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农民老木》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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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牛奶吗

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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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石马山小学的代课生涯正式开始了。

由于之前耽误的课程太多，我的任务很重。第一堂课，苗老师特意赶过来听。但学生似乎并不关心课程，得知我是省城来的，他们异常兴奋，总想从我嘴里知道点大城市方面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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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中间一排的一个小男孩终于忍不住，突然站起来。

0 K, B' ?6 P9 z7 A5 z" K9 T6 d我问：有什么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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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 u; P. `" C小男孩挠挠头，看看我。他的鼻涕几乎要掉下来了，正在我担心之际，说时迟，那时快，嗖的一声，又吸了回去，声音响亮，干脆利落。但是没等我眨上一眼，那鼻涕又从鼻孔里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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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U- ]1 L9 C6 T6 ~2 E. A苗老师说：郝小东，要是没问题就请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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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I% p9 a, Z. Z; p, a小男孩吸溜着鼻涕，坐下。刚坐下又站起来。我注意到他的同桌，一个眼睛很大很亮的女孩一直在捂嘴偷笑。别的孩子也笑得东倒西歪。看来小男孩的兴奋异常。

" S. V* v, f/ Y$ O% c' t% v小男孩吸溜了一下鼻涕，用很浓重的东北口音的普通话说：韩老师，我知道省城，我去过省城，省城很漂亮，有很多灯，晚上亮得像白天，还有很多车……小男孩一口气说了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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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U  v. _8 o小男孩说话的时候，苗老师一直笑呵呵的，刚刚还很闹的教室也安静下来。小男孩的同桌，那个捂嘴偷笑的小女孩一脸神往地看着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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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过去，请小男孩坐下，从讲义夹里掏出几张省城的照片。我分发给同学，看到那些照片里的高楼大厦，那些从没走出过大山的孩子发出啧啧的赞叹。

1 ]' v" S1 x2 Y我说郝小东同学说得没错，省城很漂亮，有机会，我带你们去省城……当然，去省城可以，但要拿出漂亮成绩来，全班28名同学，到了期末考试结束，参加全镇小学毕业考试前20名的学生，老师就带你们去省城。

% T6 o( o0 b; ?下面响起了一片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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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9 p4 U& M1 J" k8 \中午，伯父和老木过来了。乌岭沟村是整个石马大队离石马小学最近的村子，步行也就一刻种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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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r9 G& Y$ @: S8 T4 ]4 v5 B2 e2 A! a老木手里拎着一条鲤鱼，它知道自己活不过中午了，拼命发泄着自己的不满，一条黄狗跟踪了老木一段时间，觉得没什么希望，便快速跑去了操场的另一头。

/ ~) y+ H, `7 G; C3 [' z# z老木和伯父来的时候，我正在宿舍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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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完课，回到宿舍，本想再备备课，拿起课本，眼皮子不由分说粘在了一起——我实在太累太困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我觉到了异样，于是我睁开眼，老木坐在床边，他抚摩着我的脸，目光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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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0 v3 O9 w6 Q9 N; i我醒的那一刻，老木的眼里弥漫了一层湿漉漉的雾气，他伏下来，将我抱起，我轻轻叫了声：老木，勾住了他的脖子。

老木叹一口气：“小元，你太辛苦了！”

学校的厨房，做饭的胖大婶在吃力地褪着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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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学校吃饭的老师并不多，胖大婶主要是给六年级住宿的同学烧饭。

老木说，我来，我来。老木从胖大婶手里接过鱼，老木手很利索，和胖大婶说话间，一条鱼便褪尽了。

胖大婶说，你还真有两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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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木说：这算什么，我一分钟能褪三条小鲤鱼。

胖大婶撇撇嘴：说你胖倒喘上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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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E; \6 B. }$ E& ^2 N伯父、黄彩霞和亮亮从小卖店过来，黄彩霞手里提着一瓶酒，几样菜。黄彩霞的小卖店已经清理完毕，就等摆架上货开卖了。

黄彩霞做菜很有一手，尤其做鱼，色香味俱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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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L5 A( ]8 M, h: O伯父心情大好，想喝酒，被我制止了。他拿起空碗，假装和黄彩霞碰了一下，黄彩霞乐扎扎实实匝了一口酒，呵呵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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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后的黄彩霞面若桃花，今天她穿了件淡青色的毛衣，这使得她身体的曲线很明显地凸现出来。伯父觉得好像有一群鸟从眼里飞了出来，狠狠地啄了一下他。

' R4 T, \9 i; p1 w2 `伯父目光的放肆和大胆，在我看来是少有的。心里不禁嘀咕着一向稳重的伯父，难道要犯错误吗？重温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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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伯父想和低年级的孩子上一堂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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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9 X0 {0 j5 D' a和校长沟通后，同意伯父教一年级的思想品德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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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父把亮亮领进了教室。上课前，令伯父惊讶的是，孩子他们纷纷走到伯父的面前给他敬礼，一句“韩老师好”让伯父心中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幸福与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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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堂上，伯父和孩子们做游戏，要求亮亮一起参加。做完游戏，给他们讲故事，讲司马光砸缸、曹操称象、《三国演义》和《西游记》，孩子们听得如痴如醉，一双双眼睛灼灼生光。每当伯父停下来时，孩子们总是急切地问，后来，后来呢？伯父笑了，说：孩子们，该下课了，学校只给了我们一节课的时间。

5 j5 s; P" |$ S0 }4 b伯父走出教室，孩子们舍不得，拉着伯父的衣襟，前簇后拥。

校长看见了，决定每天拿出一节课给伯父。其实，一年级的学生并没有开什么思想品德之类的课程，校长只是让伯父自由发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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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的日子，每天伯父先是上课，上完课领着亮亮去黄彩霞的小卖店。

小卖店开张后，生意很好，离不开人，有时，伯父过去帮帮忙，不忙的时候，伯父就和亮亮，两个人在小卖店旁边做游戏。到了傍晚，散步回老木家。

郎中医每周会过来一次，给伯父把脉，把完脉第二天他会亲自把一周的药送过来，他要不过来，他女儿梅子会送过来。梅子也来不了时，会捎人把药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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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 G8 c9 o3 t3 R郎青云虽然没有父亲老中医有名气，但他比老中医有眼光。老中医一辈子窝在柳子湾这个偏僻的小村行医，平时就靠双脚来回走动，费神费力不说，还耽误了很多商机。

没过多久，老中医死了，郎青云接过祖传的衣钵后，几次前往乌山镇或县城购买药材后，觉得自己不能像父亲一辈子窝在柳子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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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马是周围十几个村子的中心，进进出出的人很多，看病、收购药材既便利，还省事，不像老中医，背着箱子到处跑，累个半死不说，还延误了病情。

. j9 ^$ U$ r8 J& _郎青云找到了石马大队的支书。考虑到是利村利民的事儿，同意他租用石马村委的一间屋，用来开中医诊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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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郎青云和他的女儿梅子就从柳子湾搬到了石马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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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M. l9 N% ^2 n, m; V4 L其实，这是伯父给郎青云出的主意，每次过来把完脉，第二天又亲自把药送来，伯父很过意不去，就说怎么不把药铺开在石马呢，多方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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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青云一下子被点拨开了。

黄彩霞很是热情，她先是找到支书，赞助了石马村委一点修路的钱，接着又借了些钱给郎青云扩大诊所规模。

黄彩霞和郎青云，一个卖日用品，一个行医卖药，都是从柳子湾走出来的。郎青云很是感激黄彩霞，每次上货，都会带上黄彩霞的清单，顺便把她的货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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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 o4 c' `4 E: x无形中，也省了老木不少事。离得近了，把完脉，开完方，抓好药，梅子就会亲手为伯父熬药。黄彩霞的小卖店开火后，伯父每天都在帮忙，每天都是在伯父吃完饭，梅子就会把药送过来，喝完药，伯父慢慢散步回老木家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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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长一点，伯父就有一些懒惰，想住在黄彩霞的小卖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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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 e( {1 I) u7 u" A8 g# N住老木家，是我坚决要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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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n6 T3 w5 C2 y学校没有多余的空房，黄彩霞的小卖店小，住不下；即便能住下，靠道边，也吵；即便不吵，住她家算哪门子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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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v+ p% \) `6 g* Y, c" n2 F木家虽然不富裕，但还算宽敞。老木家的炕设计得很好，睡起来很舒服，加上他家清肃、干净，窗明净炕的，很适合休养生息。

' X3 {( b+ h. P, o) q重要的是，老木和伯父的关系处得很好，老木很细心，没事就陪伯父说话唠嗑，伯父很舒心。伯父多次说，老木是难得的好人，还说，这么好的人，怎么就找不到媳妇呢？

1 B" ]6 b0 d( F教书、黄彩霞、亮亮、郎青云，该操办的，伯父全操办完了，就剩下个老木了，伯父说，不行，咱一定要想办法，给老木找个媳妇，一个大男人身边没有女人咋行。

2 p: b+ `  G& w& r: |! K, p( c天气越来越热。

很难说我已经适应了石马小学的代课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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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b6 v: H/ [4 x5 H; T; s8 D4 D别以为山里的孩子都懂事听话，都愁苦着一张脸——贫穷在他们已习以为常，没有比较，便不以为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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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8 e, s6 X9 y+ o; d他们变着法子调皮，和老师胡闹；前一秒钟装出很害怕的样子，后一秒就造了你的反；他们笑闹着窜进窜出，眼神清亮，小脸脏脏。

他们就是时间过剩、精力过剩的人，就是要通过各种游戏来消耗过剩时间和过剩精力的人，陀螺、铁环、飞镖、纸鸢子、弹弓、弹珠、石子棋、毽子、跳绳、捉迷藏……他们是石马小学社会唯一合法的“有闲阶级”。

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发生，让你哭笑不得。比如，有很多学生，不管是不是你班上的，会突然窜进你的宿舍，要你帮他们叠纸飞机，向你讨照片看，讨口水喝，或是揩屁股的纸，甚至向你讨零钱买糖吃。

+ |( L4 J# {* Q一天中午，石马另一家小卖店的老板娘何姑气势汹汹跑到学校来，说是我班的学生马文东和他三年级的弟弟马文涛合伙偷了她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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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苗老师的母亲病了，上完课他就骑着自行车回家，我临时接替他，替他照看六年级的学生——就是通常说的班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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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f+ q' \# P' Q" r  Y# N0 `听到老板娘的叙说，我是震惊的，我怎么谁也想不到，马文东这样的一对小兄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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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6 q& E8 B5 u何姑说，马文东要给马文涛买铅笔，她出去卸货，回来，发现两兄弟不见了，原来放在柜台上的一包饼干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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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馋鬼！一定是他们偷吃的。

: R) X8 K* Z2 c! x回到柜台，何姑继而发现桌子的抽屉好像被人动过了，虽然上了锁，但仍然能通过缝隙看到里面的钱钞。

她大脑里下意识地想到：马文东、马文涛不仅偷吃了她的饼干，还可能偷了她的钱。她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

“嗨，你们站住——”何姑在后面大声喊。

: J+ m& y5 ^) F; e, o. h兄弟俩却走得更快了。

. f* s4 }$ d, o  @8 S“你们拿了什么东西？”

何姑大喊，马文东、马文涛的表现，让她更生疑窦。

" S& i- o7 ]) T( q. o/ N# c“你们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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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个孩子在前面慌起来，甚至撒脚跑起来。这让何姑有些怒不可遏。

: {4 R: S5 }; g/ @姑虽是个不苟言笑，但发起怒来却是相当可怕的女子，可以闹得惊天动地、天翻地覆，以前就发生学生偷东西，抵赖不认，差点被揪断耳根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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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d/ W3 |6 c: Z. Y事实上，从早晨起来，何姑的心情就不太好。她的男人在三天前就说好回来了，却一直拖着。男人和她并不贴心，在外村有一个念头，这是村里的人都知道的。

十几年了，关系时隐时现。现在也不知道断了没有。说断了，好像他还牵挂着；说没断，他好像也不常与那边联系了。为了这个问题，他们吵了好多年。而今天早晨，何姑感觉他有猫腻。她相信他是昨天下午就回来了，而在前面的那个村子过了夜。说不定，他还把钱给那个杀千刀的婊子。她质问他昨天晚上在哪，男人却不吭声，这就更加证明证明了她的怀疑。也不知道他这个挨千刀的往那个洞填了多少钱！她恨得牙根都酸了，又酸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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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的气还没消，正在火头上，这边却又发现这两个小鬼居然偷了她的东西，怎么能不让她火冒三丈？

她当然不能相信、他们仅是偷吃了饼干这样简单。她喝令他们站住，他们却慌慌地逃起来，她只好舍下小店的一切，追赶起来。

' M6 v, O' i* H马文东、马文涛并没有向家的方向逃去，也没有向学校的方向。他们沿着石马村口的那条土路，向村外的农田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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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姑在后面大声地叫着，喝令他们站住。好几次，她都差点摔倒。她那样的年纪和身躯，又是糖尿病，又是高血压，哪能跑得过两个小男孩？

/ E2 z9 C! [7 f7 I很好的天气，阳光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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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蓝的天空之下，是一望无际的田野。田野里的作物长势喜人，非常的旺盛。一片高粱地、一片地瓜地、一片玉米地、一片苜蓿地……高粱地是一片绿色，地瓜是一片绿色，玉米是一片绿色，苜蓿是一片绿色，浑然天成的一片绿色海洋，煞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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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q; i; E  G+ v( E+ V) Y, j何姑追过一片玉米地的时候，摔了一跤，摔得她感觉腿都快断了。当她爬起来的时候，看到前面的马文东已经站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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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v+ V* s7 H: t4 P5 I马文涛已经没影了。

“马文东你们偷了什么东西？”何姑厉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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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J! l5 f) ]% ~0 N0 P" i马文东怯怯地站着，眼睛里放射的全是惊恐的光，手里拿着一包饼干。那是他追上弟弟马文东后，让他交出来的。弟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不敢面对何姑，先跑了。

“我弟弟拿了你一包饼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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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a4 q; V4 I. Q0 d* E* k1 j0 q0 V马文东的脸一阵白一阵红，把饼干伸出来。

) B5 u& }" E7 `. S- q1 W6 U- K+ x他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要跟着弟弟跑。他听到了何姑的喊声。

* j. I8 {1 R0 m- \8 Y跑了一大截路，他也意识到自己是犯了多大的错误。他让弟弟马文涛停下来，可是弟弟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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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间他才意识到弟弟是偷了东西的。他让弟弟把东西放下来。弟弟却还是跑。他在后面真的是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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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喝令弟弟把东西交出来。弟弟把东西交给她，眼里全是恐惧，转身就继续向前跑。他没有让弟弟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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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M; [+ u3 T0 I  U所有的责任，他都一人承担，马文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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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f0 l4 o3 D* C. }3 U何姑气啊！什么是拿？分明就是偷，而且是他们合伙在偷。何姑气疯了，摔了一跤的她，大口喘着气，浑身的肉都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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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C1 C1 O# L3 P5 X2 g5 Y5 P这么小，就学会撒谎、偷盗，长大了会是个什么东西可想而知了。可见，小孩子家，从小就要规矩，要教育。

* \% M; y+ P. }- ^" B何姑赤着一只脚，一只鞋子被绊掉了，也没再穿，就提在手里。她憋了一天的火，这时候突然就爆发出来了。她扬起了手，举起了鞋子，没头没脸地打在马文东的头上、脸上、身上。

+ i/ J! P' `6 k+ x“马文东，我叫你不要脸？我叫你不要脸？不要脸！不要脸！不要脸！不要脸！偷！偷！偷！偷！偷……”

) G& B4 ]- [+ Y+ w. Q  O她每说一下“偷”，就用鞋子在马文东的身上抽一下，非常的响亮。她像疯了一样，把全身的力气和愤怒，都发泄在这个小孩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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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的马文东，只能双手紧紧地护着头和脸。每一下抽在他的身上或臂上，都是无比麻辣，钻心的剌痛。

" n8 ^. G3 {. U' n& k8 ?但再疼，他也得忍着。他知道，错误在他，他不能哭。他没有理由哭。，他没有权利哭。哭是一件更加羞耻的事情。他必须为自己和弟弟的错误承担责任，受到惩罚，而不是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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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l. g( A# v+ ~( v( J# w而他越是忍着不哭，何姑就越是生气。她希望他大声求饶，承认错误。她不满意他的这种倔犟。

1 i* N: Z/ L+ v/ i- b. v“你们还偷了什么？”何姑大声呵斥。

“没有，只有这一包饼干。”马文东低着头说，泪水无声地往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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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姑看到他低头落了泪，心里的气也消去了一些。她现在自己都感觉自己的手下得重了，胳膊抡得都有点酸痛。她看到马文东穿着一件很旧的浅蓝色上衣，大约是他爸爸的衣服改的，下身是一条黑裤子，脚上穿了一双浅圆口的黑布鞋。

整个脑袋上的头发乱蓬蓬的。那样子，真的有些可怜，像个没妈的孩子。在马文东衣服所不及的裸露处，皮肤上绽出一块块红来，而且有些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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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你们到底还拿了其他什么东西？”何姑大声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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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 K7 R* P/ Q6 T% u. G, {# b% j马文东害怕地说道：“没有了就这些。”

3 c2 ~$ J' v+ t4 H何姑心里面清楚，如果他们只拿了一包饼干，她就作罢了，毕竟自己下手挺重的，把马文东的手、背都打得红肿起来，她也害怕别人说她下手狠。

马文东低着头，嘬嚅着，小声地辩解着，“真的，别的什么也没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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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姑看到马文东低着头，一只手紧张地插在一个衣袋里，双脚不安地踢着田埂上的土。何姑相信那一定有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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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口袋翻出来给我看看！”她说。

0 `! T8 u; Z' |! S$ ^" Q# X马文东却不肯。何姑的火再次腾了上来。

“你翻出来吧！！”她不相信她口袋里是干净的，“你把口袋全翻出来。”

马文东迟疑着，声音里带着哭腔，说：“真的没有什么……”她一边哭，一边翻着她的裤子口袋。

一只，又一只，底朝天，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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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5 z" c. M. g2 a7 p: j“你把上衣口袋也翻出来。”何姑说。

; ?+ L* a! D+ c" a" S- j她不相信她口袋里是干净的，

“你把口袋全翻出来。

他一边哭，一边翻着他的裤子口袋。

一只，又一只，底朝天，空空如也。

“你把上衣口袋也翻出来。”何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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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V/ j' M8 O. R$ o1 G+ c马文东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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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姑凶狠地扒开马文东的手，掏出了护着的那只口袋，从里面掉出几块钱来。她清点了一下，是十二块八毛钱。

+ C1 }, L0 N! S. `# x5 D“这不是你的钱，是我的……”马文东伤心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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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i5 G! C0 b: H何姑当然不能相信这样的话，她哪来的钱？她父母平时顺过小卖店，买个油盐酱醋的，都要来赊账的。

: Z# d2 ]1 S( a, [3 K/ Q2 E这钱，一定是从她的小店里偷来的。

5 F2 z7 p$ j! [# U" f0 G何姑把钱清点了，攥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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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8 @* ?7 M6 J* ^她决定此事作罢了。

! q( Z) `' [. G" f1 F毕竟她已经把东西追回来了，再说小店那边也需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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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P7 i+ O7 O) z; H5 [“你们要学好！小小的年纪，做这种事，太丑了。马文东你是个哥哥，要带好弟弟。”

何姑一边奚落着，一边就转身往回走。她不想再回头多看马文东一眼。太让她生气了，简直是要气坏了她。

7 Z4 C7 W3 m! J学校有那么多的孩子，干什么坏事的都有，但像他们这样兄弟俩联合起来偷东西，倒还是第一次碰到。

农村里有句俗话：从小偷针，长大偷耕（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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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子要是从小好吃懒做，小偷小摸，长大了即使不会偷牛，也会干坏事。她打了马文东这样一顿，也是教育他好好做人。不打不成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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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V( r8 v* M7 f8 L她要让他引以为戒。这是件丑事，要让马文东记在心里，永远不敢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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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C/ j: ?7 T2 P5 B& H何姑一边走一边想：这事不能对学校说，不能坏了他们的名声。她是长辈，要给他们做人的机会，也是给他们一点点小小的面子。

毕竟他们还小，有些错误是可以原谅的。但是，等到他们的父母来了，一定要和他们的父母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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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让他们管管他。这样，也是为了他们好。这样一想，她心里的气消下去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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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O, _0 ~( L* ]2 s让何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马文东居然在后面一直跟着她。她是听到了后面有声音，但她当时因为余气未消，压根就没有想到他，更没有想到他居然还“有脸”跟着她。

8 ]5 `: C) j) {5 ^: N“你跟着我干什么？”何姑吃惊不小。马文东眼睛直直地看着她，脸上白得像一张纸，说：“那钱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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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i) ]1 B+ I" M% L2 M) V* k何姑的火又一次腾起来，而且腾得比前面的还高得多，简直就是烈焰了。就如同一堆火正在熄灭，这时却像有人突然往上面泼了一桶汽油。

“轰”地一声，烈焰万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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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姑脸气得都红成了紫茄子，“是你的？你还敢有脸说这钱是你的？！你哪来的钱？你个不要脸的小蛮子，还真有脸，还好意思说？你要不要脸啊？你偷了我家小店的东西，你还好意思说？你怎么这样没羞没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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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文东哭了，喊着：“那本来就是我的！”

何姑气得真要抽他耳光了。

& a, c+ E4 i  z. i3 J但是，她终于没有下手，而是大步地往回走。她看到马文东身上裸露的地方，已经泛起了淤青，有的地方是红肿的。这让她心里产生了顾虑。

她大步往回走，马文东就快步追着她。她缓一下，马文东也缓一下。何姑不理她，心想：他爱跟就跟吧，难道他还想评理不成？他这个样子，就算是评到外国去，哪怕是联合国，也是不对的。

/ l( ]' W: C# v9 |' }回到了店里，何姑发现有人帮她看着小店，那人觉得奇怪问她：“何姑这是怎么啦？”

2 _: y0 F  w, E5 y' E% ~" p$ s何姑气愤地说：“马文东和他弟弟偷了我的饼干和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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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说：“偷了多少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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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姑火冒三丈：“不知道，我从他口袋里翻出十二块八毛钱！”

“那不是你们家的钱。”马文东哭着申诉说。

  H# \, Y7 X+ C1 A“不是我们家的钱？”

' R5 z* [2 p$ E% Z! ~何姑感觉这个小蛮子已经完全不要脸了，“那你哪来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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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的钱，我想给妈妈买药的钱。”马文东哭着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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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O' @/ S0 E- n# t何姑吼着嗓子都快要哑了，胸腔里感觉有一团火在烧，烧得她七窍生烟，眼冒金星，大脑里浑浑沌沌的。她承认，当时是气得昏头了，昏得失去了理智，拉着马文东就找到学校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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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姑说：“韩老师，你是明白人，我不想闹到学校来的，毕竟还是个孩子，以后还在读书、做人，可他也太不象话了，偷了钱还抵赖。”

, a6 m/ `0 M2 N( V1 w“我没偷，那是我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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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他妈的不要脸，你妈妈上个星期来买一包盐，还是欠着的呢。现在你一个小孩子哪来的十二块七毛钱？”

2 P5 L$ `8 `2 B) O( G马文东却非常倔犟地坚持说：“那就是我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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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m6 g" f! y4 @' I3 `这时候，快要上下午课了，疯了一中午的孩子陆陆续续回到学校，他们三三两两地经过马文东身边，好奇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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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儿让他们倍感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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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学生越围越多，我赶紧说：“何姑，你冤枉马文东了，他真没偷你的钱，这钱是我早上才借给他的，他说他妈妈病了，他想请一天假回去照顾她。我就问他‘妈妈是什么病？看医生了吗？’，他说‘家里没钱，没去看病，在家里挺着’，我就借了他这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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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姑疑惑地看着我：“真是你借给他的？”

( t( X$ K& _/ M9 X我直直地盯着何姑的眼睛，肯定地点了点头。

何姑说：“借钱哪有借十二块八毛的。”

我说：“我身上零钱就这么多，全给他了，我也没数，不信，我掏出来给你看。”说着，我把全身地兜翻了遍，掏出两张五十的整钱，在她面前晃了晃：“你看，没骗你吧，我身上除了这两张钞票，一分零钱也没有，全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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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姑似乎还不大情愿相信我所说的，或者说，是不大敢承认误解了马文东，毕竟她打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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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姑说：“真是你借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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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F5 j7 d. m( q我说：“千真万确，你必须把钱还给他，因为这不是你的钱，是他借来给妈妈抓药的钱。”

我特意把“抓药的钱”说得很重，尾音拖得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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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M. ~+ T1 b/ |- }学生听了，纷纷说：“真是的，这么大的人了，抓药的钱也要抢！”

  K; {' y8 n- q5 L“走！走！你们在这瞎嚷嚷什么啊？赶快回教室去！”何姑气得直嚷着，冲他们挥着手。

六年级一些和马文东的关系比较好的同学过来了，他们不忍看到马文东那可怜的样子，心里同情。

5 M) y& P1 m  g& L6 g他们拥上去，扯着他的衣角，小声地问他：“你怎么啦？”

马文东的泪水就止不住地往下流，泣不成声，好几次噎得他都快喘不上气来了。

+ Z3 P( O9 z; T& I. y7 V% E他全身激烈的抽搐着，肩膀一耸一耸的。看来，他真的是伤心极了。

4 d" ]6 u& L# T$ S他们都知道，马文东平时是非常坚强的，从不轻易流泪，更别说哭成这样了。

他像是蒙受了天大的委屈！

. m" l; F9 e* D% D8 c“马文东，赶紧进教室吧。”他们小声地劝慰着，“算了，留着她自己抓药吃，你妈的药钱我们大家给你凑！”

班里的同学们都相信马文东，因为，马文东在学校里是个好学生。他的成绩很好，经常受到老师表扬。

" @  x/ P2 p6 M8 `8 A  I每次考试，都能得一张奖状。在他家的墙上，已经贴满了他的奖状。尤其我亲口说这钱是我借给他的，他们就更深信不疑了。

何姑听了脸一阵红一阵白：“韩老师，你是城里人，我相信你不会骗我，这钱要真是你借他的，我就还你。”

说着，她把钱塞到我衣服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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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P) g- q! X5 b. T. `( ], `“走吧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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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们推着马文东。

) R# i. U5 f$ T( p& V  u( p9 Q马文东却像一颗钉子钉在地上纹丝不动，同学们推着走他都不走。

4 Y/ {9 H, L- v我掏出钱，塞到马文东手上，我拍了拍一下他的脑袋：“回去上课吧，下课后，老师陪你去抓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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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m& ]8 y; i8 J( E" D. a2 T马文东感激地看了我一眼，泪水一下涌了出来。

- I$ X5 {% ?6 r  I' h! X( O中午放学后，我陪马文东去找郎中医，老木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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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5 i! ~- ~. ~! U2 z  d; ^4 Q6 G: y* X老木去野外干活，看见一朵花，开得甚艳，就挖了出来，栽在盆里，给我送过来。

我要马文东在校门口的铁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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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B2 e7 ?" ^1 r# N" p老木把花盆从塑料袋拿出来，放在窗台上，再擦干净窗台，做完这些，老木才说要我今晚回家吃饭。

我说我想去做个家访，去马文东家，马文东的母亲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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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文东家离学校也不远，我是这么打算的，给马文东母亲抓完药，就直接陪他回家，一路上正好可以问问“偷钱”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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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知道，我并没借钱给马文东，马文东怎么会跑来向我借钱呢？再借他一个胆儿也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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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X7 C! e' T2 s+ R但我相信马文东没偷何姑的钱，石马小学有很多学生确实很淘，坏的有，偷小卖店零食的也有，但马文东不会，他规矩得就像个刚出生的小羊羔，谁都不敢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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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s. H7 M& Q$ j! r: [老木说他陪我去，他和马文东的父亲是同学，正想去看看他。

郎中医正在和病人配方，见我们来了，郎中医的女儿梅子冲我们嫣然一笑，放下手中的活儿，迎了过来。梅子从里屋拿出一条长凳，用抹布抹了又抹，抹完才示意我们坐下。梅子做这些的时候，始终不说话，只是微微笑着。

抓完药，我们三个往马文东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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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一大半，我终于忍不住，问老木：“咦，你说怪了，认识梅子这么久，她怎么从来不说话啊，就知道笑。”

- ?/ {" V6 @0 {0 ?马文东说：“韩老师，她是个哑巴，说不了话！”

+ `# S/ s" b1 [1 {我一惊，愕然看着老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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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5 `9 h, H( @1 G/ H; p5 |老木说：“恩，是个哑巴，我以为你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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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6 }. I4 e" _- e/ g8 ^& X我淡然地“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就觉得可惜，这么好的一个姑娘，竟然是个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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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b% t  d0 k8 y6 E2 [9 M马文东的父亲马永年不在家，去了外地打工，给兄弟俩挣学费，他妈妈躺在炕上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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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文东打开药包，倒进一个瓷缸里，充入水，放进锅熬起药来。很快，药罐咕咚咕咚响起来，厨房弥漫一股中药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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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木和马文东的妈妈在屋内说话，我和马文东在厨房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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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文东在灶前添着火，一张小脸汗津津的，虽然十三岁了，可看上还像个不到十岁的孩子。

唉！农村的孩子普遍营养不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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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文东说他爸爸常年不在家，在外面打工，妈妈又生病了，弟弟没有吃东西肚子很饿，所以才去何姑的柜台偷饼干的。

7 \. r: d2 Y9 c, v: I' G' ^我没说话，盯着灶膛跳跃的火苗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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添完一把柴火，马文东说：“韩老师，我想请一天假，明天下午回学校行吗？”

( e! b6 @* {9 u本来我想问问中午的事儿，发现时机并不成熟，只要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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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P/ e& t! a2 _0 D& {! ]3 t我说；“好，在家好好照顾妈妈，有什么事回学校找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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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马文东家，我对老木说：“这些孩子真不容易！”

是啊，乌山是全县唯一的贫困乡，石马又是乌山的贫困村，这里太穷了，除了守着几分地，就再没有别的进项，家里要是有个生病的、读书的拖着，再想富起来，难了。我看见很多小孩子，在沉重劳作的压力下，在一个贫苦的生活环境中生活，穿得很破旧而且很脏，吃着干榨菜稀饭，蓬头垢面，面带菜色，双目无光。

9 o( `5 [0 M( L, e5 }0 w) W1 v回到学校，六年级的教室乱成一锅粥，黄小毛正追着刘小乐乱跑，刘小乐不注意，突然撞在了桌角，额头鲜血直流。

) t( j* q* y; u: G% ]3 a这些孩子，实在太淘气了，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苗老师五十不到，头发就已经白了大半。

, Z9 H6 A: P6 C5 i& i4 \7 Z3 [我对老木说：“你先回家，我送他去诊所，放学了我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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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木说：“那我走了，记得给花儿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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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w. s" @2 r! t' n- Y# |从诊所给刘小乐上完药，回到学校，黄彩霞已经把晚饭做好了，冲我不停招手。

. u% S- w3 d% g$ N" X平时，我会去杨小军的宿舍吃饭，也会去学校的厨房吃饭，但在黄彩霞的卖店吃饭居多。当然，不忙的时候，我还是喜欢回老木家，只要吃上老木做的饭菜，感觉才最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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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0 A; C" O' v6 d+ k0 d只是，自苗老师做甩手掌柜后，需要管的东西太多、太杂，晚上要陪学生自习，上完自习要查夜，第二天一早要出操，三顿饭还要经常过问，经常有学生跑来找我：韩老师，谁把我的盒饭偷吃了！总之一句话，除了学习，吃喝拉撒睡全管。

1 G$ v( C5 U/ X  I0 ^. K3 x9 }本来，我是答应回老木家吃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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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除了星期六星期天，我基本呆在学校，很少回老木家，经常是，到了晚餐的饭点，老木把我喜欢吃的菜送到黄彩霞的卖店，看着我吃完，再陪我说说话，偶尔趁人不备，亲我一口，然后陪伯父散步回家。

) ]1 [5 U" {- n% X6 I) T没人时，老木总是凑过来偷偷问：“小元，晚上回家住吗？”

我说：“怕是不行，苗老师不在，我得管他们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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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木深情地看着我：“这个苗老太太，早不生病晚不生病，你一来就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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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嘿嘿一笑：“老木，怎么，等不急了？”老木也嘿嘿一笑：“恩，等不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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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故意说：“那，要不要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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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7 ~7 h2 s! s; Q  f6 G$ q说着，我就假装去解老木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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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H4 H6 S& t) m: u老木不拒绝，嘴里却说：“不好吧，学校这么多人，万一学生闯进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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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G# O9 n0 w, m+ W4 U老木知道经常有学生门也不敲，直接闯进来。如果门锁上了，他们就大声喊：韩老师，你在吗？声音像鸭子，咕嘎咕嘎叫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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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老木，我捂嘴偷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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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完晚自习，学生宿舍的灯灭了，噪杂声没了。

我回到宿舍，打亮台灯，写了一会儿笔记，写的时候想起今天发生的点点滴滴，何姑、马文东、黄小毛，还有刘小乐，一个个人物，幻灯片般在我脑海闪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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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f5 B( I# \9 X1 ?7 c3 R我起身，给窗台的那盆花浇水。浇完水，我决定回乌岭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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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s( ]; p  r! D/ b9 L( S7 g+ ~虽然我和老木经常能见着面，但家里有伯父，学校有老师和学生，几乎得不到单独在一起的条件和机会。有时，机会就像旱天的雨，好容易飘过一团云，没等掉下一滴，又忽忽悠悠飘走了。

我们的相处大多数是偷偷摸摸进行的。

每次和老木亲热时的患得患失间，自有另外一种甜蜜。

也许是还在等我，老木正和伯父下象棋，下完一盘，老木对伯父说，你先洗把脸，我去草垛捡鸡蛋，别让老鼠给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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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木家的鸡一般都飞到偏厦仓房阁楼的草垛上下蛋。老木拿着手电筒，顺着楼梯往草垛上爬。

/ A( T: ]9 W5 z, P这一幕，我看得真真切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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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_. \- t, y1 w6 C2 O; X我没出声，跟在老木身后偷偷往上爬。爬到草垛时，声响惊动了老木，他警惕地问：谁！

5 V. N. x8 J" n2 ?0 O, L) @1 i) a手电筒的光还没照到我脸上，老木就醒悟过来，瞬间把手电的光灭了。

# s  ?+ R! l9 |- ]0 }: |6 z我快速靠过去，两个脑袋碰在一起，彼此从湍急的呼吸嗅到了异常的气息。干草垛里传出一个喘喘的，一个粗粗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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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院墙那边传来伯父的喊声：老木，捡着蛋了吗？老木把头伸出去：洗完脸就先睡吧，天太黑，得找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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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z. b( ?" N- o  i, S- t草垛里异样的寂静消失于一阵急骤的躁动。

6 o8 c, r% I7 D3 O- t4 H- ]% w" O我仰面倒在草垛上，老木侧躺在身边，白天在学校，老木就把思想的热情写在脸上了……

/ K2 _, l3 o; h9 J9 _5 m外面透进的微光不足以看清草垛里的东西，我看不清老木的脸，但气味是确凿的，那种带点汗酸的杏仁味的体气，那种粗重有力的带荞麦味的鼻息，我太熟悉了，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它像潮汐一样翻卷着涌动着奔突着，沿着神经由内向外，向四面八方——像射线一样——迅速抵达皮肤。

我们只能拼命咬紧嘴唇，什么都不说，谁也不去挑破草垛上的这层薄薄的黑暗。喘息，急迫的，深长地喘息；爬过山、越过河的喘息；迂回曲折，又夺路而逃的喘息；东奔西突，畅快淋漓，又意犹未尽的喘息。

我觉得自己在这些此起彼伏的喘息声中一点一点地消失了……

/ v3 n5 U- ^0 j8 K) P% Y/ W9 J黑暗中，没有一个字只有语言以外的声音——皮肤的摩擦声、骨络的挤压声，唇齿的碰撞声……

下了草垛，老木抹了抹我头发上粘着的茅草，幽幽地说：“我知道你会回来，回屋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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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x3 j# R( e* N( Z4 }想起明天早上还有早课和那些顽皮的小孩子们。我摇了摇头还是回学校吧，老木说那我送你。

; r* }, w3 Q/ M# |一路上，老木牵着我的手，慢慢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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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2 ^1 f6 r; F) L# v学校门口，老木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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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恩！”

! O$ J. J' R4 f# T2 w& b说着，两个人相视而笑，

# d, w% |% R' |老木说：“很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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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恩！”

老木说：“真想就这么牵着你的手，一直走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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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那要走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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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木说：“走一辈子，不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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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那我再送你回家吧！”

# w( ~& i  d6 @; K( ?$ q老木说：“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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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送你回家，你再送我回来。”

老木说：“你又送我回去，咱俩就这样走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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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老木也笑了。

; x& j5 t" m! a: @% A% D我说：“老木，你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吗？”

老木双眼含情脉脉的看着我轻声地说道：“喜欢，与自己心爱的人每天都可以见面。不管生活是快乐还是忧伤，能与小元一起分享一起承担，我觉得很充实很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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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动情地说：“老木，认识你真好，你现在就是我的依靠，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有你在我的身边，我就觉得特别踏实与安全，觉得什么困难都吓不到我。”

老木抓着我的双手，用坚毅的眼光看着我说：“小元，你就是我这辈子要守护的宝，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不让你受到伤害。”

- s3 D( R4 o. r$ x我靠过去，老木捏了捏我的下巴，伸手把我揽入怀，我们再次紧紧拥抱在我靠在老木的胸前，闻到了他身上淡淡草垛的清香，心里一荡，暖暖的，似有什么东西融化了，变轻了，在那里飘啊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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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0 u- T) @  i一阵风吹来，凉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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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我拢了拢老木的衣领，说：“回去吧，天很晚了。”

老木说：“恩，上楼小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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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冲老木挥手，老木也冲我挥手，他站在楼下，目送我上楼，像棵挺拔地树立着，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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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楼上目送着老木渐行渐远的背影，深深地吸了口气，美好的生活就是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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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木，让我们携手共进一起面对生活的压力与困难，我们会幸福的……….

（如侵请联系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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