”老叔接过打糕,说:“成浩,下回来,我可要听《阿里郎》啊。呵呵。”$ \/ V7 G L! g( Y
“你来,一定唱给你听。”
- b) I n. _# ? 我和老叔这就要走。朴家父子领着妞妞出来送我们,成浩的妻子没出来。4 t; m, ~0 i5 E0 Y4 ^$ V# n2 b! @ Q
从朴成浩家出来,老叔直接上登瀛泉洗澡去了。登瀛泉就在北市场边上,和奉天纱厂隔一条道。我要送老叔去,老叔说:“我在奉天呆了五、六年,比你熟。”就自个儿去了。
8 m% f l. Z7 b( q( ?* k 我去了师娘家,十间房和玉温里紧挨着,向东穿过一个胡同就是师娘家。我去时,师娘正在给小孩洗褯子。我把手里拎着的打糕递给师娘,挽上袖子,说:“师娘,我洗吧。”师娘推我进屋,说:“得,快去看看你儿子吧。”
& M0 F2 ] F! h0 g0 u3 H 我刚进屋,凤香拽过一个枕头砸我身上,她头上包着我给他买的那快围巾,坐炕上指着我鼻子骂,说:“你来干啥?死外边总也别来?”
8 j2 P E$ T4 l “嘿嘿。”我捡起地上的枕头,说:“我这不是来了吗。”
% A/ v P: _% M3 {& e “你少他妈的来气我。”凤香狠瞪着我说:“这孩子是我从娘家带来的啊?咋的,你掐鸡把作(zhou),完了,舒坦够了,就没事了?咱娘们儿死活你就不管了?”
/ H% W4 v6 c5 E5 K8 H& D$ B% u “看你说的,多难听。”我凑到炕沿前去看那小孩。- |+ D: I8 O4 B2 K5 M F
“损犊子玩意儿,你还想让我给唱一段啊?”凤香逮着我大腿根儿狠掐,说:“我都要死了,你知道不?”; e8 @* q. p+ t* p& n) O
“哎呦哎呦。”我疼得直叫,说:“吓着孩子。”
& ~9 O) S/ I2 V! [: U P: z 也许是听见我叫唤了,师娘跑了进来,说:“这是干啥呢?”她拽开凤香的手说:“我的小姑奶奶哎,咋还掐上自己个儿的男人了?”这就给我捞一边,说:“你也是的。有事来跟凤香说一声,不就没这事儿了。”说着就给我使眼神,意思是让我别惹凤香生气。& k4 M5 h5 {0 A& P1 I
我说:“那边也倒不开空啊。”* v, o# [9 p3 a$ `. X' n: p6 t* G
凤香狠剜了我一眼说:“也不撒泡尿看看你那德性。你是皇上啊?还是那大臣啊?”
/ b J' W: v9 r% I “你看你。”我说:“那边刚埋完爷爷,妞妞他亲爹……”3 t' q+ w) p! X' I- ~9 i# V! T7 P! M5 n
“啥?你说啥?”
$ X2 L8 r. t& ` ^ 师娘搥了我一杵子,说:“你可真是个二楞子。我本不想跟她说的。”她跟凤香说:“凤香啊,干娘是怕你着急,寻思等出了月子再告诉你。”
7 N |2 T6 j" \) T3 q6 q 凤香急着问我:“爷爷咋的了?妞妞咋的了?”, A' C! G! V5 x* {2 R
“得。”师娘对凤香说:“说了你可别上火啊。月子里一上火,奶水可就回去了,那孩子不就遭罪了吗?”! h$ }: b7 {4 i% U4 ~# }- D8 z
凤香跟师娘说:“干娘,你们都让我猜闷儿,我不更着急吗?”她又骂我,说“小冤家。你到是说呀。”
7 r6 f) x+ o/ J7 Y 我在炕沿边那坐下,说:“爷爷死了。妞妞找到他亲爹亲妈了。”
6 I1 [; a+ V! |& t! ` 孩子哭了,“哇哇”的。我刚要去碰孩子,凤香一巴掌打住了我手,她抱起孩子,解开衣襟,夹起大奶子,把奶头而塞进孩子嘴里。孩子不哭了。
9 d6 u% Y! ]7 E' b6 H 我高兴地说:“有奶了?”4 u- {9 T7 X: a# F* h4 n# \
凤香不理我。她奶着孩子,扭头看窗外。
9 S4 [% N% k- n! O “还挺足兴呢。”师娘说:“昨天下晌就来奶了。”
M, \9 W3 c2 ]. Y! R7 P 凤香不看我,她抹了把泪,问:“爷爷咋死的?”
$ o& P/ }- C2 e6 B+ T+ C% X2 G 我说:“给你去找大夫,路上,让抢纱厂的人踩死了。”
& l2 n- u# R$ }3 R8 O 凤香问:“啥时的事儿?”+ [$ O" u& i7 t. T
“大前儿个,咱孩子下生时。”我说:“爷咽气时,听见咱孩子哭了。”
) K9 y/ h3 w6 z% Q8 J1 X$ m- O 凤香还在抹泪。
) ?7 L6 n* W2 g! G" ] 师娘拿了条手巾给凤香擦把脸,说:“我的小祖宗哎,月子里可不敢哭啊。做下病,可是一辈子的事。”
; J, x0 @; \+ X; ~ 凤香给孩子换了个奶头儿,拿过师娘手里的手巾自个儿擦着脸,说:“不哭了。”说着,她转转身,把正吃奶的孩子靠近我眼前,强笑着说:“看看,像不像你这个损爹。”4 Z' D3 q2 a3 t4 y: ]! I
师娘说:“得,你小公母俩先唠着,我做饭去。”临出门,她跟我说:“不兴再惹凤香哭了。”
2 A: C% n" |) D b “嗯。”我应了声。
4 Q9 R6 K- G! K$ p6 n 凤香问我:“妞妞咋找着他爹的?”& ~6 _: ` L9 C) @% ~7 p) V
“巧了,爷爷让人给踩了,把爷爷背回家的,正是妞妞她爹。”我说:“这不,今天一大早,本想直接来看你,结果让妞妞她爹给截了去,硬拉着去了他家。妞妞亲爷爷是个教书的。他们还给咱带了打糕,你吃不。”* r- w1 a- L5 `: N9 C" \; H
“你傻啊,月子里能吃凉的吗?”凤香剜了我一眼。她说:“你身上带钱没?我在干娘这做月子,干娘伺候咱就够不落忍的了,可不敢多花干娘的钱啊。她日子够进巴的了。”
% F) E: @& C. P0 f9 A7 [ 我说:“爹都给了。”/ c( w- g" w- L1 _( S* {6 }* `
“那是爹的。”凤香说:“你再给干娘扔点。”
0 G F9 _ {; p/ n- L( o4 y “行。”我说:“早上给我叔留了二十,我这还有二十,给师母留十块吧。”
' e# {4 a' x6 F5 {. W+ J2 E/ F “你叔回来了?”凤香说:“他不是下大狱了吗?”
! a) _' q4 I4 E T, Y2 ] “是啊。他回来了。”我高兴地说:“要说这个巧啊,就咱孩子下生前一天回来的。” o* ~# v$ n- _5 {9 l' t. O
“这咋说的。正赶上我这样。”凤香说:“你和爹还有你叔这三个大老爷们儿,谁给你们做饭吃啊?家里不得窝曩成啥样儿了呢。”
! a! ^# ]: Y: E( w& B9 [1 F) K “比你在时还利整。”我说:“我会做饭了,你就别操心了。”
, Z$ N2 }5 x0 z5 l; P, Y9 z “小冤家。”凤香说:“叔回来了,你可得多照应着点。从那里出来的,体格都给祸害完了。”! n7 B% H3 F2 w
我心里一热,说:“我知道。”
- K8 ^. j- t* s: Q* a- l5 T, Y$ f 凤香说:“你说我爹啊,他有心没心。就跟没我这个闺女似的,我死大街上,他都不带问一问的。”
1 D9 {0 z% ^+ W& k “那你可冤枉爹了。”我说:“你在家疼得打滚那阵儿,是爹骑车找的师娘。”+ W% U8 m' ]- c* B8 j9 s
凤香说:“那他把我扔这就不管了?”' x* C0 b/ V4 H: Z4 I
“你看你,越哄你吧,你还越来劲。”我说:“还把爹捎上,一块儿骂。”
( N5 _* j* |8 b U7 ^8 d7 \6 Z 凤香又掐了我一把,说:“损鳖犊子,再说再说。”- O/ m5 D9 |) y2 p4 t
“哎呦哎呦。你咋又掐啊”我看着我胳膊说:“都给人家掐紫了。”% S3 _1 y3 {, k# \3 |9 l
“哪紫了。哪紫了。”凤香拽住我胳膊,“吭呲”就是一口,咬住了,还就不松口。, d/ h/ ^9 f$ x+ D
“呦呦呦,嘶——”我咧着嘴叫:“你咋还咬上了。”) D! j1 B' `% o5 H
师娘跑了进来,说:“这大呼小叫的,又咋的了?”
! E/ Q9 y: [1 n5 t “没事没事。”我拍拍胳膊笑笑,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递师娘,说:“师娘,先留下。不够了,我再送过来。”
2 N# z: q ^& |; J" T" ?9 p 师娘说:“你爹都给过我钱了。”5 E# k" ^% l, o. \" S
凤香跟师娘说“干娘,你要不拿着,我现在就让他背我回家。”
6 x l7 P2 c" b “死丫头。”师娘说:“行,我拿着。”
& G$ E d) i ^" P- t 在师娘家,师娘这也不让我干,那也不让我动。凤香骂也骂了,掐也掐了,咬也咬了,这就说瞅我在她眼前晃悠,她闹心,死活撵我走。我就去了车行。师娘还给我拿上了两快朴成浩给的打糕,说让川子舅他们尝尝。! s7 l# {0 F8 Z
到车行,川子舅忙着手里的活儿,问我:“你叔呢?”
5 D$ A& _2 s; t3 U3 v. F4 [ 我换上干活儿的衣服,说:“洗澡去了。”
6 Z% n3 m5 r+ p* J 二倔子冲我说:“你媳妇儿都生好几天了,你没看看去呀?”
6 b; O% v+ j& k) K7 M5 {- E) d- D 我说:“刚打那回来。”
1 I9 v5 ^% r* f/ C6 W' u5 d8 n2 @- K 川子舅问:“小崽子好玩不?”) b: M. z4 ?' s; c, @7 W
我说:“跟个干巴猫似的,不敢碰啊。”
1 ]3 y a5 b$ V2 {; p/ S “呵呵。”二倔子说:“下生就你这么大,那不成精了。”
7 x2 T; Q5 g, T+ K6 V 眼瞅晌午了,川子舅要张罗吃饭,就问我:“你叔咋还不回来?”: U' }, R' w7 G" E2 Z5 L
我说:“我也不知道。”
0 H( u4 Z9 [: L% F& L) o 川子舅问我:“他身上带钱没?”
6 H$ f8 c# j1 I 我说:“早上我给他点。”" W9 E( a, L4 k* G
“得。”川子舅说:“那饿不着他。咱先吃吧。”
$ @/ b. s; F/ t2 t2 P8 M7 i: R: S 吃着饭,我把朴成浩给的打糕拿出来,想让川子舅他们尝尝。川子舅一扭脸,说:“我他妈顶烦的就是高丽棒子。”3 N/ g) ?: B7 S! C4 I
我说:“那和打糕有啥关系?”就拿起一块给了铁头。
/ B9 F4 Y) H. f |% w& d 川子舅冲我说:“你懂个屁。”
& I/ L1 n$ J- L- i 二倔子可不管那个,拿起块打糕咬了一口,说:“还挺劲道。”跟着,就就叨咕,说:“这几天市面上挺怪,这小日本一投降,原先满大街的警察,也不都钻那耗子洞了去了。街上除了大鼻子兵,还来了不少关里兵,侉了巴叽的,还都他妈的挺仁义。”& Y1 `/ u! Z/ B* ~
川子舅说:“啥是关里兵?”, v/ A+ p0 ?* S0 T" L2 k' C
“八路。”二倔子说:“抓兵的也没了。”+ ?' ~* A9 [7 y! F9 |8 ?/ z
“还九路呢?”川子舅说:“小日本完蛋了还抓哪门子兵。”
f; C9 S: A" } “掌柜的,这话你老还别这么说。这年头,除了身上的虱子多,再就是他妈的兵多。”二倔子跟川子舅,说:“你没上窑子街(gai)那看看,”& @: C3 d1 F6 A$ ]. Q9 L6 ^# t! _
“肏”川子舅说:“上哪干啥?”
8 Z' C( T* {" |& _3 B6 z “不是。”二倔子说:“我说的不是进里头。你就站那看,满街上的小日本,孩子老婆地跪那,披个麻袋片,端个破饭盒子,‘辛交辛交’ 地要着吃。”; B) u( H3 D+ ^% U, w
“可不。”我说:“才刚儿,我搁那儿过,也看见了……”: A# v' ^0 Z+ C; K9 M6 q- ?% t
川子舅一瞪眼,冲我叫:“我再听你说上那去,看我不打折你腿。”# E Z4 \- z; `* X, X
吃了饭,吕德明来了,西装领带的,还别着管钢笔。离老远,川子舅就冲他叫,说:“咋的?还真当上教授了?”* X: ]0 ]6 m( {# @; l
“嘿嘿,都是行头。”吕德明笑笑,说:“混饭吃呗。”
, L4 E5 r4 K: D* [ 川子舅问吕德明:“那事成了?”
$ Z/ p' g7 f$ a6 }* {1 U 吕德明说:“我过话了,差不多吧。”
3 _* c7 G! W6 v) p5 \# x 川子舅说:“你还用做事啊,光吃箱子底儿,也得撑个贼肥。”
* y8 |* |, l; C8 X4 q! ?3 i' Q “不做事,西北风也没人给刮啊。”吕德明说:“别看咱人不济,去报社当差了。”- J1 ?) I6 d3 B+ j. d/ S- r
“哦天爷。”川子舅说说:“那我不看报纸就对了。”
6 l9 W/ f$ u! @ 吕德明拍了川子舅一巴掌,说:“你啊,还抱着老皇历不放。现在又回到民国了。”说着,他叫过川子舅又咬耳根子。
& w6 Y9 L4 Z4 G 川子舅听了一会儿,对吕德明说:“一会儿我得出去,你跟德全说吧。”5 s- D$ U5 q" c% b) g
吕德明就又过来跟我咬耳根子,说一会儿有个人来,取这包东西,还告我跟那人咋咋说话。这就把那包东西递给了我。! c. ^ I7 | g1 |4 r2 Z
我接过纸包,说:“行吧。”
5 `* }! N1 m* h# n8 Z! {+ b- M “可别整差了。”吕德明说:“话茬子不对,不能给他。”
9 M9 l" ?1 K- f, B x 我说:“知道了。”+ |* I1 w9 G( g0 X# z$ h& J L1 n
吕德明走不大会儿,川子舅也走了。我一边说着活儿,一边笑吕德明,这都是什么事呀,交给东西还这个那个的。干脆,我也不想那个了。我就核计老叔,心说老叔这是上哪了?洗个澡,咋还去一大天啊?没准是洗完澡,又上哪玩去了。看看表都四点多了,我就往路上望。核计也该回来了。& U$ R. d* G. ]+ [' e' `
二倔子就逗我,说:“这又等哪个小情人呢?”
$ T; k, O1 E0 U/ o1 } “别胡说八道。”我说:“我老叔咋还不回来呢?”. M. ~4 O" e0 l; V- K1 y4 g3 a
“就那天我给他剪头的那人吧?”二倔子说:“那人挺有甩头。”$ s; C! F! @& S# S1 n
我没搭理二倔子,就自个儿叨咕,说:“这刚来奉天,能上哪呢?”! i" A. ^: X5 R9 W4 @3 W! g
“你叔不是奉天人啊?那可别走丢了。”二倔子说:“我说你呀,赶紧找找去吧。别像大头似的……”
) a6 ]3 L$ {3 c1 `- c7 t2 O “闭上你那臭嘴?”我这么跟二倔子说着,心里还是不落底。: d5 X" Q' X/ X" @7 O6 n
“哦肏,好心当了驴肝肺。”二倔子说:“这年头,还有个准儿?”
B, F3 r: \0 W 再往道上看,远远地就看见一个人向车行这走。一看那走道的架势就是老叔。我跟二倔子说:“还用找啊。那不,回来啦!” ' P# z7 W( }( C! g. m6 `7 O; Z. ~
来人不是老叔,比老叔年轻,可背影瞅那身板儿,跟老叔一点都不差。这人,礼帽压得挺低,再戴个大墨镜,也看不清是个啥长相。他走到我和大头跟前说:“请问,吕先生在吗?”
5 a, s! B" V+ o/ g' Y$ Q" W 天啊,这说话声儿,我咋这么耳熟呢。能是他?. k9 `. V& ?. y
“吕先生刚走。”我抢着说,也问他:“你是……?”) B: l/ y- m& _
那人没应我的话,抬手在脸上摸了一下。他看看四周,说:“我找吕先生。他不在呀?”2 s7 r& P" B H! o( n' V
我忽悠一下想起吕叔跟我说的话,我问那人:“你找他有事吗?”! z0 K. y }' U" ?0 K0 C
那人静了静说:“我有辆车,要出手。”0 f5 C( i7 q5 K. c- u
我问那人:“是‘富士’牌的吗?”" o. [6 o9 b8 d2 u! e
那人说:“杂牌子。”
/ ~- V2 I7 b+ M: A$ c “跟我来吧。”我那人领进了屋,把吕叔给我的纸包递给他。我再问:“你是不是?”' ]6 g( B. P0 d# v
那人也不吱声。他拿过那纸包,赶紧从屋里出来,急忙朝北站那边走了。
: I1 `9 o6 z9 x+ f2 \# G- C 我看着那人,心里砰砰直跳。我敢保证,我绝对没认错人,那人肯定是他!我不死心,出门就跟了过了上去。那人走得很快,像似觉出了我在后面跟着他。还没走到车站广场,那人闪进了一个小胡同。我紧跑了两步,也跟进了胡同。那人在胡同里站着,我在他跟前儿停下,问:“你……”
3 k2 u/ A" u7 H 还没等我说完话,那人猛地抱住我,说:“全子。全子。我是玉良。我是玉良。”他摘下了脸上的墨镜。7 E3 t. |0 }# L& U
真是玉良。他黑了,老成了,看上去能比我大十来岁。我拉着玉良的手,眼泪就淌下了来。我说:“你咋回来的?你从哪来?你现在住哪?你不知道我想你啊?”我说:“我去营口看你,他们说你被点了兵。”我说:“老叔也回来了,就在我这……”我不管不顾地说呀说……9 \% K* J3 s- D8 o" ~( W
玉良听着我说话,也看着周围的动静。好象挺着急,也好象挺害怕。他拍拍我肩膀,说:“我得赶紧走,火车要到点了。”说着,就着急忙慌地往车站那走。我紧追着他问:“你上哪啊?啥时回来?”玉良握了握我的手,说:“别跟着我。你看见我的事也别和别人说。”他把我挡在广场边,大步流星地走进了车站。5 H7 {7 p1 F b' r
我像做梦一样,站广场那老半天。心核计这是咋回事?玉良回来了,连个匢囵话都不说,就像耗子怕见猫似的走了。他咋那忙啊?说句话的功夫都不没有?他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就这么啥想着,迷蹬地又回了车行。2 U& f7 A2 Y" a7 O2 F, s
“全子哥。”铁头问我:“那人谁呀?我看你咋那上心”8 i3 j2 E7 a) g1 {1 [$ F* O) a9 p
我说:“你别问。”' {/ }" u8 t0 m5 I
天快黑了,几个收车的车豁子来交钱。我忙和着收完了帐,川子舅也回来了。他问我:“你叔还没回来?”" V& w; |0 M5 F$ D" D. V0 j {
我说:“没有。”
7 J- q! r) ]9 g- f9 z 川子舅上着栅板,说:“这几天挺乱,行里也没留车,不留人守着了。都家去吧。”二倔子和铁头收拾收拾就走了。我跟川子舅带上钱和帐,锁上大门,也回家了。
4 _- p% y; Q7 P) r, w/ j7 P! j 到家,我做了口饭,就和川子舅一起吃。川子舅一气吃了两大窝头。我可是吃不下去,我还想着老叔,你说这黑灯瞎火的,他能上哪呢?还有玉良,他也跟急屁股猴似的,脚没站稳就走了。真是闹心死了。7 D7 ^/ c9 \' B
川子舅看我直发愣,就问我:“还没给小崽子起名呢。你这当爹的,竟想啥玩意儿呢?我是他姥爷,小名我说了算,就叫他小栓子。”
* s$ g9 d7 K* r 我也没往心里去,顺口说:“栓就栓吧。”
. A5 h' H" C8 B “让他栓住狗,栓住猫,栓住咱们家这几口子人。”川子舅不住嘴地说:“大名叫个啥?你说说,我听听。”: ~* c3 G6 }0 u1 \4 S8 _
“我叔这是上哪去了?”我满脑袋都是老叔的事,根本没往孩子身上想。
. g; P: C, |) Y+ I n" f “你小子啊,心里就装着你叔。”川子舅说:“你叔这人也是,上哪?言语一声啊。”3 C# c. l& g r6 K. W! m( t
我跟川子舅说:“我叔不能出啥事儿吧?”# h; J% \+ F; s- m
川子舅说:“他一个半大老头子,能出啥事?”( D4 f3 R z T% q- ^
“他这些天忙和得腰直疼,你说这在外边,再没个歇的地儿,咋整?”我说:“我也没惹乎他啊,他咋就不回来了呢?”
. r0 I `! ?7 T+ m2 n 川子舅说:“昨个儿我走,是跟他说了句戗茬儿的话,真要是为这,他不回家,那可有点小心眼儿了。”. _% h& I3 ]: \, U: U
“爹,我正想跟你说说。”我说:“我叔来了,你咋打算的?”
- q* x, T U" w# n5 ? “咋打算?”川子舅说:“他也不是小毛孩子,还用得着我打算啊?”# G' F4 R, N9 j+ d! N7 _
“咋说,我叔也是奔你来的。”我说:“他从大狱里出来,就直奔了车行……”3 p6 a' E- S* Z8 g" T3 ?8 R/ h% a& H% ?
“你小子要不在我这,你叔他不会来。”川子舅说:“小子,我知道你叔,压根儿你叔就没瞧得起我。起小,我认识你叔,我就是上赶着你叔,别看那会儿我比你叔魁实,可说破天儿我也就是个打铁的。你叔人家有学问,念过讲武堂,扛过枪,还教过学生。咱是啥,就是个大老粗。可就说我是个大老粗,这里的事呢,我也看出个八就不离十啊。”
R3 ?# L4 I0 W2 j, | “啥事?”我问。& R! X) `& a8 l+ o! V: M% \8 B
“你呀。说你是个生帮子吧,怨我埋汰你。”川子舅说:“这几天,咱家这一出一出的,你没看出点啥来?你可是念过国高的啊。”+ Q1 P- a3 T$ l h6 ^5 j# g$ Q% c T' P6 j
“看出啥呀?”我不明白。
% X: Q1 t: M) j' ~* ^ “你是我姑爷子,可我这心里头跟明镜儿似的。你没拿我闺女当回事儿,小崽了来了,时候还短,你还没转过来已经当爹了这个弯儿。那没啥,老爷们儿都那样,多暂小崽子能往你身上爬了,能叫你爹了,你才忽悠一下子明白了,哦,这是真的当爹了。到那会儿,你才知道你有家了,有老婆了。咱不说这;咱就说我。我呢,是你老丈眼子,还是你的啥?你自个儿心里有数。你对你这么个压跟儿就不挨边儿的叔,这么上心,我心里也就明白了。小子,谁也不怨,都怨我打心眼儿里相中了你,也怨你长了根儿那么遭人稀罕的大家伙。我既是相中了你,你做啥,我都依你。咱爷俩到死,那都是俩好嘎一好的事。你说我那么丢人现眼的事,你都依了我,我还能说啥?我不是那丧良心的人。可有一样儿,我这人啊,倒驴不倒架,打肿了脸盘子也得充胖子。你叔就不了,你叔是个呵出血本能帮别人,自个儿却不能擎受别人帮的人;那也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主儿,就是要面子的劲头子,和我两个样儿。我说的,你听明白点没?”
9 w* X% g; e/ |7 q5 b& f8 i" M& k& K 我好像听明白了点,好像还有点糊涂。我说:“照你这么说,我叔是擎受不了你……?”
( F/ c, s3 D1 }& u1 m “傻小子。你非得让我点破这层窗户纸?”川子舅说:“发送你爷,送还妞子。你要是不在我这,我连毛儿也沾不上啊。眼下,你娶了媳妇儿,又有了小崽子。你叔进门就当老太爷,进门就有人叫爷爷。换我也得掂量掂量啊,何况你叔那么精明的人哩。”
1 Y* \1 `1 f9 ~. _% b! S" s" V 我听川子舅的话,心里直发毛。觉着真像川子舅说的那样,老叔真就不能回来了,那我能受得了吗?我跟川子舅说:“那你到底愿意不愿意我叔住咱这个家啊?”% V: @ i, T& _4 m6 \6 |& A3 Y6 ?
“你看看你,我还没说明白吗?”川子舅瞪着眼说:“我不是说了,我是上赶着你叔的。连你这臭小子,我都是上赶着的。上赶子让你整,上赶子倒贴儿把姑娘聘给你,上赶子让你倒插门,上赶子让你在车行做事。你还不明白?”
5 ^: p# f4 Y) K* x* k “我说我叔呢。”我急得也有点跟川子舅瞪眼睛。我说:“你老说我干啥?”, }& W' j5 M# \- D
这可是我头一回跟川子舅瞪眼睛。他要真给我个下马威,我可就傻了。我心里胆儿突的。
* H* ^# n9 ]$ }0 }$ K “我不说你,说谁?我说大街走道的,人家听吗?”川子舅还没生气,他反到缓下脸来说:“你叔住不住咱家,那是你我能说得算的吗?那得你叔自己个儿拿主意。”: b& E% U. l4 J1 i& ]
看川子舅那艮劲儿,我也不知是动了哪根儿筋了,直盯着川子舅的眼,大声说:“你还是不敢说那句话。”
% Y* ?$ J8 s1 o, T) T “说啥话?”川子舅问我。
& k% d% N! l2 R2 z4 @. x( x2 T8 E 我说:“说让我叔留咱家。”
G Q) z+ M# G2 ^: q “你别不知好歹。”川子舅一拍桌子说:“你叔不回来,你跟我耍什么驴?我没说那话,可我也没撵他走。”/ r8 Q" c: q+ d0 F2 f0 T) w
我呼地站起来,红着眼说:“你不说那话,就等于是撵我叔走。”# n, `3 Z( B) w( s7 |5 n
“放你娘的狗臭屁。”川子舅上来就给我一撇子,说:“妈了个巴子的,我何久川再没人性,也不能让个刚出大狱、身无分文的人去蹲马路牙子啊,何况他还是我老哥。”
+ s2 ]1 |7 r" E" a7 n0 y3 w# i “你还能咋的?”我也激了,捂着腮帮子说:“你就是打死我,找不回来我叔。我也说是因为你……”, q. a a! @3 _9 V* k5 G8 ]' l
“再他妈给我胡沁一个?”川子舅又抬起了手。
$ l; P% s/ O( x$ x. P “打吧。打死我,你就省心了。”我不动地儿地迎着川子舅的大巴掌……
1 G6 y. G3 J. d4 P; u 要说我也不知是咋的了,那天还就上来了虎劲儿。你说都在气头上,我这么将他,不是请等着吃眼前亏吗?再说了,川子舅压根儿也没撵老叔走。我是有点发歪了。/ n2 g4 [) H1 W; h8 d8 D/ _) F
川子舅没再打我,他把大巴掌甩在自个儿的脸上说:“这他妈的。” t% H2 ]. d m( N. L* B
“你也别打你自个儿。”我看着川子舅说:“我不害你眼,行不?”说着我推门就要走。
% K- f% V1 T+ g+ \ “杂种肏的。我看你是气死人不偿命啊。”川子舅像拎小鸡子似的一把拽住我,把我推在炕上,跟我喊:“黑灯瞎火地你上哪去?”' ?. U7 j! l3 @. X) k2 f/ t& {9 L
我也喊:“找我叔去。”
% c& b: [- q; W! l8 ^5 X: {7 _" b 川子舅搥着我肩膀子说:“没他,你不活了?”) Q/ l% F- y9 P" N& Y, J9 a9 N+ l
“对。”我瞪着眼睛跟川子舅喊:“没他,我就不活了。”) U) D. ?, l! }5 c; p
“好你个小兔崽子。”川子舅耗着我的脖领子,把我拽起来,抡起大巴掌左右开弓地往我嘴巴子上一顿搧。一边打一边说:“你个小忘八羔子。今个儿,我就先打死你,硬可我抵罪了。我看你还活不活?你个小没良心的。我看你死一个,是啥样儿?你这是瞪着眼儿要气死我呀。你个小忘八羔子。你个小没良心的。小忘八羔子。小忘八羔子。小忘八羔子……”, i3 a5 G$ @1 s0 i& a1 D% O& A, H( ]
我挣开川子舅,真就跑了出去。
0 W9 Z( @ d* t* ~ “小鳖犊子。”川子舅追到门口,颤着声地冲我叫:“你跑……,你跑……。跑你就别回来。回来,我就砸死你。砸死你。”
2 g# ~( p6 n q 真跑出来了,我倒傻了。天都黢老黑了,不远儿的高道口那,火车“呼呼”地跑过去好几趟了。我看着满天的星星,核计老在这黑咕咙咚的露天地儿里杵着,也不是那回事儿啊。要去找老叔,上哪去找?再说了,要找老叔,大白天你干啥来的?你说我要是再回家,还得跟川子舅干仗。我该上哪去?实在是想不出哪能去了,得,上师娘家吧。
; {6 [# d0 o2 Z; e) y6 B9 H 师娘家黑着灯,八成都睡了。我敲了门。过了一会儿,外屋的灯亮了,铁头穿着裤衩子,披着件褂子来开门,也想个大人似地问:“谁?”7 l8 S, z8 N% O% r' P
“铁头啊。”我说:“我是,全子哥。”
6 Z" T7 J" e# Q, b: L! I" J 铁头开开门,就家叫,说:“娘,全子哥来了。”$ `' W \6 I, _% V7 ]1 U' C' D
师娘也披着衣服出来了。她问我:“这晚了,有事儿啊?凤香娘俩刚睡着。”
) m a j6 s! t6 c7 q5 V# F( Y “全子哥。”铁头拽我,说:“快进屋吧。咱俩还一被窝。”+ j3 M2 f% U0 `6 O0 j0 a: s
我站在门口没动。) x p0 i+ E2 P, I7 @
“妈呀。这嘴撅得。”师娘说:“这是跟谁呀?”
: [- a7 e" T! m8 {9 X3 i 我说:“他打我。”
4 r [1 i0 d7 b( W0 z) e a “谁?”铁头捞根棒子,虎着眼说:“谁敢打我哥。”
9 r% C) M$ }/ J “你快回屋去。”我撵铁头进屋。铁头不干,让师娘打了一撇子,倔哒倔哒进屋了。
( {( I' X, t# J6 I) g$ I3 e 师娘这就又问我:“告师娘,咋的了?你爹没在家咋的?”4 h/ D+ O7 j4 h9 a% u
我说:“就他打我了。”
: k* q7 X- D- B' L' ~$ E# @3 o “妈呀。”师娘就说我,说:“你可真是的,咋还跟老丈人干起来了。咋回事啊?”9 Q' i ^4 k7 X7 ^ V2 q+ L
“哪呀。”我说:“我就说我叔还没回来,咱俩就吵吵起来了。还没说几句呢,他就打我。”
+ B* Z p% h1 |& [- L T" r “你瞅瞅你这一老一小的,让人家笑话不?”师娘说:“那你爹知道你上这来啊?”5 @# @( o6 W4 c
我撅着嘴说:“我自个儿跑出来的。”
! z7 A/ a* u4 F1 F4 b' K “妈呀。哪可不行啊。”师娘说:“全儿啊。你说,你叔没回来,就够叫人着急的了;这你再跑了,你爹在家得上多大火呀?你还让不让你爹活了?马溜儿的,赶紧回去。”% |. c0 U9 g0 K2 R
“我不。”我说:“他打我还有理了?”& i8 }# K; \- M4 M
“你看你这孩子,一家人,哪还有理表哎。”师娘说:“全儿啊,你听师娘跟你说。你要是好好的呢,你就是想走,师娘也得留你,不让你走。你这样,就是想留这,师娘说啥也得撵你回去。你得听师娘的话。你说,再让你媳妇儿知道了,也得上火。她一上火,你那小栓子可就跟着遭罪了不是。”
0 o+ i0 t* b. K! f 我还是站那不动。
2 W* u; O" u# g) g! P+ I* n, a “得。你也别给我杵着不动。”师娘穿好衣裳,回头进屋,小声跟铁头说:“你在家好好看着你姐点儿啊。”
# K) }6 @" r; |: G 铁头说:“你上哪啊。”* W2 ~/ M) _- r i) l3 m1 _5 l
“别吵吵。”师娘按下铁头就出来了,她推了我一把,说:“走,赶紧给我回去。”这就推着我出了家门。, j4 w# f* `+ L& Z3 U
道上,师娘一劲地数搭我。说我都当爹的人了,还这么不懂事。说你们家这前前后后的滩上这么多事,就不知道替老的担当着点。还说我人不大,还学会耍驴脾气了。
4 [$ f, C1 l& W# |* f “谁耍了?”我说:“他打我,你咋不说呢?”( s$ \. ~: D* L4 f
“打你?活该。”师娘说“全子啊,不是师娘成心要跟你翻脸。你摇世界打听打听,从古到今,就是那再血性的爷们儿,那也没有跟自个的老丈人耍拉的,你可真是出奇带冒泡了。你说,这要是叫凤香知道了,不活吃了你才怪的。”她说:“你呀,我看你就是烧得。你拍良心想想,就这样的老丈人,满天底下,你打着灯笼也难找啊。把个亲生闺女给了你,还给你扎咕着成了家,给你吃的住的,供你穿的用的,啥都答兑你舒舒服服的;又替你拉巴你爷、你妹子。你师傅活这那暂,没少跟我念叨,说只要是你想的事,你丈人是头拱地也叫你乐呵。你还想让人家咋的?亲爹、亲爷、亲祖宗也难遇这样的。咋的?还得天天给你磕几个?那可是你老丈人,你明白不?”
{9 C z2 u/ z9 x) A r 看师娘真生气了,我好象“呼”的明白了。我是有点做过了,你说这黑等瞎火得,硬把师娘给整出来了,我咋就这么不知深浅呢?再听师娘的话,那说得是句句全在理儿啊。老叔没回来,谁都着急,我把这气都往川子舅身上撒,也不对。
2 C% v% O, w6 z3 b “师娘,我也是蒙了。”我挺利屈地跟师娘说:“你回家吧,我自个儿回去。”! W9 t& P1 d e9 u( }
“你快拉倒吧,半道再不知跑那去。我还成了罪人了呢。”师娘说:“回去,啥也别说,先给你老丈人赔不是,多说好听的。听见没?”
% ]- k0 h1 G0 p/ q/ b! J0 p" a “嗯。”我应着,心里这个不得劲啊。8 h9 F) _7 \ O3 {3 B
到家,刚敲了一下门,屋里的灯就亮了。跟着,川子舅就来开门。门一开,师娘“哎呀妈呀”地一声叫,就捂上了眼。你说这个穿子舅啊,也不说穿点啥,光着个满是黑毛的大腚就来开门,还看都不看进来的人是谁,转身就往里屋走。听师娘这一叫,他吓得一转身就往胯当那捂,那也捂不住那一身的黑毛啊。我这就赶紧抓过炕上的裤衩子,递给他。
5 ?. C2 c6 s% Q# Q2 D9 Y' p 川子舅从我手里拽过裤衩子,往我脸上猛地一搧。这就套上裤衩子,又穿了件衣裳,满脸通红地说:“这咋说的。这咋说的。”看川子舅哭也不是笑也不是那样儿,我就想笑。8 K# Q. x( e! e9 i1 f
“你个小兔崽子。”穿子舅冲我叫:“还不快叫你师娘进来。”- x. A8 [5 {: E/ @
“你说你呀,你这是要吓死谁咋的?”师娘说着,进了屋。她坐在椅子上。跟川子舅说:“也不怪你姑爷跟你打你。你说,你当姑爷子的面儿就这样。”0 A8 ^7 L! j2 t/ c2 |
“嘿嘿。嘿嘿。这咋还叫你送啊。”川子舅光笑。回头,他点着我脑门子,咬着牙根儿说:“你等着的。”
. t/ `. H' O1 H3 G u “我这都让你你兄弟的事吓怕了。”师娘跟川子舅说:“你说你年纪一大把的人了,咋还跟个姑爷子叫上真儿了?咋的你也是他爹呀,就不怕街坊四邻的笑说?。”师娘说着,紧着冲我使眼神儿。
! I: n. W# ~1 C3 V 我知道师娘是在叫我赔不是。我说:“爹,我错了,不该惹你老生气。”
5 R$ d9 m" _) [: a 听我这句话,川子舅“蹭“地又窜儿了。他虎眼一瞪冲我叫:“你不是能跑吗?跑啊。回来干啥。”. m. e" Z5 C6 m
我理亏地低头站那不敢动。
: b" K3 ]" G3 d- Q “我这张脸啊,都叫你着小兔崽子给丢净净的了。”川子舅点了根儿烟,跟师娘说:“你说说,这孩子是不是瞪着眼儿地活拉气死人。硬说他叔没回来,是我撵走的。天地良心,我要是撵,当初我把他领家来干啥?我不是自个儿打自个儿的嘴巴子吗?”; B z6 Y+ p& F" c% f
“德全啊,不是师娘说你。你说这话,那可是冤枉你爹了。”师娘说:“你爹是啥人,你该清楚啊。打你叔来,你师傅活着时,那是没少跟说学,说你爹对你叔咋咋好啥的,你爹还张罗着给你叔找事由做,来给凤香接生那天,我一眼就看出你叔是个体面人。你师傅活着时跟我学,说你爹要想让你叔在车行做事,就怕委屈了你叔,着才叫吕德明替他瘩咕着给你叔叔在出报纸那找活儿。这会儿,你这么说你爹,可真是屈了你爹这片心啊。”
8 L1 y& _- p1 o) |' l 我知道,我说那话是有点过火了,就说:“那不是气头子上的话吗?”( Y& |$ C( q% A; q
“气头子?”川子舅说:“那话能噎死人,你知道不?”
0 t, R8 z. v7 s, ^. J 可我着心里还是堵,总觉着老叔不回来这事和川子舅有关,就觉着咋看川子舅咋有气,可是又说不清。说不清巴,心里头还气,也急。我就又跟川子舅叫,说:“谁让你总说上赶着我,还说上赶着我叔的。”2 o% h$ y/ \* m: a
川子舅不吱声了。
! n; D. z3 D) `. Z1 a! Z& Q “得得得,清官难断家务事。我看你爷俩那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一个是周俞一个是黄盖。我也没法断你爷俩的事儿。就这么的了。我也得回去了,那边,凤香我还不放心呢。”师娘这就跟川子舅说:“大哥,你别逮理不让人了。他叔没回来,孩子能不着急吗?”
T2 e% G% h2 o “着急。谁不着急?”川子舅说:“急,就跟我耍拉?”; Z% G, p7 k/ h2 @3 L0 {( Y; o2 a
“他给大街上的耍拉,人家看吗?谁让你是他爹哩。”师娘往屋外走着,说:“快拉倒吧,一会儿天亮了。我真得走了。”
( y$ o8 g2 P" j* ` “这咋说的,还让你……”川子舅叫我,说:“赶紧送你师娘回去。”
% @) c" A. R& d, y! v1 `3 j! ^6 ] “这送来送去的还有头啊?”师娘说:“我都老太婆了,不怕啊。”6 ]7 n. w/ X' F1 H$ t. G& g5 P
“快别让我着急了。”川子舅说:“叫全子别回来了,让他跟铁头一块存吧,我瞅着他就闹心。”1 I0 w- X. a4 g# ?
那天夜里,我没回家。就在师娘家跟铁头一块儿睡了。& Z) I! u: q) B& l: r
早晨我去车行,看着川子舅,就想起昨下晚,他光着身子开门那一出,我就偷着笑。
* s7 R/ E9 |0 O+ ]6 Y- j+ C 铁头瞅瞅我,问:“笑啥呢?”0 u& ?$ a @8 ]" K4 f: F- P
“今个儿这天挺好啊。”我抬头看看天。/ V4 ~: v( \1 h. R7 r$ o+ z e
铁头瞥了瞥我,说:“毛病。”/ _1 v/ a% A, b+ _. j2 H: F
川子舅跟没事人似的,闷着头在那边该干啥干啥。+ J9 y! Y/ Q5 [. @& j( e
到了下晚黑一上炕,川子舅转过身,“呼”地抱住我,逮着我肩膀头子,“吭呲” 就是一口。咬得我“妈呀”一声,说:“干啥呀?咬死了。”
" S C5 i" O1 k “我就他妈的咬死你。你都把我气疯了,知道不?”川子舅说:“臭小子。我把话撩这,你就是死,也得给我死我怀里。”说着,就又在我身上一顿乱咬。跟着,就扒了我裤衩子,撰着我大鸡鸡可劲儿裹。我那受得了这个,鸡鸡跟着就硬了。
8 T$ S' h1 Z! H0 }" b4 S 川子舅抬起毛乎乎的大身板子,跨着我身子,蹲在我鸡鸡上。他一只手扶着我硬鸡鸡,一只手掰着自个儿毛乎乎的大屁股蛋子,“咵呲”就把我鸡鸡坐进了他腚眼子里……
0 f2 Y' I8 E! P 我呀,又活呲拉地让我这个老丈人给强迫了。
: X# u4 u# c6 o; c1 u 一觉醒来,看外边下雨了。秋天雨粘,一点不假,这雨不紧不慢地整整赖叽了一头午。看这雨也不停,一个活儿都没有,川子舅跟二倔子说,你和铁头在家好好看着,我跟全子出去找个人。出了门,川子舅跟我说:“登瀛泉有个卖澡票的三驴子,你叫他三叔,你跟他提我,再好好你叔去洗澡的事。我去吕德明哪问问。”这我就和川子舅分头起找老叔。7 k, h' |2 G( t. W
上午十点多钟,我回来了。进车行,看穿子舅比我早到了。他问我:“有眉目没?”我说:“没有。登瀛泉那个卖澡票的说说,来洗澡的,穿大褂戴礼帽的多了,但没有洗时间长的。”川子舅说,他也跟吕德明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打听着老叔的信儿。川子舅问我,老叔在沈阳还有啥熟人。我说,我也不知道。我前后左右地想,老叔能去哪呢?二倔子说,眼巴前,警察所里的警察都跑没人了。那些大鼻子兵也没抓人。他说他住那大杂院里,有个沈阳市临时政府打杂的,他问了那人,那人给问拉问管事的的。管事的人说,他们管不了丢人的事。说这些天哪哪都是乱跑的人,脱了军装的日本兵、国兵,换了便服的警察,小日本的政府散了,以前在那里做事的都在躲风口。真要找个人,挺难。8 e: D; K5 O. t/ Z% J5 m' l
又是一天过去了,我这嘴里眼瞅着起了满嘴大燎泡。川子舅绷着脸瞥拉我,说:“赶明儿我要死了,你也上这大火,我就烧高香了。”
1 I" \. x6 B2 I 我气哼哼地说:“那你现在就死,省得上二回火。”我也看透了川子舅的脾气。他跟你急,别顺着他,你越顺着他说软乎的,他越支楞,虎眼一瞪跟要吃人似的。你要是也跟他叫,他倒眯眯儿成了蔫巴猫。你看,他跟凤香激眼,凤香没屁股没脸地呲搭他,他就会咧嘴“嘿嘿”地傻笑。以前他跟大头激眼,大头要说软乎的,他恨不得能把大头的脑袋揪下来,换大头要戗搭他,他倔搭倔搭不没电了。再有,你越拿血呲呼拉的话哏咄他,他越美巴叽地擎着你说。这正和了我意,我这一肚子的气正没出撒呢。; v1 j1 l8 b ?3 L3 b; l8 n5 r
“这小忘八犊子。一点都不知道里外。”川子舅叨叨着,点上根儿烟,狠狠地抽。
$ N5 T8 q$ w$ q5 b3 u4 [) M+ g 二倔子看川子舅软了,就说我。说:“你也是的,找不着你叔,你也不能大没小了啊?”+ h) Y8 ?% X( w( u0 L3 z/ F1 H
“呆着你的,那都有你?”我说:“要找不着我老叔,我就不活了。你看着的。”我这么说,也是给川子舅听的
E/ [9 p' I! p6 ~+ P7 o Y( O 二倔子就笑,说:“哦天也啊!你可得活着,你可得好好地活着。你要死了,那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太上老君佛祖神灵还不都得哭破了天儿。”6 G* k3 S; r" Y T) u: d2 x
川子舅一绷脸,冲二倔子说:“别给鼻子就上脸。看别人好受咋的?”
% B: x: h- J9 _3 i. m/ K) \ 几个人都没声了。我也没敢再说啥。. f& W# f8 f' p# `. P# }
这天,看车行里活儿不多,川子舅就撵我去看看小孩。我去了,也把川子舅给孩子起的名字告诉了凤香。凤香挺高兴,也催着我给孩子起了大名。我想了半天,说:“叫马寻吧。”/ O2 K; b0 x$ o+ i) H' z9 s8 J
“马寻?”凤香说:“寻啥呀?。”
7 u& G- J" l- o" S0 E8 y “瞅你哪没文化劲儿。”我说:“寻就是‘寻找’的意思呗。”
4 f# y6 I( Z; k, \( T “少放屁,我还不知道是寻找的意思?”凤香说:“找啥?找死啊?”- U* V. C5 D9 z4 f1 \8 x
“你看你呀,就不往好里想想?”我说:“让咱栓子找好日子啊。”- J, n5 g6 @4 R- a: j+ p
凤香乐了,说:“这还不大离儿。”这就让我帮师娘去干点活儿。$ t! C' ^+ t5 d! ~
其实,我心里是想着找老叔。这边想着寻找老叔,结果,帮师娘看锅,我把鸡蛋煮冒了烟。给凤香盛小米粥,我摔了个二大碗。师娘就说我:“这咋跟丢了魂儿了似的呢?”
@4 a$ d- F4 j$ U5 M$ B 凤香奶着给吓“哇哇”直叫的孩子,说:“我明白你的心事。今天是头七,去给咱爷烧点纸吧。”这就撵我走。又说我在他眼前儿,她闹心。
' k4 l! d; b! M9 e3 r 凤香一说赵爷的事,也不知咋的,我呼拉想起了安东。你说这些天了,我咋就没想到呢?那天,跟川子舅打架,川子舅说的也不是没理。他说我老叔要强,顾脸儿。现在老叔是要差事没差事,要钱没钱,要住的没住的地儿。以老叔的秉性,他咋的也不甘心擎吃现成儿的。我去监狱看老叔那会儿,他跟我提起过,他在安东老婶那还存点钱。老叔还跟我说过,我要是过不下去了,就跟老婶要点。我当然不能那么做。现在,老叔肯定是磨不开在川子舅着白吃白喝儿;就是我养活他,他也照样磨不开。再则,老叔也不是那种没出息的人,他还得做事。老叔要做事,肯定不像我,有口饭吃就行。老叔和玉良是一个体性,他们是做大事的人,他们得意的是堂堂正正体体面面。我这么估摸不带错的,老叔准保是回安东取存在老婶手的钱,好去干大事。这一想,我狠拍了拍脑袋瓜子,心说:我也别老那么没出息,得挺起腰杆儿,自个儿做自个儿的主,自个儿做事养活家。将来老叔老了,我也能堂堂正正地养活老叔。
1 L- C! }! L8 g4 v5 j 我赶紧回了车行。我跟川子舅说:“我得去趟安东。老叔准是去那了。”; g! e- p5 D8 f8 e
“我还说他去了林甸,回黑龙江老家了呢。”川子舅没好气儿地说:“他身上蹦子儿没有,拿个屁去?”! Y5 u2 t. D2 l4 \* {( N
我说:“洗澡那天早上,我给了他二十块钱。”9 q4 i( P- E' ^8 w
“你也没说,你给他那么多钱啊?”川子舅想了想,说:“安东找不着,你就顺脚儿再去抚顺看看。”5 u6 p& c& ] }1 @* y1 Y
我心里急得直冒火。恨不得一下子飞到安东。
& m& ]* i& x* _/ |9 a% @ 川子舅给我拿上盘缠钱,他自个儿在那叨叨咕咕地说:“我算是看透了。你这个叔啊,比你亲爹还金贵。”
0 E P$ B) l$ T& T2 f$ [. K 我也顾不得跟川子舅磨牙了,收拾收拾就去了火车站。
( \6 e% M( r+ V我照着老婶写信给我的地址,去安东找到了老婶。
9 R& ?# K- d9 W, Z 坐在教堂后边的石凳上,老婶挺平静地跟我说:“来了?”她穿着件黑袍子,头也蒙着,就露张粉白的脸,看她跟我说话那样儿,就像是在跟一个来教堂参拜的人说话,
1 |: H5 E7 j8 C& p# o, [ 我急着问老婶:“老叔没来找你吗?”
/ G X. ]+ Y+ c 老婶说:“他在监狱里,怎么会来找我?”
6 |- k; k8 K! M3 q 我心里凉了大半截,说:“老叔给放出来了,在我那住了四天,就不知道他去那了。我还核计他上你这来了呢。”我紧着说:“赵爷去世了,妞妞找到他爹妈了。”
+ @! ]* Q: a/ V6 e' A/ ~ 老婶说:“哦。”她也不问赵爷是怎么死的,也不问妞妞跟她爹妈住在哪,也不问老叔好不好,好像我说的都是别人家的事。
9 ?' i9 g% u8 D) F4 N 我问老婶:“你知道我叔能去哪不?”
) F$ @ H- z% i$ n+ I 老婶笑笑说:“他具体去哪儿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该去哪,就去哪。”( j7 G$ j1 `0 T( M) I
这不废话吗?我哭笑不得地看着老婶,心说,出家的人咋都这样儿呢?。; z' \, ^3 m' Y5 ~% G: H% T
老婶站了起来。她说:“我那里还有事,不多陪你了。”! y* S8 n% e- d. L) a G
得,我这心彻底凉了。* B1 G1 t5 W' n3 _
老婶没急着走,她说:“你来的正好。你能不能替我做件事?这件事是我的一个心愿,一个一直没有完成的心愿。”! \5 W! F( k% h( V
“行,你说吧,啥事?”我一点没打贲儿,满口答应着。
6 T F3 q2 [, x3 R8 R% o2 X# g2 a “好,那我先谢谢你。”老婶说:“你明天中午来我这,我跟你细说。”说完,她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十字架,低头叨咕了句洋经,转身回了教堂。6 @7 B' Z5 A9 ]0 ]) ? l2 K
这个老婶啊,原先是个挺精细的人,咋变这样了?你说我大老远来的,她也不管我来这是咋打算的,张口就是她的心愿。你说,让我帮你完成你的心愿,你就直说呗,还让我明天再来。我没还找着老叔,能在这呆下去吗?可我已经答应她了,就得明天再来一次。那我这一大天咋整?就在这干等着明天再见去老婶。我掏出老叔留给我的怀表看看,这还不到九点。我是一早下的车,下车就直接来找老婶。到现在,还没吃早饭呢。我到街上找了家小馆,要了碗面条。' }# K. n8 b7 q& }0 x% r& A# C
吃着饭,我就核计,说啥也不能这么干等着。我转了转脑瓜子,想想老叔在安东还有什么可去的地方。想了一圈,觉着老叔没来找老婶,那就是说他没来安东市里。以前的老客那,还有老叔在安东开的厂子那就用不着去了。再就是梨树沟的学校,再就是那个姓那的二大爷,老叔的老哥;就是那年我和玉良,还有老叔从警察署逃出来时,在他家养伤的那个二大爷。可我琢摸,老叔还是去学校的面大。我记着,那年我们在二大爷家养伤,我顶不了个儿了,老叔就把学校的事都托负给了李家纯,还嘱咐他,再难也要把学校维持住。那李家纯真要是把学校维持住了,老叔再一去,他不又有自己的事业了吗。我打定主意,去梨树沟。, }# A0 N6 Q. I! e
下午我到的梨树沟。走近学校,就听见朗朗的读书声,我心一下子敞亮多了。
+ B) u) i- K- f# U/ _6 G 学校还是我走时那样,柳树条子的栅栏,两栋泥草房。我住过的那间小屋还是那么利整,炕上还放着我和老叔盖过的那条被子。见我来了,李家纯又给我倒水,又给我让座地前后忙。他跟我说:“自打你离开学校后,学校就他一个人撑着。最难的时候,两个班只剩下三个学生。”接着,他也不容我说话地又问我:“这两年去哪了?都干点啥了?成家了没有?有小孩了吧?这次回来能多呆两天不?”, ~" q! q! t( V, L
和李家纯说着话,看着我住过的屋子,还有我和老叔盖过的子,我着心里热乎乎的。心核计,要是没有这些个乱套事多好,我还清清静静地在这旮瘩教书,还等着老叔隔三差五地就来抱我。可眼下,咳。
, j- c& | O* c4 { 我问李家纯:“关校长没来过没?”5 X7 z2 b$ V0 {, t& h, m- m
“你一点都不知道?”李家纯说:“你从学校走了不长时间,关校长就被日本人抓进了监狱,给判了十年。”- w- A- r! C4 H' x6 @
“关校长从监狱里出来了,在我那住了几天就自己走了,也没说去哪。”我跟李家纯说:“我还核计他上你这来了呢。”4 }& Q: e& o T. l2 [# S; `
“他出来了?”李家纯说:“那他应该来这啊。”* w G$ v3 W- Q! g( W
我一听这话,还是没希望,就问李家纯,说:“那年我在他家养伤的那个二大爷,他老人家还好吧?”
2 j7 \8 W4 M" l! Z' M, Z) ^1 [' j “哪个二大爷?”
4 b) I! j' x% D6 A8 S! U “姓那。小个儿不高,山羊胡子,有点齁巴儿。”# p! g3 O$ |3 e: ]- d
“你说那老蔫啊。他啊……”李家纯说:“你们走后,转年开春。日本人要归屯并户,建立什么‘部落集团’,老百姓叫‘人圈子’。老房子都烧了,粮食配给着吃,人都圈在一起,四周是壕沟,进出有端枪的自卫团把着。二大爷他们那个村全被并了屯,他去了不到半年就饿死了。”
`3 C8 A+ P" d* w2 ]% T- S “哦。”我说:“我还核计,关校长能去他家呢。”
9 p' A) i+ T8 _ “他家没了。”李家纯说:“关校长要是回来,咋的也得先来学校。”他说:“再咋的,这学校也是他创办的啊。”
# b5 K/ O7 l5 d 太阳快下山了,学生们也放学都走了。我想急着赶回安东,李家纯说啥也不让我走。我说我回安东还有事,他说这都黑天了,有啥事也得等明个儿天亮了再说啊。就这会儿,蹦绷哒哒的跑进来个虎头虎脑的小小子。那孩子把书包望炕上一扔,瞪着呼闪呼闪的大眼,盯盯瞅着我。看着怪遭人稀罕的。我问李家纯:“这是你的学生?”
5 I6 @# U! K& |* j “我儿子。”李家纯对孩子说:“叫马先生。”
% p/ \$ a9 f8 M' L7 `; J- A( G 孩子一笑,扭身跑了。- R/ }6 F5 ?) w- N# B/ G$ a) N, z, l
我说:“这小子,都长这么大了。上回我去你家,他还吃奶呢。”) V+ ^. Y, g# ]+ u; w8 Q
“5岁了,淘得没边儿。”李家纯说:“我也看不住,就让他跟上课。在眼皮子底下提溜着,也省得惹事儿。”
% l& q: K( }. a 瞅李家纯那架势,是真的要点火做饭,我就问:“这屋还有人住啊?”" h0 N( l/ U8 ^: E* H5 J Z
李家纯点着火说:“我和儿子就住这。”
' b1 }6 L* @5 \# B2 U0 T6 P5 D 我说:“嫂子呢?”" ^4 Y3 x' J) `5 {8 F
“没了。”李家纯低头不看我。
+ ^" `# Q' c$ N! @$ i5 G2 B( E “没了?”我还核计,我是没听清吧?就问:“谁没了?”6 o/ X! ?& _: }6 o
李家纯说:“你嫂子。”
- L/ }% I( D' O( U& G “怎么会?”
7 P* V5 U! x* z* { 李家纯说:“日本人走了,带着家属打街里过,孩子哭老婆叫的。有胆大的老百姓就撇石头扔瓦块地打,日本人就开了枪,满街上使机关枪突突,连他们自己的老婆孩子也打倒了一大片。我老婆正在那看热闹,也给打死了。”2 ?$ m+ \# a( p) o/ h1 x4 s
“有这事?”# @3 H, u+ y( b- g; |
“这年头,啥事没有?”李家纯说:“不说这些了。”# B) g/ f+ i9 q4 T- u& G: H
屋里静静的,只有灶坑里的火啪啪响……
4 u9 h5 e- ]# D% J3 Q6 F6 a7 k" F 吃饭时,我看李家纯的儿子呼噜呼噜地吃挺香,心里一阵难受。核计,这么小就没了娘,跟着就不得劲儿。我给小子夹着菜,问他:“叫什么名字啊?”
1 U" B4 Y8 J0 D$ L 小子看看我,还是一笑,低头又吃。 [4 \3 ]0 b3 D$ a
李家纯拍了一下小子说:“这孩子,也不知道说话。”这就跟我说:“大名叫李栋,小名叫小材子。”# \, i5 ]! t7 }3 t/ L2 R/ N8 f
“好啊,栋梁之材,将来准有出息。”我又问李家纯:“以后你咋打算?”
: C$ J$ L( ?9 w3 J) X8 e* d' I0 ?0 ? 李家纯说:“再咋的,我也放不下这学校,我一直记着关校长跟我说的那话。”他说“日本人走后,镇上要接管这学校,还要给派老师。可到现在也没动静,还是我一个人。依我看又是钱儿的事。”
& X+ }7 @( Z5 B; _' \ “哦。”
0 g8 }( o& O. a. _4 E “再难,我也得撑着。”李家纯说:“就是官家真接管了这学校,我也是这学校的老人。关校长是做大事的人,也许他正在什么地方忙他的大事情。你又离着远,沈阳那又有家。学校的事,我是不能放弃啊。”, m- f( D' ~* d8 u" A
听李家纯的意思,他好像不愿意我和老叔回学校来。这个李家纯啊,是不是怕我和老叔回来抢他的位置啊?哪可真有点小心眼了。其实,我压根就没想再回学校来做事。
! L. E' u2 s" j 那天,天上一个星星都没有,我心里沉甸甸的。小材子跟我熟了,楞钻我被窝里,还一劲地问我,沈阳是不是很大?问我,沈阳人是不是都是大胖子?我笑笑,说:“沈阳很大。沈阳的人和这旮儿的人一样,有胖的,又瘦的,也有像我和你爸这样不胖不瘦的。”& L: c: [! c" @6 {, s( Q; K6 Q
“睡吧。”李家纯哏哒着孩子说:“别老缠着马先生了。”
0 r/ ~. E& g7 J8 ^ 小材子乖乖躺我怀里不吱声了。) [/ W: }' ^1 `7 o4 U! o
第二天,听说我要走了,小材子问我:“你啥时还来?”# Z2 v% J' h' u" B E, @1 A
我摸着小材子的头笑笑,啥也没说出来。/ Q8 U2 ?: F- r
李家纯跟我握握手,说:“多多保重。”' t( v: N; L1 I" E1 {/ @1 t
我给李家纯留了个沈阳的地址,说:“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就去沈阳找我。”其实,我也知道,我这话,一点份量都没有。5 U- N, M- ^8 P6 H3 ]
我回到安东教堂时,来念洋经的人正在往外走。我在教堂门前向一个洋尼姑打听兰佩锦,她很和善地跟我说:“请等一下,我替你去找。”很快,老婶就来了,她还是那身打扮,手里拎着个小布包。老婶把我领到那个石凳前,她自己先坐下,对我说:“我知道,你一定能见到你叔。所以,我的这个心愿交给你来完成最合适。”6 x" R6 z3 A9 h8 ]7 q8 k0 T
我不明白,就说:“老婶,什么事。你就说吧。”
/ \" u3 x I, U' R9 n1 o" o 老婶说:“出事之前,你叔陆续变买了一些厂子的资产,钱都放在我手里。我留下了我该留的。”她把手里的包递给我说:“这些是你叔的,足够他做事用,也够他生活一阵子的。请你把它转交给你叔。”
$ r/ A* J; @" B- b5 d0 | “这……”我没接老婶的包,心里有点儿拿不定主意。临来时,我也想到,老叔可能是来安东老婶这取钱了,可没想到到事会是这样。现在,没经过老叔同意,我就把这钱带回去;咋核计,咋觉着不是那么回事。- ?2 t8 g3 S& `, E: w+ J% ^; v
老婶说:“你很为难?”
) L. N \2 ^4 S f& _% f “不是。”我说:“还是等老叔自己来拿,好点儿。”
( M/ E% q- F5 F) I' x “你难道不知道你叔的性格?”老婶说:“他是绝对不会主动来拿这笔钱的。”
. p! d, S7 {* F6 p5 o 我跟老婶说:“那你就依他的意思,自己留着用吧。”
/ _- s$ ~; K5 R# b: u, k' F “我说了。该留的,我都留了。”老婶说:“该是他的,我也一定要给他。这也是我的性格。”
% W( Z/ _+ p; L' _" t: l& X; U 我说“我这样拿回去,老叔会不高兴的。” l+ T6 h M- M4 f, R
“我太知道你叔了。”老婶说:“还记得我给你讲的那个故事吗?”! B# P X% G; h
“哪个故事?”我没想起来。
# U" H4 i: o9 d; H" Z8 c E7 J% Q 老婶说:“兄弟两个过日子,弟弟找到了自己的心上人,他们俩的感情很好。哥哥左思右想,觉得应该退出来,让弟弟和自己喜欢的人过日子,他就跟弟弟心平气和地处理了家产,满足了弟弟的心愿。哥哥自己去找他自己的归宿。”! u5 U, z# m9 y
“哦。”我想起来了,对老婶说:“你在信上给我说的。”
1 \( y. _$ o1 h0 T$ W+ ~% L “对。”老婶说:“那个弟弟就是你叔,我就是那哥哥,弟弟找到的心上人就是你。这在我心里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8 V6 L; d8 R: I4 _; u! n2 f8 ]
老婶的话让我心里热乎乎的,“我就是老叔的心上人。”这话我太爱听了。自打我见到老叔那时起,我就盼着我能是老叔的人。我是了,连老婶都知道我是老叔的人了。我的心给老叔了,我的身子也给老叔了,这几年,我一直看着老叔,我用眼睛看,也用心看。老叔的每一件事,每一个表情,我都死死抓着不放。我绷不住,特别感激地叫了声:“老婶。”
' D3 V+ `3 p8 o. n! L. h7 `8 j 老婶没在意我叫她。她还是接着说:“……出事时,你叔本可以有机会先走开,躲过那场事端。但他考虑的是你,他急着安排你先走开,也安排我和你赵爷、还有妞妞。他安排你,是让他心爱的人不受到任何牵连,他要让你远离这事端,让你平平安安地生活。而他安排我,是因为我是他哥哥,我可以替他担负起他出事后自己做不了的事情,比如保护他的资金,照顾你赵爷和妞妞的生活。可是,我没做到你叔所期望的。我和你赵爷有了矛盾,这矛盾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我真的没有你叔那种涵养,我越来越苦闷,越来越感到主对我的召唤。我给你赵爷留了一些钱,让他带妞妞生活。这一点,我有些对不起你叔。可我还是咬牙切断一切杂念,来到了这里,开始全身心地侍奉我的主……”
9 {. U# v! M+ Y0 K) n7 `& w0 A 我看着老婶,静静地听她说。; r7 T/ H: p' V) l, [. X4 [
老婶说:“……我没经历过爱情,但主告诉我爱的伟大。我也从你叔对你的感情中看到了爱的神奇。这钱由你来交给你叔,是天意,也是我对你老叔的一份忏悔。我敢肯定,你叔接到你带给他的这笔钱,只能会更加爱你,而不会责怪你。我和你都爱你叔,我爱他,是把他当弟弟,一个在我有难时,大义帮我的弟弟;而你爱你叔,我就不说了,你自己明白。我们都爱他,就应该救他,现在,他一无所有,正是需要有人搭救他的时候。”
5 w' r+ Q$ N# ?: ^8 i4 ]. q 我渐渐地被老婶说服了,就觉着,我出来找老叔只想着要抱老叔了,要永远的抱着他,咋就没像老婶这样,想到要救老叔呢?那我现在把这钱带回去,不也就是救了老叔吗?这么一想,我跟老婶说:“老婶。我听你的。”; K; A% i- J4 q, r
老婶把包递给我,说:“路上要加小心啊。”
: X9 S; | U6 l! |$ V; S5 I1 {+ H ]$ E 我打开包看,包里是三根金条。* z' p7 i' R% o+ ^. j8 H) U3 p/ Q
从安东往回返,我没回沈阳,直接去了抚顺。% R" Z- M) [2 m5 A/ I* s
去抚顺就得先去找张保生。我吆摸,老叔要去抚顺,没别的地方去,也只有去找张保生。5 {2 M0 R( w5 c8 F: p/ e2 g/ n! e
我拎着二斤点心到了张保生家。一进门,见张保生正蹲在外屋地那烧火做饭,我叫了声“张叔”,说:“没上班啊?”
5 b3 W, [% `+ Z2 d$ M “来啦。”张叔站起身来说:“都他妈的散伙了,还上个屁班。”
/ ]) F) a: D4 B" u+ h( |" `* u- n “咋自个儿做饭了?”我说:“张婶呢?”
" R; r5 {; u% e& d* ]) z6 ^. Q “病了。”张叔说着把我让进里屋。7 c8 h2 M0 q) A% ^" [5 q
里屋还是那么乱,也有股腥味。张婶躺在炕上看看我,说:“大侄子来了。”& h' D8 @8 U0 }- C0 e7 k w
我把点心递给张叔,说:“张婶,早就该来看你。你这是咋的了?”# Z) G8 c% A5 N& d* d
张婶把脸扭向一边,说:“咳,别提了。”% Z _+ C5 C0 c/ m& [* a
我问张叔:“找大夫没?”
0 N' `+ _8 g% E/ ~ 张叔把我拉到外屋,拽了个小板凳让我坐下;他也坐在灶堂前,跟我说:“大夫说,就得养。”
% S1 m* \$ q+ H h/ g4 ? 我问:“啥病啊?”/ E" x! u) k- T% \9 B
“哪来的病。”张叔说:“让人给……”
2 K, \$ u7 q# G9 d" K: J “……”我蒙住了,不知该不该问。
: H: d/ B- I2 u7 J4 l. \& L/ P “报应啊,我上别的女人。自己的女人让别人给……”张叔不看我,像似在跟自个儿说。他说:“苏联兵,四个人轮着上。也不避个人,就他妈的在大马路上;还当着我的面,使枪逼着我。我呀,可算是知道啥是丢死人了。一个人上,三个人端枪把着;完事,再换另一个。她跟我都扯不那事了,哪经得起……。我去找他们当官的,那当官的还挺讲理,开着车把我拉到兵营,让我挨个认。我认出来了。那些个大鼻子兵,跟大洋马似的,家伙都有一尺长,咱中国女人哪能抗得住啊?大流血啊。就说那几个苏联兵给关起来了。可咱这人不废了吗?我肏他个血妈的……”
) A0 W3 F9 h @ W5 o$ [2 @4 w" w “这也太不像话了。”我听得心里直哆唆。
; h4 r3 p9 ]6 h- ^ K. h 张叔掀锅看看。他问我:“你爷还好吧?我这小半年了,也没倒空去看看他。”. r3 a- L$ i0 k4 ]& ]' p
我说:“他死了。”
5 ^' y) L: h' u$ ] “死了?”张叔说:“啥时的事?咋不告我一声。”" W! k0 S% E$ D7 b3 \+ H
我就把赵爷的事跟张叔说了说。也跟他说妞妞找着她亲爹了。张叔听了,一直没说话。过了老半天,张叔问我:“来抚顺有事啊?”
& e) v- [ `* [: L; O7 X 我说:“我来找我老叔。”
- Q& P: F. y; G% o6 j7 T 张叔看看我说:“你叔出来了?”/ g5 Q% K4 r/ s( G) T; C
得,还是没戏。我这就又把老叔的事跟张叔说了说。张叔听了,还是没说啥。就知道一声接一声地叹气。
' d$ _7 w9 m) \9 i3 ` 我没在张保生那多待,趁天还没黑,坐最后一趟车回了沈阳。临走,我给张婶留了点钱,让她好好养病。
- Z7 p1 H+ M) r, f: N 自打从安东回来,我这心里就是火烧火燎地闹腾,干啥也干不下去,总想逮谁戗搭谁。换以前,再不顺气,话到嘴边也留半句。这回,我咋说啥也板不住了呢?还竟说那些血呲呼拉的埋汰话。二倔子说我憋的。
: g( _* K3 d3 n2 \. X- J; i 川子舅骂二倔子,说:“少放屁。”: `7 @1 y Q @$ k& k
“那脑门子上的闷头,不是憋的?”二倔子就笑,回头见川子舅进屋了,他在背后说:“人都说姑爷子进了门,小鸡子掉了魂儿。没见这老丈眼子也跟着一块儿掉魂儿的。”2 r; q, \$ M) f8 A4 R7 Y+ x0 ?
二倔子说得也是,这些日子川子舅是老瞅着我眼神行事。我这脸上不放晴,他就跟着毛毛愣愣的。可我这心里的火,大了去了,不光是脑门子上的闷头,后脖梗子上的闷头、屁股蛋子上的火疥子,他们还没看见呢。你说我这脸能放晴吗?' u! V$ T9 ]$ t. c, A
昨儿下晚黑,我咳嗽了大半夜,吓得川子舅也没敢用我鸡鸡。, I" N- n3 L1 l, B( T6 s( Y
快一个月了,我这咳嗽劲还没咋见好。老叔也还是没信儿。我核计,沈阳没老叔的信儿,安东、抚顺他都没去,再就是林甸。林甸那里也没谁了,他也不能回林甸啊。这人啊,能去哪呢?他为啥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走呢?
z6 M- d4 r9 [5 h) ~ 阴历八月初八,孩子满月。川子舅在北市场的顺发园办了两大桌子席。依我的意思,办啥办,把凤香从师傅家接回来就行了。川子舅不干,他说:“咱这也不是私孩子。光明正大的,咋不办?”这就呼号地又闹了大半天。
5 f. \1 c) R' o 从顺发园回来,天头都快黑了,孩子有点闹。凤香让我赶紧给孩子整点水,说孩子打屁股了,得洗洗。我这就紧着忙和给孩子洗屁股。这边给孩子洗完了,我顺手把扔一边尿褯子捡盆里,想就手去井沿洗洗。我这刚出门,就听院子里秃子他妈叫我,说:“呦,大侄儿女婿,你家回来人了?大人孩子都好啊?”' m; Y& g" Y0 D" \! O( K E9 k
我懒得听她那贱劲儿,顺口说了声“好”。
+ r6 c1 z2 u+ p' D+ W5 ^# S1 P 秃子妈说:“才刚有个朝鲜人来给你媳妇儿做满月。”8 s- @' \$ {% Z1 P/ R- O
“朝鲜人?”我蒙住了。
* u9 H7 m: C9 x, X “说姓朴。”秃子妈说:“瞅你家没人,那人就把鸡蛋扔咱家了。你说,你家的事儿,我能看着不管吗?我这就给你送过去。你丈人回来没?”, Z3 F! m% w) A1 R8 v! x
“回来了。”$ F- k+ k* ^- v- g2 M9 E, y8 h/ P( m
听秃子妈那话,我知道了准保朴成浩,就是妞妞他亲爹来了。我跟秃子妈说:“一会儿我取去吧。”
% q* @6 e" l! z, z9 K! D( t: H “正好。”秃子妈说:“我也想顺脚看看孩子呢。”& g' O K% X* M& \! F" b8 Y4 H
我说:“那让你费心了。”说心里话,我看着小秃子挺遭人喜欢的。这个秃子妈,说话咋这样呢?听着叫人身上起鸡皮疙瘩。有一回,我跟凤香说:“秃子妈说话咋那麻人呢。”
; [& X& e& M% Y6 n, K 凤香翻楞了我一眼,损损搭搭地冲我叫,说:“咋的,惦记上了?”
# G% s" c* ^2 h- L+ S- M 我说凤香:“瞎说啥呢?”% b: J4 j/ _- @" x
“她就那样。寡妇失业的,再拖个孩子,想多个好人缘呗。”凤香说:“那人心眼儿还挺好使。”
' a6 l8 i$ b8 U4 Q" ^0 ] 我倒了脏水,压上新水,蹲那洗褯子。我这正闷头洗着,就觉着一个人抽冷子站在我跟前儿。我抬头看,天啊,是老叔。我愣愣地看着老叔,心说,这不是梦吧?老叔穿着长衫,戴着礼帽,大腮帮子刮得黢青,眼睛也笑着,卷卷的头发梳得崭亮。老叔胖了,高高大大地跟以前一样魁实。他哈着腰抿嘴笑着,大脸差不多挨着我的脸,问:“孩子好吗?”' k4 X" W# b, F8 p
我这心里头啊,真就不成个儿了,酸甜苦辣咸地不知是啥滋味。我都没顾得擦擦手,“呼”地站起来,猛地抱住老叔,脸埋在老叔的身上,说:“叔,你上哪了?咋才回来啊?”我抬头看着老叔,这眼泪就断了线儿地往下掉。: z/ {% }2 W3 o, A2 {' \ [( |1 p3 i
“看你,哭啥?”老叔伸出他的大手爪子,给我擦着眼泪,和风细雨地说:“这不是来了吗?”9 ~$ e1 K' r# Z% ]# x6 a+ p8 v. U
“我找你都找到安东了,你知道不?”我在老叔叔身上拧哒着。
- `, u5 e/ p9 P) w “呦呦呦。”老叔说:“都当爹的人了,让人家看见,多笑话。”! |& a/ j. T5 H. H6 A0 w
“一个月没见人影儿了,上哪去也不说一声。”我推开老叔,端起盆子,头也不回地就往家走。
8 L* _( y0 |' ]' I3 X “你看你。你看你。”老叔叨叨着,在后面跟着我。说:“嘴撅得能栓头毛驴子了。”% Z6 N- E9 i$ V3 P
一进屋,见秃子妈正抱着孩子,凑川子舅眼前说:“……谁说不像你?”她拉川子舅往镜子那去,说:“你照镜子好好瞅瞅,这孩子,这眉眼儿,这大嘴唇子,跟你真是一点儿不差。就差着没长胡子。”
& f" G7 E) R* X8 B9 W% i “瞎扯啥呢?”川子舅一扭身,看见了老叔,他一拍大腿,说:“我的老天爷,你可是回来了。”他迎上前,拉着老叔坐下。# F) z' `, g1 I3 t+ u9 B8 I
秃子妈见我领着老叔进来了,说:“呦,妈呀。这是来客(qie)了。我得赶紧回去了。”这就把孩子送凤香怀里,走了。/ ~' Z# v& W4 D% e5 K- F p8 H- H
“谢谢你了。”凤香在秃子妈身后说:“有空来啊。”
1 h8 T, W% R) i$ L9 C" ]. R 川子舅给老叔扔了根儿烟,点上,说:“你再不回来,全子这小子可真要魔症了。你没瞅他跟我那通子耍拉啊,死活地冲我要人。”5 Q( H8 d/ A. r0 H9 J$ F+ s
老叔笑笑说:“我来看看孩子。”
3 ~0 ]4 F; ]3 I' i “来来来,看看我这大外孙子。”川子舅说:“你呀。也没个准地方找你,我刚给小崽子办了满月。”' i! v5 U/ Q8 h; i+ F9 I
老叔走到凤香跟前,看凤香怀里的孩子,说:“我算计着,今天是满月,就来了。”
1 [" F" b. f ~8 D7 T 川子舅也瞅着孩子,说:“哎,小子,这是你爷爷。叫啊,叫啊。”这就拱到孩子身上,张开毛扎扎的大嘴去琢孩子的小鸡鸡,把孩子整得“哇哇”哭
' n4 l" X7 }% I' {3 { 凤香推开川子舅,说:“你瞅我爹啊,满脸胡茬子能扎死个人,孩子那嫩胳膊嫩腿儿的,能戗得住吗?”
4 V! g; O) U1 i/ R2 z# l3 Q$ f “来,我抱抱,还挺胖的呢。”老叔抱过孩子,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麒麟送子的银项链,说:“这是我给孩子的。”
, t" C7 w$ N7 y6 S3 p “好啊,我孙儿有长命锁了。”川子舅对凤香说:“凤香啊,这是德全的叔,是你叔公公哩。哈哈哈。”
% N9 {, w% N2 L7 o3 d/ B 凤香叫了声“叔”,说:“德全总唸叨你老。正赶我做月子,也没见着你老。这回总算见着了。”就把孩子接了过来。说:“来,我抱吧,看拉你老身上。”
9 H0 x: s i' G4 s0 \+ ^ “拉他一身,那是该着。哈哈哈。”川子舅叫我。说:“德全啊,赶紧整酒。我跟你叔喝口。”
8 |" s7 @6 C6 w6 b 我坐炕沿那没动。% y, G( G+ O8 X
“你看这孩子,说你魔症,你还真要成仙儿了咋的?”川子舅跟老叔说:“你不回来,他往死里闹腾我。这你回来了,他倒成哑巴了。没整?”
$ ^) E$ C0 P, k5 s6 n 老叔拉川子舅坐下,说:“我刚吃了饭来的。”( @2 ]8 K7 V$ ~, E/ E
“啧,你可别外道啊。”川子舅问:“真吃了?”
5 |$ Z+ r* r1 G1 i9 B “真吃了。”老叔岔开川子舅的话茬儿,说“孩子叫个啥名啊?”
) ^7 U& @, {6 A, e2 C* D 凤香说:“小名,我爹给起的,叫栓子。大名,他爹给起的,叫马寻。”, K4 S( G5 I3 s$ B% p) A8 m
老叔说:“好好。好啊。”
/ ^: E% e1 g! {- H4 C0 @; H- G 趁老叔和凤香说着话,川子舅过来,拉我到外屋。他搥了我一杵子,说:“这又是跟谁耍达呢?我可告诉你,你这么犯驴,你叔要是再走了,你可别跟我闹。”
. L: J* [5 G$ a- k+ H0 C “我知道啊。”我跟川子舅一拧哒,心里翻腾得不知咋得好。
5 n0 x8 m, W" H “老哥。亲家。”川子舅冲老叔叫着进了屋,他说:“你瞅我,都不知道叫你啥好了。当姥爷了,贱得。嘿嘿嘿。”4 w( P/ u3 l, D# y! }4 q
我也跟着进了屋。
8 T3 {: j( a& W. ]5 Z “我也打心眼里高兴啊。”老叔说:“早就该过来,一直没倒空儿。”7 U8 G* V- T% M1 X- u! ~- i! Y# d5 h
川子舅问老叔:“这一个来月,你忙啥呢?”
; S0 e2 ^! q; c- ~: Z1 o& O( e “一个朋友给我找个事儿,在城里一家金店当差。”老叔说:“巧了,要不是在金店,我还真赊不来这个长命锁呢。”
D/ |! t" Q/ o3 g+ @% z4 `* V “天意啊。”川子舅说:“你不回家来,德全还要去林甸找你呢。安东、抚顺,能找的地场都找遍了。”6 W! I0 v' O$ z
“怪我。怪我。”老叔看看我,说:“我走,也没说一声。”
' L2 h$ S# Y) P* H% r: f Z( q 我一扭脸,不让他们看见我在淌眼泪。
) C% D' I5 `+ h! z r “过去的事,不提了。”川子舅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就叫我沏点茶。4 {& n7 e3 [6 d# x" y6 D0 Z2 @, R, J
我还是没动弹。 r5 }" i7 f. T2 y+ N5 Z
凤香过来把孩子往我怀里塞,说:“我去吧。”跟着,就狠拧了我一把。" C, K0 M1 l* ]6 u
老叔拦住凤香说:“天不早了,我得回去了。”4 Z/ }# L9 o+ z% M- |. Q ]$ P6 V
“咋的?”川子舅一愣,说:“这都到家了,还上哪?” v3 _ m8 F2 j& m
我激灵一下站了起来,盯盯地看着老叔。0 p: ?: f9 h( D' \, r$ h7 g
老叔笑笑,说:“我在大北关那租了个小房,挺好的。”这就站起来往门外走。9 t% R9 k' n7 h! Y$ a
“你看你,咋说走就走呢?”川子舅使劲拉了我一把,意思是让我把老叔拦住。, }! q8 U: ~9 E, k9 H8 f5 M, W
凤香也紧着说:“天都黑了,住下吧。有地场啊。”+ E9 B! O P% Q9 m
“走就走。”我气得一甩达,也不知咋就冒出这么句话。( b% _& O. v# M! \& C
“走了。”老叔笑笑,说:“都别送了。”2 g0 k" Y: b: [- D+ f, x2 @+ t" f4 W
等川子舅送老叔真出了家门,我疯了似的喊着“老叔”,就追了出去。我跑到老叔眼前,冲他叫:“你咋还真走啊?”
8 ~) n0 N- v' ?& a" H “德全找你都找疯了。”川子舅也说:“我还有话要跟你说呢。你咋还这不经劝呢?”
2 a2 V9 e3 s- ]) A R 老叔笑笑说,“改天我再来。”说着,他拍拍我的肩膀头,说:“起风了。回去吧。”
! `- m: S# y6 J2 s 我拉着老叔的手,苦苦地说:“老叔,咱不走,行不?!”
* i8 Z4 ?, Q# f6 _8 h/ J6 c “孩子这么求你,你真就一点不开面儿啊?”川子舅一倔哒,说:“要不,我走。”
0 N* v2 O6 x8 e( K0 w" y& m% M 老叔看了川子舅一眼,说:“说啥呢?”9 L5 }6 ^! y" G% C
川子舅瞪着老叔,说:“你说,你让我咋说?”7 Y7 _/ h1 @ a$ B$ X. [3 b
老叔还是笑,他说:“你们是一家人家,你往哪走?”
, ?$ _% X% i* p4 ] @# a1 t; p" J 我呼啦想起来,去安东见老婶的事,急着跟老叔说:“老婶还有东西让我给你呢,我也……。”
7 Z% m# a) h/ y9 o “好了。”老叔挡住我的话,说:“哪天我再来。再来。”说着,就头也不回地上了大道。+ R- B/ d }0 T: b) f
我气得心直突突。我气老叔咋这样儿呢?他咋就非得要走呢?我也气川子舅,他咋说那话呢?什么叫“要不,你就走。”啊?他说那话,老叔能留下吗?
3 y7 R; m) J/ t, ~& f 看着老叔一点点走没了影儿,我疯了似的跟川子舅叫:“你说‘你走。’干啥呀?”
* D" z* p% E0 j& E& C “你少他妈的跟我来劲啊。”川子舅说:“打一进屋,你就拉拉个大驴脸,还怨着人家走啊?我也不是没留他,腿长在他身上,你跟我犯哪门子的混?”/ `% o7 j2 v: s# [& A/ R: T4 E% ~* c
也是的,你说我咋的了?光顾着制气了,这嘴笨得跟老太太裤腰似的。打老叔进屋,也没跟老叔好好说句话。换谁,谁也得犯核计。可我心里头压根儿就是要叫老叔留下的,我还核计,先不理他,跟他耍点小性儿,他就会心疼我,哄哄我,就会乐不得儿地留下呢。等下晚儿钻被窝,我再好好掰扯他。这咋说走就走啊?我这肚子里有一大堆的话要跟老叔说呢,这一句也没说上。从安东带回来的钱,我连川子舅都没告诉,也没跟凤香说,就等着找到老叔,直接给他呢。现在他来了,我倒把这是忘干净了。川子舅说得也对,这不都怪我自个儿吗?我气得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不知心里的憋屈劲儿冲谁说。
1 e3 z+ {! j7 F8 v. { “你看你,咋还坐那旮了?”川子舅说:“咋的?你坐这,就能把人坐回来了?回家!”
* W5 ~ Y: n5 M “你回吧。”我狠抽了下鼻子,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下来了。
9 k. N# `+ Q ^5 G5 U “哭。哭。你自个儿在这哭吧。没人稀得看你那熊肏的架儿。”川子舅狠狠地说着,转身走了。3 }1 w) q* e; X& H7 u6 S
我核计再这么坐下去也没劲,给个台阶就下吧。这就耷拉着脑袋跟着川子舅回了家。 8 f+ A+ P( K3 x! m8 N
一大早,刮起了大风。那天那风,天昏地暗地噢噢叫,刮得人睁不开眼,来沈阳两、三年了,还没碰上过那样的大风。吃了饭,我和川子舅去了车行。临走,我把老婶交给我的包带在了身上。
: {, O6 z+ y% d5 m3 R: A 一个多月了,车行里一直没留车。下晚,车豁子们交了车钱,都自个儿把车拉回家。这一整,早晨也不用忙着放车了,光张罗着等上门修车的零活就行。快九点了,二倔子还没来。川子舅就骂。说这些天二倔子跟没头篬蝇似的,不安点儿来,也不知他瞎忙啥呢。川子舅说:“不行,我他妈还叫他拉车去。”
0 E+ f/ X* u! ^# N, {% e 川子舅这话我也没往心里去,我正核计着要去城里找老叔,好把东西交给他呢。昨天,老叔说他在城里金店做事,城里四平街上的金店就有数的那么几家,我核计好找。可二倔子没来,再咋的,也不能扔川子舅一个人在车行啊,铁头又不顶楞。我这就闷着头干活。
O( ]& B' n6 }2 F( s$ d4 w 过了中午,二倔子来了。他嘻嘻笑着,紧着跟川子舅说小话。川子舅绷着脸跟二倔子叫,说:“这可不是一回两回了,再这的,你还拉你的车去吧。”二倔子赶紧说:“没下回了。没下回了。”
+ D5 Z+ f7 Y' ^% u4 r 过了一会儿,看都几个人稳当了。我搋空跟川子舅说:“我要去趟城里。”
V' D5 L* ~$ h$ O( U 二倔子说:“这大风,还上城里?”4 D- }8 @9 q# ~* b+ F
我也没搭那茬儿。
" o+ }% u4 T; o1 v 川子舅也不看我,他核计了核计,闷声闷气地说:“身上有钱没?”9 c$ ]) z* X3 `
我说:“有。”
/ [2 I% L6 Q' i6 a2 T 他说:“早点回家。”0 `& _/ J5 c9 B) l$ [9 N5 o5 y" i
我答应着,换了身衣服,带上东西,出了门。2 S0 t* Z" x& d+ G2 w' Q8 T7 g1 d, A, W
从车行到城里,快走,用不了一个点吧。还挺顺,打听头一家金店,就找到了老叔。我一看老叔那打扮,咋跟警察似的,还别着枪。4 n8 }7 E8 Y- c X
见我来了,老叔说:“你咋找这来了?我这正当班呢”! o% H* A/ P+ `7 P5 {
我不吱声,就那么站老叔跟前,盯盯瞅着他。1 z/ V& H+ P: Z
“你等会。”老叔说着又跑回了大堂里。
d% V' M/ K* x: ? 我站在店门口,背对着金店,看四平街上花花绿绿的人。
* p4 l# g* a; o' t7 _$ M# g7 z 不大功夫,老叔换了身衣服,礼帽长杉地来到我面前,跟我说:“走吧?”
$ G: |& y n, v2 Z 我说:“上哪?”
; G9 ?; B, {9 y) R “我还问你呢。”老叔笑了,说:“你要上哪啊?”
9 B7 a3 A- H! V+ g/ Z. }2 g “回家。”8 ]9 F) `( H& L+ r
“回家?”老叔问:“回哪个家?”
8 {: [4 `2 _6 G# C8 }9 v! ^ 我狠瞪着老叔,说:“你还有哪个家?”! `8 S" y; \- Y! `" d: X: [8 B- n
老叔说:“我有自己的家啊。”9 O6 Q8 `; e1 _# T
我鼻子都气歪了,说:“那我跟你上你家。”. a) J4 d9 t8 Q* Y" `$ Z; b
老叔说:“你来我这,跟家里说了吗?”8 A3 A1 x9 P& K( Y* ~* w
我还瞪老叔,说:“你不让我去?”) ]5 ~1 @! A: i2 ?
老叔摇着头说:“你这孩子啊……”
1 F7 ]8 s9 a( k) ^ “我才不是孩子呢。”我撅着嘴不看老叔。
8 [, U: m+ A! i0 V6 p0 A “好好,活祖宗。”老叔说:“去我那看看,你也就放心了。”说着,他又让我等一会儿,就要往旁边的胡同里钻。
& k( M& O6 a5 G4 j- s 我一把拽住老叔说:“你别想跑。”
- q( l1 h. X% M6 }0 c “臭小子,我跑什么啊?”老叔还是笑着说:“我去取自行车。”9 l7 g' G: ~- x# y# }' h
我不信,紧跟着老叔进了胡同。7 r- G3 h* H6 q
老叔是取自行车,他推着自行车站我面前说:“上车吧。”
3 ?8 j- h8 y" i- B6 t 我不管。我一屁股坐在自行车的后架子上。+ B. V' J4 [ n# I7 v/ r/ z# d! L$ ?
“坐稳当了。”老叔说着,骑上了自行车。4 b( c, c- g5 M+ A/ A9 ~6 P
我坐在老叔后面,“呼”地双手抱住了他的腰。. N3 x8 R) S3 \' G+ x% v( [+ {/ b
骑车是比走得快,转眼功夫出了大北门。老叔驮着我又往北骑了一会儿,在一个小胡同里停住了。老叔说“到了。”这就让我下车,领我走进一个大杂院。一个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的小脚老太太冲老叔说:“呦,大兄弟,今个儿可是回来得早。”
% e1 s! k* k0 H( ]# a- ^4 J “呵呵,侄小子来了。”老叔对我说:“快叫大娘。”9 \; Y. z* `9 R9 ^! F9 }. u3 j9 X% k
我冲老太太叫了声“大娘。”
. T$ S3 k& U( d8 j" b, S( U “呦。你这个侄儿还怪俊的哩。啧啧……”老太太端祥着我说:“你说说,俺还寻思是泽霖呢。吓俺一哆唆。俺那娘哎,这个孩儿长得跟泽霖可是丁点儿不差哩。”
! X: p8 @& T2 j+ ?. O, {' ~% N. g9 k 我脑袋忽悠一下。泽霖?赵泽霖。赵教官。老叔的……。这老太太咋认识赵教官?
& ~4 S0 W$ R8 [6 m& s3 A! g6 d0 k “可不。”老叔说:“大嫂,一会儿给我点开水啊,我那没生火。”
. ^, Q0 A% t2 M5 n9 M0 y8 M4 h+ ^ “中。你爷俩先上屋吧。俺这就给你送过去。”) C Q6 c" Z* [1 S( z( I# C/ c
老叔放好自行车,领我进了正房紧靠东的那间屋。这间屋好像是新开的门,进屋左手边有一扇门,门前放着洗脸盆架,还有一把椅子。一看这门,就是一直没用。屋里摆设挺简单,顺北墙有一铺炕,炕上光溜的,就一个行李。挨椅子那有张桌子,桌子上有几个饭碗和茶杯。/ v, B' \5 Y! A+ L
“看看吧,这就是我的窝。”
& G' H# x C4 m 我坐椅子上没吭声。8 d5 K8 {) K; v" i) W9 H
老叔脱掉长杉,凑我脸前说:“还生气呢?”6 Q) ~% Q6 q) A' v+ [6 g; o- d
我抓住老叔的肩膀子,吭呲就是一口。咬得老叔“嗷”地一声跳了起来,说:“我天爷呀,这咋还学会咬人了?”接着,就故意嘶嘶哈哈地揉着肩膀子,说:“咬死了。咬死了。”
# Z: u' `# K/ x- z/ H/ e 我冲老叔叫:“我都有心吃了你。”
& t2 ]3 n; j2 ?% x. `3 J 我这正叫着,那个大娘抱着暖瓶,端着茶壶推门进来。她边张罗着沏茶,边说:“呦,俺那娘,你这爷俩怎么还死呀活的啊?”3 V/ a9 ~- @ W) k% S
“嘿嘿。”老叔接过大娘手里的暖瓶,说:“我来吧。”他跟大娘说:“这小子,愣说我骑车驮他,墩着他屁股了。这不,跟我耍赖呢。嘿嘿。嘿嘿。”% t. \; R6 T# o3 d7 Y1 Y4 X
“多大了?”大娘问我:“娶媳妇儿没呢?”
+ q/ y4 J' k2 i" o( @8 ^* ]: c7 e 我赶紧站起来,笑着跟大娘说:“小孩刚满月。”9 f' i% Y8 K+ U* e M) n& s( @
“孩子都满月了?!”大娘跟老叔说:“大兄弟,你这个侄儿齐好啊。是文文静静、稳稳当当啊,模样儿也俊,还真是个福相。你说说,和那当年的泽霖可是一模一样哩。一进院子,俺一眼就喜欢上了。咳,该着俺没福呢,要不把俺那闺女说给他,多么地好啊。”
3 O) p+ n! {4 D. F6 n “啥福啊。”老叔笑着说:“这都当爹了,还耍赖呢。”7 X5 w- L3 S7 g; R+ i2 v
“耍赖?那是你的福份。没见着三天两头就给你惹事生非的,不气煞你?”大娘拍拍前大襟,说:“中勒。你爷俩拉呱吧。俺待回去做饭了。”
( a% a, f% X* I) n8 A( S 老叔说:“你慢走。”
P0 R9 F' z+ D “俺还得快煞地哩。”大娘说:“大兄弟。依俺,你就别生火了。丁煞儿你哥哥也回来了,你跟你侄儿,就过来跟你哥哥嘎伙着吃吧。”
2 F& ^9 a2 _0 M 老叔客套地说:“再说再说。”
7 p1 W$ H- x" t8 E “还说甚么啊?”大娘说:“听俺的。”3 o; ~/ t( R6 S8 S
大娘一走,我关上门,拽住老叔问:“她咋知道赵教官呢?”
0 I/ x6 [; v4 { 老叔逗我,说:“好了?不咬人了?”
: i: q9 K8 A* x, q) b" E1 F “你说不说?你说不说?”我抓住老叔就胳肢他。7 `' f3 `& b8 \/ }
老叔把我按大椅子上,坐下。他自个儿也从桌子底下捞出了板凳,坐我跟前。说:“你不问,我也得跟你说。这里就是二十年前赵教官住的地方。”老叔指着我身后的门,说:“原先,这个门是通的,那边是客厅。每次我来,就和赵教官住这屋。”
, K- q- z; U+ c+ k# s* } “那你这是……?”
% K1 r) f1 Z$ C9 e& o- J3 ^2 R& n “赵教官死后,现在的房东把这房子买下了,间壁成小间,吃房租。”) i, X: Z: x! E6 D! e4 n! B- W# [
“我不听这个。”我打断老叔的话,问:“你咋想起上这来了?”
/ s( M5 U( I4 _ 老叔说:“从你那出来,我也是闹得慌。没地方去……”3 e& T) W5 I. d3 V4 M* x4 ?
“你傻呀?”我说:“好好的家你不呆,你这不是活气人吗?”4 ^; W+ `' e4 n$ @; H' l( v
“全子,你听老叔说。”老叔给我倒了杯茶水,说:“那天从朴成浩家出来,在登瀛泉洗着澡,我啥都想到了。我想你,可你没了……”# W6 j! U: T! u6 s
“我咋没了?”我说:“头下晚,我还抱着你,你还给我了呢。我咋就没了……?”
, C9 Y9 r) h$ U$ c: H5 C( M “你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老叔可怜巴巴地看着我,说:“我把身子给你,就是要告诉你,我说话是算数的。我在狱里那二年,你的心意,我一辈子都不能忘。那二年,在里头,我就是靠想着你,才挺过来了。”
1 ^3 \0 b5 G0 k4 p& n 我一扭脸,哭了。' O/ t* L9 F1 p3 Z% J/ _1 l: C
“从你那出来,我没处去。就想到了这儿。这屋,是我感情的窝,我和赵教官就是在这……。”老叔也哭了,他擎着眼泪往下流,说:“你没了,可我忘不了你我那份情。二十年了,我也没指望着能在这住下,我就是想来看看。我也不知我是咋的了,就来了。赶巧儿,正遇到现在这房东是我在东北讲武堂时的同学王瑞山。我把我的事,大概齐跟他说了说。他说啥也没让我走,第二天就把这间房子腾了出来,给我住,还给我找了现在这个差事。”
# N( c9 l+ H4 e “说了半天,我还是没明白。”我擦了把眼泪,说:“你到地为啥要来这?”
9 n4 V" B0 i' H9 @' T3 x; b3 j “我说了,我本没打算能在这住下。”老叔说:“可我真就住下了。这叫我心里也挺踏实,我又能睡在这炕上了。”
3 p, x) a1 a. K; X4 r8 ]3 Z" P4 S 我戗白着老叔,说:“能睡跟赵教官一起睡过的炕,是不?”
0 E& f$ c+ z2 k* ?* h “我想他,那就是想你啊。你还不明白?”老叔盯盯地看着我。
+ a' b' p6 V1 `. t$ H" G7 \. c “他是他。我是我。”我也紧盯着老叔,说:“你真想我,干啥要离开我。你真想我,干啥连个招呼不打就走了?我就那么让你不值得……,我就……”我气得说不下去了。0 g2 i0 @' B" q8 M" O+ d) b* c
“不打招呼,是我的不对。可真跟你打招呼,你能让我走吗?”老叔说:“你说:‘他是他。你是你。’这话不对啊。全子,在我心里,你就是他,他就是你啊。赵教官没了,没了二十年了。我一下子找到了你,我这心里头只有你啊……。我躺在这炕上睡不着,想的就是你……。”8 M( m; }/ g H6 b9 m; {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我使劲地喊:“想我,你那么狠心的离开我?想我,你睡在他的炕上?”我狠歹歹地说:“我看你是想再抱着他,让他舒坦地跟你叫‘哥’;你是想再跟他老婆生孩子……”
$ i4 P7 u! y x6 m6 c: N) e 这一句话把老叔说傻了。他愣愣地坐在那,脸上挂着泪珠,直呵呵地瞅着我。
% g7 n6 P; @6 Z 我忽悠一下子缓过劲来,知道这话说重了。那不是我的心里话,赵教官和他老婆都死了二十年了,我说的都是不挨边儿的事。我是气疯了,是想老叔想疯了。我是想拿狠话气气老叔,让他知道我是真的想他,真的跟他好。看老叔那样,我也害怕了。我一下子抱住老叔说:“叔,我说错了。我心里不是那想的,我是想让你跟我回家。我想让你一辈子都抱着我。”
X5 @ ]- r! ~/ R2 j5 r- P 老叔还是愣愣的坐那不动。他一点没反应地擎着我抱着他身子晃。
* q" Q- _% ?( f! V3 U “叔,你别这样啊。要不,你打我吧。狠狠地打……”我抓过老叔的手,往我脸上打。
6 S! _6 H o- e7 [9 s$ \# c0 A) f5 { 老叔缩回手,推开我说:“你走吧。就当我们不认识。”
4 [' E- \; W8 k9 l$ Q" A0 z' ] “叔,你这是干啥呀?”我“扑通”跪在老叔跟前,抱住他腰,鼻涕眼泪地在他肚子上拱。我哭着说:“叔啊,我错了还不行吗?我都给你跪下了。叔啊,好叔,这二年我一直等着你,念着你,就等你跟我一起过呢。好叔,你走了,我还咋活啊?叔啊,我求你了,咱回家吧,啊!”1 i2 X/ Y- d# j- l1 j+ V
“好了,你也别哭了。”老叔把我扶起来,按我坐在椅子上,说:“你知道玉良为啥到现在都没跟我叫声‘爸’吗?”
9 x7 d. k& o' s0 I 我愣愣地看着老叔。说:“玉良没叫你?”$ Q% L" k3 c1 Y& t& r/ h' ~& K7 w; e& @
“玉良说,我根本就不该生他。”老叔说:“你也不小了,自己也有家,有老婆有孩子,有自己的日子。我这也是该着啊,自己做错的,就得自己来承当。”5 X N" p1 K6 C
“老叔。”我急着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要是真那样想,我早就离开你了。”
. h% z1 y2 c- c “可是,有一点我得让你明白。”老叔绷着脸跟我说:“小全子,我姓关的是喜欢男人,可不管是顺的时候还是点儿背的时候,我都没在我喜欢的人以外,再跟别的男人扯。”
8 i0 ~) R# D4 \ 天啊,这话让我半天没缓过神儿来。我“呼”地想起来,送赵爷出殡的前一天,外屋门玻璃上老叔的那张脸……
' |3 m3 u( C& i! c" A “老叔,我……”我想跟老叔说,我跟川子舅那是……。我想跟老叔说,我没和川子舅亲过嘴。我还想跟老叔说大头他那是……, ^: O2 Z. V! [" b8 n# S
“啥也别说了。”老叔截住我的话,说:“还是那句话。我到这来,是天意,也正和我心。看来,我来这里真是来对了,我守着我那份情,静静地过我自己的日子,挺好。”
. O$ V9 A4 p9 i! J! a “……”我还说啥,川子舅、大头、凤香……,我说我是看川子舅可怜,我说我是在给川子舅治病,鬼才信。我说我不喜欢凤香,我说都是川子舅和大头他们串拢的,还有师娘;可你不喜欢人家,孩子都生出来了……。咳,我自个儿都没整不明白的事,咋说也说不圆乎。得,啥也别说了。% X+ T9 c) k& p5 {' M% d* f
我看着老叔,掏出老婶交给我的那个包,放桌子上,打开。
& c! J: s# z# O “这是……?”老叔看着桌子上的三根金条,愣了。/ ~3 Z* q- p6 B% H. p6 \
我蔫蔫地说:“这是我去安东找你,老婶交给我的。她让我把它交给你。她说,这是她的一个心愿。”
6 w3 L* C, T6 N# K/ T1 U# d “这,这,这……”老叔气得直嗑巴,撰着拳头在屋里转磨磨。他转到我跟前,恨不得、打不得地冲我说:“谁让你去的……?”7 Q8 L* }, F. r, N7 F
我冷冷地说:“没谁让我去,是我自找的。”
# w/ P) U$ a( ? “谁让你把它带回来了?”老叔瞪着圆眼跟我叫:“歉手爪子,就你能?”) z0 R- R% u4 l
“我就歉了。我给你带回来了。咋的吧?”我也激了。心想,好心当了驴肝肺。不图你说个好,你也别骂我呀。 F% n+ B' Q8 J. R/ {1 x1 o o' k
老叔气得浑身直哆唆,他抬手指着屋门,说:“你走。你走。这东西哪儿拿来的,你给我送哪去。”
+ X7 R' T5 p) H: N9 |. @5 E 我狠白了一眼老叔,说::“东西是你的,是扔是撇?随你便儿。”说完,我一转身,推门出去了。1 A+ y( t' S" k( A* H( j. E; L% r2 j
老叔没追我,也没出门送我。我一个人上了大街,边走边打听去三洞桥、去北站的道。我来沈阳,这还是头一回去大北关。
( Q" }% u- F6 A2 e 风还没停,可不像头晌那样天昏地暗的了。天都黑了,我才走到北站,再往前走走,过了桥,拐进胡同也就是安民街,那也就到家了。走到桥那,我没朝胡同那拐。我上桥顶,找块石头坐那,看一辆一辆火车呼啸着打我脸前过。天冷嗖嗖的,我抱着夹,坐那淌眼泪。' q# }* y7 m- h/ w N- C
不知过了多大功夫,我听有人在叫我,抬头看,是川子舅。
]1 u! O9 `% _+ I$ A3 u. P 川子舅走到我跟前,“咣”地给我一脚,说:“深更半夜的不回家,等着拿轿抬啊?”
+ t5 z8 a- M6 B6 x! ` 我蔫蔫地跟着川子舅回家去了。
4 H! Q* e/ c/ q, ~ 回屋时,川子舅啥也不说,钻炕琴那边的被窝里,就躺下了。; N( a! ~9 W6 |6 Z
凤香问我:“吃了没?”+ \# s; v- W* G8 z
我撒了个慌,说:“吃了。”心里光闹腾了,也不知道饿。
& L1 n3 J: L9 n" v# G; \ “看自个儿的叔,咋还不高兴啊?”凤香见我耷拉脑袋不高兴,就说:“想了,再去看。再不,就让叔搬这来住。还直当得黑灯瞎火地在大风里吹着啊。爹急得,出去迎你好几趟了。”这就让我赶紧上炕睡觉。) z/ w6 [5 d' j- z
我这边没心拉肝地刚躺下,孩子叫唤上了。凤香就赶紧奶孩子;等把孩子打兑睡了,她拉灭了灯,挤进我被窝。
1 [( A2 Y2 S2 ` 凤香一把抓住我鸡鸡,急猴似地咕捣着我鸡鸡,还咬着我耳朵,小声说:“小怨家,一个月没用了。想死了,想死了……。”
& }) p$ Q3 l! R; l. w. t( s; k, l' Q( O 我是一点精神头也没有啊,鸡鸡一点也硬不起来。凤香急得逮着我,又是大腿、又是屁股地一顿掐。我也不叫疼,就那么挺着。凤香不掐了,她不管是嘴巴子、还是腮帮子,在我脸上一顿乱亲,手也不停地撸着我鸡鸡。我鸡鸡好歹地算是硬了。凤香这就要用。我浑身难受啊,冷得邪虎,有点打哆唆。
* j. [/ U4 ~; u$ _7 q8 E `+ R6 A 凤香还以为我来神儿了,“呼”地骑我身上,“咵呲”就把我鸡鸡整根儿都坐了进去。接着,她“亲娘啊”一声闷叫。就扑到我身上。到这会儿,她激灵了一下,说:“你这身子咋这么烫?”
2 c* J) B$ f# {, T s7 A 我脑袋空了,啥也不顾了,一翻身,把凤香压在下面,发疯地捣。几下,就射了。
/ E, b Y/ p j& i- ` 凤香紧搂着我,不让我下来,也狠歹歹的掐我,像是没尽性。1 H. z+ C8 x$ u7 |9 K+ p. Y: v2 y
我还是从凤香的身子上滑了下来。我冷,浑身是汗地冷,上牙直打下牙地冷……
4 z& x/ z* e4 t 凤香还核计我是累了,她搂着我,在我胸口窝那抹擦着……2 g% `( G$ B: M( |+ K$ O
我眯眯瞪瞪地睡着了。
5 \% C {0 V9 ~( K( C 这是哪儿啊?什么声儿啊?什么味儿啊?我脑袋里乱七八糟的。
/ s' r7 O7 `% l7 ^ 有人在叫,撕心扯肺地叫——; A8 [& z3 j3 R+ B
好象是老叔在叫。老叔刚从那个铁架子上被松了绑,放下来。他揉着被勒疼了的手腕子,衣服裂达着,裤子给撕开了,大枪软软地在胯裆那耷拉着,后腚沟那一滴一滴地滴着血。他瞪着两只圆眼紧喊:“别动他!别动他……!”
4 Q, z! d2 p2 s) U% s 玉良也在叫。玉良光着身子,被“大”子型绑在铁架子上,他瞪着血红的眼睛急喊:“不是人!全都不是人……!”; k& n3 F% T' }4 z1 n
我看见了我爹,他离我那么远,狠摔着手里的茶杯,指着我,跺着脚说:“你呀,就会哭。不告你得挺吗?愧你还是个爷们儿。”" m# _+ \6 J% ]! t! G$ F. W
我看见了老婶,她从头到脚一身黑,只露着白净净的脸。老婶静静地问我:“我的心愿,你交给你叔了吗?”
+ S1 s4 H% W# B$ R% a7 e% Y2 Z 有人在笑,不是好声地哈哈大笑——
- o6 \, o' Q3 I' D# |) f 那个在我鸡鸡上过电的黑汉子,胸口上插着尖刀。他的鸡把怎么被割掉了?胯裆那血乎乎的。黑汉子张着流着鲜血的大嘴,闭着眼狂笑:“哈哈哈哈哈……”5 s9 p8 \1 e. H l- q8 i2 w7 \5 G
川子舅怎么在后门里插了根洋镐把子啊?川子舅趴在那哭着笑,胡子上沾满了鼻涕眼泪……5 u( M# B$ I& a$ v# x! d
那根被割下来的鸡把怎么撰在大头的手里?血淋淋的。大头甩着京戏里黑头似的假胡子,哈哈笑着,走远了……
$ E" b8 Q' J$ y2 q6 j: G+ f/ j Y# c 老叔脱掉了身上的裤子衣服,光着身子,迈过躺在地上的那个黑汉子,谁也不瞅,自个儿一个人孤零零地走远了……4 O" s* v( U$ ~8 K& q+ x
我不能动,我被捆着,鸡鸡被吊着。我冲老叔喊:“老叔,别走啊……!老叔,你不要我啦?老叔……”
' `) h# k% P( T* _$ v 老叔回头戗我一句:“找你老丈人去吧……”
% D, T# Q8 ^9 j4 ` 我心里一阵发紧,全身开始抽了起来……
8 r6 v' e7 A0 D9 @* K1 x$ F 我觉着有人在叫我。有人在扎我仁中……。1 r3 E; _! o. {) W" U) G
疼!疼啊!我“嗯”了一声,睁开眼。我看见那那都是白的,天棚是白的,墙是白的,窗户、门是白的,桌子、椅子是白的,我躺着的床、盖着的被也是白的。我这是在哪?站在我眼前的是谁呀?
* g7 H! T) U; ~6 l; } 一个长得很像老婶的女人站我脸前,看着她手里的体温计。她好像在对她自个儿说:“退烧了,36度5。”" D3 |, x* O; W. w( N
我想要叫“老婶。”又觉得不对,老婶是一身黑,这女人是一身白。我说:“我这是……?”我说话的声太小,只有我自个儿能听见。
@4 n) l$ m5 E; \ 女人没说话,她端着一个白磁盘子,走了。
0 a8 E) f2 Q- T+ Q 我左右看。看站我床边的人。
1 q& Q5 t' Z# H- t1 Y* C 一张我熟悉的大脸晃到我眼前,天啊,是老叔。我这心啊,一下子又是气又是喜又是急,气的是老叔撵我走,他不要我了;喜的是老叔他又来了,他没不要我,他正那么笑么滋儿地看着我;急的是怕老叔他再走。我盯盯地瞅着老叔,不眨眼地用眼睛狠拽着老叔,生怕他再走了,我挺委屈地叫了声“叔”,眼泪就淌了下来。8 J/ Z; M, o! v3 G
老叔抓住我的手,冲我笑笑。也伸出他熊掌似的大爪子给我擦眼泪。
! @5 u: G( n0 o' U5 Q, b. Z N 我一扭脸,不看老叔。' r2 k6 Q3 j) f1 K; X i, F
老叔拍着我手,说:“醒了?!”
. P4 l9 F" W+ E# H 我反手握住老叔的手,慢慢地把那手贴我胸口上。我哭不出声,嗓子眼儿像被啥东西堵住了,可眼泪就跟断了线儿似的一个劲往下淌。
7 ^3 p" s( C) o. W) s “好了好了,知道哭了就是好了。”说话的是师娘,她一屁股坐我床边说:“可是吓死个大活人啊。两天没睁眼,眯瞪瞪地叫了两天的叔。把你丈人叫得都没脸儿搁这呆了。你叔就那么好?比你媳妇儿还金贵?”师娘扭头冲老叔笑笑。她又故意绷着脸跟我说:“你小子啊,凤香在家哭好几场了,也没听你叫她一声。你丈人守了你两宿没阖眼,你也没说睁眼瞅他一下。得,赶紧吃点吧,凤香给你熬的小米粥还热呢。”说着,师娘端过一个大茶缸子,使羹匙舀着缸子里的小米粥,送到我嘴边。
. h% d7 F$ N5 P9 g' A8 S5 m" C 我看看师娘,摇摇头。再紧盯着老叔。
5 a' {7 |# Y: B: [ “我来吧。”老叔拿过师娘手里缸子,对我说:“老叔喂。”: p5 o9 G/ z+ z$ R! e' ~
我看着老叔,心里的酸劲就甭提了,眼泪又掉了下来。( i+ ^$ O7 E. h9 g
老叔像哄小孩似的说:“让老叔喂不?”他把羹匙里的粥送我嘴边。
" z: z, j) A" O: r 我看着老叔,张开了嘴。
) y' V6 u9 k W: h “得。你爷俩在这吧,我也得回去看看了。”师娘说着,就走了。
$ F# O& {. a$ t1 ~+ I. H 一口热粥下肚,心里有了舒坦劲儿。再看老叔,舀一勺粥,吹吹,再伸舌尖舔舔,送我嘴边,说:“还挺甜呢。”
* T- ^; }0 e& ?# R" b* X 我张嘴,接老叔送来的粥。老叔也跟着张嘴,像替我使劲儿似的。挺遭笑。
) M& D2 L9 W4 h% T' ]. a “老叔,你真不要我了。”
/ B# Z' ]- N& s. E& r* R “吃,再来一口。”老叔不接我的话,还是催我吃。
( \$ {. A: y% z- o+ D- o' @4 I “老叔,我说错了,那不是我的心里话。”
2 x \2 e6 I2 [! ~+ J3 B “不多了,咱把它都吃光,不剩饭碗子。”老叔也张着大嘴说:“哎,这口,挺大。”1 q- s ]3 B4 @6 ]9 A! C- Z! M
“老叔,我去安东,是老婶硬让我把东西带给你的。”6 i; P( p' \2 `" r' B3 T; t" G
“最后一口了。张大嘴,哎哎。”+ g+ C7 h" b" F2 c8 N( p, e( q
我乖乖儿地张开嘴。
! ]5 {2 e# p5 E' b5 B “不善,能吃饭了就好。”老叔敲敲空了的茶缸子说:“我跟你说,吃啥药都没有吃饭来得快。” G, V; R/ \3 b8 @! _1 Z/ g
我一抬身子,坐了起来。说:“老叔。你要我吧,行不?”
! ^; ^8 b6 {" G$ S. C “能坐了。这不好了吗。”老叔高兴起给我后背那垫上枕头,又拿了个手巾给我擦擦脸,说:“早晨,你舅去金店找我,吹胡子瞪眼地跟我急,说你不行了。说他闺女真当了寡妇,他就活吃了我。哦天爷呀,我可不能让他活吃了我,这就赶紧地来了。哈哈。”
* J8 m+ Q- S% |( K6 u “老叔。”我使劲抓着老叔的手不放,就叫他在我跟前坐着。我心想,老叔真不要我了,我也不想活了。可老叔还是挣开我的手,端着茶缸子出去了,他说是去刷茶缸子。
* H. E5 d+ C4 N( z& I闹病时,我是穿着单褂子住的医院;赶出院时,都穿秋衣秋裤了。出院那天正好是中秋节,凤香说要包点粟面素馅大饺子。
. y) |$ I2 l: E2 i 我说:“行。”这就忙和着择韭菜。
; X* i1 V+ j" ?: L* t; H# i 凤香一边和着面一边跟我说:“你住医院这些天,爹直打蔫儿,也不知咋的了。”" G O0 z* v! P) i4 ^1 l
我说:“没准是行里活多,我这一歇就是一个多礼拜。少了人手,累的呗。”
4 X4 ^4 h% h4 ~7 L/ e9 i+ f “对了。”凤香说:“前个儿,我把咱爷的被窝褥子都拆了洗洗。咱爷跟你叨咕过,他在褥子里藏着钱的事儿没?”
+ k2 D, C n% ]3 {' a8 V$ r “没啊。”0 F- _* g4 x; l5 a# Y) V
“咱爷的褥子里缝着钱。”
+ F7 [, x9 t& G% D% Z. g; P+ v; A$ e “是吗?”我想起出殡时烧的枕头,就跟凤香说:“呀!咱爷的枕头都烧了,那里不会也藏着钱吧?”' \: t# n' q+ w. X8 z
“那谁说得准啊。”凤香说:“这老爷子啊,有点钱这藏那掖的。这要是不洗褥子,烂了都没人知道。”/ a5 |8 g( e/ H9 N3 ~" s
我说:“谁说不是呢。”
( P. m0 C5 o. t, ~) J% ~$ W i2 r “钱还不少呢。”凤香说:“等我腾出手来就给你。”
* a. `% D* x% @& X; _ “给我干啥?”我说:“家的钱不都是你管着吗?”
8 ^8 k, _' M" f j$ n “我爹说,那该是你的钱。”凤香说:“我爹让我给你。”
! I. j8 t& F) W2 c$ ^8 @ 这话让我听着挺别扭,我说:“爹是拿我当外人啊。”0 J! S1 y* o8 n) N- I
“说啥呢?”凤香来气了,她说:“你个没良心的,你这么说我爹?我爹哪点拿你当外人了?你说说,自打你来沈阳,白娶了我不说,置办家业,发送老人,养活孩子,迎来送往……哪一点不是爹操置的?咱不说那些个,就说你放着活不干,满世界地找你叔,白祸害钱儿,我爹说个‘不’字没?”+ n8 r; \$ C* |; T; ^2 x
“你看你这脾气,我也没说啥呀。”我没心思跟凤香斗嘴,就说:“好了好了。看把孩子吵醒了。”3 X+ m2 V9 H0 [% W& s& u# ?
“你还想说啥,今个儿你就都说出来。”凤香不依不饶的抹了把泪儿。她使劲揉着面,堵气地说:“我和我爹老驴老马地伺候你,给你养活崽子,给你做着吃,给你做着穿。你住院,咱都得屁颠儿屁颠儿地守着你。你还说拿你当外人?我也看出来了,我爹他是见天地瞅你眼神儿行事,哄着你,溜着你,生怕你掉脸子。你那边一拉拉脸,我爹这边吓得直麻爪,跟个小使唤似的大气都不敢喘,得赶紧捡你爱听的说。你说吧,我爹他咋的你了,用得着你这么难为他。我爹那也是年纪一大把的人了,你还想让我爹咋的?”
' L# S9 R! {9 ]) p “你看你这是咋说的?”我说:“我就那么一句话,惹出你这一大堆。我哪有那么大能耐,能吓住你爹?我见着你爹,还吓得直哆唆呢,也没听你替我说两句好听的。”
( a r$ B! G9 _& S4 i( c5 } “还说没吓着?还说没吓着?”凤香气得沾着两手面,就来打我。我就躲。她打不着,气得一扭身,摘下围裙,说:“不做了。”7 d" z" C; f- U4 ?6 F
这扯不扯,好好得,咋这样了呢?不值当得啊。我就哄凤香。我坐她眼前说:“做吧,你看我把菜都择好了。”我说:“不就是我爷那点钱吗?多大点事儿啊。你说咋的就咋的,还不行吗?要不解气,你再打我两下子,出出气。”9 }& |! o" a* a( o. C X) J
凤香逮我肩膀子,吭呲就是一口,咬得我直叫唤,还不敢大声叫,怕叫醒孩子。凤香也不看我,她爬上炕,在炕琴里边那个抽屉里拿出一叠钱,说:“给你。”
: _6 u6 Q0 D" n! }& W3 T* n “你看你。”我笑笑,说:“你把钱给了我,转手,我不是还得给你吗?我知道你和咱爹都是明白人,你俩是不想背着我。”
. F4 t4 z5 t$ b, F 凤香一撇嘴,剜了我一眼,说:“这话还不大离。”这就把钱又收了起来。
* M. y& D; }% d( E6 O* n @% \ 和凤香包着饺子,我就唸叨,说:“哎。我去干娘家,又看见二倔子了。你说他是不是……”$ G3 [9 ]6 x% d0 B4 Q5 a
“是啥?”
% w& s# G, g. I& f “他是不是跟干娘有点那个意思啊?”* ^3 V/ ]6 J8 S0 J- p- c. G$ W
“师娘能看上他?”我说:“真是的。”6 I! X( r+ h: m4 g+ d
“我看干娘跟他唠得挺近乎。”凤香说:“见我去。干娘脸都红了。”. Y( ]! J7 o6 z/ O
“有这事?”我说:“不能吧?这师傅才走了几天啊,师娘就……”: P3 n# A' Z6 K) p! ]
“哪还有准?”凤香说:“要不他总去干啥?”
* ^1 G/ b+ S3 U4 P “哪谁知道。”我不愿意说听些事,还想着老叔,就跟凤香说:“天冷了,也不知道老叔换没换上厚衣裳。”- J6 _5 c z- B, y" [
“又来了,你这心里头就盛着你叔。”凤香说:“咱叔也是的,他要啥没啥,拿啥换?你说,他又不是有家有业拖孩子带崽儿的,偏一个人搁外头呆着。回家一块堆儿过,咋的也好凑和。”5 Y9 r: ^( Q2 g) U- |
我说:“他不是要脸儿吗。”: g/ u0 v$ z3 L J8 _% m1 e: p6 z
“那脸顶吃啊?还是顶喝?”凤香说:“我爹那还有几件闲着的秋衣秋裤。我这就给他找找。瞅叔那身板和爹差不多,能合适。”这就撩下手里的活儿,趴上炕,打开炕琴翻。
* y+ Z% l+ a* f1 K, S 等我这边把饺子包好了,凤香那已经把找出来的厚衣服打了个包放炕一边。% D! \* {/ e1 Q- c# u& E& V/ V
我收拾着面板、面盆啥的,看着炕上的包,说:“找这么多啊。”' X2 H7 @9 l' b5 R
凤香端着盖帘子上的饺子,说:“先蒸一锅吧,看一会儿塌底子。等爹回来,吃二锅,正好。”她装完了锅进屋看我还坐那盯盯瞅那报,就搥我一下子,说:“傻了?看啥呢?”
% M6 ]/ R) }# t {: D4 G 我说:“没事儿。”
# q c) _/ G; N) ]" D- j “得。”凤香说:“我算是看透了,你这心啊,早飞你叔那去了。赶紧得,你痛快儿地送去吧,要不,我看这顿饭你也吃不踏实。”
. i( n: |1 v, @0 s “你真神了。”我高兴地站起来,就去穿外衣。
% l1 R% u% Z4 t “就你。”凤香说:“你一撅尾巴,就知道你拉几个驴粪蛋儿。”
4 b, D$ T# S0 \; E 我穿上外套正要出门,朴成好来了,手里还拎着两包月饼和打糕,说是过节了,来看看川子舅和老叔。我赶紧把朴成浩让进屋,也跟凤香说:“这就是妞妞的亲爹。”
0 d& n0 w+ b4 G: q “是吗?”凤香连忙让朴成浩坐下,说:“妞妞跟我可亲了,晚上竟我搂着睡。那闺女长高了吧?正好,我包的大饺子,在这吃吧,我爹说话就进屋。”
+ K; m1 w) l2 @ “先喝点水。”我给朴成浩倒了杯水。说:“你们一家人都好吧?光瞎忙了,也没倒空去看看你们。”
, O0 b* H$ r9 X/ R “我来家好几回了,都赶上家没人。”朴成浩见我打扮利整儿的,就问我:“你这是要出门咋的?” v4 F ]# K- e! e! s
我客套地说:“没事儿。”8 B) j7 u$ r+ Z6 ~5 S
“这不吗。”凤香嘴快,她抢着说:“天凉了,我寻思让他给咱叔送几件换季的衣裳。”
, l9 r5 U. R) Z" f0 A: B0 S “关先生住哪啊?”朴成浩站起来,跟我说:“得,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7 V& d, ]" q/ T+ @ ]6 @ 凤香说:“那你不等我爹了。”) T$ F/ {: }, w- f4 ^1 W
朴成浩说:“这近,我说来就来了。”这就拉着我往外走。2 S" {6 h" X- e) k" u7 R: I4 K
“等等。”凤香叫住我俩,她把月饼和打糕递给朴成浩,说:“把这给咱叔带着。”# P# m2 k6 N2 g4 {
朴成浩推脱着,说:“你留着吧,给何先生尝尝。道上我再给关先生买。”
/ R4 p& n; { H( t “破费那钱干啥?”凤香把月饼和打糕硬塞朴成浩手里。
: |0 [ n( v: g2 o “那我就拿一半,这一半给你们留下。”朴成浩把月饼和打糕留下了一半,放桌子上。4 v1 T) ~. o+ R/ {* l4 z
“看你呀。”凤香说着,“妈呀”一声叫,说:“锅着了。”这就叫我,说:“正好,给咱叔捡点饺子带去。”" @( i E. m2 ~% A/ \" c* r9 E3 K8 G
我和朴成浩是坐人力车去的老叔那。进屋,见老叔正坐桌前,就着干豆腐丝儿和一碗炖白菜一个人喝酒。我把饺子搁老叔眼前,把衣服包往炕上一扔,说:“今个儿回来这早?”3 x+ b) t6 m; U" f9 _3 d
老叔没搭理我,他问朴成浩,说:“你俩咋凑一起了?”
/ G$ b1 O3 o, ? “我去家里看你,正赶上德全要来你这,就一起跟来了。”朴成浩把手里的月饼、打糕递给老叔,说:“要不,我还真见不着您呢”: E/ g- O8 o/ _9 D5 T
“花钱干啥?”老叔放下月饼,说:“我再整点啥,一块儿吃吧。”
3 A/ b2 K$ g7 H( U7 Q6 B 我说:“我去。”
[! H& h7 e1 b9 ^# K3 M 朴成浩抢着说:“我去吧。”
7 \6 t5 m# v4 N' V 我挡住朴成浩,出了门。等我拎着一包猪头肉,一包花生米,还有一棒子酒回屋时,老叔和朴成浩已经喝上了。我把东西撩在桌子上,脱着外衣说:“也不说等我,就喝上了?”1 m9 Q7 a6 M4 B: `
“这大饺子还挺好吃呢。”老叔也不搭我的茬,他咕拥着大腮帮子,对朴成浩说:“你也吃,韭菜、粉条子的,还热呢。”
0 k2 J' W0 Q( z/ |8 R 我看老叔和朴成浩的碗里都满着酒,就又找了个碗,拿过酒瓶子要给我自个儿倒酒。朴成浩抢过我手里的酒瓶子,说:“这酒得我倒。”他给我的碗里倒满酒。3 {( d$ B! T" ~9 w0 A
朴成浩正宗其事地端起酒碗说:“关先生,德全兄弟,今天过节,我诚心诚意地敬您二位一杯。”3 Y+ _7 L; i# `4 u7 g
呵呵,妞妞跟老叔叫爸爸,跟我叫大哥哥。这个朴成浩啊,还跟我叫兄弟。看朴成浩性头子那么高,我也没拦他,他爱叫啥叫啥吧。这就端起碗喝酒。
7 o1 V7 | T1 M; ` 放下酒碗,老叔说:“妞妞好吧?”) ~ o7 w, S' q, n
“妞妞上学了。”朴成浩高兴地说:“开学的前一天,我领妞妞去家里,想让你们一家人也高兴高兴。妞妞都准备好了,要给您唱《阿里郎》。可家里锁着门。德全兄弟的孩子满月那天,我又领妞妞来家。又赶上家没人。头一天,妞妞听说我要领她去看望你们一家人,孩子高兴得睡不着觉,缠着我和她妈妈一起跟她唱您爱听的《阿里郎》。孩子说,她想安东的爸爸妈妈,想别钢笔的大哥哥,想梳大辫子的大姐姐,想大胡子大爷,想死去的赵爷爷。孩子什么都没忘……”朴成浩的眼圈红了,他掏出手绢,擦了擦眼睛,笑着说:“妞妞还跟我讲抚顺的张叔、张婶,讲张叔家的小疙儿。我听孩子讲这些,心里真高兴。我父亲也告诉孩子,让她不要忘记这些好心的人。”
7 g# `6 _3 `9 E0 Y, ~2 | “那孩子知道亲近人,也聪明。”老叔说:“在安东时,那孩子就爱唱。很有点歌舞天赋呢。”9 w" c+ s0 x, l3 `2 E' A1 g# j! U
我给老叔和朴成浩倒上酒,说:“妞妞上学了,太好了。”# |/ G( a' J# W6 b, `% w
“我们一家人的幸福,全托您了。”朴成浩说:“我父亲也一直惦记着您,他让我问问你找到事做没,生活有什么难处。关先生,虽说我们见面的机会少,但我和父亲没少打听你和德全兄弟的事。真有用得着我们的,您千万不要客气。”5 ?0 C4 M( C2 y! Y" f
老叔说:“我这挺好,前一阵子,朋友帮我找了个事做。眼下,我正张罗着要自己开个买卖。”
8 N! w/ y$ p+ h# y1 W 我抢着问老叔:“金店的事儿不做了?”- o: ?: R5 A. R" S6 i9 \
老叔没回我话,他跟朴成浩说:“回去替我谢谢你父亲。”他说:“我到是担心德全。”
/ v# w& W( L/ L5 f 朴成浩问我:“你不是还在车行吗?”) d- `& P5 q' d# G K' U% T+ w
我说:“是。”" l8 S7 s6 _7 R0 z( m3 w
老叔说:“车行的生意很萧条。”- }; s1 r/ {/ \9 a# I/ D8 |
“德全兄弟。”朴成浩说:“我说句心里话,你可别介意……”1 W% l- [2 c0 t: M9 h3 Y, n4 P
“没关系。”我说:“你说吧。”+ @" D8 B& Z( p, C. [6 |
“我觉得车行的事不太适合你做。”朴成浩说:“我是说,你还是应该去教书,教书的收入相对还是比较稳定的。”! W7 D) H- A/ H) v
“我到是希望教书。”我说:“可我没有高中毕业证书,谁能要我?除非老叔再开个学校。”我笑笑看看老叔。& l' q# U% |: V- f! ^- t4 y
“现在各大高校都在准备复课开学。‘东大’也要从重庆迁回来了,沈阳现在到处都在办补习班,为高校开课做准备。”朴成浩说:“依我看,你可以先去补习,把高中证书拿先来,以后就好办了。”( g/ M4 G! [# ^) g8 I( E
“到也是个办法。”老叔跟我说:“你另外有份收入,日子也能宽余些。”( u0 s. p+ o* s; Z3 x
我说:“我再核计核计。”1 Z% m( k. `0 g$ q
“光顾着高兴了,你爷俩也没说上几句话。”朴成浩看看手表,说:“时间不早了,关先生,我得回去了。”; k ]( h; @5 b i; z
“这也没吃啥呀?”老叔说:“再吃几个饺子。”
4 z% B* g0 ^) v0 u6 w+ F- c “我真吃好了。”朴成浩跟我说:“你真想拿高中证书,我想法给你张罗办。”0 Q- l. ^1 [8 @+ h4 w t: G
送走了朴成浩,再回屋。我拿着怪态,指着老叔说:“还撵我不?还撵我不?”
, w8 d/ R$ y X4 a7 Z 老叔还拿着架儿,绷着。可到了还是没绷住,坐那“扑呲”乐了。 ?0 B2 X- J# b% R: j
我就势儿骑老叔大腿上,搂着他大脖子,逮着他的大脸呱叽呱叽一顿亲。 f0 D, p# Z% K. H2 f5 d+ C n
“哎呦哎呦。”老叔推着我,说:“臭嘴。”
7 `2 Y/ B" o4 Y9 a$ T) e* K, Q “再说?再说?”我一口亲在老叔的嘴上,死死地不放。
; i$ c5 g1 C% N! h 老叔没动,擎着我亲。但他没使劲,他没亲我。他没像以前似的把舌头伸我嘴里绞和,也没张嘴让我琢他的舌头。也许是我亲得太死了,老叔用力推开我,大喘了口气,说:“臭小子,想憋死我呀?”
, }& }$ n$ ?5 J% l& y ~ 我看着老叔,撒娇地说:“那你还撵我不?”
: _0 m4 U+ C" v( ~+ W “压死了。都多大了。”老叔推我坐椅子上,问我:“说,干啥来了?”; z* v! Q9 l0 \9 l; @' {- _9 u
“来吃了你!”我指指炕上的衣服包说:“凤香给你找了几件换季的衣裳。”
0 T E: C9 v7 [4 v; A& P9 S: g- e' p “臭小子,还有点良心。”说着,老叔就去解那包。
& j0 U5 D0 N: U, @% L& o 我也不知我是咋的了,换以前,老叔这么说我,我心里乐不得的。可现在听着老叔说这话,就是难受,也说不好是委屈,还是咋的。我心里一酸,坐那掉开了眼泪。) u5 t4 i' j4 X$ B3 g( D
“挺合适啊。”老叔在包里拎出一件毛衣,套在身上。他转身问我:“是不挺好?”话还没说完,老叔愣了,他走到我跟前,坐下,说:“这又是咋的了?”
5 ?' ]/ O5 {8 _) \/ Z6 ]- t 我哭着说:“你别老寻思我是小孩,我啥都明白。”
& s0 \1 j- x! ~& }0 J “你明白啥?”+ `9 I1 ^, G8 ], p
“你不回家,就是因为……因为川子舅……舅。”我说我是给川子舅治病,我说我没亲过川子舅的嘴,我说我娶凤香也不是心甘情愿的,我抽抽搭搭地说了不少。我没敢说大头也摸过我鸡鸡,也裹过我鸡鸡。其实我说这些,连我自个儿心里都没底,我也说不清这到底是咋回事。6 T, M' y6 y0 ^
“你以为我就是那三岁的孩子?”老叔看着我,说:“你胡弄谁呢?有用家伙儿治病的吗?满世界你打听打听,啥病要用那玩意儿治?”
0 _. F9 G* I. u2 h5 [ “他掉腚。一掉出来就得用鸡鸡搥。”我嘟嘟囔囔地说了川子舅因为我和玉良的事,蹲了笆篱子。还说了他在笆篱里被人家那样了,还被人家往里边塞了头发茬子。反正我是实打实着地把川子舅的前前后后都说了,也说了川子舅怎么求我,怎么哄我,怎么自个儿打自个儿的嘴巴子啥的。
+ V# w: R; u: T3 D- v+ W “他那是脱肛,医院都能治。里头有头发茬子,可以去医院洗肠。”老叔红着眼说:“用着你了?显你的……?”. `! a, S5 {3 O& B8 N j* y2 d' T
“他一个劲地要,急了,他就在我眼前用檊面杖搥自个儿,我也不忍心……”我说:“我和赵爷,还有妞妞都在他手下,你让我咋办?”
& x, k; H1 q* I9 |8 |$ v. ~4 J “在抚顺呆好好的,你上这来干啥?”老叔跟我大吼。
0 R# a) r$ Y; q5 W" G 我盯盯地看着老叔,听他的话越来越发歪。我狠抹了把眼泪,说:“我贱。我膘。我傻。我没脸没皮。我死不要脸。我不是人。我没心肝。我赖拉巴叽地跟着你。你走哪我追到你哪。你进监狱,我追到监狱。我自找的,你得劲儿了吧?”5 r; O" M- f2 T, _8 b; B- V. {7 c; D
老叔也气得直哆唆,他坐在那,不瞅我,拍着自个儿的大腿叫:“你就是贱!贱!贱!贱得都没边了。”他地往地上吐了口,说:“啊呸。我都替你脸红!”
! F7 ^% N" v5 D4 p “关凤翔。”我气疯了,头一回叫老叔的大号。我“呼”站起来,冲老叔叔叫,我说:“关凤翔,鸡把长在我身上,明天我就去卖大炕,我要全城的人都来用!我气死你!气死你!”我气得外衣都没顾得上穿,摔门就走了。 7 q2 w. c! q d& }0 C. ~
没出三天,老叔来了。进屋,正赶上咱一家子人围炕桌那吃饭。老叔还说是来看孩子,还给孩子带了了一大包奶豆。
* M! P. \7 [% e4 `$ P6 } 川子舅一拍大腿,说:“今个儿甭管你吃没吃,赶紧给我老老实实上炕。”说着就下地拉老叔。5 k/ m5 T4 V! T3 r/ H
“喘口气。喘口气。”老叔在屋地椅子那坐下。" [3 @ I$ w+ ~$ k) V$ Z
“叔来了。”凤香抱着孩子,凑到老叔眼前说:“来,让爷爷看看,看咱长大没。”) y; ?, _2 g+ @- g5 M
我没理老叔,扭身去了外屋。
. F4 v) O5 F- c1 y( ~; {5 o 川子舅紧跟着我出来,杵了我一胳膊肘子,说:“小祖宗,咋又拉拉个脸啊?”
+ [4 g( G! P5 r; D% H# K: x# K% C 我说:“没事啊。”
& R+ n% K+ P h! ~4 a+ @ “你住院那阵儿,你叔去看你,可是给足了你面子。你还想让人家咋的?”川子舅说:“那可是你叔,是长辈啊。”
8 n3 l; Y. a: U6 Z$ h" m6 f 我说:“不是那回事。”
* l q( E- p' q0 C$ O “哪咋的?”川子舅问。3 g- x1 C9 s% v$ u
“哎呀,爹。”我说:“没你的事啊。”6 {8 b+ j( o7 ~! q
“我这可真是他妈的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川子舅指着我鼻子,说:“你个小犊子,你真是要难为死我啊!”+ t& c& u' f) h5 D2 c
“你看你呀。”我说:“我都说了,没你的事。”( X/ R$ f8 N3 O* i. M F2 P% l
“啥叫没我事儿?”川子舅立着眼睛跟我说:“我可告诉你,今个儿,你再把他气跑了,看我怎么收拾你。杂种肏的,你个小孩崽子,还反了你呢。赶快整酒,再塌两鸡子儿。”
" M( N: i) S6 V. g “嗯。”我哼了一声。9 ~+ k3 k8 B0 D+ Y
“你看。”川子舅说:“光答应,你到是动弹啊!”, H/ A7 `' ^ C+ H9 M4 o8 |9 F
我这就拿碗,磕鸡蛋。等我炒好了鸡蛋端进屋。川子舅和老叔都盘腿坐炕那等着呢。) ?2 q- S0 }5 L2 s: a. B8 X
我这鸡蛋碗还没放稳当,凤香跟我说:“酒呢?”! S% y, W( o1 K" H ~! k5 ?% g3 R
我没吱声,转身,乖乖去拿酒。
1 ?( ?) p4 j `7 M& r 川子舅跟老叔在我背后说:“这小子,就得凤香归拢他。”4 g# n! h7 P7 l2 b- L& G3 K8 D
我给川子舅和老叔倒上酒。川子舅看我,说:“你啥时戒的酒?”就笑。& e7 n: k- ~7 q' ?
凤香跟我说:“叔总也不来,陪叔喝点。”她又跟老叔说:“叔,咱全子打从医院回家,就唸叨你老没厚衣裳换,我这就把咱爹的找了几件,都是爹穿过的,也不知叔穿着得劲儿不?”1 g8 C% \. R k2 d: W) o7 ]
“我这一天油渍麻花的,自个儿闻着身上都一股车轴子味。”川子舅说“别嫌乎就行啊。”4 [( g; r3 g n( E* J7 ?
“挺好。挺好。”老叔敞开衣怀,说:“你看我都穿着呢。”
3 Q A- ]; M! n0 g& b2 c+ } 凤香说:“那天,全子打你老那回来,问啥也不吭声。气得我掐了他好几把,那也没掐出个话来。”8 `& D8 b K3 `( O" A4 N7 J4 d6 D
老叔笑笑,说:“久川啊,今个儿我来,一是看孩子;二呢,是来给你道个歉。”说着就端起了酒杯。% J* v d$ Z9 A7 y3 I( F
“呦呦呦。”川子舅没动手,他说:“老哥,你这话可要折我的寿啊。我可是担当不起哩。”9 Y! l, s; L+ p# Q, j0 \
老叔端着酒说:“咱先喝了这盅子酒。”8 M( C+ K2 A# K9 f; Z
“不行。不行。”川子舅跟老叔说:“这酒要是这么喝,我可真得钻耗子洞啦。”
! M0 g7 T$ w' i1 ? 我也看着老叔,觉乎着老叔的话不对头。道啥歉?是不是我和他说了川子舅的“病”,他心里不得劲了?哦天爷啊,当凤香的面,真说那事,川子舅还不得臊死?我赶紧戗白了老叔一句,说:“喝酒,哪来那么多话?”
: J7 L6 L$ I, X ]' c “别没大没小的!”川子舅瞪我一眼,说:“咋跟你叔说话呢?”" h; k4 ?% Y0 }2 N, k
“呵呵。”老叔没恼,他还是端着酒杯说:“久川,咱老哥俩这么多年了,对你,我有愧啊。”! I( z, N* M3 ?) D3 z7 v
“这这……”川子舅有点慌。
; l4 d$ \) g! }' q 我跟老叔说:“都一家人了,啥愧啊愧的。”# ~& m% E8 ?+ L. K' X* N7 ~" _4 ~
老叔没搭我茬儿,他还是跟川子舅说:“那天,德全上我那,我才知道,你为了玉良和德全丢了差事,还坐了监狱……”" A/ m1 t5 w+ h: Q( c( l
哦,老叔说的是这事啊。我长出了口气,猛一核计,老叔到底是老叔,他想的和我想的是不一样。
( t; j$ Y4 R8 l* N5 W J “哈哈哈。我寻思啥事要跟我道歉呢。”川子舅端起酒杯说:“这酒,我喝。”
4 m% ]. t; x/ e “德全跟我说了这事,我一宿没阖眼啊。”老叔说:“玉良那孩子,不省心。让你遭罪了。这杯酒,就算我替玉良给你赔不是了。”说着,老叔冲川子舅行了个礼,接着,一仰脖把酒喝下去。
- @! [( R$ ?( r% N 川子舅也一仰脖,掫下酒盅里的酒,等他放下酒杯时,满脸都是泪花子,他眨着眼睛,张着大手爪子抹了把脸,冲炕沿下哘了一把鼻涕,回手在裤子那抹了一把。他回身叫了声“老哥。”抱拳像老叔施了个礼,就吆呵我,说:“小全子,倒酒。”
* N; r: v* B7 S$ U* U. D5 a! H 我赶紧又给川子舅和老叔的酒盅里斟满酒。- H( w$ P7 s" ?- j o* K
“再来一个。”不等老叔端酒盅,川子舅又是一饮而尽。
2 X3 h* P3 a, N9 Y/ L2 U 川子舅盯盯地看着老叔喝下了酒,笑着说:“说句良心话,老哥。咱哥俩咋说也是二十多年的交情了。打起小儿,我就是仰着脸看星星似的看你。今个儿,你这一盅酒,你这一句话,你这一个礼,我知足了。”接着,就叫:“小全子。再给我老哥倒上。”
" V- Q8 g+ L1 }6 R “看你说的。”老叔说:“那年,你指点玉良和德全去安东找我,我还是很感谢你呢。”0 y7 H6 O' \7 J' b* {, L
“那暂,我是没你那么大能耐。我跑车,总不着家,凤香不大,我就把他扔我朋友家,那阵沈阳抓人抓得紧,留玉良他俩在沈阳,我是怕我保不住他俩,我也明白我安置不了这俩小子。要不,我也就让他们都留沈阳了。咳,老哥,我是半斤八两,别人不知道,你可是有数的。”川子舅说:“就说那年,你家盖房上大梁,我要跟你拜把子,你没理我那茬儿。我这心里头啊,熬糟了好几年。”6 [) E+ R5 Q! r$ E, X$ n0 L
“那事儿,你还记着呢?”
2 E. ]1 l$ T0 h1 x" d7 w “你也别怪我扒小肠。你让我说说,我这心里也舒坦舒坦。”川子舅说:“康德六年,我跟你喝酒。我是那么拉你家去,你就说你有事。气得我呀……”- O+ K' j; l( @3 R; T7 H
“那回真是有事。”老叔说:“当时我在安东开工厂,要打通沈阳的销路,就来沈阳找我的同学王瑞山……”
: p+ {* Q# {- s: J' H( M' D& a “我不管你找谁。”川子舅打断老叔的话,说:“我就说那事儿。”
+ v) v9 M+ c% b! o8 J “呵呵,都哪百年的事了。”老叔说:“眼下咱不又是一家人了吗,我这不正坐在你的炕上喝酒呢吗?这可是老天爷有眼啊,知道咱们有缘。”
) B$ ]5 S$ M6 X3 M& g “那是那是,咱不说这个了。”川子舅问老叔:“听小全子说,你不在金店那干了?想自个儿干?”8 f; J: {5 @$ z3 P3 N( [6 R9 X
“是啊。”老叔说:“说来也巧,那天我打登瀛泉洗澡出来,转着磨磨就想去北大营那老地方看看。一去,还就打听到了那个王瑞山,他一直混得挺好,买了房产,开着工厂。”老叔跟我说:“对了,那天你去,见到的那个大娘,就是王瑞山的老婆。”
e: @) I0 B q8 u! c1 E) u0 d+ O 我还是没吱声。) j1 F) \8 v3 a% E, O4 `; E
老叔接着说:“王瑞山见我落破成这德性,就通过朋友在金店那给我拉咕成那么个差事,他知道我能摆弄抢,干那个整合适。可你别看我当过兵,到现在我也烦刀啊枪的。我还是一门心思地想操旧业,可手头光光的,我也不好跟谁说这事。这回,全子去安东,给我带回来点我过去积攒的钱。我心里有底了,这才辞了金店的差事,打谱再开厂子。王瑞山帮了我挺大的忙,机器啥的我都是从他那整的……”7 B; b3 F8 B. Z0 x- M5 N: E# q
我听老叔这么说,抢着他的话,“吭呲”给老叔一句,说:“那我给你时,你跟我激歪啥?”
8 p: |9 g4 s3 O9 v5 y Q0 V4 [ 川子舅说:“按说,钱的事我不该问。小全子打安东回来,也没跟我提过这事。”他跟老叔说:“老哥,不是我说你。你这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劲儿,是不怎么着。这两天,我瞅全子打你那回来,跟霜打了似的,就咕摸你们爷俩肯定是有啥事。我也核计,我该问不该问?可看全子直上火,我还是问了问。一听全子说你俩是为这事掰了脸子,我也骂了你……”( F; W ?- ]5 J0 x: R/ P. S* y. q
“呵呵。”老叔说:“这事我不对,我不对。”6 Z6 Q- F# j/ D
“老哥,你可别生气啊。我这可都是掏心窝子的话。”川子舅说:“我说个事你听听。吕德明你知道吧?”' u+ ~7 B& `1 [) \
“吕德明,那咋不知道?”老叔说:“我在狱里时,他没少护着我。德全结婚,还是他告诉我的呢。”
) @0 |. h% E0 W }3 _ “他让人害了。”
' Y! Z$ Z5 b5 s4 m+ E0 E% C “害了?”老叔抬了抬身子,问:“为啥呀?”" e1 {) I2 _% ~
我也急着问:“啥时的事?”, O/ D3 d5 P- G0 G7 _
“就你去登瀛泉洗澡那天,老吕来车行。”川子舅跟老叔说:“我还托他,想给你在报社找个事由做呢;可打那儿,我就再没见着他人影儿。”
1 w' l3 H) x4 o: Y: w f! g “对。”我忽悠一下子想起了玉良,我说:“那天,玉良也来了。”
3 _1 a3 c2 W; j4 `7 ?4 K “你说谁?”老叔急着问我:“你看见玉良了?”
! H) I' n# W' o5 K- f 川子舅说:“你咋不早说。”* T9 m# B6 N$ k' X
“玉良不让我说。”
# G9 H/ G/ D7 ?: P& ?1 ^! T “哦。”老叔眼睛放着光,说:“他还活着。”
$ S' y7 G; W0 g* r: d 我说:“那天吕叔来,交给郭师傅一包东西,就走了。不大会儿,来了个人,把那东西拿走了,那人就是玉良。我追到北站那,跟玉良说话。他啥也顾不上说,急三火四地赶火车去了。还不让我说是他来了。”我跟老叔和川子舅说:“你俩可别跟别人说啊。”6 u6 [0 ~3 k" ]
川子舅掏出根儿烟递给老叔,点上。自个儿也点上一根儿,抽着。他长吐了口烟,说:“哦。”
/ D: Q! W0 U' [: u3 v “咱不说玉良了。”老叔问川子舅:“老吕咋死了呢?咋说,我也得去看看呀。”1 S3 W$ J5 ~2 t' u3 ~+ _
“他老婆子跟我说,说还不能让外边人知道他死了。谁问,得说,老吕出远门了。”川子舅叹着气,说:“钱啊。”他说:“他老婆子跟我说,老吕去开原往回赶,半道天黑了,就在一个老乡家借了个宿。谁曾想,他身上带的钱让那老乡看见了,半夜,那老乡就把老吕给砍死了。”
: f8 A; y& t3 e" ^, u* {* J- U 我真不相信还有这样的人,说:“那老乡也太不地道了。”
" u9 B, k! T: Z! o' ~3 M “老哥。”川子舅说:“全子上来那驴劲儿,是挺气人;我都没招儿。可全子良心没坏。跟你一样,是个讲义气的人。他从安东给你带回来钱,不正是救你的急吗?你咋还跟他呕气呢?你说,还怨我骂你?” r/ Y2 i9 k G/ a7 c8 m
“就是就是。”老叔端起酒杯说:“喝酒。”他说:“这杯酒,全子得干了。”9 j h# A9 T' t4 ]: y
我瞥了老叔一眼,说:“我不干。”
7 t" U2 }0 j, _3 H( T" h* j2 t5 ~ “咋的。”川子舅跟我说:“你叔让你干了,还不明白啥意思啊?还想让老的明睁眼露地给你这小崽子敬酒啊?不知好歹。”8 ^. i4 p9 ^. h! y# ]& w: e
其实,老叔的话,我听着心里也挺得劲儿的,就是还想跟老叔拿点架儿。看川子舅这一说,我乖乖地干了那盅酒。
2 H+ ?! h" V/ e2 u. W/ l# H( x “久川。”老叔跟川子舅说:“这钱是我在安东开厂子时积攒的。我出事了,就把这钱留在他婶那了。”
2 d m& {$ R4 g 川子舅说:“那你把他婶接来啊,咋还让她一个人在安东呢?”
1 r3 R9 _4 I: y" z “她出家了。咱不说她”老叔说:“我这人也是的。本来,眼下我正是等钱用的时候,可就是没脸去跟她婶要。全子给我带回来了,我还硬撑着面子损搭他。咳,我这臭毛病啊,连我自己都整不明白是咋回事。”! ^5 j. Q% {. g- q) S7 d
“得了,全子。”川子舅跟我说:“你叔有这话,你也就别再跟他制气了。赶紧地,敬你叔一个。”- s: r* `8 X" A* L. s6 V3 } ~
我再倒上酒,敬了他们俩一杯。
; _# Q5 L6 j3 e: F “哈哈哈,好,这酒喝的痛快。”川子舅说:“你看这茬打的,一杆子支没边了。”这就问老叔,说“老哥,刚才你说要开厂子,支巴得咋样儿了?”9 e& [0 T* _1 v# r, n% c. O& N
老叔说:“地场我都找好了,就在铁道北,“爱群医院’南头。哪天,你俩都过去看看。”
' L0 Y) \7 G* U3 A! | “不就是全子住的那医院吗?!”川子舅说:“离家这么近,啥事也好照应,好好。你缺人手,明天我就打发全子过去。”
3 ]' ^: j$ E/ C1 j3 s+ F8 N+ u 老叔笑笑说:“你也离不开人啊。”
' E9 x/ X" ]6 Y' h “那到是。”川子舅说:“可咱俩谁跟谁啊。”
! |* T+ _6 }$ s3 J# ^! R' \ “我说啥也不能搁你手里把全子抢走啊,哈哈哈。”老叔跟川子舅说:“说正经的。你地面上比我熟,留心给我找几个能干洋铁活的伙计。明白电机的大工,我找好了。”6 U k1 H7 v* s+ n
川子舅说:“人,可得整准撑了。”
; e0 u0 y ]( e “王瑞山介绍的。”老叔说:“刚从北陵飞机厂下来,姓郎,河北人,挺实在的。”
7 d% W+ N2 t$ U+ e8 r2 g& K* R “干铁活儿的到好找。”川子舅说:“你要几个吧?”2 @! Y* ]$ M7 ^; h: }6 ]
“等我张罗齐了,给你个准信儿。”看天不早了,老叔说:“咱杯下酒吧,凤香还没吃饭呢。”! w, s% J5 G" M: d" ~( Q/ @
“老哥。”川子舅说:“我还是那句话,这就是你的家。我听你的。”这就喊凤香过来吃饭。
9 J# z# j, Q Q5 @$ c5 ^ 我这就赶紧去盛饭。: t/ O0 `4 z& D3 Q6 A, |
川子舅喊我,说:“再烧点水,一会儿好洗洗。你叔今晚儿不走了。”
& E) H3 R0 o) e! I D" w' p# Q7 K) w 那天晚上,老叔没走。凤香带孩子睡炕琴那边,我和老叔、还有川子舅睡炕琴这边。躺下时,川子舅在炕头,老叔在炕梢儿,我在他俩当间。我看老叔连毛衣秋裤都没脱,就钻被窝了,还脸冲炕琴,给我个大后背。
. o) {: `2 c( C 闭了灯,川子舅就翻来覆去地烙开了饼。我咕计,八成这又是犯“病”了。我也没吭声,躺那不动。我有我的心思,我就是想亲老叔。现在我躺老叔身边,跟老叔堵气的那些个话,早忘一边子去了。我心里鼓鼓拥拥地就想抱老叔,鸡鸡也跟着硬了起来。我吆摸着川子舅那没动静了,手就伸进了老叔的被窝,我在被窝里板了板老叔的身子,想让他脸冲我。3 J( t# k. r/ r9 i: Y
老叔没睡着,觉着我在板他,他一晃身子,意思是不叫我动他。
3 a- S8 m& a( u6 U 我还板,使劲板……; d2 G& e4 y/ v/ p
老叔伸手把我手拿开,还是脸冲着炕琴没动弹。
6 r! u' a+ {( i 我再板老叔,还掐他。
5 P, K* C/ D$ G5 v 老叔还是不动,擎着我掐。
$ K$ |' Y: K% S0 a' t 我实在是绷不住了,故意长出了口气,一翻身,抱住了老叔,手就势伸进了老叔的裤子里,一把抓住了老叔的大枪。. h! S: a( Q A4 k# s/ a
哦,老叔的大枪早硬了!
: F9 U1 h2 Z* g 不大会儿,老叔也长出口气,翻身平躺过来,叉开了腿。
! E! V, Y9 W$ D) u" Q3 ~& }# j 我摸着老叔的大枪,更得劲了。2 t# F. |( R8 u8 `" a5 J
就这会儿,老叔的手伸了过来。他抓住了我的硬鸡鸡……2 x2 p$ Q- b" t9 G, G8 }1 g
太好了!老叔还要我!老叔抓我鸡鸡了!老叔还跟我好!
8 p9 c* c. e) p8 m& @ 老叔在一紧一送地撰我的硬鸡鸡……
* \3 T% G0 P, F7 L4 o 我被老叔撰得心里好受透了,嘴就亲到老叔的脸。
4 G& z- `4 d( [" [( C 老叔一扭头,大嘴狠亲住我嘴……
, p7 x! l6 W8 K7 H4 ~ “凤香这死丫头,这炕烧得能摊煎饼了。”抽冷子,川子舅说话了。跟着说话声,川子舅拉开了灯。
4 O3 e6 `% m' Y/ Y 老叔赶紧扭脸,躺正了;也松开了我的鸡鸡。
: u) l x! y) J, { 我心一多唆。还没等我把手从老叔的大枪上拿开。川子舅搥了我一下说:“咱俩换换。”
2 I# I3 b, ?- V- L# K9 U b0 h% j% u 我一拧身子说:“我不。”4 n: e o. T" y1 t
“这死孩子。”川子舅说着话,就下了地。他去外屋,冲尿桶“哗哗”地撒着尿。
) i1 J5 S- x) D/ Y; ^2 r9 ~ 就这功夫,我疯了似地就去亲老叔。 m0 L; l+ ~, _7 V! [% O7 a3 J
老叔推开我,说:“我过去吧。”这就跨过我身子,爬炕头那,钻川子舅的空被窝里。7 ?8 E" t) ~6 D# M. b$ ?* y
川子舅光着毛乎乎的大腿,一手提着裤衩子,一手捂着后面进来了。他看老叔躺炕头那了,说:“你睡那啊?!”就呲牙裂嘴地爬上了炕梢儿。他“哼”了一声,躺下了。* S' E6 v ?+ }" R2 U# G: s& T$ @
川子舅说:“闭灯吧。”就脸冲着炕琴,盖上了被。
3 ~3 L* t: } C) [4 O5 F 灯一闭,我又一个翻身,还要去抱老叔。
3 B0 V) k+ Z+ y3 r* D 老叔推了我一把,说:“睡吧,明天还早起呢。”; n2 L, H+ W7 |# j* G/ l z: b
我不情愿地躺平身子,可手还是伸进老叔的被窝,伸进他的裤子。. Y3 k0 @ H, K& l' P
老叔没动,也平躺着,又叉开了腿……- \( W; [1 ^! J
我摸着了老叔的丛林,再往下一点,摸着了老叔的大枪。我顺着老叔的大枪往下捋。摸着了老叔的大肉蛋蛋。慢慢地,我撰住了老叔的枪……0 r; i1 r3 W. {* E
老叔的大肉枪在我的手里一跳一跳地更大了……- J/ K5 l. A5 H
也就过了半个多月吧,阴历九月初九,老叔的买卖正式开了业。阳历是1945年10月14日,那天是礼拜天,川子舅没开板儿,和我一块儿去给老叔捧场。老叔的买卖虽说没安东时大,可比川子舅的车行气派。字号叫“祥和铁工厂”,还是做吹风机。临街朝西,一排七、八间量的青砖瓦房,靠北,是个鞋铺;紧靠南,老叔占着四间。北头这间有一铺炕,也有桌子椅子啥的,算是办公、会客、睡觉的地儿。靠南三间,通着,另开门儿;有机器,有干活的家巴什儿,是伙计们做活儿的地儿。出后门,挨着老叔的办公室,压了个不小的扁厦,间壁了一小间,做饭用;正好,灶坑的火连烧老叔叔那屋的炕都有了。扁厦剩下的一大块是仓库。正式开业前,老叔早就领四个伙计、一个大工干上了。做出的吹风机,靠墙根那,摆十来个。( X' i, h8 H* @7 z+ c. H; Y
正式开业那天,来了不少人。王瑞山也来了,那人个不高,白白胖胖的,戴个金丝边儿眼镜,说话挺有架儿。老叔把王瑞山介绍给川子舅,俩人拉拉手,客套地说着话。这边老叔放了挂炮杖,就招呼着一帮子人去北行四根旗杆旁边的会宾楼吃席。临走,老叔锁上门,让伙计们也都跟着去。# H" w/ h j, `$ l5 V5 k9 l3 t
从会宾楼回来,送走了客人。我和川子舅都没走,还在老叔的厂子里转。
& b+ f" c% R2 b7 M5 Z 老叔跟伙计们说:“今天也干不了啥了,你们都回去歇着吧。”伙计们就都走了。一个长巴脸儿,大高个儿,说话侉了巴叽的伙计要留下,他跟老叔说:“你老这有客(qie),跑个腿儿啥的,也得有个人不是。”% F) ~+ B k3 B s/ L
“没外人。”老叔跟那伙计介绍说:“这是我兄弟,这是我侄儿。”% z8 i9 ~- ^, @. {
老叔也跟我和川子舅说:“这就是我说的大工,郎师傅。”
! h% p3 @0 @5 C6 ? 郎师傅冲我和川子舅点点头,笑笑。% X; O) O: a5 \$ U, l
川子舅对郎师傅说:“好好干,你们当家的是个仗义人,亏待不了你。”0 K/ P8 k" m- o9 a5 E
郎师傅点头哈腰地说:“那是那是。”
- m4 w e/ X% ]1 c 老叔跟郎师傅说“你先回去吧。”% H0 s. l# m$ C* a
郎师傅跟我和川子舅客套了几句,就走了。
4 d0 g/ t! e) M. d1 E' A" o5 } 在老叔办公室坐下,喝着茶。川子舅跟老叔说:“老哥,你这场面不小啊。没曾想你在沈阳还有这么多关系,以后我那车行也得靠你关照哩。”
. P% T N9 |7 @9 ^( e* k “哪呀。”老叔说:“都是王瑞山带来的。我实话跟你说,在沈阳,老吕还没了,我也就你这一堆儿一快儿了。这歪打正着遇上的王瑞山,还真起大作用了,呵呵。”3 N: t/ R. N& s4 U% N
“啥叫再瘦的骆驼比马大,今个儿我算是明白了。”川子舅说:“老哥,你这又进料,又趟路子,又忙和答兑老客,还得给伙计们做饭吃;也真够你戗啊。”% E. h- x- N; @4 N# V
“忙和点好,心里踏实。”老叔高兴地说:“行情不错。要货的都排上号了。”
. _% [) z/ V/ H& I5 Y1 q9 ? 我跟川子舅说:“咱那车行竟另打碎敲地维持了。赶明儿,咱也整点大的。”
& @: l3 m6 d2 y2 A" T 川子舅笑笑,没接茬儿。
5 ~" d! u2 o. r$ y' R" { “久川。”老叔说:“我听老吕叨咕过,去年你给铁西自行车厂装配件,那活儿不是挺赚的吗?!我看那条道儿,你还得再去寻摸寻摸。”
+ z& t( Q/ o) _. n( K1 ` “那是老吕的道儿。”川子舅说:“他又不在了。”0 J! ]! C ?- o2 T
我脑袋瓜子一转,跟川子舅说:“咱再把老吕的关系捡起来,不就有了吗?”
/ [5 m5 f" |: Z. Z+ D; _ “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川子舅喝了口茶,对老叔说:“老吕那事挺难整,我再核计核计。”
4 s7 w- m, M- S) h, \. l$ V 我算是看透了,川子舅也就是个就花生米喝小酒儿的主儿,他没老叔这两下子。
) H% q- L q2 u 川子舅说着话,从怀里套出个纸包,放桌子上,说“老哥,这会儿没外人。我这点意思,你收下。”8 _/ ~5 D! O# ^. Y% L6 ^( `
我一看,是我让凤香收起来的那个纸包,里边是赵爷藏褥子里的钱。我核计,吃席时都给过老叔贺礼钱了,这咋还……?
* e5 |2 T: |+ O3 ~, q 老叔看看桌上的包,说:“什么?”; B3 @! w, U R) l: r
“你听我说。”川子舅说:“这是……”
% E5 [% C5 {7 R) ` X8 R! d “你痛快儿给我揣起来。”老叔好像也看明白了,他拦住川子舅,说:“全子给我带回来的钱,足够用。”8 M2 T- T' B/ [& j
“我跟你说。”川子舅说:“这是他赵爷的钱,缝在褥子里了。凤香拆洗褥子时,找着的。我让凤香把这钱给全子,全子又给了凤香。全子身上的钱,我有数。这肯定是他赵爷从安东,再不就是从抚顺带来的钱。他老人家的钱,我不能用,还得给你。正好,你摊子刚支巴开,手头宽余点比紧巴点强。”
* l/ w: c, I1 t# A2 T, T “我想起来了。”我跟老叔说:“我去安东时,老婶跟我说,赵爷带妞妞从安东去抚顺时,老婶给过赵爷钱。没准儿,这就是那钱。”) ^4 {7 W& y4 f1 b. {% Q% n
“久川啊。你、全子,我都明白了。一句话,仗义。”老叔说:“全子在你那,我就不说了,他是你姑爷儿。可他赵爷带着妞妞,在你那又吃又住的,可是没少让你……。我都明白,你是为全子,全子呢,是为了我。这份情啊,我都记着。”# x* ?" [% o2 |$ W( G2 ^/ n2 J
“你还挺会算账的?哈哈哈。”川子舅说:“你要这么说,可就外道了。”
, o8 t0 @- B' k “那咱不说这个。”老叔说:“我咕摸,他赵爷留这钱,八成是给自己妆老用的,老人吗。可送他赵爷走,你也知道,我可是两手溜干净儿啊。所以说,这钱啊,我是不能留。”
5 P' A2 X/ i2 [5 ?# u+ w% U “你看看你。”川子舅说:“那你就是我拿这钱入你的股儿,行了吧。”
9 Y+ W e5 M: j/ }" e “不行。”老叔说:“咱这么说吧。你也知道,他赵爷呢,是我干爹。咱老哥俩呢,打今个儿起,就是亲兄弟了……”
& j3 }' p$ E2 u! \+ T' X- Q: l8 q$ m2 t “好话。好话。”川子舅说:“这么多年,我看星星似的瞅着你。没白看,值了。”
/ t! ]6 g) f: j% i4 k( W “呵呵,让你说的。”老叔说:“咱是亲兄弟了,那发送爹,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这钱就算是哥哥我的一份心意,总行吧。”
0 x9 } c% U: c2 J0 s) f1 m" v “行。”川子舅爽快地说:“那这钱,我就给你存着。你啥时用,就上老弟这挪。得,天不早了,我也不在你这磨叽了。让全子留下陪陪你,我回去了。”说着,站起身就往外走。
- t) S) s- j; `+ p7 @! f 川子舅着话让我心里一亮,我正琢磨着找个啥引由子,不走呢。我就看老叔笑。没想到,老叔让我走。 ^: e) u4 q- _3 m8 j" G
老叔跟川子舅说:“呵呵。我一个老头子,还用着陪了。”
8 }: q$ u( P% M- R* }& p9 h& R$ t 这扯不?这一整,我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我看川子舅,指望着他能再说句让我留下的话,我也就了有台阶下,也就又能抱老叔了。可川子舅大眼一瞪,冲我说:“瞅我干啥?”3 C1 e) ^- t! s9 V, g8 {
“听话。”老叔拍拍我肩膀子,说:“家里还有孩子,回去帮你媳妇儿一把。”
' ~/ ^; Q+ g3 d 得,我只好蔫蔫儿地跟着川子舅回去了。& y; ` h/ f! p' V; G. B
天儿,说冷就冷了,刚过了霜降就飘起了清雪。我算计着,从老叔的铁工厂正式开业到今个儿,整十二天了。我心里老是惦记着想去老叔那住一宿。川子舅闷呲闷呲地,八成是看出我的心思,他撵我去了两回。可哪回去,不到天黑,老叔就催着我回走。整得我这心里总是刺刺挠挠的。
+ x+ R$ g$ h! f/ L4 v0 H2 B' |9 S, N 这十来天,川子舅也不拽着我给他治“病”了。在家,他就一个人睡炕琴那边,我和凤香带孩子睡炕琴这边;再不,他就去车行睡。这下,凤香可逮着了,见天夜里不饶了我,整射了还不算,翻身下来,除了奶孩子,她是一宿到亮地撰着我鸡鸡不撒手。我这鸡鸡也就一宿到亮地硬着。4 J' v+ R( V& b: c) x1 @
礼拜天,我和川子舅从车行回来得早。一进家门,凤香说饭菜都好了,就让我往炕桌上端。她那边忙着给孩子换尿褯子,嘴也不失闲儿地叨叨,说:“谁也不管这个家了,就知道吃,吃,吃。眼瞅就上冻了,酸菜还没渍呢。粮口袋也要见底了。有一个算一个,油瓶子倒了都不待扶的。”
w7 O3 \4 r) R) L9 T2 ?, B 川子舅也不吱声,手也顾不得洗就拱小栓子那撩孩子,大胡子扎得孩子“哇哇”叫,他愁孩子叫唤,裂大嘴“嘿嘿”笑。
9 m0 i9 l5 w4 G- s “赶趟啊。”我跟凤香说:“不就是那点儿白菜吗?明天我就去买。”; }) n& D+ k* A6 V: k! I; A% `
“买买买。光数嘴;我耳朵都磨出膙子了,也没见着个菜叶进家门。你瞅人家秃子家,晒那一大包萝卜条子。你说到大冷了,用酱油一淹,撒点辣椒末,嘎吱儿嘎吱儿地一吃,你就不眼馋?”凤香说:“要是没孩子缠巴,我谁也不用;哪年不都是我自个儿整。我看等大雪封了门,吃啥?”5 I. B* b* w7 q" M$ B
“行了。”川子舅说:“小姑奶奶,全子都说了,明天就给你去买。”+ D: u4 o8 h" w; v/ G) P, X
“你瞅我爹,多会说话,跟唱的似的。给我买?”凤香说:“我用着你给我买?这家就我一个人的?你俩就不往嘴里塞啊?”" n/ K: h* z. y8 }3 F
“得了。得了。”我说:“我这就去。”. Z$ l1 F2 [7 b
“你是卖菜的他爹啊,人家等着你?”凤香说:“明天想着,再买点土豆子、大萝卜。”
+ Z$ l1 B; N$ Z/ M 川子舅说:“吃饭。吃饭。”这就去洗手。
6 Y! k. j1 \8 C% N/ V 我这边刚把高粱米饭盛碗里,就听外面有人叫:“家里有人吗?”
8 K0 A& R: a5 h. t Q! W% e- A “谁呀?”川子舅擦着手,迎到门外去看。
3 Y4 V5 X. J9 a 来人是张保生。我高兴地叫,说:“张叔,你咋来了?”
- i; J1 ?0 O6 c+ ~0 x# }5 ] 川子舅把张叔让进屋,我叫凤香,说:“还记得不?这就是给咱俩主持婚礼的张叔。”
7 \. V; O% i- n& p, L/ @2 o* }+ n" H “就你记得?德性。”凤香这边刚跟我绷完脸儿,回头笑着叫了声“张叔”,说:“快坐吧。”$ a: k2 ?" m8 D$ v+ K6 d$ Q" C
川子舅跟我说:“去,把你叔叫来。今个儿得好好喝口儿。”% R$ I8 W( t; C# Z3 S' A
“哎。”我答应着。心想这回叫老叔来,我就想法不让他走,留他在家里住。我这就穿上外套就往外走。川子舅在我身后喊:“骑车去。”9 T7 t6 c: K: V) ?9 x: G6 H7 c
到老叔那,见他正要吃饭。我说:“张保生来了。”
* Y% I( r7 k$ h' v0 p1 n: n9 r1 t “是吗?他在你那啊?!”老叔放下筷子,说:“这我得去看看。你在抚顺,他可是没少费心呢。”
3 j# y( U' [* a/ v 趁老叔戴帽子的功夫,我抽冷子抱住老叔说:“叔。今个儿,你去了就别急着回来了。”* B ^4 M" w0 B' i
老叔瞅瞅我。问:“咋的?”) t: r ~1 }2 Q: G3 f
“人家都想死了。”我说:“哪回来,你都催着我走。是不是还是不想要我了?”
3 o7 q3 h$ N0 C* Q; l, h2 I w) x, Q; ? “我说你这小子啊,脑袋里就这点玩意儿,整天不想别的了?”老叔说:“我这可刚刚缓过来点,你可别又来气我啊。”他打了我屁股一下说:“快走吧,你张叔还等着呢。”
: u: @5 w K3 [ c 我说:“那你亲我一下再走。”
% i$ c9 i. K8 H9 R* ` “臭小子。”老叔在我脸蛋子上亲了一口,说:“好了吧。”
- i, m$ M5 l" k& a4 j “我不。”我还抱着老叔,缠着他不放。我说:“亲嘴。”
# q; u3 s9 b ^- i9 m “快别闹了。”老叔挣着我说:“一会儿该硬了。”
/ ?/ f ]" y; I& F9 T( b4 N “我的早硬了。”说着,我就把硬了的鸡鸡往老叔的身上贴。
( d6 O! r2 Z, k- v+ @3 Y) `% a) u 老叔亲了我嘴一下说:“这回好了吧。”! O" P4 v8 Q9 }! x
我看着老叔的眼睛,说:“想裹一口。”
* h8 f4 o6 e, ` “打你了。”老叔推我。
# N, u( `$ w6 C% q1 ?" c" T! _ “就一口。”我求着老叔,说:“人家真是想死了。”7 a: ]; z5 I5 F4 `. A! g
“你呀。”老叔解着裤门儿,说:“就一口啊。”9 q' M! R0 O8 c! }
我急猴似的蹲下去,掏出老叔半硬的大枪,一口全含进嘴里……/ [% U8 d# f- i2 b. ^
老叔“哦”了一声,大枪就在我嘴里硬了起来……
V$ g/ }) T* q. ^; l6 O 我像个贪吃的孩子,抓着老叔硬起来的大肉枪又裹又舔,再加上撸……
; O" K8 `" s5 _7 B, u7 r “好了。好了。”我正起劲儿的功夫,老叔拉起了我,说:“哪天老叔还给。”这就狠亲我嘴一下,把当硬的大枪塞进裤子里,系上裤门儿,说:“听话,宝宝。别误了正事儿。”
2 W$ R; [% y/ Z9 M 见老叔拉开门,要走。我急得捂着鼓鼓曩曩的裤裆叫,说:“你看人家这样,咋出门儿啊。”
8 \6 T' C2 Z4 o, f) T5 ] 老叔回身,拉着我,说:“没人稀得看你呀。”这就跟我上了大街。
9 O# K% {, _$ J6 L4 |1 v9 R0 n { f 道上。我使自行车驮着老叔,也跟老叔说了说张叔丢了差事的事,还有张婶让苏联大兵给糟蹋了的事。老叔埋怨我,说:“你看你呀,也不早点儿跟我说说。还叫人家来看咱。真是的。”5 X, s: r+ ~0 x0 {
我说:“都是让你气得。”
0 n' H) v( r0 N F1 K u “好好好,我气的。我气的。”老叔说:“都是我不对,行了吧。”
, ]& S) h7 E% k3 L “嘿嘿。”我得意地笑笑,说:“我去抚顺,给张叔留了点钱,让张婶好好看看病。”
W0 a6 c9 X ^3 [9 \ 老叔说:“人啊,可不光是钱的事啊。”
. u* H. x% r' i' x* N 等我和老叔一进家门,老叔拉着张叔的手说:“早该去看你,早该去看你啊。”
6 I7 r/ W; D5 V0 h( ?8 N; @$ [2 g# V6 r 张叔跟老叔说:“你平安无事就好啊。”
4 \( H p4 f, @; ?/ V$ ]4 | 川子舅就叫老叔,说:“赶紧上炕吧,就等你呢。”几个人这就倒上酒,开喝。2 P) E, C, h5 G' Y
我问张叔:“张婶好点儿没?”
- W* j! J: z4 N7 [ 张叔叹了口气,没说啥。
; U4 r8 E- {: Y$ u% E3 a “死了。”川子舅抢着说了一句。他说:“你说说,这他妈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啊!”6 i& |( z3 l4 O: y$ Q3 a
“死了?”我挺伤心,说:“张婶多好啊,咋……”
8 Z: Y( y: Z- W; a" S6 ?0 V5 V, P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张叔端起酒杯说:“咱喝酒。喝酒。”: {$ i! V7 i+ p6 T; \
喝了酒。我再给几个人的酒盅里倒满,说:“咋没带小疙儿来啊?”
h7 P- |! t) x& n& K! d 张叔勉强笑笑,说:“还不知道来这是咋回事儿,让我先扔街坊那了。”( y l3 N2 m8 o9 ~' f' u6 p6 `: \) S
从上次去抚顺,我就觉着张叔没以前话多了,他跟赵爷那会儿,人挺道得去的,说这说那的没个完,还竟说拉嚓话。今个儿话更少,就是闷头喝酒。你说像张叔这么个精精怪怪的人,他咋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呢?我说这人啊,没摊上事,说啊笑啊玩啊乐啊,啥都不打紧;可真摊着事儿了,就得看你的真本事了。7 t3 O0 {5 G" G; m3 I
“兄弟。”川子舅说:“咱哥俩处的时候不长,可你跟我老哥那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今个儿,你奔我来,那是瞧得起我;我是打心眼儿里高兴啊。有啥为难的,别闷在肚子里,有我和我老哥呢。”
" f- U/ o& f# m$ Z* D5 K- A “来的路上,全子跟我说了说你的事。谁也没想到弟妹她……”老叔叹了口气,对张叔说:“事儿,赶上了,你也得想开点儿。走了的,谁也没办法,再是有办法,谁也不愿她走。咱活着得,说啥也得活下去。不看别的,还得看孩子。”
$ c( V* \, k# M0 _- z* u “大哥。”张叔叫了老叔一声,就去抹眼泪。, Y& w) f* P( |' k
“咳,你个大老爷们儿。咱不带这样的啊。”川子舅说:“来,兄弟。你来了,我高兴,咱老哥仨来个带响儿的。不带小全子。”这就又端起了酒杯。
1 N' b3 S& a9 D% F “咋不带我呢?”我跟川子舅叫,说:“我正该敬张叔呢……”7 [. m, W# b& s
“啧。”川子舅瞅我一眼说:“一会儿,你单整。”6 G$ J" R6 A1 K) K
他老哥仨喝了酒,川子舅说:“我那老蒯走时,闺女才13。我不也过来了。”他给张叔夹了口菜,说:“兄弟。我说句粗话,你别不爱听啊。实在挺不住了,就再找一个。”
5 s5 N' o- j0 P, e/ `( C, l4 l 张叔吃了口菜,对川子舅说:“我知道你是好意。”这就又没话了。/ \2 o& f8 v, k; n3 i& J7 P k* Z
我赶紧端起酒杯,说:“张叔,我和爷爷在抚顺时,没少让你操心。我来沈阳,你还来送我。这些我都记着,今个儿,我诚心诚意你敬你一败。”
$ R) W9 w: g$ q$ L4 L4 X; g$ D1 x “应该的。应该的。”张叔笑笑,喝下了酒。他说:“大叔那人,挺遭人想的。可惜,我都没送着他。咳……”
$ c' l4 Z1 }. b$ x; }* ] 老叔说:“他老人家走,是我刚从里边出来的第二天,也赶上小日本逃跑,街面上不太平。亲戚朋友的,也没都告诉到。还是多愧了川子兄弟呢。”
8 \' e9 q% t( }2 U* r3 ^ “哈哈哈。”川子舅跟老叔说:“你跟我还说这话?叫我不爱听。”0 @0 a6 U A& M9 ]# Y$ F1 ^
“实话。实话。”老叔跟张叔,说:“世道乱。你看,打我出来,这么长时间了,也没顾得上过去看看你。按理,我该去呀。可啥叫朋友?也就在这包含上啊。真就是有个不周不到的,再捡起来,还是掏心窝子,那才叫朋友。”# p6 Q3 q3 u. f9 J
“好话。”川子舅端起酒杯,说:“就冲我老哥这话,咱再整一个。”+ f9 m) b0 V. n/ e. s4 e$ h. I6 c4 H- P
这就又喝。) m. h4 j6 W0 Y8 h* O" B! S( ^
这杯酒一下肚,我看张叔就有点上脸了。 O& K9 ~6 H0 X" A) O
放下酒杯,老叔问张叔,说:“那你,眼下做点啥呢?”
- E2 i! }+ ?! Y: o* z 张叔叹了口气,说:“两位哥哥,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俩可别见怪。现在我跟要饭的差不多,今个儿,要到两位哥哥这旮瘩儿,两位哥哥好酒待我,我知足了。”他端起酒杯,说:“我借花献佛,谢两位哥哥一杯。”这就一饮而进。$ V! _' K( E. f9 B( x5 F* @
老叔说:“这说哪去了。”
) N# G# S+ m' r6 u. Y8 c “叨菜吃,别干喝。”川子舅又给张叔夹菜。
0 ^ l4 A, l% G) F) x2 v4 D! U. k- P 张叔冲川子舅点着头。说:“我说的可是实话啊。”他说:“两位哥哥,德全在这,还有大侄女儿(指凤香)也在,我也不怕孩子们笑话了。我这心里头,懊糟啊!要说我呢,也不是啥两袖清风的人,跟两位哥哥比,差远了。挣点钱儿,也没少祸害;也没少逛窑子。可自己的女人,偏偏死在这上了。真是报应啊……”他对老叔说:“大哥,我啥样,你知道。打从学校出来就没干过力气活。小日本走了,公署里黄摊子了,再去找坐板凳的差事,人家都嫌我是给日本人干过事儿的,都不拿好眼神夹我。我去做苦力,干不动。我这心里懊糟得,想回山东老家吧,又不甘心……”
8 k2 D) K) T2 `! P- ^ i( @0 I “这扯不扯,早说啊。”川子舅说:“要不说你们喝过墨水的人就是耽误事儿,一点儿都没有个爽快劲儿。小全子刚来那会儿,我没少为这事斥喽儿他。这么的,上我车行来吧。修自行车,小全子都学会了,你也能。”% L; E3 Z; P: Y! E9 n8 z+ J
我瞅愁川子舅说:“你看你,咋老说我呢?”) R6 w$ J* v$ `( H/ v- ^
“嘿嘿。”川子舅跟老叔说:“老哥啊,我得跟你告一状了。你这个侄小子啊,可是没少熊我呀。这二年,我就怕他跟我耍驴,就哆唆他跟我犯倔。瞅他小脸儿一呱耷,我立马就傻了,就得赶紧迷迷地跟人家说小话儿啊。”
/ x- y' V+ {, n( E) K. A# N" ` “呵呵,你那是当了姥爷高兴的。”老叔吃了口菜,跟川子舅说:“久川啊。我吆摸着,你那车行,活儿也是有数的,有才填了个铁头。再则,我看老张干你那活也是不大适合……”
4 v, a% X, I+ p- w) F+ ] “你看我哥说的。”川子舅说:“我兄弟来了。再咋的,我也不能瞪眼儿干瞅着啊。”
5 x7 ^ P7 \# m' [ B* h& o) G “这么的吧。”老叔对张叔说:“我刚开了个厂子,正缺个管事儿的。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过来吧。”& J- o& a" n0 M1 J- ~+ n
“两位哥哥,让我说什么好呢。”张叔说着,就又要端酒杯。0 x* ?1 e2 `6 c7 R& k% U
“咱先小人后君子。”老叔拦住张叔,说:“活儿呢,进料出货你都盯着点儿,记好帐;再就是咱俩换着给伙计们做顿晌午饭。住呢,就住我那吧。”- O. Y% o0 |8 Z6 A
“大哥。”张叔抓住老叔的手,说:“客套话我就不说。我你就跟着你干了,你看我行,就留着我。真不行,你说话。我准保不让你为难。”7 k5 v' F1 f. |8 M% F3 ?2 |, @+ I
“我也得意沙楞儿的人。”老叔说:“在我这干,有一点我可说在头里。”
& O) y) O( ] j$ L6 h& } 张叔握着老叔的手,说:“你说,哥。”
- b' O! K9 J. ?( t “可不行给我往回乱招女人。”老叔说着就笑。
1 w; E. Y. E& S6 Z 川子舅也跟着笑。& g* ?2 k7 A0 S! k- M0 N
我想起了张叔和赵爷那出,心里核计,就张叔那样,谁敢担保他不招惹女人?
( s: Q( G4 G8 q& v0 x 吃了饭,老叔说家里太紧巴,要领张叔回厂里存,说正好看看厂子啥样儿。川子舅说:“行啊。”这就下也了地,跟着老叔他们一起出了家门。川子舅说要回车行存,说总没个人,他不放心。我也看出来了,打大头没了,川子舅总像少了点啥似的,在家也呆不住,在车行也不踏实……
# C+ X& \3 ]/ E8 o( q 人都走了,炕上地上也都收拾利索了,凤香这就来了神儿。她插上门,拉上窗帘,焐好了被;也把孩子打兑安稳了,这就催我上炕。赶我一进被窝,她逮着我鸡鸡,是撒着欢儿地收拾我。我本想射给老叔的那点宝贝玩意儿,这下,都射她那里了。那一宿,风香收拾得我足足射了三回。
, r M& G6 R+ l" N 早起,凤香还跟每回一样,给我沃了四个鸡子儿。[/size
% P" K/ N) ^- |" y n3 _ U+ T! o9 S& h5 b0 x, S3 V
[ 本帖最后由 jingjia 于 2009-10-24 15:51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