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千里苦行路漫遥(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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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v3 F1 z4 r3 ]本节部分描写可能会引起您的不适,请看官注意保护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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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3 x: E. y高临津的身子如狂风中的树叶一般没有分量,凌空而起,几个兔起鹘落之后,已经飘到了两名衙役面前。手往腋下夹着的,犹自沉睡的男孩脸上一抓,故技重施,甩出两汪鼻水。7 C' E) T+ ^6 h- U! i7 T/ J9 U
衙役知道厉害,分身一错,避开这致命一击,空中腾挪落地,已形成一左一右的夹攻之势。同时伸臂扬袖,真气激荡,无风自鼓,想必有独门暗器从中飞出。但杨逸睁大眼睛瞄了半晌,也看不出丝毫行迹。
( m& L' D0 A7 h( |高临津身轻如屑,在看不见的暗器中来回躲避,嘴中却也不闲着,满怀遗憾道,“五毒教的水玉钉端的有这么大名号,可惜阁下二位功夫不到家啊,还是失了其眼不见物,痛不见锋的妙处。”% C) t4 A' \5 `5 ~4 u
鹰钩鼻恼羞成怒道,“你一个老不死的懂什么!”3 ^, Y0 o& E7 T6 x: t/ |# A1 g" u
高临津声音平稳澹然,“你们教的这一招凝水为钉,又化的分外细小,肉眼难辨,换了一般人中了你们暗算根本无从察觉,甚至连冰钉入体还不觉得疼的时候就一命呜呼。只可惜老朽却不是那一般人,二位心中焦虑不定,出手火候未达善境,发的快了冰钉有破空之声,虽然细微却能被老朽听得真切;发的慢了冰钉就现了原形,旁人可能看不到,但我这老眼却都看清楚啦。“& U' q* V( g% H& d2 \+ S, U( ?
他一边口中不绝,一边又摸入男孩衣内,搓出两个泥丸,一边一个,往衙役二人身上扔去。看似漫不经心,却力道惊人,鹰钩鼻仰身而避,泥丸擦过他肩头而过,击中小店木桌,只听嘭的一声,彷佛鞭炮炸响,那桌子竟不堪一击,粉身而碎了。" |4 F- r, ?8 L6 ?& Z0 X
衙役二人内心一惊,想不到眼前这皓发老头竟有如此雄力,实乃生平未有之大敌。互相施了个眼色,一齐往后退出两步,不知从哪里摸出个布囊,紧紧攥在手中就像捧着救命宝物。然后同时一声大喝,两个布囊应声而破,藏身其中的无数暗器漫天蔽日涌了出来,好像天女散花一般。
' ^$ U% ?- G# ]/ }/ d杨逸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暗器:金钱镖,梅花镖,峨眉刺,如意圈,铁蒺藜,枣核箭.......还有更多叫不出名字的,大小各异,形态具拟,在日光下闪着七彩的光芒,定然是在器刃上淬过了多种毒物。
: M. f) n- A0 ?' p' w高临津被围困在中央,已没有旋身余地。而且这暗器之阵也根本不会留下一丝一毫的缝隙,个头小而轻的银针、蝗石之类速度最快,刹那而至,直取要害。而稍微重量大一些的则紧随其后,封死敌人逃路。就像在一场战役之中,有的打前锋,有的设埋伏,各有安排。
4 L, ?$ }4 q0 B0 I高临津却也不惊慌,甚至还叫了声好,”这才像点样子。“他不想着脱困之策,反而把那男童横在身前,蓄势而发。 S. `& I4 f- K3 y2 J _/ D
杨逸以为他要拿那孩子当挡箭牌,心里黯然了一下,不过这孩子早晚都要死,即使是被穿成了刺猬,倒也比毒发而亡的惨状好许多。
4 I+ `6 u; j# R# w B' l- F谁知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令他瞠目结舌,高临津往男童后背重重一拍,一瞬间,男孩周身似乎笼了一层黑雾,把他包裹的紧紧实实。继而那黑雾迅速向外扩散,迎面撞上扑天而来的暗器之阵。+ t6 l6 @) T( i8 G
杨逸仔细看了半天,这才看出那黑雾是由何构成,脑袋顿时一阵麻痒,心里如同放在油锅里大火烹调一般难受。原来,竟是无数只小黑虫从那孩子体内破体而出,数量之巨宛如墨云。这些黑虫与袭来的诸般暗器正面相碰,其身上的剧毒与暗器上本身就喂有的毒物相互作用,冒出阵阵青烟,飘来刺鼻呛人的味道,有一些甚至猛烈地燃烧起来。
% z6 e5 D& j: ?" x3 p1 r M1 ~6 q毒虫的数量比器阵还要庞大,不一会,这威势惊人的阵仗就如同烧过的秸秆一般不成形状,而余下来的虫子继续前行,直扑向两个衙役。7 s7 z7 W" y* ]7 [+ K- o( Y9 V
鹰钩鼻机警一些,见状不妙一跃而起。而他的同伴被吓傻了一般愣在原地,还来不及反应,身体已然被毒虫侵入。
* y0 @$ T( {" J% v3 x. s; F( {; I) y高临津哈哈一笑,”我这小虫见肉即钻,此刻他们已经在你的身体里舒服地住下了,你这个做主人的可不许亏待他们啊。“4 ]% _; @( V1 \0 ^
那衙役发出一声哀鸣,发疯一般撕扯着全身衣物,杨逸瞥见他衙役制服之下藏着的风场标记,暗道,”果然这二人和朝廷有关,是风雷二场的人,直接听命于苏笑臣。“
& _- V' m! J+ ^0 _, i只见他所穿衣服被自己扒个精光,露出全身白皙筋肉,此时是隆冬季节,天寒地冻,可他也不以为意,双手在身上摸来摸去,双足乱舞,带动着胯下肉棒晃荡不已,口中乱叫道,”虫!虫!“
. b6 ^4 g' h+ e; i; P9 o& Z' L杨逸看他白壮的身板上留有几个细小的红点,想来是毒虫钻入体内所形成。尽管他知此人也非善类,但不免还是为他捏了一把汗。又想到一会要被这个毒辣无比的魔头带走,心内更是绝望异常。
5 N8 L3 G# K2 `, |1 n$ m. u高临津笑道,“找虫子是吧?老朽这就来帮你。”说罢发出一声诡异尖锐的喊叫,那衙役体内之虫应声而动,在他皮下规律穿行,拱出一道道如青筋粗细的凸起,就像刚被翻犁过的土地所留下的印记。
! [5 E. a$ b f! W这衙役也是常年习武的雄壮体魄,肤白体健,衬托着身上的道道隆起分外显眼,好像有恶魔蛰居在他的体内,随时都会从内部把他吞噬。
5 z( z# s V% M, b鹰钩鼻也被吓得丧失了斗志,已不敢前来搭救同伴,趁着大家注意力集中在同伴身上,更是准备开溜。高临津手一挥,把残缺的童尸掷了过去,鹰钩鼻慌忙一躲,尸首咚的一声砸在他脚下。0 c$ e. L7 O e& Y! n9 M9 Q
鹰钩鼻拔腿要跑,然而脚下一绊,右脚已被那童尸抓住,他的脸刷的一下白如珠粉,木然地回头看去,眼神中满是冰凉如死灰的恐惧。那童尸不知怎的也抬起头来,正对着他的目光,脸上满是毒虫飞出之后留下的密密麻麻的针孔一样的小洞,嘴角似乎还挂着死亡的微笑。
- D3 S! j1 p- R- v( g鹰钩鼻已经忘了逃跑,他呆呆地看着那孩子那和年龄不符的苍凉眼神。虽然这孩子被万虫穿体,不可能活得下来,但为什么这眼神却依然如此清澈,灵动...
% B) z& ]: D9 x, a6 w灵动?啊,不,他的眼睛是真的在动!有什么东西正在孩子的眼睛里正在疯狂搅动!他浑浊的眼珠后面,隐藏着骇人的秘密......
# }9 X3 P$ ?$ T0 |他想跑,可已经来不及了,两条小指粗的肥硕长虫从那孩子眼后猛地蹿了出来,把男童的双目戳成两个漆黑的洞穴,眼球就像爆浆一般喷的到处都是。两只巨虫在空中笔直划过,直接插进了鹰钩鼻呆滞的双眸之内。% Z0 t9 z& N/ U: S0 l/ V+ }0 \3 W
“啊啊啊啊啊!“鹰钩鼻惨绝人寰的叫声差点刺穿了杨逸的耳膜。郝老大,张大哥和黄瘸子个个面如僵尸,刚才一直看热闹,不时大叫两声”快干!快干他!“的大壮,也似乎被眼前这一幕所震慑,变得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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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临津也不管那两个衙役如癫似狂的惨状,面朝杨逸,笑眯眯地和气道,”小朋友,爷爷的戏法好玩不?“
" b6 t( U' W1 H5 b) N7 f H“你既然如此狠毒,落在你手中势必惨死,若你敢前进一步,我就立马自杀死在你面前!“杨逸拔下张大哥腰间防身的匕首抵在自己喉间,声音里已有了几丝颤抖。他明白,到了这种时候,死亡是他最后的尊严。+ P6 J% {0 b; y) S( ^0 R
高临津脸上笑容不减,“年轻人就是这么任性,不爱听爷爷的话。”一拂袖,蓦然腾起一阵淡绿色的青烟,袅袅飘散,如同在空中张开的恶魔的手指,挑逗似得抚摸着杨逸的肌肤。6 h: v) T% I+ m; [
杨逸紧紧遮住口鼻,可那若有似无的茉莉冰片的香气还是穿骨透肉一样执意爬进他的鼻腔。身上并无不适,相反,软绵绵地似乎一头扎进了棉花堆里,慵懒无力,四肢业已退化,什么都不必做,什么也不必想,彷佛活动一下脑瓜都是千斤的负累。他的意识瘫软在这温柔的国度里,天光正以飞快的速度离他远去。
) F% k% A1 V6 j3 f一阵模糊的声音传来,就像捂在被子里听到的旁人低语,”睡吧,乖孩子。睡着了爷爷带你走。“这是杨逸昏迷前最后听到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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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杨逸已分不清自己是生是死。四周一团漆黑,将他困在其中,极力睁眼,却捕捉不到一丝光线。 l6 C7 @7 {" J" D
身上盖着的是一条并不和暖的被褥,杨逸嗅出了淡淡的檀香气味。
) J- B3 x$ U# i, @& B4 |远处一声晚钟敲响,古朴的嗡鸣盘旋不止。继而传来僧人的和声吟唱。0 O/ J% p7 k, g, R% T
他似乎是躺在一座庙中。* b6 u* ?) ?7 v4 e
”难不成我又回到了伽蓝寺?“他心里一惊。张嘴想喊,可是嗓子干涩难忍,宛如刀片划过,想来是高临津那施放的绿色迷雾所致。
2 q& u% _( }: p3 u9 s元神归位,杨逸心中已经没有了太多的恐惧,安抚他的,似乎是那远处的念经声所带来的安宁。亦或者,是他适才在梦中所见到的景象。; p4 t/ w! L, V5 V7 z* g1 {; U/ k
那个英伟的身影,于千钧一发之际,从天而降,和邪魔外道奋命搏杀,就像一道明亮的闪电,劈开了滋生邪佞的黯然之空。9 Y$ X7 q( ]9 K( {. z0 M( R
他在梦中和那个英雄并肩而战,他们是孤独的,与整个世界为敌,但他又觉得自己从未有过如此的充实,他是他的,他,也是他的。世界为何,并无关紧要。7 [" [3 [1 K, E
他说,他要自己。在一切的尽头之后,在无涯的时间的荒野之中,在回忆与遗忘的边界,他们亲近融合,用尽一切的方式,把身体织为一体。
' `6 ?* e. g/ r+ t' `, [/ R天地玄黄,晨割暮宿,亘古如一的蔚蓝潮汐拍打着峭立的悬崖,分裂着浪花的躯壳和远去的辰光。生生世世,唯有此时......) Q+ r5 l' W0 ?( d! I3 r; X$ @, h&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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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屋中突然有人说道,把他的幻境搅成雨后一汪浅沟里细碎的倒影。
% m9 ^) [% ^7 A“嗯。”杨逸调整着嗓子的状态,慢慢找回发声的感觉。对于有人能在此间屋子里不发出一丁点声音而陪他共处,他并不惊奇。0 k2 M. n4 `" _, I+ X! }$ G5 T
“他救了你。”那个声音短促而有力。# a3 t) k) x# G" ?: `$ d) @
“我知道。”杨逸道,“我在梦里看见了,”
& n+ V) r$ F- p3 ^& K( N$ d/ {) G. n“梦是个神奇的东西。它蕴藏的力量超乎很多人的想象。”" `5 Q" k! S; {5 h/ V# t
杨逸不想展开这个玄妙的话题,他问道,“你是和尚吗?”
1 ?) _! J4 A0 h$ f“是。”
% ~2 U7 U p1 |3 Z+ [ Y- X“这里是伽蓝寺吗?”' k) {) E3 h) v) R* a* \8 Z
“不是。”2 t0 X, ]' \8 v, g
“那这里是哪里?”
* K; }9 \5 j) k“我不能说。”* h+ m! B$ B6 i6 C! H
“他也在吗?”
- d1 J+ Z! K `$ g: j) K% n“他走了。”
5 V! h1 f. A2 n/ x杨逸叹气道,“为什么不留下来?”2 s* Y0 Y0 |1 F5 F' z
“他有他的苦衷。他有他的道路。”
T2 ^2 v2 Z7 F“我讨厌这样一个人被抛下。”
r% x2 e9 {" p ?“每个人都是一个人。”
2 {3 T8 t8 u) k“那人世太寂寞了。”$ H9 M0 X; }) ^) `
“人世本来就是寂寞的。”
& Q3 c: [" Y) v- C4 c: D% |“你是和尚,你不懂的。”$ D$ v9 H) O- ~& p: ~/ a; W
“和尚比你懂得更多。只是从来不说罢了。人不必站在猪圈里也能闻到里面的臭气。”
: }+ M1 z/ {% I5 s6 u8 z9 ~: F" c杨逸对这个比方不太满意,“说的我好像猪一样。”
$ {, L8 x0 {2 K6 k# ^4 M“不是吗?”
2 {7 u, n4 Y. C C0 k5 ^& g: ~, ]“和尚乱骂人可不好。”/ m1 L, C: w+ P. e, O. w0 }2 T
那人笑了,“和尚与和尚也不一样啊。有的人虽然是和尚但其实他不是和尚。而有的人虽然不是和尚了但其实一生都还是和尚。”3 d0 T/ \& K6 Y$ k( }
“听着像废话。”
' m! P( E) F1 C4 {“那你就当废话听听就好。”
6 H2 k. O! l9 u: q- O杨逸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中悬浮,“我不知道自己的路走得对不对。我怕伤害别人。”9 @. ?" l. O1 W( E: \. U5 t6 X1 ^$ B( T
那声音沉吟一会,“总归会有人被伤害。能伤害自己的却只有自己。除非你做到把全部的心思交给一个人。”
8 K, i% Z. P1 ?3 t: V5 U. J0 x“好像很难。”
" K* q3 o9 U+ ~; ^1 U% T“是很难。尤其对你而言。
. k/ ]1 ?- s# E$ y S) W% I“为什么?”
, K+ x; U# L" n: i0 D# c一片空白的沉默之后,那声音缓缓道来,“因为你会浪迹天下,四海为家,你将扬帆在东海之涛,奔驰在西域之疆。还要去南蛮原始邪恶之地游历跋涉,最终在极北雪原上迎来最光芒万丈也最惊心动魄的顶点。你会历经朝堂未有之大动乱,也要面临万军压境之危机。你将揭开无数骇人听闻的秘密,贯通至高精妙的武学,甚至改变这个世界的格局。但你却不是一个英雄,你自己也是阴谋的一部分,会被利用,算计,背叛......在这期间,有十几人与你割舍不断,其中七个人被你视为兄弟。你将不断为情所困,从一个肩膀爬向另一个肩膀,从一具肉身走向另一具肉身。在欲望与情感的滩涂上永远挣扎困斗。”+ d% l. k* b& Y
杨逸震惊地说不出话来,片刻之后,他轻轻地问,“我是不是还在梦中?”
' Y Z. b1 z, G7 h“从未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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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未有过如此漫长而无梦的睡眠,就像一个人猝死后被埋入地下,魂魄却不曾离去,躺在促狭而阴冷的小小棺椁里。. B$ E8 u0 Q9 |
日光如尖刺穿过眼膜,杨逸艰难地睁开了眼。; V: _! o* C6 `! g
“杨小爷,你终于醒了。睡了好久呢。”一个欢快的声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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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德保精明却和善的笑脸逐渐明晰,“五柳山庄啊。杨小爷,你故地重游来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