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永胜找了老郭,没多久,医院院长就过来了,问他是不是杨主任,自我介绍姓孙。孙院长就带着他去找了倪主任,女儿陪着老婆。
. o( k0 W$ u. \0 E6 E3 Y倪主任的办公室拉着窗帘,他正在电脑上操作着什么。孙院长为他做了介绍,两人隔着桌子握手,他也就坐了下来。孙院长递烟给他,他接了,倪主任摇了摇手。他见桌上没有烟灰缸,夹着烟没有点火。 }8 S0 B9 i7 f" `
“尊夫人的病情挺棘手,现在很多检查也没完善,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但就这个病理结果来说,要做好心理准备。”
# x" C' t1 r0 a杨永胜盯着倪主任的两片厚嘴唇,说的跟门诊上的医生一样意思。“最坏的打算是什么?”他问,拿着那支芙蓉王,真想狠狠抽一口。
( \2 z) y; [: a9 v% W: l6 Q“化疗。”倪主任简单明了地说,他的脑门反射着白色的灯光,他只剩了脑袋周围一圈的头发了,也就是典型的地中海,脸上皱纹倒不明显,很难判断年纪。, W( u7 v. d5 M; q- E( s
“还能活多久?”他小心翼翼地问,捏紧了手里的烟。$ A, D6 B1 P, D% P! h) X! t7 Z
“这很不好说。有化疗效果好两到五年的,也有不好可能就几个月。”; n3 x& t+ t! |1 E! L2 A' Q/ l" I& x
“我说海建,你不要吓人家杨主任呀!”孙院长敲了敲桌子,“现在不是很多都能靶向治疗了嘛,别总讲丧气话。”
, a/ a6 V# d6 U% ?6 p. o, ~“什么是靶向治疗?”杨永胜问。
: l, F- [; ~9 O! U1 }7 W“就是基因治疗,定位更加准确,副作用也小。”倪主任照例用专业的口吻回答。
- X. U9 N1 P& H9 p, @! c- [两天后,同样的办公室里,窗帘依旧拉着。身边坐着女儿,孙院长没来,杨永胜听着倪主任给他们分析病情。
2 l( z. \& f4 R8 @+ G这次只有那两片厚嘴唇在动,没有声音传过来。女儿在抽泣,纤细的肩膀抖个不停。6 D* I* k, p& z( s* v' s
“你们听懂了吗?”倪主任问。4 R' u) F5 v/ L! m( p) ^
女儿点头,他也点头。
& J$ V5 M/ e/ C6 E% |7 ^8 f9 F* Q“那我们先送基因检测,有结果最好,没有就只能化疗了。”
f* C6 w9 E# a: o+ a“不化疗还有几年?”他问。7 a5 W! x# D( w4 M/ j. k$ D% @
“几个月。”倪主任冷酷地回答。( L8 U' G- Y! i6 x- X8 c
女儿哭得更厉害了。
* U5 R$ u0 ~6 U" l这个周日,杨永胜叫老郭请了孙院长和倪主任,他们四个人在林海大酒店包了一个圆桌。他带去两瓶五粮液,结果倒有一瓶是他自己喝的,也许一瓶还不止。* z8 I! G9 i' w" i) F1 s
倪主任说他不喝酒,怎么敬就是不喝,而他席间又告诉杨永胜,初步结果显示没药用,本来那一类型突变就少,几千块钱就是博个运气。孙院长说他扫兴,那时三人已是到了酒酣耳热的地步,说管他妈的,今朝有酒今朝醉。老郭也附和,拍着他的背。
) ]. w# N2 d$ Z4 M0 D他跌跌撞撞地出来,很丢人,作为东道主,倒比客人喝得都醉。倪主任说跟他一个小区,正好没开车来,可以送他。他感到有只手停在他的屁股上。其他两个人说这样最好,各自找代驾回去了。: w7 S% a4 S/ C& v s9 k, T
那只手又停在了他的屁股上,他被人架着,“对,18幢,对!”
4 F, \* T* D- ~# _' d- `第二天杨永胜迷迷糊糊地醒来,浑身赤裸盖着被子。他努力回忆,记得请吃酒了,有老郭,还有谁来着?他摸到手机,手机上有女儿的未接电话,他急忙回过去,没什么事,还好。挂了电话,他看到老郭发来的信息——做人没有过不去的坎,弟妹吉人自有天相,你心思别太重了!
: C1 |) R: `: Y6 H$ Y昨晚,有人送他回家,帮他脱衣服,还给他洗了澡。他闻到身上栀子花沐浴露的香味。他记起酒席上有孙院长和倪主任,他记起倪主任对他说的话——没有药用。他的手停在自己的屁股上,昨晚睡得很好,所谓一醉解千愁。他决定不去想了,人没法跟命运斗。; R Z+ I4 ~' B/ Q
老婆最后同意化疗,只是她现在呆呆的,给她吃就吃,也不说饿和饱,能一整天坐在那一句不说。他为此去找倪主任,敲了半天门没人应,问了护士才知道今天休息。
( G8 v% {* u- h/ U( p. [$ u“喂,倪主任啊,我老婆呆呆的,有没有什么办法?”* p& r" ]: R: {
电话那头很安静,但有一种熟悉的声音,像是什么在不停插进湿漉漉的洞里,拔出来又插进去。有人恶心干呕的声音。' n* c: |% I, A8 a" f/ n, V
“我请凌主任来看看。”依旧是平淡如水的声音。# |$ h- R' [& G0 L( H* z
凌主任很快来了,也看了,告诉他:“得了癌症的人就是有这么一个过程的,他会否认,会愤怒,当然每个人也不一样。这没什么特别的药用。可以找心理医师咨询看看,疏导疏导也许有用。”
( e, a. K5 U( [4 g, [/ @医院并没有心理咨询,这种要好的只能找私人,当然也贵。% I& S' X# q; x2 S) |' G
“什么时候用药?”他问倪主任。8 x$ A* }# ^, I7 N
“明天就可以了,到时副作用可能会比较大,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7 R- f/ d4 X4 [" Q! `- V, x倪主任把手搭在他的肩上,送他出门,然后滑落,抚过他的屁股。他每次都有这种感觉——他是故意的。他记起那天酒席散场,倪海建扶着他去找车。虽然他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但肩膀厚实,能看出来平常经常锻炼。他记不起倪海建的身体,他肯定不可能穿着衣服给自己洗澡的!当时他有没有说什么胡话?他连谢谢也没说过,怕提起这件事。+ a. n; Y+ T! L O4 e4 p& Q
现在,倪海建一有机会就在他身上揩油,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
$ K- r! D5 W. F4 C& \6 i他有好久没找张硕了。自从那次之后,彼此都觉得尴尬。
/ G: z9 Q- q% G" e, U他看着泡泡球里横冲直撞的蓝衣服小男孩,笑了。张硕在看他,这让他多少有些不自在。3 h5 H% P4 P3 K) `; e0 D
“毛豆长得真快啊!”
8 t& ?+ d! a- ^“对啊,年底就三岁了。”
9 C; o- N2 t, h“要不要我过去陪陪你?”
+ V# R# ]! Q, l |“行啊,那你晚上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