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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 H文] 乱世三章 (转)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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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0-24 07:4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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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中)
/ i3 i* ^: G/ K0 `1 Q/ p  头一天,马德全搂着徒弟朱晓东讲他的第二次婚姻。天都快亮了,马德全打着哈欠说,小子,睡会儿吧,明天还上班呢。朱晓东想听,可也睏得睁不开眼,就拱在师傅的怀里睡了。
4 y4 ^' @2 s, c7 k/ G" @( @' I% N  第二天上班,朱晓东看着手里的材料,脑袋里还是一片深秋、夕阳、微风、大苇塘地转……9 g9 W# \6 ~. |2 K4 f2 P0 }0 E
  1972年秋天,朱晓东初中毕业,那年安排毕业生去向的政策是“四个面向”。朱晓东是独生子,本该留城。学校工宣队跟老师也都研究好了,安排朱晓东去“卫校”上学。分配方案没公布之前,老师还是本着“一切听从党安排,哪里艰苦到哪里去”的原则,让同学们表忠心。朱晓东站起来发言说,一颗红心两手准备,相信老师、相信工人师傅。老师说朱晓东态度不坚决。回家,朱晓东把老师的话跟家里一说,老妈急了,说咱按政策表决心,咋不坚决了?这就上学校跟老师掰扯。结果,工宣队来气了,说,就让这小子下乡。这一整,朱晓东就背着行李卷去盘锦插队了。
5 a% d- y0 u4 n. C2 N% E  朱晓东小个不高,虽说胖胖乎乎跟个甜瓜似的,可插秧、挑苗儿、割苇子那活儿,他根本就没干过,哪天都累得偷着哭。有个姓李的老乡看朱晓东怪可怜的,总帮朱晓东干活。那人三十来岁,是个转业兵;他娶了队长的妹妹,生两女孩。朱晓东也非常感激李哥,有事没事地也愿意跟李哥说话唠嗑。后来,李哥窜拢队长,让朱晓东去赶大牛。这活挺巧,朱晓东把大牛赶到苇塘边,大牛悠闲地吃着草,朱晓东躺在草地上看着蓝天,唱起了《蓝蓝的天上白云飘》。那天傍晚,浓重的晚霞把苇塘染得一片腥红。李哥来了,他跟拄晓东并排躺在草地上,也看蓝天,也跟着朱晓东一起唱《蓝蓝的天上白云飘》。风吹的苇叶沙沙响,忽然,李哥一下抱住朱晓东,翻身压在朱晓东身上,就去亲朱晓东的嘴。朱晓东挺害怕,但心里还是非常渴望。开始,朱晓东只是不动声色地由着李哥贪恋地亲他,后来就情不自禁地抱住了李哥,也贪婪地把舌头身进了李哥的嘴里。李哥柔柔地裹着朱晓东的舌头,手摸到了朱晓东的下身。朱晓东心跳得跟急了,他闭着眼睛,感受着这从未有过的幸福,双腿也不由自主地叉开了。李哥掏出了朱晓东的阴茎,一口就含进张嘴里。朱晓东浑身一颤,全身的热血都在翻腾。李哥也掏出自己的阴茎,拽过朱晓东的手。朱晓东套弄着李哥的阴茎,身子一紧,射了。李哥把朱晓东的精液舔干净,跪在朱晓东脸前也放了。之后,他抱起朱晓东,坐在苇塘边,无语地看着眼前那片红芦苇。朱晓东依在李哥的身上,深情得叫了声李哥。李哥搂着朱晓东说,多好。, V7 o; c2 d4 u0 b6 G
  有人在叫朱晓东,说书记找。朱晓东在心里骂了句自己,说,他妈的,又走神儿。要写的东西还没着落,这哪行?就想,先别听师傅讲他的三个老婆了,煞心写吧。可是,整个一下午,朱晓东起了三次开头,都没写下去。
5 ]0 D2 B2 U, k2 c- k  晚上下班,在家吃完晚饭,朱晓东转着磨磨又来到了师傅马德全家。马德全嘿嘿一笑说,臭小子,又来了解馋了?朱晓东也一笑,他自己找上茶叶,沏上茶,递给马德全,说,师傅,昨天还没讲完呢。马德全说,爱听?那就接着讲呗——0 v" x  r* R1 X* o" v
光复了,可街面上还是静静的。大杂院里更静,平日,院子里还有小孩子在玩,也有女人们在家门口出来进去的,现在一个也没有,家家门都紧关着。我先跑到咱家门口,叫:“爷,妞妞,看谁来了。”/ d8 w$ ?+ Z2 W* y- |+ r
  没人回答。
1 ?" l( e5 i, b6 h! d, b  我推开门一看,见小秃儿他妈正在外屋地那烧水。见我们进屋,她急拉川子舅,说:“我那好大哥哎。你可回来了,想让秃儿去找你,哪敢啊。快进屋看看吧。”
" A+ W  l5 Q6 N) T& s; V1 |  我还核计,这个秃子妈啊。咋还拽川子舅的手啊?* V+ e* T% O$ i: U4 |
  川子舅冲秃子妈一甩手说:“这咋回事啊?”
3 E7 {6 Z) @) c. Q/ r4 A+ I  “你可不知道啊,大哥哎。”秃子妈说:“你那宝贝闺女,打早起来就开始闹腾,怕是要生了。”) b! b: q# O- j, z- s
  我赶紧进屋,见凤香疼得在炕上直打滚。
4 ~, R7 `: `3 j; T/ H3 w1 D  川子舅急得直搓手,他瞅一眼老叔说:“这咋整啊?”
4 M4 X: ^: H: E  老叔说:“赶快找大夫啊。”! G: m+ x! ~' [! S; ?
  秃子妈说:“他爷领着妞妞早就去了,你说这也不上那找大夫去了。咋还没回来。”. E, S# X8 N6 e  t% e- t; V+ O) ?. i$ g
  “这样不行。”老叔拉过川子舅说:“看今天这样,没有医院能开业的,快想别的办法吧。”他问秃子妈:“这院儿有能接生的没?”
# y9 n4 z4 ?, @; {9 M  “他李奶能。”秃子妈说:“前个儿,她下屯了。啥时回来,也没个准儿啊。”$ ?, n  M2 I  C' U
  我拿过一个湿毛巾给凤香擦着头上的汗,说:“疼得厉害不?”! ^! m& c( `( w2 N3 I1 _3 v. l
  凤香抓住我是又咬又掐,说:“你这小冤家,死哪去了,哎呀……,哎呀……”2 A; k& e! G4 p
  “不行。”川子舅说:“我去趟铁头那。他娘能接。”
# }, \" B! N) x' M3 G  “那你快去找啊。这么干挺着,人就体蹬了。”秃子妈跟川子舅说:“咱家隔壁刘嫂家有自行车,你骑车去。快呀!别傻愣着了。”7 }* C& s' ?0 w  L& e& P- S/ {! t
  川子舅跟我说:“你爷回来别让他走了。”
/ `3 e' @/ E5 U8 f0 c- O8 R  川子舅走后,凤香疼得更厉害了。秃子妈进来,说:“这不是你们老爷们儿看的。赶紧出去。就把我和老叔都撵了出来。0 `+ B( r- ?, g
  我和老叔站院子里干着急,我跟老叔说:说:“这咋整啊?”. ]/ _* K! N6 \% G7 F$ H0 Y% w  a7 e3 M
  老叔说:“别紧,生小孩都这样。”
, E0 v- L# H; V0 |; [! ~8 w8 y' }  秃子妈跑出来叫我,说:“羊水破了,快上咱家拿点草纸、棉花。”
1 b7 N' f6 N4 Q0 D* v  我说:“咱家有,在炕琴里。”我要进去拿。秃子妈挡住我,又跑回了屋。
" k# a7 @7 I4 y7 N5 r  不大功夫,川子舅驮着师娘进了院子。
& s2 J) A& m* r2 b* G& n" |  “师娘。”我跑过去拉着师娘说:“快点儿呀。羊水破了。”
. e5 i) M9 G- L  “哎呀妈呀。咋不早叫我呢?”师娘赶紧往屋里跑,说:“我也二乎了,核计明天来呢,这也没到日子啊。”说着,人就进了屋。川子舅也要进屋,师娘推了他一把说:“你进来干啥。”就关上了门。* {8 o$ I# r3 J) u% j0 \
  在院子里站着,我急得一个劲儿地扒门看。川子舅点了根儿烟。老叔说:“我也来一根儿。”也点上一根儿。这烟刚点着,大院门口急三火四的走进来一个人,那人背着个老的,拉着个小的。我一看,那人手里拉着的是妞妞,脊梁上背着的是赵爷。天啊,这又是咋的了?
. p& B6 t) Y9 Z, w  我和川子舅还有老叔都围了上去,这也不能进屋啊,就让来人把赵爷先放在家门口的一快石头上坐下。赵爷坐不住,身子直往下堆,我赶紧跪在地上擎住赵爷。赵爷嘴角那淌着血,耳朵里也流着血。来人哄着还在哭的妞妞,跟我们说:“奉天纱厂遭抢了,这老爷子打那过,被拥出来的人挤倒了,等人群过去了,老爷子给踩没形了。我看小姑娘哭得凶,就问她家在哪?这才把老爷子背回来。”  P  B& K/ l2 ^* ~9 n/ T5 G0 B
  川子舅和老叔赶紧谢谢那人。) K7 [/ x# g2 w. j
  那人看看老叔,问:“你老是不是叫关凤翔啊?”& I& z& ^, S# V. M1 i4 c
  “对呀。”老叔说:“你是?”+ `! H$ u: L2 @% H4 S
  “关掌柜。”那人说着就要给老叔下跪,说:“我是朴成浩。”
( }+ @  C1 V# Y6 V  U8 L  “是你呀。”老叔拽起那人,说:“真没想到。真没想到。”
: Q& f+ J* P! ~; k1 b2 r- c6 ], |  那人抹着泪说:“我找遍了安东,也没找着你。”
+ H$ e0 O7 m$ s, T$ }! w0 ]; |  老叔拉过妞妞,说:“这就是你的妞妞。”
2 l0 I2 t# C# K2 [$ P) F' t  那人哭了,说:“看出来了。看出来了。”就给老叔跪下了。6 \) i( x8 q3 p
  这会儿,屋里“哇”地有了小孩哭声,秃子妈开开门叫:“生了。生了。”
3 Q, w: _  J/ Y( a  川子舅和老叔都跑了过去。
. O9 m: i3 R, Z2 [+ ]  秃子妈拦着要往屋里进的川子舅和老叔,叫:“等会儿再进。”9 N0 g" K4 j, A  U1 O5 S0 m' F: i; @
  我擎着赵爷起不来,就喊:“丫头小子啊?”* H  P% {/ f1 _* h/ M- b% h: x
  “带把儿的。”秃子妈又关上了门。
9 W& ?! X) I( A. M4 ?( A# Z  躺在我怀里的赵爷睁开眼,他微微地跟我说:“生——了——”* K0 e- g  }# U
  我高兴地跟赵爷说:“生了生了。是个小子。”
+ H$ ?+ q- t& b  赵爷又闭上了眼睛,我紧着叫:“赵爷。赵爷。赵爷……”
$ @6 t( Y# ^/ U8 G/ K, N6 t  老叔和川子舅围了过来。
0 k5 j* c/ }3 A% S8 i$ I  老叔拍拍赵爷的脸说:“爹呀,我回来了。”3 Y6 M. O# ^% s1 k# ?
  赵爷睁开了眼,他看看老叔,想抬手,没抬起来。他微微地说:“是凤翔啊,你回……回——”赵爷一歪头,闭上了眼。
0 v# g- w+ T) A  老叔趴在赵爷的胸口听听,又扒开赵爷的眼看了看,眨巴着眼睛跟我说:“把你爷放下吧。不行了。”
- U: E1 s7 W, G* g( \3 r  我心一酸,抱着赵爷的头,小声哭着说:“爷啊,我叔回来了,妞妞找着亲爹了,我也有儿子了。你咋就走了呢……”
! v6 d3 m* h9 v6 L) o  跟着就有点乱,你说这边生孩子,那边死了人,还都在一个屋里,能不乱吗?师娘一看几个男人都哭也不是、乐也不是地都麻了爪儿。就说:“得,事赶上了,光这么耗这也不行……”
+ M* }$ Z4 C# D- Z4 f4 X3 N0 b" R  “大哥啊。”秃子妈说:“要不就把凤香整咱家去吧。”
, a. r7 k* m( ~. s8 d1 r  川子舅说:“整你家干啥?”
( b% E8 M- |& g) c4 m4 e0 Z, ^  “谁让凤香是我干闺女呢,听我的。”师娘跟川子舅说:“凤香这个月子,就是在家做,也得我过来伺候。”师娘叫我去找辆车,说:“凤香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叔公公又回来了。我把凤香接咱家去,有啥事让德全来回跑跑。你们爷们儿先发送老的。”
$ v: H$ s7 M- K- r  老叔说:“那可真是麻烦你们一家子了。”
1 J8 l3 p1 W; c5 r9 O3 Q) W& f& W& z  “麻烦,那也是该着的。”川子舅跟师娘说:“那就这么定了。就是今个儿这街面上,怕是不好找车呢。”
$ Q% P* s+ @7 r; b  “咱家有个小车。”秃子妈跟川子舅说:“大哥呀,赶紧推过来使吧。”  U% t- W: I3 m2 w% D
  一伙子人这就把凤香和孩子都捂巴上。我蹬着车,跟着师娘把凤香和孩子送到了师娘家。安顿好了凤香,师娘就撵我赶紧家去,说家那边还一大堆子事呢。
" t; T* K; p. \: [4 a9 P  依老叔的意思,这人心惶惶的,赵爷的事赶紧送出去,还得答兑别的事呢。川子舅不干,他说:“我何久川还没到那份上。咱不说过五、过七吧,再不济也得守到三。”这就张罗着抬寿材,买妆老衣裳,扎咕灵棚子,也请来了吹鼓手。还让我把亲戚朋友都告诉到。我和老叔商量,说:“奉天咱也没啥亲戚啊。”老叔说:“告诉老吕一声吧。”川子舅说:“对,赶紧去,车行钥匙还在他手呢。”我刚要脱了孝衣往外走。川子舅把我拽住,他让别人跑了一趟就行了。川子舅跟我说:“你哪也不能去,有来上香的,你得给人家磕头。”这一整,我和老叔哪也不能动不了,只有老实儿地跪在灵前,来个上香的就赶紧磕头。下晌背赵爷回来的那个朴成浩回家一趟,不一会儿就又回来了,他也不大说话,里里外外跑前跑后地一直跟着忙;抓挠个东西、缺个嘎嘛儿的都是他跑腿儿。使钱,就上川子舅那拿。一闲下来,他就守着妞妞。这也好,正愁忙得谁也顾不上妞妞呢。端茶倒水的活儿,都是秃子妈的事。做饭的事,都搁老刘家了。% K7 V* x1 H; A4 q5 _5 J
  第二天下晌,我看老叔跪在那捂着腰直咧嘴,就问他咋的了。" S, B; e# A: x( _; o4 h
  老叔说:“没事。”
; p4 S  g) L8 L! O  川子舅说:“看你捂了两天腰。趁这会儿没事,上屋躺会儿去。”
  l- U. c6 y- ]9 E0 s  老叔说:“不用啊。”
  Q# W- Q4 a, P8 v4 Z5 Q  川子舅也不硬劝老叔,他喊了一声我,就让我进屋。
- X! X" l& Q) |! H! A  我说:“啥事儿啊?”就跟他进去了。( ]: d3 f' e* x; w1 {
  川子舅关上门,说:“不行了,不行了。”说着,他褪下裤子,往炕沿那一趴。说:“赶紧来两下。”
9 d& u$ ~: ~' w# f* E" F# b: K  我说:“这也硬不起来啊。”
- u9 x4 P3 a! P4 @  这个川子舅啊,你说我这还戴着重孝,哪有那心思啊。再说,万一谁进来碰上了,这脸往哪搁?可川子舅也不听我的啊,他拽着我,逮着我鸡鸡就是一顿裹,这就把我鸡鸡裹得当当硬。他说:“快快,捅两下就好了。”就把我鸡鸡塞了进去。
- O- d3 ?: p4 L  t  我站炕沿那刚捅了两下。就听外面有人叫:“久川。”
; o0 }0 J  k7 v* Y9 t! ]  我吓得赶紧停住不动,对川子舅说:“叫你呢。”就要把鸡鸡抽出来。; Q; Z3 W8 o0 r" ]
  川子舅不理那茬儿,他把我手按在他腰上,不让我抽出鸡鸡。说:“赶紧再来两下,这就好了。”$ l$ y. x, p3 s: v+ d& M
  我只好再使劲咕拥了几下。这一咕拥,“哗”地就射了。
5 @" j' D( ]) L: c1 V1 H  “别动。”川子舅还使劲按着我屁股,让我的精水在他后门儿里射净。
  r2 P+ T6 _; d7 D" |5 y  这会儿,外面有人敲门。我扭头看:外屋门的玻璃上映着老叔的脸……
, g: Q6 v9 M* m. B# ^  |  三天头上,初十,阳历的8月17号。一大早一伙子人抬着棺材,吹吹打打地出了家门。这就要去塔湾给赵爷下葬。可一上大街,就看满马路的兵啊,还不是日本兵,都是些大个子、黄头发的大鼻子兵;戴着钢盔、端着枪,说的啥咱也听不懂。人家拿枪横着,不让咱上街。川子舅和老叔就赶紧上前跟人家说小话,说是发送死人的。当兵的听不懂,还是不放。川子舅急了,就跟人家吵吵。吕德明跑了过来,他拉着川子舅说:“有话好好说,你跟当兵的叫唤啥?”还别说,川子舅这么一吵吵,来了一个戴大沿帽的大个子军官,可他也听不懂咱的话,也是打着嘟噜的直叫唤。这时,那个朴成浩拉着个西服革履的男人,走到大个子军官跟前儿。那男人也打着嘟噜跟大个子军官说了一通。大个子军官写了张纸条递给了川子舅。/ m: V+ Q% M5 E" L% _9 _  z
  川子舅问吕德明,说:“这都是些啥人啊?他们要干什么?”- _5 z0 n& K, `7 X* c( c
  “是苏联红军。”吕德明说:“他们是来接管政府的,也拦截逃跑的日本军官。”
2 D: q  s; P1 P  川子舅说:“这一枪没打、一炮没放。苏联兵就进来了?”
" Q$ ^3 Y' U. W& c. I6 `" b. {  有了纸条,一伙子人这才安心地上了路。路上,我打着灵幡问老叔:“跟大个子军官说话的那男的是谁呀?还会说苏联话。”. Z  l: y5 ]9 D9 ]  w# D
  老叔说:“不知道。”
3 K+ e& J3 D* m% h8 B$ P  Q$ T  埋了赵爷,一伙子人就赶紧往家走。道上还是让人发慌,哪哪都是苏联兵。日本兵一个没有了,到是多了些穿便服的日本人,拖家带口的倒着小碎步,跟个耗子似的低眉鼠眼地紧颠儿,一点都没了往日里耀武扬威的霸道劲儿。刚过了小白楼,还没到到沙子沟嘛;就看一伙中国人围着一个日本爷们儿紧着打,一个穿和服的日本娘们儿跪在旁边一个劲儿地磕头、做揖,道儿旁边甩着一只木头趿拉板儿。用吕德明的话说,小白楼是啥地方?那可是小日本祸害中国人最邪虎的地儿。以前,中国人搁那过,都得绕着走;老人吓唬小孩儿都说:“再闹,给你送小白楼去。”小孩立马就不闹了。吕德明晃着脑袋说:“这真是改朝换代了,中国人也敢在小白楼拿日本人出气了。”可老叔还是紧着围拢着咱这伙子人说:“别惹事儿。别惹事儿。”让大伙赶紧走。* i& M/ P( j0 q2 \* ^8 q0 [: F
  一伙子人总算平安无事地到了家。这就又忙和着招呼送葬的亲戚朋友们吃饭,一直闹哄到下晌两点多了才散。, Z. o( x7 e% v# g. U
  送走了客(qie),老叔捶着后腰说:“我得直直腰。”就上了炕,靠炕琴那趄歪着。我拽了个枕头,垫老叔头置下,就去归拢借来的家伙什儿,好还给人家。这会儿,朴成浩领着那个会说苏联话的男人进来了。川子舅迎上前去对那个男人说:“看看,忙乱套了,也没顾得上给你敬杯酒。今天要不是你,也不能这么顺利。”0 T( {5 r: Z6 |5 [/ z1 S
  朴成浩和那男人没回川子舅的话,就“扑通”跪在地上。正要下炕的老叔说:“这咋说的,快起来。快起来。”我和川子舅赶快把两人拉起来,扶他们在椅子那坐下。朴成浩指指那个男人,对老叔说:“关先生,这是我父亲。”
" ?0 k) r9 L- ]$ z8 H. P( P  “幸会幸会。”老叔下炕,向那男人抱了抱拳。- V3 Q  b9 j( B: q
  那男人给老叔行了个大礼,也给川子舅行了个大礼貌,再给我行了个大礼,说:“我叫朴炳哲。妞妞是我的孙女。你们一家人对我们有恩,本该大谢,可是你们身有重孝,实在不好打扰。我和儿子商量,改天请你们到我家,聊表谢意。请一定赏光。”
3 a/ f; k/ l% }* w  “哪里哪里。”川子舅说:“我们还要谢你们呢。”
; u  J1 A: u7 w0 j% @  “正好,你们来了。”老叔叫我说:“妞妞呢?”3 u$ b; E- k$ t+ x! A. }
  “可能在秃儿家吧。”我正要出门去找,一推门,妞妞正在外屋站着呢。
* `' v; s2 r7 M  “成浩,我一直在等你。这不,等来了。”老叔招呼妞妞进来,对朴成浩父子说:“这两天我也多少跟妞妞把她的事说了说。孩子小,有些事她还不懂。不管咋说,孩子找到了亲父亲是个好事,你们就把她领回去吧。”+ H2 m7 E) P; a1 N/ N, C" m: o
  朴成浩父子再行大礼,谢过我们,领着妞妞走了。! |4 \  s0 H# W
到这会儿,客(qie)才算是真的都走净了。屋里就剩下我和老叔、还有川子舅仨人。我呼拉想起昨天下晌,老叔映在外屋门的玻璃上的脸,这心里就又开始打起鼓来。
2 h0 @+ B! s% }) ?  说良心话,忙和了三天,我一点都没想到我已经当爹了,一点都没觉着我已经有有儿子了,忙和着送凤香那阵儿,我就像是一扑心地帮着别人忙和。紧接着又是赵爷的事,再就是妞妞。赵爷和妞妞都走了,我还是觉着他们没走,就觉着好像是我还在车行,他们还在家里。可我现在就是在家里啊,以前我回家,家里都是凤香在叨叨着做饭,赵爷支使我干这个干那个,妞妞围着我屁股转。眼下,是老叔坐炕上,川子舅坐椅子上抽烟,他俩在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看他俩说话那样儿,好像昨天下晌,川子舅让我给他治“病”的事根本没发生过。我核计,没准老叔啥也没看着,真没看着就好,谁也别提。可我心里总像是有鬼,总像是做了啥愧心事似的心直扑腾。再看老叔,就像做梦。心里总是怕梦醒了,老叔就没了。我想跟老叔说点啥,可当着川子舅的面又啥都说不出来。只有里外地找活干,划拉划拉地;看看炉子,填点煤。
! i# @/ y5 v% ?& J& A  我这正给他俩再续点茶水,就听这俩人的话茬子有点戗。他俩好像是说办事情花钱啥的,川子舅说:“……这他妈的,都赶一快儿了。”
* H1 S' t( Z; p( ^6 ]8 l/ H+ i  “谁说不是呢。”老叔说:“这又得不少的花费。”. {4 ~+ D$ Q* p3 @; r- U" x
  “花费到没啥。”川子舅说:“你说,这小崽了来了,老爷子要在,也能替凤香搂着点孩子。妞妞也走了,这他妈的……”
$ U8 @8 y7 @, R8 e& P  “川子,我这心里也七上八下的。”老叔说:“你说我刚出来,身上光光的……”
& @  o3 n2 d1 a/ X  \" m: `2 l) n  “你看你,我就怕你来这套,还真就来了。”川子舅拧拧屁股,坐实了点,扔掉手里烟头。
9 f) y' z. O) t5 ^7 |5 h  “实话啊,你得让我说说。说说心里也透亮。”老叔捶捶后腰。
+ O' `/ `+ u  M' l1 O  “再说,我跟你……”川子舅又点了支烟说:“得,我到是不敢骂你。你也别拿话儿坷搭我。你是哥,我服你。”: d- u) B+ l3 H3 X( k; @+ [4 U
  我听话茬不对,可也不敢就着他俩的话茬儿说,一个是舅,一个是叔,我说谁?咋说?就辙了一下,我说:“你俩还饿不,我热点饭啊。”老叔说不用,他说他不想吃。川子舅有点坐不住了,他站起来说:“不吃,你爷俩也收拾收拾就睡吧,都累了。”说着就要往外走。
* u! K' p+ R- Z. L  “你上哪啊?天都快黑了。”我问川子舅。
0 k) S) c$ H3 Y  川子舅说:“我还是得去看看车行。你爷俩睡吧”这就推开门,沉着脸走了。: l; q8 a8 f- e5 N9 b4 G
  说心里话,川子舅脸沉不沉的我还真没往心里去,就寻思他就那样,扭脸就忘了。那会儿,我心里想的是,总算能和老叔单独说说话了。川子舅这一走,我这心里头还真就美得了不得,我撒欢地倒了盆温乎水,端老叔脸前说:“洗洗吧。”
$ {" m, N7 J5 I4 @2 f3 l. g  老叔说:“你先洗吧。”
+ _/ h/ j* u+ ~* G8 P/ R  我说:“不嘛,你洗。”
0 L" @9 D. |9 d- t+ C  老叔坐起来,洗了把脸。
1 O$ @0 E- F4 V% D4 N. k. o0 M  我说:“脱了,都洗洗。”) R4 G! X* W( ]% p% y
  老叔笑笑,刮了鼻子一下,脱了裤子。8 P$ ]( }% p) X7 r  C& W4 d6 C
  “我给你洗。”我把水盆放炕上,拉老叔蹲下,撩着水,给老叔洗他的大枪和后边。洗的时候,我还故意在老叔的大枪上多摸了一会儿。老叔打我一巴掌。拿过毛巾自个儿擦了擦他的大枪。& {4 z/ c8 v1 D5 a3 j. S2 P
  “还有脚呢。”我拉过老叔的大脚丫子按在水盆里,说:“叔,赶明儿我天天给你洗脚。”
/ M/ G) h0 m3 S/ @8 e' z; @" Z. ]  “好啊。”老叔说:“我得先躺会儿了。”就躺下了。! t; T( r" P5 W. A
  “嗯,我洗完,就给你焐被。”我去外屋换了点水,自个儿也洗了洗。
. Z2 a+ j) C  N/ A* B  插了门,拉上窗帘,焐好了被。我脱得光巴出溜地就钻进了老叔被窝,在老叔怀里拱着。我说:“叔啊,都把人家想死了。”
1 k2 @" _  R3 r+ ?: X  老叔笑笑,拍拍我后背。1 W& l  J. K: J; M  |2 G0 ~
  我疯亲了老叔一阵子,就拱进老叔的腋窝。8 W4 D; G7 @. e
  老叔躲了一下,说:“没洗,埋汰。”
  i  m/ S2 x% ~6 r  @# ?  “我不管。”我含住老叔的腋毛一阵亲,哦,我又闻着老叔的味了!我鸡鸡早硬了,在老叔的肚子上乱顶。5 M$ B8 ]1 q( m% T
  老叔撰着我鸡鸡,慢慢地撸。- Z7 E8 X8 ^. a- k
  “叔,想死了。”我抓住了老叔半硬的大枪。
$ H& J7 q# S# e( L, f% p  老叔亲着我,说:“想要?”: `+ A& n: U/ C% R/ t7 [/ J
  “做梦都想。”我狠亲着老叔说:“叔啊,好叔,这两年苦了你了。全儿,先给你。”说着我就要转身把后面给老叔。! R0 z  `$ G- b" o1 ?! n
  老叔抱着我,不让我动。他说:“叔在里面,腰着凉了……”5 q% \9 c6 o, y
  “是吗?”我一下子想起了川子舅的毛病,核计老叔可别……。就爬起来去看老叔的后面。
) e# v, ^6 k/ C+ ~0 i- Z4 Z  我扒开老叔的屁股看,见他的没掉出来,收得紧紧的。
. w! A1 _: k& l" X  老叔不知道我的意思,他说:“老叔说话算话,现在老叔就给你。”说着,他头朝下趴在了炕上,也把一个枕头垫在了肚子下。这下,老叔的屁股有点撅,他背过两只手扒着自个儿的两瓣屁股,说:“来吧。”; }  H; v7 x  N2 @9 c5 d4 B
  我鸡鸡硬得跟着了火一样,我扑到老叔的大后背上,说:“叔啊,全子哪哪都是你的,鸡鸡也是你的……”( X. L9 J+ G1 g( y
  “快来吧……”
3 \( `4 m) q# A- z9 n$ Y  “老叔,疼啊……”我核计,我的太大,太粗。老叔的后面又小,又紧。我心疼了。; m$ x3 }! g0 D3 e3 R
  老叔狠打了我屁股一下,接着,他抿了一把吐沫,抹在自己的后门儿那儿;又抿了一把,抹在我鸡鸡上。他撰住我鸡鸡对准了他后门儿……
* @2 {5 F) ^( u5 t+ k  我还是怕弄疼了老叔,一下一下慢慢地顶老叔……* T5 Q9 K( S# [7 K6 ]
  老叔撰着我鸡鸡,把鸡鸡的皮儿撸上来,包住鸡鸡头,对着他的后门儿……
6 _( j1 {1 `1 [* i9 f! ~  我再顶,鸡鸡头从包皮里滑了出去,滑进了老叔的里面……# t/ {6 h( A# i$ r, G6 P2 f2 o
  老叔闷叫了一声:“嗯——”  l( d4 C: o: a6 x! v, V0 I
  我心疼得赶紧要往外拔鸡鸡。老叔的大手安在我屁股上不让我动。我停住了,死死抱住老叔的大后背,亲着老叔的大脖子。老叔抓过我一只手,抱在他脸前,“呼”地把我五个根指头都含进嘴里……
' o1 ]" z* K/ K6 }$ S0 o  过了好长时间,老叔回头亲了我一下,说:“叔给你了,用吧。”
- C8 |: _9 M& t8 V4 m1 D  我轻轻地动起来。我每动一下,老叔都哼一次。我受不了老叔的哼哼,动得快了点。
9 {* G- \( c5 L3 I! N  老叔哼得扭着头……
& _4 J! s2 p% B  我不敢全往里插,我怕疼死老叔。2 U. u: b! v  j/ e5 K0 Y5 D$ h7 `
  “快。射吧。快。”老叔不哼了,他把整个头都埋在褥子上,不动了。% ]: }8 m/ N- ]- ?5 p% F; k; E
  我有点来劲儿了,动得有点控制不住。我一只手紧撰住我鸡鸡根,这样就像鸡鸡上套了一个套子,就不能全没根儿地进到老叔的里面。我握着鸡鸡快动了起来。哦,我的腚根子麻了。哦,我来劲了。我叫着:“叔啊……好爸,亲爸爸……,儿子来了……啊!”我没射在老叔的里边。我把鸡鸡拔出来,都射在了老叔后背上……。接着,就抱住了老叔。我就那么紧抱着老叔,亲老叔脖子,在老叔后背上紧蹭。我射出来的精水在我肚皮和老叔后背间粘着,直到被我来来回回地蹭干。4 q/ U8 R1 L+ q  F, ]1 S
  老叔还是趴那儿不动。6 w* ~5 p3 Z- u& c+ V
  我从老叔身上爬下来,拽出他肚子下的枕头。我推推老叔,把枕头塞他头置下。
4 Y( o! P) B0 \+ y3 {$ a8 T3 N  老叔伸出大手抹擦了把脸,翻身躺枕头上,把我搂在他怀里,看着屋顶。: j4 H3 C3 g7 |/ V" V. g# _( f! w
  我枕着老叔的胳膊,说:“爸,疼不?”
  ?* y& ?- i3 ^4 A  老叔没回话,也没看我。他又抹擦了把脸。8 \3 H1 v& n# S
  “老叔,你哭了?”我去摸老叔的脸,摸了一把水。我也不知道,那是汗,还是眼泪?
3 d  h- `5 m/ y  “没有。”老叔搂紧我,说:“哭啥?”( a$ B8 n/ l: v1 x( r( v$ X2 x
  “叔啊。”我亲着老叔说:“爸,你用我吧。”
) v5 q( M7 t' k  老叔搂紧了我,不让我动,说:“小傻瓜,你不都给过叔了吗?”' v9 s! o9 p$ m5 n
  我看着老叔说:“爸,你心里不好受,是不?”* s, t2 R  H! @- @; v
  老叔不看我。他说:“叔高兴。高兴!”8 c( d) \1 R1 B4 w4 V! t# \
  “你看你呀,人家叫你爸。你还是叔啊叔的。”我去板老叔的脸,让他看我。8 x) O- n( C5 S6 T5 @9 y; g! s
  老叔转身抱住我,他看着我说:“全子,你的日子也不好过,我明白?”
) w" S' X, d* ~1 Z) U  我心里一阵委屈,说:“爸,你知道这两年人家都是咋过的吗?我来奉天就是为了你啊!”
: D& Q4 j* L( o  “难为你了,全子。”老叔说:“你拉扯着赵爷,拉扯着妞妞,都是为了我。我心里啥都明白。我回来三天,又赶上这么些个事儿,我这心里啊……”
, Z" T/ H; H% H, s  我怕老叔难过,赶快改口说:“爸,你回来就好了,原先我还核计,得等你十年呢……”- H. A9 r5 R3 B$ U5 Q
  老叔说:“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你了。”/ x3 d- J# {. @
  “爸。”我在老叔的怀里撒着娇,说:“你到现在一句也没答应我。”
! \3 f" F# K$ F5 x  B  老叔亲着我头,说:“答应你什么?”
. }' g; g# ~4 d' F& L  我说:“人家跟你叫爸,都叫多少声了。你一句也没答应。”
. v9 F: [% \+ ?4 a5 o' R  老叔拍拍我,说:“好,叔答应。”( A7 K1 X8 _% @& C  M
  “那我再叫。”我贱得了不得地叫:“爸。”
! ^$ f/ x2 g7 C- x$ d  “嗯。”老叔把我的头抵在他下颌那。
# b2 H3 d0 R6 _+ O& G  我抬头看老叔说:“不是这样答应。”
* H: r$ l% _9 {( k/ q% M# O  “那咋答应。”老叔看我。
, X5 f* P) V! m$ H% y  “就不是这样。”我晃着老叔说:“像以前在学校,你抱着我那样答应。”; w" J/ B- p% ~, r% L. L
  老叔笑了,说:“你呀,我的全子啊……”& Y$ l  C8 G1 R9 p1 t8 }/ L* M
  我捧着老叔的大脸叫:“快!”
$ ?' o: r3 T* [# j! i  “好,你叫。”+ {8 \0 i3 ]5 Z% W6 Y7 I/ k
  “爸。爸爸。”
: K. ~3 R3 `# @  “哎!”
0 n7 f9 g& x: b# S6 f3 ^& d6 w  “好爸。”我在老叔大脸上没边没沿儿上下左右地亲,说:“爸,你这一答应,你知道人家心里有多舒服吗?”
: t0 s; o, \7 |* J2 Y: j  “知道,我都知道。傻小子,你以为我就不想吗?”老叔说:“全子,你看看我现在,除了你,我还有啥?赵爷没了,妞妞走了,玉良也不在。我呀……”; }% m8 R. x4 x* r6 [
  我说:“爸,你不是刚说了,还有我吗。”9 a3 W7 B$ L3 \0 s
  “对,还有你,还有我全子。”老叔看着我说:“全子,你当爹了,有了孩子了。你可就是大人了,你可得好好待你媳妇儿啊。人家一家人可是在你有难时,承全了你啊。”
, m/ h% D4 b( ~0 u5 g9 W3 C) G  我顺嘴说:“知道啊。”) Q1 _- s/ j. a% ^" G1 `! S
  “对了。”老叔说:“明天你给我找身衣服,我这里边的也得换换了,竟是虱子。你不烦,你老丈人、你媳妇儿还不说啊?”
& e- p( h& T8 p  “谁身上没虱子?爸,你身上的虱子是啥样的?嘻嘻。”我捏着老叔的鼻子说:“川子舅身上的虱子跟他一样,都是黑的。”说完了,我就笑。5 b$ A7 r4 d: N3 h7 c
  老叔没说话,也没笑。1 z; \" v0 R& X
  我去膈肢来叔,说:“你咋不笑呢?”
2 @) r2 V- w# N% u0 \  “老实。”老叔按住我手,说:“明天跟我洗个澡去吧。”
9 K; v( J% W+ T  “我不去。跟你洗澡我就硬。澡堂子里那么多人瞅我硬,多呵碜。”我说:“你自个儿去吧。”
& ^6 c& ]- Y1 _. u1 \. r  “行行,臭小子。”老叔拍了我一巴掌,说:“不早了,睡吧。老叔搂着睡。”
# D+ K0 F5 |/ n' d, A5 W' @6 j说好了,吃完早饭,我去师娘家看凤香和小孩,老叔去北市场的登瀛泉洗澡。我告诉老叔,洗澡回来,就直接去车行;我这边看完她娘俩儿也去车行。我知道老叔身上没钱,就给了老叔二十块钱,老叔说:“给我这么多干啥?”我说:“你拿着用吧。花没了,再冲我要。”我又给老叔找了几件我的衬衣还有裤衩,老叔说太小,穿着紧,就都给我扔回来了,只把我那个白裤衩揣兜袋里了。0 Q* O& n* S& {# n# U* d9 j
  这边我和老叔刚要出门,朴成浩来了。他硬拉着我和老叔上他家去,还说他父亲在家等我们呢。老叔说我们身上戴着孝,再说还有别的事,说以后有时间一定去。朴成浩跪地上就不起来,说我们不答应,他就一直跪下去。没办法,我和老叔只好改主意,跟着朴成浩去了他家。
% O1 @( w2 y; H' C2 \/ R  朴成浩说他家不远,就在对着奉天纱厂南门的玉温里。我们走到奉天纱厂大墙那,就看纱厂大门口还是乱哄哄一片,挺多人在忙着往外扛布、扛麻包。朴成浩说:“都抢了好几天了,也没人管。”他指着大墙旁边的一根电线杆子说:“这就是爷爷和妞妞出事的地方。”我们在电线杆子那站了一会儿,也就这会儿,就听“咣咣”几声枪响,就看纱厂大门那儿,有几个大鼻子士兵在朝天放枪。糊在纱厂门的人群“呼拉”一下子,大人喊孩子叫地跑散了,地上满是扔下来的布匹和棉花包。一看那架势,朴成浩拉着我和老叔赶紧拐上玉温里往南跑,跟着就闪进了一个小胡同。; I/ j: `/ C0 c/ ]1 j
  顺胡同又向西走不远,朴成浩指着一间有雨搭、前脸都是拉门的青瓦房说:“到了。”说着就朝房子里边喊“阿爸吉”。* x5 _2 p7 m$ O7 B, F8 e; W- s4 n
  拉门一开,朴成浩的父亲朴炳哲一身朝鲜打扮地在雨搭那穿上勾勾鞋,急忙跑过来。他向老叔和我鞠着躬说:“欢迎欢迎。上屋请,上屋请。”$ w  E  X  m5 X! s5 C" q
  “爸爸。”随着叫声,妞妞也一身朝鲜小姑娘打扮地跑了出来,她拉着我和老叔往屋里走。在雨搭那,妞妞跟我说:“大哥哥,脱鞋。”
  u( D  \. j) ?  我笑着拍拍妞妞的小脑袋。" {5 t+ R) t; v% y$ L
  我和老叔也学着朝鲜人的样子,脱了鞋,拉着妞妞进了屋。屋里不大,进屋就是炕,全铺着芦席。不到一丈的见方的屋子,三面是墙,一面是糊着白纸的花格子拉门隔断,左右两面墙个有一扇小门。拉门对面右墙角那有一个被垛,挨被垛有一个箱子;左墙角那有一个白瓷瓮。迫成浩让老叔坐在面对拉门的正座,说:“请‘阿列摩咕’上座。上座。”
# c6 m0 Z% I2 Z! X* E2 c7 r+ b  我们刚进屋盘腿儿坐下,左壁小门开了,一个穿朝鲜短衣长裙的女人,端着托盘走进来。她回手带上门,跪着把托盘里的茶水推到我们面前说:“请。”
' l# k1 n* ^6 ^4 U7 M! R  q# C  “这是我妻子。叫崔淑善。”朴成浩跟老叔说。
0 Z" w5 L+ y3 m7 N( L  “你好。”老叔对女人说。
# c. l6 Y1 B5 U/ A  女人向老叔行着礼。她差不多是跪趴在席子上,对老叔说:“多谢你们一家人养育了我们的孩子。”  s5 A# N  N! n4 g( q0 X5 A5 X2 [, W
  朴炳哲对那女人说:“你先领妞妞去吧。”1 W! V3 p! O6 ]5 s
  女人向公公行着礼,说:“知道了。阿爸吉。”回身再向我们行礼,说:“请你们慢用。”说着,就领妞妞退了出去。
5 W/ Z. P7 I! n% h. P* O4 x0 S* D2 x$ L  朴成浩把茶杯向我和老叔身边推了推说:“请用吧。”) E, N5 x; k) z: u
  我和老叔喝了口茶。3 v# H* f/ y+ f) u3 Z; ~$ E
  朴炳哲也喝了口茶,对老叔说:“这实在是天意啊。我儿子成浩在安东找了半年多,也没找到你。没想到,在沈阳却意外地遇到了自己的女儿。”
0 v* F' F2 G1 b: E. Q9 F. r1 C  “沈阳?”我看看朴炳哲。/ x1 b4 ~- M, i0 R( f* u
  朴成浩说:“哦,你们还不知道吧,昨天苏联红军已经正式接管了奉天。奉天已经改名叫沈阳了,年号也不叫康德了,又改回了民国。”- X: C- }8 M( s: p! ^0 o
  “是吗?”老叔高兴地说:“那咱们都不是亡国奴了。”) E, c! Q0 n1 B" P# R
  “是啊。”朴炳哲说:“我们朝鲜也要解放了。”
" F1 C  o1 P  p) |, q- \. s  老叔对朴成浩说:“我还得感谢你啊,要不是你把我们老爷子背回家……”& I- _8 s5 P6 I! N* O8 C/ s1 `
  “关先生。”朴成浩抬身跪起来,向老叔鞠着躬说:“我是真心诚意地谢谢您。我妻子在监狱里被日本人打残了,她不能再生孩子了。我就妞妞这么一个女儿了。没找到您时,我非常痛苦,以为我这辈子再也找不到女儿了;也想过,我再也不能有女儿了。现在看她这么好,我真是得感激您一辈子啊。”4 R8 X5 ]% s$ [9 z0 U) ]; d( R
  朴成浩哭了。8 j0 V( }$ [7 W& e0 _
  “哦。你也吃了不少苦啊。”老叔拍拍朴成浩,说:“要说谢,我那也是一时的恻隐。赶上这乱世,谁也保不住会遇上什么叵测。两年前,我也进了监狱。我是这个月的14号,刚被放出来。”老叔转身,搂着我肩膀,对朴家父子说:“我在狱中这两年,全靠我这个侄子一个人做事,还有在其他好心人的帮助下,妞妞才平平安地又回到亲生父母的身边。”
2 j& P. U, A- i# s  “是吗!”朴成浩拉住我的手,一下子把我抱在怀里说:“好兄弟,我知道一个人养活一家人的艰难。”他流着泪说:“我比你大几岁,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亲弟弟。你说吧,你要什么?哥哥都给你。”. R4 {6 ^0 D8 }' \9 P) J5 K# H
  “看你说的。”我笑了,说:“妞妞一直跟我叫大哥哥。要叫,我该叫你叔叔才对啊。”
# P( a& ~' g- }  “那怎么敢啊?那怎么敢啊?”朴成浩一个劲地行礼。给我整得挺不好意思,一时不知该咋的好了。我就拽老叔,让老叔给我辙辙。
% |& i" h" N7 ^- x& n  “哈哈。”老叔扶起朴成浩说:“不管咋论,看来我们还是有缘分的啊。”
0 a  u) i! a4 Y' k3 P6 K: q* ]5 }  “是啊。是啊。”朴炳哲也擦了把眼泪,说:“我们也不要这么干坐着说了。”他合掌拍了两下,扭头冲屋外叫:“上酒。”( v+ [2 C! D0 t( D( w. q9 O: c
  还是左手边的那个小门开了,朴成浩的妻子端着满满一炕桌酒菜走进来。她把炕桌放在我们面前,低着头说了句“请慢用”,又退了出去。1 x5 x6 D% l+ d" s* T
  朴成浩拿起炕桌上的酒壶就倒酒。
4 a; u" W) n8 Y% k: n3 J  老叔说:“我们刚吃过了饭来的。”, e8 n# j" ]& c2 i8 I; }5 e
  “关先生。”朴炳哲端着酒杯递给老叔,说:“我们朝鲜人喜欢歌舞助兴,以酒待友。今天这酒是我们一家人感激你的酒,是高兴的酒,你一定得喝。”
/ F' |) K! _) j0 ^0 b  “是啊,关先生。”朴成浩说:“为这事父亲叮嘱我好几天了,你一定要理解我们的心情。”% P6 _! v% V: u# D5 r
  “那好吧。”老叔接过了酒杯,说:“妞妞能回到她父母的身边,也是圆满了我的一个心愿。”
  x+ G8 _1 o  B6 f( U  朴成浩也递给我一杯酒。6 O" Y* P; U9 c$ E
  “来。”朴炳哲举起酒杯,说:“为谢谢你们的恩情,为我们两家友谊长久,干!”( b- `! q& }# U; c# k
  四个人一起喝了酒。老叔说:“多谢多谢。”& C2 x) j1 G, f) x
  朴成浩给我和老叔夹着菜,说:“也没什么好吃的,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4 [. _) y' }. y  朴炳哲说:“你看,怕你们吃不惯我们朝鲜的辣白菜,我们把辣椒放得少少的。”( r# h$ H, o9 Q) D
  朴成浩说:“这是我们朝鲜人喜欢的酱汤,你们喝一口,看可口不。”
& m4 g( t: O6 k# L) ]$ T  W) a4 Q, T  我喝了口酱汤,挺好喝。, h7 p1 m6 {9 s3 M
  老叔也喝了一口,说:“不错,别有风味。”他对朴炳哲说:“朴先生在哪高就啊?”1 S' ?  K7 U7 g4 B' b
  “呵呵,惭愧惭愧。我在西塔初中就职。”朴炳哲说:“看关先生仪表堂堂,为人又这样和善豪爽,真是相见恨晚啊。”  g+ G3 K; K* Q; b* U
  “哪里哪里。”老叔说:“其实,成浩在我那里时间不是很长。那会儿,他还不像现在这样,话很少。我们互相了解得并不是很多,只是看上去人很诚恳,很实在。”
8 E5 t, U' Z( h/ m0 k  “说起我这个儿子啊,咳。”朴炳哲举杯邀老叔又喝了口酒,说:“关先生,凭你们爷俩的为人,今天我一定跟你们说个痛快。”他说:“我老家在朝鲜平安南道顺安郡,离平壤很近。我父亲继承祖父的家业,开了个药铺。‘柳条湖事件’的前一年,日本人说父亲私通游击队,要抓父亲坐牢,一家人连夜迁往延吉,投奔了一个远房亲戚。在延吉,父亲开了家牛肉铺,我在学校教书,日子还算可以。后来,父亲得罪了日本浪人,被打死在铺子里。老母亲也病到了,没出两个月,母亲就过世了。延吉不能呆了,我带着老伴儿和13岁的成浩去了吉林市,还是教书。一来而去,成浩高中毕业,也去教书,还成了家,添了妞妞。妞妞两岁那年秋天,成浩突然从学校跑回家,说出事了,得离开吉林。我问他:‘要去哪?投奔谁?’他说,他也不知道。结果,成浩走了三天,警察就来家查问我。我看情况不对,就和老伴收拾收拾也准备走。想想,去哪啊?在满洲,哦,在中国东北,我只有个那个在延吉的亲戚,听说前几年他一家去了沈阳,我以为成浩也投奔他去了,就和老伴来到沈阳。到沈阳一看,还是没有看到成浩,心里又气又急。没办法,在那个亲戚的帮助下,我只好在沈阳住下了,找了现在这份差事渡日。谁曾想啊,也就这个月的10号,成浩领着妻子突然来家了。你说说,我能不高兴吗?这又找到了小孙女。哈哈,我这个老头子啊,高兴啊。”这就又端起酒喝。
7 L* }/ m+ }7 ~7 n: K  “哦。”老叔问朴成浩:“这么说安东也在特赦?”
: A* \- G+ v6 {9 M  朴成浩说:“我是去年年末放出来的,我妻子比我早两个月出来的。出来后我们就在安东四处找你们。”
# `! ?  n' d8 s3 X$ d  “这真是有缘必有相逢时啊。”老叔笑着也端起了酒杯。
! ^) P! f, f2 T, }3 d( a* z  “是啊是啊。”朴炳哲说:“关先生重获新生,有什么打算吗?”
- O; w. ~% G2 G- Q9 y) H" l  P  听朴炳哲这一问,我心里“格蹬”一下子。老叔回来已经是四天头了,我和川子舅谁也没问过老叔这话。就说是老叔刚回来,就赶上了这么些个事,可谁都只顾着忙了。除了忙,川子舅想的是他的车行,我想的是又见到老叔了。谁也没替老叔想想,他该咋办。也许川子舅和我想得一样,就核计老叔回来了,高兴。就核计老叔本来就是自家人,他就应该住咱家,和咱一起过日子。可再是一家人,也得把话递给老叔,也得让老叔心里有个底儿啊。说真格儿的,要是换我是老叔,我心里也得多转转。我住的是川子舅家,我是已经和他闺女有了孩子的女婿,那是正章儿,也是川子舅愿意我住他这。可老叔能愿意住这吗?老叔是个有骨气、要脸儿的人,他能干请着坐吃我们,让我和川子舅白养活吗?绝对不能。再说,就说他是叔公公,那一对亲家老爷子住一块儿堆,老叔和川子舅都得劲吗?压根儿,川子舅就知道老叔根本不是我亲叔,我是拿老叔当亲叔还亲,真要没和凤香成家这出,我起根儿就是打算跟老叔过的。可川子舅不知道我和老叔有多亲,他知道老叔是他八杆子打不着的那个外甥,也就是玉良的叔,他只知道我只是玉良的同学。要说赵爷要没死的话,他要住在这,那不管咋说也是爷爷公公,川子舅不能说别的。就这,川子舅也就够意思了,你还让人咋的?不对,川子舅说过,他和老叔打小就要好,眼下,老叔这样了,他肯定不能干瞅着不管。我也真是的,也太小心眼儿了,川子舅挺仗义个人,咋让我想成这样了呢?我就在心里自个儿骂自个儿,说我呀,真成了狗眼看人低了。) t4 o( y6 g7 ]; _; H. ~; u3 k6 v
  这么一想,我赶紧跟朴炳哲说:“我叔就住我家,他刚回来,腰不好,先养养再说。”" o2 |) t, q8 ?% J! m2 d
  “呵呵,呵呵。”老叔看看我干笑了两声。8 q, O% _5 J- A
  “那好啊。”朴炳哲说:“我的意思是,真要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千万来找我,我能尽力的一定在所不辞。”$ S2 z3 _7 k) y
  “是啊。”朴成浩说:“父亲在教育界还有几个朋友。”
( y: t; j/ P9 a2 s9 r: l1 B  看酒喝得差不多了,朴炳哲向儿子使了个眼神。朴成浩给我和老叔斟满酒,他抬起身跪着举起酒杯说:“请请。”
5 {' |* e2 }( `# n  “谢谢。”我和老叔都谢着举起了酒杯。% U/ I( Z( F# l
  喝下酒,朴成浩跪扑在老叔面前说:“为表达谢意,请您接受我们的一点意思。”
) K- |% c; F. Y+ A7 y/ A  我不明白地看看老叔。
* r9 ]- U2 s9 d& V0 c  老叔也好像没明白,他说:“你的意思是……”
- c( [# @/ l' G  朴成浩跪着挪到右手墙那,推开了那扇小门。他低着头,指着小门里的女人对我们说:“请吧。”. S2 M9 {' v4 N" j' n
  我看见小门里铺着被褥,朴成浩的妻子在里面低头坐着。她正在脱去身上的短衣……
+ J0 F$ ~& t  z- e. C3 T  U/ d. j  我明白了朴成浩的意思,心一紧。天啊!还带这样的……
, t8 f' d$ T$ Q$ i  老叔也向小门里看了看,他眉头紧锁了一下,对坐在他身边儿朴炳哲说:“朴先生,我也有个意思……”
" c3 Y' w9 i' B  “请讲请讲。”朴炳哲睁大了眼睛说:“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我们一定尽力满足你。”
) @- v' H- w- C3 `5 o  老叔静静地对朴炳哲说:“你让成浩把那门关上吧。”/ B  u: A: D5 W+ P/ ]% ?" h
  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朴炳哲向儿子拍拍手。朴成浩头也不抬的把那小门悄悄地关上了。朴家父子都低着头不说话。
% T/ U3 s# M8 J1 }, {& j# ?  “来。”老叔端起了酒杯,笑呵呵地说:“成浩,我很喜欢你们的《阿里郎》,好听。等下回来,我要听我们的妞妞唱给我听。今天咱们干了这杯酒。”说着,老叔一饮而尽。
: o! A7 ^2 K3 g5 n" S8 d  “关先生。”朴炳哲双手捧住老叔的手,说:“我们可是诚心诚意的啊。”
  q9 r: Q) X& e8 W" ?6 q+ z  “朴先生,你们的诚意我真的领了。”老叔笑着叫过成浩,说:“成浩,你不是要认德全做兄弟吗?”* q: e/ v. \$ m' s* R. y
  “是啊是啊。”朴成浩还是不抬头,他挪到炕桌前坐下,擦这眼泪说:“关先生,我和父亲真的是要谢谢你们。”
' E. \) }! a6 f  M0 T+ H  老叔对朴炳哲说:“朴先生。虽说我这人行武出身,人粗糙了点。可我懂你们的意思,也知道爱的宽泛和窄瘪。你们真的不要用牺牲一种珍贵,来获得另一种安慰。真的,人的善良是互相的。我总那么想。大家要是都在不经意之中,就能随时随地地用和善去对待每一件事,哪怕是一加很不起眼的小事,甚至那件事根本就和自己没关系,那该多好。我呀,真是做不到。将来就看德全和成浩他们这些年轻人了。哈哈哈。”
7 [, h3 h) Q& G  “关先生,我也明白你的意思,刻意地去做。让人尴尬不说,甚至还会亵渎了初始的本意。”朴炳哲端起酒杯,说:“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来,喝了这一杯。”接着,他又叫儿子,说:“成浩,再拿酒。”
) k7 a$ l$ B8 A  “不要拿了。”老叔挡住成浩,对朴炳哲说:“我们真是还有事啊。”* ^6 V0 X, t# o$ T* d9 ]
  “是啊。”我说:“到现在,我的小孩出生四天了,我一眼还没看到呢。”
2 u1 L# \+ @( `. e) b; k  “是吗?这可真是的。”朴炳哲叫过儿子,说:“成浩,把那包打糕给关先生带上。”
3 b0 [$ v5 K; m4 l* j! r  w; c  朴成浩捧着打糕,恭恭敬地递给了老叔。
, `* `) _* \3 J# |/ r9 n; E9 Y  “这打糕我们收下。”老叔接过打糕,说:“成浩,下回来,我可要听《阿里郎》啊。呵呵。”( t4 z7 M& }) h& u# V; d
  “你来,一定唱给你听。”
2 H, P; \) G7 W! l! x  我和老叔这就要走。朴家父子领着妞妞出来送我们,成浩的妻子没出来。
# q) ?  i4 P& {% N: r从朴成浩家出来,老叔直接上登瀛泉洗澡去了。登瀛泉就在北市场边上,和奉天纱厂隔一条道。我要送老叔去,老叔说:“我在奉天呆了五、六年,比你熟。”就自个儿去了。
: ]' }8 Y% \1 Q0 V; u  我去了师娘家,十间房和玉温里紧挨着,向东穿过一个胡同就是师娘家。我去时,师娘正在给小孩洗褯子。我把手里拎着的打糕递给师娘,挽上袖子,说:“师娘,我洗吧。”师娘推我进屋,说:“得,快去看看你儿子吧。”7 W9 R0 C, h) r, V2 J  h4 K& M
  我刚进屋,凤香拽过一个枕头砸我身上,她头上包着我给他买的那快围巾,坐炕上指着我鼻子骂,说:“你来干啥?死外边总也别来?”
% n, ~4 X( L; h4 i  “嘿嘿。”我捡起地上的枕头,说:“我这不是来了吗。”
) _5 D# y- [' V0 M1 \  “你少他妈的来气我。”凤香狠瞪着我说:“这孩子是我从娘家带来的啊?咋的,你掐鸡把作(zhou),完了,舒坦够了,就没事了?咱娘们儿死活你就不管了?”
, N6 i# e8 y4 R9 [  “看你说的,多难听。”我凑到炕沿前去看那小孩。
$ G! \# W, \, |# R8 {" x% ~2 K  “损犊子玩意儿,你还想让我给唱一段啊?”凤香逮着我大腿根儿狠掐,说:“我都要死了,你知道不?”
9 i& n# d' e  ~6 N; `9 q' `, ~8 ^  “哎呦哎呦。”我疼得直叫,说:“吓着孩子。”% S, c9 Z1 @, F' V, n. ^# y
  也许是听见我叫唤了,师娘跑了进来,说:“这是干啥呢?”她拽开凤香的手说:“我的小姑奶奶哎,咋还掐上自己个儿的男人了?”这就给我捞一边,说:“你也是的。有事来跟凤香说一声,不就没这事儿了。”说着就给我使眼神,意思是让我别惹凤香生气。
, x2 R8 R9 }: X7 D$ W  我说:“那边也倒不开空啊。”% i# r9 m0 J! e2 z5 l# a* Q
  凤香狠剜了我一眼说:“也不撒泡尿看看你那德性。你是皇上啊?还是那大臣啊?”
. A, {- t% c$ j+ R4 E0 Y2 d  “你看你。”我说:“那边刚埋完爷爷,妞妞他亲爹……”
2 h1 ^+ l7 T3 v' E" [+ r: E  “啥?你说啥?”. f' |/ o  k; L9 h$ C1 }% U4 e
  师娘搥了我一杵子,说:“你可真是个二楞子。我本不想跟她说的。”她跟凤香说:“凤香啊,干娘是怕你着急,寻思等出了月子再告诉你。”1 @) W4 `' a6 H5 ~9 I; ~. k; c
  凤香急着问我:“爷爷咋的了?妞妞咋的了?”
- N1 X$ q9 X) f1 C$ T: _# _% T  “得。”师娘对凤香说:“说了你可别上火啊。月子里一上火,奶水可就回去了,那孩子不就遭罪了吗?”, s! t, t, g2 c6 F3 v, s
  凤香跟师娘说:“干娘,你们都让我猜闷儿,我不更着急吗?”她又骂我,说“小冤家。你到是说呀。”
; ^/ M0 R# s3 x; l1 z  我在炕沿边那坐下,说:“爷爷死了。妞妞找到他亲爹亲妈了。”
6 R! z% {6 V, U5 w# U  孩子哭了,“哇哇”的。我刚要去碰孩子,凤香一巴掌打住了我手,她抱起孩子,解开衣襟,夹起大奶子,把奶头而塞进孩子嘴里。孩子不哭了。/ q  i* X9 W- v& F! i6 W3 `1 \, `4 W
  我高兴地说:“有奶了?”: x* T0 w5 G. @9 v/ X
  凤香不理我。她奶着孩子,扭头看窗外。
7 Y3 s* H; t7 E; k  “还挺足兴呢。”师娘说:“昨天下晌就来奶了。”
/ L8 Z: o8 ~! n& W) x" Z: A1 i; g  凤香不看我,她抹了把泪,问:“爷爷咋死的?”8 I( x+ B! z! _, I
  我说:“给你去找大夫,路上,让抢纱厂的人踩死了。”- o8 H* Y/ I$ a  ~6 P
  凤香问:“啥时的事儿?”; F/ W  J5 |$ K2 B
  “大前儿个,咱孩子下生时。”我说:“爷咽气时,听见咱孩子哭了。”
- A, h+ f) D2 ]: b+ l  W6 h  凤香还在抹泪。/ L& {- m- ~* |- J) \+ ]; N2 H
  师娘拿了条手巾给凤香擦把脸,说:“我的小祖宗哎,月子里可不敢哭啊。做下病,可是一辈子的事。”
: J) \: ~% \$ v+ X  凤香给孩子换了个奶头儿,拿过师娘手里的手巾自个儿擦着脸,说:“不哭了。”说着,她转转身,把正吃奶的孩子靠近我眼前,强笑着说:“看看,像不像你这个损爹。”/ E* t6 l2 O' B" c! B
  师娘说:“得,你小公母俩先唠着,我做饭去。”临出门,她跟我说:“不兴再惹凤香哭了。”) I" @3 E/ n8 v. s& W- }
  “嗯。”我应了声。
! ]" I/ }! @1 j' n2 D0 ?  凤香问我:“妞妞咋找着他爹的?”
. R7 f4 h9 y$ z7 h$ j/ O1 y* z  “巧了,爷爷让人给踩了,把爷爷背回家的,正是妞妞她爹。”我说:“这不,今天一大早,本想直接来看你,结果让妞妞她爹给截了去,硬拉着去了他家。妞妞亲爷爷是个教书的。他们还给咱带了打糕,你吃不。”
8 q& r2 O, {  J) _0 N: I5 t  “你傻啊,月子里能吃凉的吗?”凤香剜了我一眼。她说:“你身上带钱没?我在干娘这做月子,干娘伺候咱就够不落忍的了,可不敢多花干娘的钱啊。她日子够进巴的了。”
& k7 Z) R' U7 Z4 q  我说:“爹都给了。”+ K% q# ]% u1 G* N: D. H
  “那是爹的。”凤香说:“你再给干娘扔点。”
, `7 L/ G4 J7 u3 X; p& i& m1 f8 W# e) T* m  “行。”我说:“早上给我叔留了二十,我这还有二十,给师母留十块吧。”
/ H& K, D* J2 V9 t% ?. @0 a  {  “你叔回来了?”凤香说:“他不是下大狱了吗?”# N3 y  x6 _0 x* o# B/ c7 `5 ]
  “是啊。他回来了。”我高兴地说:“要说这个巧啊,就咱孩子下生前一天回来的。”
5 i5 H5 D3 Q* j, O+ t% Y  “这咋说的。正赶上我这样。”凤香说:“你和爹还有你叔这三个大老爷们儿,谁给你们做饭吃啊?家里不得窝曩成啥样儿了呢。”& E$ _* O! ?8 B: d1 G) C1 r' A
  “比你在时还利整。”我说:“我会做饭了,你就别操心了。”
" F" Z+ K1 m" }/ C0 s5 w  “小冤家。”凤香说:“叔回来了,你可得多照应着点。从那里出来的,体格都给祸害完了。”' n7 O8 h7 p2 \: L- |! I0 }- k& O  |. _
  我心里一热,说:“我知道。”. y* T% N5 B- q# d: N. |9 I& d2 {# D
  凤香说:“你说我爹啊,他有心没心。就跟没我这个闺女似的,我死大街上,他都不带问一问的。”
" K* `7 M, j1 {1 Q# n  “那你可冤枉爹了。”我说:“你在家疼得打滚那阵儿,是爹骑车找的师娘。”
, b$ a5 o" T8 t, F% s; `& j  凤香说:“那他把我扔这就不管了?”
' H0 }3 G% q% F  m& B; Y& e9 d: v4 m  “你看你,越哄你吧,你还越来劲。”我说:“还把爹捎上,一块儿骂。”
: y$ q) F$ ~" x3 @& Q  凤香又掐了我一把,说:“损鳖犊子,再说再说。”
: U8 x: N; c( L; q  “哎呦哎呦。你咋又掐啊”我看着我胳膊说:“都给人家掐紫了。”
1 l5 ^9 O4 |+ s  “哪紫了。哪紫了。”凤香拽住我胳膊,“吭呲”就是一口,咬住了,还就不松口。
1 a1 V$ P( m9 o3 Q6 _+ P) q, N9 S6 O/ X% k  “呦呦呦,嘶——”我咧着嘴叫:“你咋还咬上了。”
% d& `7 K0 k1 S1 Q4 @  师娘跑了进来,说:“这大呼小叫的,又咋的了?”7 [3 }( N: ?- O4 N+ o9 Y' U
  “没事没事。”我拍拍胳膊笑笑,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递师娘,说:“师娘,先留下。不够了,我再送过来。”* O7 v- G0 S4 l% Q. O
  师娘说:“你爹都给过我钱了。”
' i9 w$ K+ p7 C$ ]8 g/ h/ m  凤香跟师娘说“干娘,你要不拿着,我现在就让他背我回家。”6 i" N7 ~+ B, a  `$ f* V
  “死丫头。”师娘说:“行,我拿着。”  n2 B5 n4 ]2 ^* t8 L
  在师娘家,师娘这也不让我干,那也不让我动。凤香骂也骂了,掐也掐了,咬也咬了,这就说瞅我在她眼前晃悠,她闹心,死活撵我走。我就去了车行。师娘还给我拿上了两快朴成浩给的打糕,说让川子舅他们尝尝。9 N+ ], O$ \! V: v4 d/ K
  到车行,川子舅忙着手里的活儿,问我:“你叔呢?”# N& y+ Z9 e2 ?5 `
  我换上干活儿的衣服,说:“洗澡去了。”
! f9 L- t9 p7 j4 o  二倔子冲我说:“你媳妇儿都生好几天了,你没看看去呀?”8 K: a* m: e7 ?) ^- j0 M
  我说:“刚打那回来。”
; N  \3 {/ J) o0 @) ]  川子舅问:“小崽子好玩不?”
# U2 a1 d- k4 }7 w& l: ]  我说:“跟个干巴猫似的,不敢碰啊。”' ~1 x  l5 r0 }! G' V
  “呵呵。”二倔子说:“下生就你这么大,那不成精了。”
4 W/ _7 Z3 x" H% W  眼瞅晌午了,川子舅要张罗吃饭,就问我:“你叔咋还不回来?”
0 u5 f5 ~0 h8 f- V! F  我说:“我也不知道。”' M1 O! Q' E2 R7 t* u; ^
  川子舅问我:“他身上带钱没?”
: N+ t# k. A7 |8 P& S  我说:“早上我给他点。”
1 c. M0 ~2 l% s1 q  “得。”川子舅说:“那饿不着他。咱先吃吧。”
" d4 L" `7 u  L9 M, i  吃着饭,我把朴成浩给的打糕拿出来,想让川子舅他们尝尝。川子舅一扭脸,说:“我他妈顶烦的就是高丽棒子。”
' y: d9 c3 j+ f% w$ d. E  我说:“那和打糕有啥关系?”就拿起一块给了铁头。
# g; W/ y4 f" Y6 @( |, |+ m; S  川子舅冲我说:“你懂个屁。”
. A: J6 g3 n3 _  二倔子可不管那个,拿起块打糕咬了一口,说:“还挺劲道。”跟着,就就叨咕,说:“这几天市面上挺怪,这小日本一投降,原先满大街的警察,也不都钻那耗子洞了去了。街上除了大鼻子兵,还来了不少关里兵,侉了巴叽的,还都他妈的挺仁义。”% [7 ^+ o: V# [5 D1 X
  川子舅说:“啥是关里兵?”1 D! |/ d! {. G7 X
  “八路。”二倔子说:“抓兵的也没了。”
, Q2 j5 J2 W( b& W% S5 H3 Z  “还九路呢?”川子舅说:“小日本完蛋了还抓哪门子兵。”
- ^  W) Y$ k  H, ]. Z  “掌柜的,这话你老还别这么说。这年头,除了身上的虱子多,再就是他妈的兵多。”二倔子跟川子舅,说:“你没上窑子街(gai)那看看,”
# K+ \3 H3 W7 X+ C0 W. V  “肏”川子舅说:“上哪干啥?”6 |0 V5 K/ I5 z, E2 |
  “不是。”二倔子说:“我说的不是进里头。你就站那看,满街上的小日本,孩子老婆地跪那,披个麻袋片,端个破饭盒子,‘辛交辛交’ 地要着吃。”
* N' F8 M* [1 v! w  “可不。”我说:“才刚儿,我搁那儿过,也看见了……”
! V1 w% l- ], a2 w* o  川子舅一瞪眼,冲我叫:“我再听你说上那去,看我不打折你腿。”6 h5 e, }9 c( F' S
  吃了饭,吕德明来了,西装领带的,还别着管钢笔。离老远,川子舅就冲他叫,说:“咋的?还真当上教授了?”, v6 d9 `) G3 n
  “嘿嘿,都是行头。”吕德明笑笑,说:“混饭吃呗。”
% w  e  X9 `+ n3 H/ `8 x  川子舅问吕德明:“那事成了?”
3 Q: ^& n% v$ U* }. Z  吕德明说:“我过话了,差不多吧。”
% _- |8 |- u2 u1 J$ x  川子舅说:“你还用做事啊,光吃箱子底儿,也得撑个贼肥。”. z, U' p% n1 L$ C( F/ T
  “不做事,西北风也没人给刮啊。”吕德明说:“别看咱人不济,去报社当差了。”. m! k& _; G! m. g/ s. T, `. K
  “哦天爷。”川子舅说说:“那我不看报纸就对了。”+ ]1 r# p" r& q5 }5 Q3 f4 \: y
  吕德明拍了川子舅一巴掌,说:“你啊,还抱着老皇历不放。现在又回到民国了。”说着,他叫过川子舅又咬耳根子。
0 W3 P8 O2 O2 n! Z+ X9 l2 x& l+ h  川子舅听了一会儿,对吕德明说:“一会儿我得出去,你跟德全说吧。”
1 N! I- q1 k% B$ q! f$ ~  吕德明就又过来跟我咬耳根子,说一会儿有个人来,取这包东西,还告我跟那人咋咋说话。这就把那包东西递给了我。
" c+ d, u$ T. A1 Z  C. @8 I; u% H  我接过纸包,说:“行吧。”
0 S* i( ?8 D$ c0 u8 H( ^1 t  “可别整差了。”吕德明说:“话茬子不对,不能给他。”
# L! d+ d% y; p8 d- ]) V  我说:“知道了。”
1 `3 c: e4 N0 [% P4 \2 n  吕德明走不大会儿,川子舅也走了。我一边说着活儿,一边笑吕德明,这都是什么事呀,交给东西还这个那个的。干脆,我也不想那个了。我就核计老叔,心说老叔这是上哪了?洗个澡,咋还去一大天啊?没准是洗完澡,又上哪玩去了。看看表都四点多了,我就往路上望。核计也该回来了。3 f8 |0 l& N# i) c2 l1 j5 [
  二倔子就逗我,说:“这又等哪个小情人呢?”) L8 M- @! {) V1 I
  “别胡说八道。”我说:“我老叔咋还不回来呢?”% U- p( E3 W1 T" {. I! U* M
  “就那天我给他剪头的那人吧?”二倔子说:“那人挺有甩头。”
6 p, ^4 g8 \- c7 D5 M6 L  我没搭理二倔子,就自个儿叨咕,说:“这刚来奉天,能上哪呢?”4 w* n% _5 h$ D" H; r# Q
  “你叔不是奉天人啊?那可别走丢了。”二倔子说:“我说你呀,赶紧找找去吧。别像大头似的……”* n% `2 ?) R) j
  “闭上你那臭嘴?”我这么跟二倔子说着,心里还是不落底。
, w4 U0 Q/ a' ^  “哦肏,好心当了驴肝肺。”二倔子说:“这年头,还有个准儿?”) e1 @. F; m2 Y" d& S' v* z) T
  再往道上看,远远地就看见一个人向车行这走。一看那走道的架势就是老叔。我跟二倔子说:“还用找啊。那不,回来啦!”
) w' P* `- `8 `( F% H来人不是老叔,比老叔年轻,可背影瞅那身板儿,跟老叔一点都不差。这人,礼帽压得挺低,再戴个大墨镜,也看不清是个啥长相。他走到我和大头跟前说:“请问,吕先生在吗?”
5 N$ Z& }. y) Q1 ~  天啊,这说话声儿,我咋这么耳熟呢。能是他?; q$ ~: n7 i/ {' C3 }
  “吕先生刚走。”我抢着说,也问他:“你是……?”
9 o! n. w5 l; q) Q# h  那人没应我的话,抬手在脸上摸了一下。他看看四周,说:“我找吕先生。他不在呀?”
) \$ D# {0 |; L9 e& X& e  我忽悠一下想起吕叔跟我说的话,我问那人:“你找他有事吗?”0 M4 g: n  i+ K8 v
  那人静了静说:“我有辆车,要出手。”
( F- T* q& ]1 |/ s, O( y1 _  我问那人:“是‘富士’牌的吗?”3 Q" j! I$ {1 |0 q$ g
  那人说:“杂牌子。”0 v/ q- N0 V  w: E/ X; \
  “跟我来吧。”我那人领进了屋,把吕叔给我的纸包递给他。我再问:“你是不是?”% A- m" l$ N  y' b
  那人也不吱声。他拿过那纸包,赶紧从屋里出来,急忙朝北站那边走了。
# V$ r% w8 @! |2 _; J8 p  我看着那人,心里砰砰直跳。我敢保证,我绝对没认错人,那人肯定是他!我不死心,出门就跟了过了上去。那人走得很快,像似觉出了我在后面跟着他。还没走到车站广场,那人闪进了一个小胡同。我紧跑了两步,也跟进了胡同。那人在胡同里站着,我在他跟前儿停下,问:“你……”8 A; k  O- i& G" S, }
  还没等我说完话,那人猛地抱住我,说:“全子。全子。我是玉良。我是玉良。”他摘下了脸上的墨镜。: r8 Q) P3 Y8 _5 I1 i1 S
  真是玉良。他黑了,老成了,看上去能比我大十来岁。我拉着玉良的手,眼泪就淌下了来。我说:“你咋回来的?你从哪来?你现在住哪?你不知道我想你啊?”我说:“我去营口看你,他们说你被点了兵。”我说:“老叔也回来了,就在我这……”我不管不顾地说呀说……' p* u' R1 O! c% a% u. |) D
  玉良听着我说话,也看着周围的动静。好象挺着急,也好象挺害怕。他拍拍我肩膀,说:“我得赶紧走,火车要到点了。”说着,就着急忙慌地往车站那走。我紧追着他问:“你上哪啊?啥时回来?”玉良握了握我的手,说:“别跟着我。你看见我的事也别和别人说。”他把我挡在广场边,大步流星地走进了车站。1 g0 S0 {8 E# `
  我像做梦一样,站广场那老半天。心核计这是咋回事?玉良回来了,连个匢囵话都不说,就像耗子怕见猫似的走了。他咋那忙啊?说句话的功夫都不没有?他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就这么啥想着,迷蹬地又回了车行。2 E5 D2 f% h& q3 D& ?: X# k. y
  “全子哥。”铁头问我:“那人谁呀?我看你咋那上心”1 B+ Z0 j& I$ [% p+ w" s
  我说:“你别问。”6 }% W9 \6 r5 r7 o# ?2 z- p
  天快黑了,几个收车的车豁子来交钱。我忙和着收完了帐,川子舅也回来了。他问我:“你叔还没回来?”
* k7 ~9 t- i2 Z- O  我说:“没有。”
  Q; S/ r* k" ~- N5 a  川子舅上着栅板,说:“这几天挺乱,行里也没留车,不留人守着了。都家去吧。”二倔子和铁头收拾收拾就走了。我跟川子舅带上钱和帐,锁上大门,也回家了。
, P: A: p8 b) {7 _. l  到家,我做了口饭,就和川子舅一起吃。川子舅一气吃了两大窝头。我可是吃不下去,我还想着老叔,你说这黑灯瞎火的,他能上哪呢?还有玉良,他也跟急屁股猴似的,脚没站稳就走了。真是闹心死了。4 p" c% _+ x; p: q& f" \
  川子舅看我直发愣,就问我:“还没给小崽子起名呢。你这当爹的,竟想啥玩意儿呢?我是他姥爷,小名我说了算,就叫他小栓子。”7 k) u7 N% C: y" T( ?
  我也没往心里去,顺口说:“栓就栓吧。”
  ?2 F+ o0 h+ s) q+ [/ }. H% i  “让他栓住狗,栓住猫,栓住咱们家这几口子人。”川子舅不住嘴地说:“大名叫个啥?你说说,我听听。”' z4 a) x2 H; Z% _9 e
  “我叔这是上哪去了?”我满脑袋都是老叔的事,根本没往孩子身上想。
$ o/ J/ _: a% r6 T  “你小子啊,心里就装着你叔。”川子舅说:“你叔这人也是,上哪?言语一声啊。”
  c  e% m* C! }# z/ i8 v9 O  我跟川子舅说:“我叔不能出啥事儿吧?”
% X. ]) I" d5 A/ `7 E7 a# n1 x. P  川子舅说:“他一个半大老头子,能出啥事?”
+ d& n$ U: J0 E  ?8 z  “他这些天忙和得腰直疼,你说这在外边,再没个歇的地儿,咋整?”我说:“我也没惹乎他啊,他咋就不回来了呢?”
; ]+ D3 f5 r. H0 X8 K  川子舅说:“昨个儿我走,是跟他说了句戗茬儿的话,真要是为这,他不回家,那可有点小心眼儿了。”. O9 S& K, a6 E7 o
  “爹,我正想跟你说说。”我说:“我叔来了,你咋打算的?”3 f  v5 x% C, [7 V
  “咋打算?”川子舅说:“他也不是小毛孩子,还用得着我打算啊?”
6 [. F2 w6 U; L- g/ }  “咋说,我叔也是奔你来的。”我说:“他从大狱里出来,就直奔了车行……”
. h; F# \% q* e' z/ z  “你小子要不在我这,你叔他不会来。”川子舅说:“小子,我知道你叔,压根儿你叔就没瞧得起我。起小,我认识你叔,我就是上赶着你叔,别看那会儿我比你叔魁实,可说破天儿我也就是个打铁的。你叔人家有学问,念过讲武堂,扛过枪,还教过学生。咱是啥,就是个大老粗。可就说我是个大老粗,这里的事呢,我也看出个八就不离十啊。”
6 ^3 F# j" @) _" B; B% ~9 K, y  “啥事?”我问。6 {$ X! l6 s, @2 j/ R6 K7 `
  “你呀。说你是个生帮子吧,怨我埋汰你。”川子舅说:“这几天,咱家这一出一出的,你没看出点啥来?你可是念过国高的啊。”
; [$ E5 A) Y7 [- c* f  “看出啥呀?”我不明白。
  j0 w$ U' H+ l3 a  “你是我姑爷子,可我这心里头跟明镜儿似的。你没拿我闺女当回事儿,小崽了来了,时候还短,你还没转过来已经当爹了这个弯儿。那没啥,老爷们儿都那样,多暂小崽子能往你身上爬了,能叫你爹了,你才忽悠一下子明白了,哦,这是真的当爹了。到那会儿,你才知道你有家了,有老婆了。咱不说这;咱就说我。我呢,是你老丈眼子,还是你的啥?你自个儿心里有数。你对你这么个压跟儿就不挨边儿的叔,这么上心,我心里也就明白了。小子,谁也不怨,都怨我打心眼儿里相中了你,也怨你长了根儿那么遭人稀罕的大家伙。我既是相中了你,你做啥,我都依你。咱爷俩到死,那都是俩好嘎一好的事。你说我那么丢人现眼的事,你都依了我,我还能说啥?我不是那丧良心的人。可有一样儿,我这人啊,倒驴不倒架,打肿了脸盘子也得充胖子。你叔就不了,你叔是个呵出血本能帮别人,自个儿却不能擎受别人帮的人;那也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主儿,就是要面子的劲头子,和我两个样儿。我说的,你听明白点没?”. C) Y4 `; g! o( S: \
  我好像听明白了点,好像还有点糊涂。我说:“照你这么说,我叔是擎受不了你……?”5 \8 \9 K  o! s1 b( y4 t2 g
  “傻小子。你非得让我点破这层窗户纸?”川子舅说:“发送你爷,送还妞子。你要是不在我这,我连毛儿也沾不上啊。眼下,你娶了媳妇儿,又有了小崽子。你叔进门就当老太爷,进门就有人叫爷爷。换我也得掂量掂量啊,何况你叔那么精明的人哩。”
5 B4 M5 Q3 u3 `& a, Q/ W. U( y  我听川子舅的话,心里直发毛。觉着真像川子舅说的那样,老叔真就不能回来了,那我能受得了吗?我跟川子舅说:“那你到底愿意不愿意我叔住咱这个家啊?”1 A# r6 q5 I6 v8 E5 W! V$ a
  “你看看你,我还没说明白吗?”川子舅瞪着眼说:“我不是说了,我是上赶着你叔的。连你这臭小子,我都是上赶着的。上赶子让你整,上赶子倒贴儿把姑娘聘给你,上赶子让你倒插门,上赶子让你在车行做事。你还不明白?”8 x. b1 t/ w  R6 Q
  “我说我叔呢。”我急得也有点跟川子舅瞪眼睛。我说:“你老说我干啥?”" d- U  A; x6 h
  这可是我头一回跟川子舅瞪眼睛。他要真给我个下马威,我可就傻了。我心里胆儿突的。
$ h9 p! [3 M9 T4 {0 c5 ]  “我不说你,说谁?我说大街走道的,人家听吗?”川子舅还没生气,他反到缓下脸来说:“你叔住不住咱家,那是你我能说得算的吗?那得你叔自己个儿拿主意。”% A7 \; ~0 T: w( x
  看川子舅那艮劲儿,我也不知是动了哪根儿筋了,直盯着川子舅的眼,大声说:“你还是不敢说那句话。”
- j) A; Q4 y  I; E6 A; ~) U  “说啥话?”川子舅问我。. K9 J- B6 \; k% n. I4 m3 ~
  我说:“说让我叔留咱家。”
0 S; W" P, R5 c1 p& y  “你别不知好歹。”川子舅一拍桌子说:“你叔不回来,你跟我耍什么驴?我没说那话,可我也没撵他走。”
0 p3 a* V& a; a" b6 V  我呼地站起来,红着眼说:“你不说那话,就等于是撵我叔走。”
  E) ~" a7 X3 v, \0 t! i' e  “放你娘的狗臭屁。”川子舅上来就给我一撇子,说:“妈了个巴子的,我何久川再没人性,也不能让个刚出大狱、身无分文的人去蹲马路牙子啊,何况他还是我老哥。”
& i" |3 F. |9 K# i* k& L8 r  “你还能咋的?”我也激了,捂着腮帮子说:“你就是打死我,找不回来我叔。我也说是因为你……”
4 `( F5 I6 z" S0 C6 @  “再他妈给我胡沁一个?”川子舅又抬起了手。
! u. a6 S: w2 ?$ J$ x  “打吧。打死我,你就省心了。”我不动地儿地迎着川子舅的大巴掌……3 }+ ~* ?! W& S: U
  要说我也不知是咋的了,那天还就上来了虎劲儿。你说都在气头上,我这么将他,不是请等着吃眼前亏吗?再说了,川子舅压根儿也没撵老叔走。我是有点发歪了。, R6 {% F5 d, {( b2 \
  川子舅没再打我,他把大巴掌甩在自个儿的脸上说:“这他妈的。”
% M8 s6 f3 Y/ ]% e) G  “你也别打你自个儿。”我看着川子舅说:“我不害你眼,行不?”说着我推门就要走。; Y% Y6 J. m% }3 [
  “杂种肏的。我看你是气死人不偿命啊。”川子舅像拎小鸡子似的一把拽住我,把我推在炕上,跟我喊:“黑灯瞎火地你上哪去?”
) s8 F  R$ r  _6 B- n) U  U  我也喊:“找我叔去。”
! [! r$ l  \7 Z! I. J/ k  川子舅搥着我肩膀子说:“没他,你不活了?”
3 G& |/ B- d5 l( w' j4 Y  “对。”我瞪着眼睛跟川子舅喊:“没他,我就不活了。”3 s3 x2 U# {$ M, Z& o
  “好你个小兔崽子。”川子舅耗着我的脖领子,把我拽起来,抡起大巴掌左右开弓地往我嘴巴子上一顿搧。一边打一边说:“你个小忘八羔子。今个儿,我就先打死你,硬可我抵罪了。我看你还活不活?你个小没良心的。我看你死一个,是啥样儿?你这是瞪着眼儿要气死我呀。你个小忘八羔子。你个小没良心的。小忘八羔子。小忘八羔子。小忘八羔子……”
" [. k) S% d3 a( u7 m9 Z3 F) f  我挣开川子舅,真就跑了出去。
8 ]9 J" ]* U, e  “小鳖犊子。”川子舅追到门口,颤着声地冲我叫:“你跑……,你跑……。跑你就别回来。回来,我就砸死你。砸死你。”. b& z3 B1 h) g8 \4 O8 z8 j
  真跑出来了,我倒傻了。天都黢老黑了,不远儿的高道口那,火车“呼呼”地跑过去好几趟了。我看着满天的星星,核计老在这黑咕咙咚的露天地儿里杵着,也不是那回事儿啊。要去找老叔,上哪去找?再说了,要找老叔,大白天你干啥来的?你说我要是再回家,还得跟川子舅干仗。我该上哪去?实在是想不出哪能去了,得,上师娘家吧。
+ G+ t' w; c# \$ f0 D$ y  师娘家黑着灯,八成都睡了。我敲了门。过了一会儿,外屋的灯亮了,铁头穿着裤衩子,披着件褂子来开门,也想个大人似地问:“谁?”3 w. W" |# f' g3 V7 E
  “铁头啊。”我说:“我是,全子哥。”  L' h3 A- L8 ~$ J2 K) C# u
  铁头开开门,就家叫,说:“娘,全子哥来了。”
0 G' f# q3 X; J# F1 T  师娘也披着衣服出来了。她问我:“这晚了,有事儿啊?凤香娘俩刚睡着。”
" ^, I5 X5 F: u' X$ X8 d  “全子哥。”铁头拽我,说:“快进屋吧。咱俩还一被窝。”  |8 g2 T8 t6 D2 {+ ]% }+ r9 b
  我站在门口没动。
, e9 d# E6 d9 Z! w  “妈呀。这嘴撅得。”师娘说:“这是跟谁呀?”* q$ X& @% M* |
  我说:“他打我。”
& t# t1 h# ?& E+ S2 v8 U  “谁?”铁头捞根棒子,虎着眼说:“谁敢打我哥。”
" ?7 ~/ U& J3 J3 |; `  “你快回屋去。”我撵铁头进屋。铁头不干,让师娘打了一撇子,倔哒倔哒进屋了。* Y+ g5 p, ?5 j3 Y' h2 F/ {8 p
  师娘这就又问我:“告师娘,咋的了?你爹没在家咋的?”
  s8 Y, \9 h7 B4 s: `4 F  我说:“就他打我了。”
. J7 K) x9 r% W  “妈呀。”师娘就说我,说:“你可真是的,咋还跟老丈人干起来了。咋回事啊?”- {- l+ M- J- s: o4 X
  “哪呀。”我说:“我就说我叔还没回来,咱俩就吵吵起来了。还没说几句呢,他就打我。”
6 ]1 ]! x+ E. K1 Y  “你瞅瞅你这一老一小的,让人家笑话不?”师娘说:“那你爹知道你上这来啊?”
, c6 y( u% l9 ^: |' r, Y  我撅着嘴说:“我自个儿跑出来的。”
! x" l; A2 y' }' X5 X! @* f6 H, F  “妈呀。哪可不行啊。”师娘说:“全儿啊。你说,你叔没回来,就够叫人着急的了;这你再跑了,你爹在家得上多大火呀?你还让不让你爹活了?马溜儿的,赶紧回去。”
: z4 h' f% x4 ], D# L0 `  “我不。”我说:“他打我还有理了?”
  s% k3 r# G  B# J& k, A  ]4 h  “你看你这孩子,一家人,哪还有理表哎。”师娘说:“全儿啊,你听师娘跟你说。你要是好好的呢,你就是想走,师娘也得留你,不让你走。你这样,就是想留这,师娘说啥也得撵你回去。你得听师娘的话。你说,再让你媳妇儿知道了,也得上火。她一上火,你那小栓子可就跟着遭罪了不是。”
9 y6 `+ Y0 m3 Q  b& u7 `  我还是站那不动。+ k. a  d3 C1 w+ K+ t: c
  “得。你也别给我杵着不动。”师娘穿好衣裳,回头进屋,小声跟铁头说:“你在家好好看着你姐点儿啊。”
% j. Q4 s8 }8 m' E6 H) W  铁头说:“你上哪啊。”% ?  k, U. O% H# u0 K
  “别吵吵。”师娘按下铁头就出来了,她推了我一把,说:“走,赶紧给我回去。”这就推着我出了家门。
5 H; J+ v' k& I: F  道上,师娘一劲地数搭我。说我都当爹的人了,还这么不懂事。说你们家这前前后后的滩上这么多事,就不知道替老的担当着点。还说我人不大,还学会耍驴脾气了。
* w' i& L. l! n3 q- A  “谁耍了?”我说:“他打我,你咋不说呢?”
* t4 c: N5 a* {: [3 o  “打你?活该。”师娘说“全子啊,不是师娘成心要跟你翻脸。你摇世界打听打听,从古到今,就是那再血性的爷们儿,那也没有跟自个的老丈人耍拉的,你可真是出奇带冒泡了。你说,这要是叫凤香知道了,不活吃了你才怪的。”她说:“你呀,我看你就是烧得。你拍良心想想,就这样的老丈人,满天底下,你打着灯笼也难找啊。把个亲生闺女给了你,还给你扎咕着成了家,给你吃的住的,供你穿的用的,啥都答兑你舒舒服服的;又替你拉巴你爷、你妹子。你师傅活这那暂,没少跟我念叨,说只要是你想的事,你丈人是头拱地也叫你乐呵。你还想让人家咋的?亲爹、亲爷、亲祖宗也难遇这样的。咋的?还得天天给你磕几个?那可是你老丈人,你明白不?”1 H. G" E- g& k) b
  看师娘真生气了,我好象“呼”的明白了。我是有点做过了,你说这黑等瞎火得,硬把师娘给整出来了,我咋就这么不知深浅呢?再听师娘的话,那说得是句句全在理儿啊。老叔没回来,谁都着急,我把这气都往川子舅身上撒,也不对。
8 |. _" c2 b& M, l  “师娘,我也是蒙了。”我挺利屈地跟师娘说:“你回家吧,我自个儿回去。”
" T4 J: d5 C& B( c0 H  “你快拉倒吧,半道再不知跑那去。我还成了罪人了呢。”师娘说:“回去,啥也别说,先给你老丈人赔不是,多说好听的。听见没?”
4 [! p2 X( @- g$ b  “嗯。”我应着,心里这个不得劲啊。
2 Z$ u, l5 j' V7 C% d  到家,刚敲了一下门,屋里的灯就亮了。跟着,川子舅就来开门。门一开,师娘“哎呀妈呀”地一声叫,就捂上了眼。你说这个穿子舅啊,也不说穿点啥,光着个满是黑毛的大腚就来开门,还看都不看进来的人是谁,转身就往里屋走。听师娘这一叫,他吓得一转身就往胯当那捂,那也捂不住那一身的黑毛啊。我这就赶紧抓过炕上的裤衩子,递给他。. Z  Q- ]6 l0 G6 |  U0 k: E. S  a& y
  川子舅从我手里拽过裤衩子,往我脸上猛地一搧。这就套上裤衩子,又穿了件衣裳,满脸通红地说:“这咋说的。这咋说的。”看川子舅哭也不是笑也不是那样儿,我就想笑。" n9 A/ K" f5 S- `
  “你个小兔崽子。”穿子舅冲我叫:“还不快叫你师娘进来。”
. _9 U9 Y% n3 k  “你说你呀,你这是要吓死谁咋的?”师娘说着,进了屋。她坐在椅子上。跟川子舅说:“也不怪你姑爷跟你打你。你说,你当姑爷子的面儿就这样。”
1 t& |# k/ i% b/ s4 a& G) o+ {) l$ V  “嘿嘿。嘿嘿。这咋还叫你送啊。”川子舅光笑。回头,他点着我脑门子,咬着牙根儿说:“你等着的。”
5 L  C4 k- R) R+ g  “我这都让你你兄弟的事吓怕了。”师娘跟川子舅说:“你说你年纪一大把的人了,咋还跟个姑爷子叫上真儿了?咋的你也是他爹呀,就不怕街坊四邻的笑说?。”师娘说着,紧着冲我使眼神儿。. P: M5 L' o# T: w
  我知道师娘是在叫我赔不是。我说:“爹,我错了,不该惹你老生气。”+ z) Y" a8 \/ t
  听我这句话,川子舅“蹭“地又窜儿了。他虎眼一瞪冲我叫:“你不是能跑吗?跑啊。回来干啥。”1 N$ y- j  Z, a1 y
  我理亏地低头站那不敢动。
3 F/ i* v+ c. Y5 c! i" F/ d  “我这张脸啊,都叫你着小兔崽子给丢净净的了。”川子舅点了根儿烟,跟师娘说:“你说说,这孩子是不是瞪着眼儿地活拉气死人。硬说他叔没回来,是我撵走的。天地良心,我要是撵,当初我把他领家来干啥?我不是自个儿打自个儿的嘴巴子吗?”% Z7 _8 n4 g5 c& A; [5 |& u
  “德全啊,不是师娘说你。你说这话,那可是冤枉你爹了。”师娘说:“你爹是啥人,你该清楚啊。打你叔来,你师傅活着时,那是没少跟说学,说你爹对你叔咋咋好啥的,你爹还张罗着给你叔找事由做,来给凤香接生那天,我一眼就看出你叔是个体面人。你师傅活着时跟我学,说你爹要想让你叔在车行做事,就怕委屈了你叔,着才叫吕德明替他瘩咕着给你叔叔在出报纸那找活儿。这会儿,你这么说你爹,可真是屈了你爹这片心啊。”6 H. s! b" E* |
  我知道,我说那话是有点过火了,就说:“那不是气头子上的话吗?”
5 P) h. k7 E# M6 S" G! `+ k  “气头子?”川子舅说:“那话能噎死人,你知道不?”- q6 ^5 k! U  d3 u! ^# F  `
  可我着心里还是堵,总觉着老叔不回来这事和川子舅有关,就觉着咋看川子舅咋有气,可是又说不清。说不清巴,心里头还气,也急。我就又跟川子舅叫,说:“谁让你总说上赶着我,还说上赶着我叔的。”
1 S; {* M3 p  A% r1 p! \  川子舅不吱声了。8 t' k1 |5 G: x; e  O1 C$ Y9 _: o+ h
  “得得得,清官难断家务事。我看你爷俩那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一个是周俞一个是黄盖。我也没法断你爷俩的事儿。就这么的了。我也得回去了,那边,凤香我还不放心呢。”师娘这就跟川子舅说:“大哥,你别逮理不让人了。他叔没回来,孩子能不着急吗?”. b" h9 j/ J' \
  “着急。谁不着急?”川子舅说:“急,就跟我耍拉?”& w: p8 f7 v/ _  K
  “他给大街上的耍拉,人家看吗?谁让你是他爹哩。”师娘往屋外走着,说:“快拉倒吧,一会儿天亮了。我真得走了。”; r, o! b, N/ Z0 r: O4 w. I
  “这咋说的,还让你……”川子舅叫我,说:“赶紧送你师娘回去。”
6 B* _$ R; N* r; Z/ i9 F  “这送来送去的还有头啊?”师娘说:“我都老太婆了,不怕啊。”
# w/ T( f7 G! f) h) `# `  “快别让我着急了。”川子舅说:“叫全子别回来了,让他跟铁头一块存吧,我瞅着他就闹心。”
7 P8 s6 ?" K4 z. U  U  那天夜里,我没回家。就在师娘家跟铁头一块儿睡了。# H+ j  g; X5 R6 }$ P% I( N8 u1 I# y
早晨我去车行,看着川子舅,就想起昨下晚,他光着身子开门那一出,我就偷着笑。
9 |/ S1 l/ _+ M8 K& k. W4 c: P  铁头瞅瞅我,问:“笑啥呢?”
9 M0 k7 ~" t  J; l- Q: m! _3 D  “今个儿这天挺好啊。”我抬头看看天。: V. e' F' }7 K5 s/ a& I
  铁头瞥了瞥我,说:“毛病。”
/ ?6 U9 f7 g; J  {$ w  川子舅跟没事人似的,闷着头在那边该干啥干啥。5 S  e7 A" l4 _, z! [) c
  到了下晚黑一上炕,川子舅转过身,“呼”地抱住我,逮着我肩膀头子,“吭呲” 就是一口。咬得我“妈呀”一声,说:“干啥呀?咬死了。”1 x; j0 d2 T( U
  “我就他妈的咬死你。你都把我气疯了,知道不?”川子舅说:“臭小子。我把话撩这,你就是死,也得给我死我怀里。”说着,就又在我身上一顿乱咬。跟着,就扒了我裤衩子,撰着我大鸡鸡可劲儿裹。我那受得了这个,鸡鸡跟着就硬了。' @2 b/ y+ K. ?" Q3 v- z) V
  川子舅抬起毛乎乎的大身板子,跨着我身子,蹲在我鸡鸡上。他一只手扶着我硬鸡鸡,一只手掰着自个儿毛乎乎的大屁股蛋子,“咵呲”就把我鸡鸡坐进了他腚眼子里……) l" P+ G6 C. k' C. d
  我呀,又活呲拉地让我这个老丈人给强迫了。
# Q7 ]( l: X  a1 l5 ?' U6 V3 M# n+ @  一觉醒来,看外边下雨了。秋天雨粘,一点不假,这雨不紧不慢地整整赖叽了一头午。看这雨也不停,一个活儿都没有,川子舅跟二倔子说,你和铁头在家好好看着,我跟全子出去找个人。出了门,川子舅跟我说:“登瀛泉有个卖澡票的三驴子,你叫他三叔,你跟他提我,再好好你叔去洗澡的事。我去吕德明哪问问。”这我就和川子舅分头起找老叔。  x' L# Z# d6 j0 ^
  上午十点多钟,我回来了。进车行,看穿子舅比我早到了。他问我:“有眉目没?”我说:“没有。登瀛泉那个卖澡票的说说,来洗澡的,穿大褂戴礼帽的多了,但没有洗时间长的。”川子舅说,他也跟吕德明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打听着老叔的信儿。川子舅问我,老叔在沈阳还有啥熟人。我说,我也不知道。我前后左右地想,老叔能去哪呢?二倔子说,眼巴前,警察所里的警察都跑没人了。那些大鼻子兵也没抓人。他说他住那大杂院里,有个沈阳市临时政府打杂的,他问了那人,那人给问拉问管事的的。管事的人说,他们管不了丢人的事。说这些天哪哪都是乱跑的人,脱了军装的日本兵、国兵,换了便服的警察,小日本的政府散了,以前在那里做事的都在躲风口。真要找个人,挺难。7 i/ ]" c9 Z# `/ o; x  q1 l& w
  又是一天过去了,我这嘴里眼瞅着起了满嘴大燎泡。川子舅绷着脸瞥拉我,说:“赶明儿我要死了,你也上这大火,我就烧高香了。”
9 W$ D: W$ O. B% R: [5 s& K  我气哼哼地说:“那你现在就死,省得上二回火。”我也看透了川子舅的脾气。他跟你急,别顺着他,你越顺着他说软乎的,他越支楞,虎眼一瞪跟要吃人似的。你要是也跟他叫,他倒眯眯儿成了蔫巴猫。你看,他跟凤香激眼,凤香没屁股没脸地呲搭他,他就会咧嘴“嘿嘿”地傻笑。以前他跟大头激眼,大头要说软乎的,他恨不得能把大头的脑袋揪下来,换大头要戗搭他,他倔搭倔搭不没电了。再有,你越拿血呲呼拉的话哏咄他,他越美巴叽地擎着你说。这正和了我意,我这一肚子的气正没出撒呢。# _6 n; x  w6 z# [, B
  “这小忘八犊子。一点都不知道里外。”川子舅叨叨着,点上根儿烟,狠狠地抽。
- q* o; L# J; |0 r  二倔子看川子舅软了,就说我。说:“你也是的,找不着你叔,你也不能大没小了啊?”
7 h! p: B* l  G0 E  “呆着你的,那都有你?”我说:“要找不着我老叔,我就不活了。你看着的。”我这么说,也是给川子舅听的) M. F$ }6 V( P; U3 ~2 {' J
  二倔子就笑,说:“哦天也啊!你可得活着,你可得好好地活着。你要死了,那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太上老君佛祖神灵还不都得哭破了天儿。”4 t% Z+ p% p9 L0 H
  川子舅一绷脸,冲二倔子说:“别给鼻子就上脸。看别人好受咋的?”
: W, L* A- S) r' u& X" l  几个人都没声了。我也没敢再说啥。
- I1 X2 N& ?+ F- l, i  这天,看车行里活儿不多,川子舅就撵我去看看小孩。我去了,也把川子舅给孩子起的名字告诉了凤香。凤香挺高兴,也催着我给孩子起了大名。我想了半天,说:“叫马寻吧。”: j+ V: P/ o' ?" E
  “马寻?”凤香说:“寻啥呀?。”  `' W" T' ^, K; W5 K
  “瞅你哪没文化劲儿。”我说:“寻就是‘寻找’的意思呗。”  }; G: [: s5 e/ `: F$ f( w$ H4 X
  “少放屁,我还不知道是寻找的意思?”凤香说:“找啥?找死啊?”3 Z4 Y" _+ s" p2 g4 Y  W5 r
  “你看你呀,就不往好里想想?”我说:“让咱栓子找好日子啊。”
8 R, p3 n0 y2 A/ z0 W3 j  凤香乐了,说:“这还不大离儿。”这就让我帮师娘去干点活儿。$ [* q! q7 n) |1 E
  其实,我心里是想着找老叔。这边想着寻找老叔,结果,帮师娘看锅,我把鸡蛋煮冒了烟。给凤香盛小米粥,我摔了个二大碗。师娘就说我:“这咋跟丢了魂儿了似的呢?”$ ^" A9 Y9 R0 D4 Q
  凤香奶着给吓“哇哇”直叫的孩子,说:“我明白你的心事。今天是头七,去给咱爷烧点纸吧。”这就撵我走。又说我在他眼前儿,她闹心。
: s, O' @% V4 x3 ]' D; i, u2 ~  凤香一说赵爷的事,也不知咋的,我呼拉想起了安东。你说这些天了,我咋就没想到呢?那天,跟川子舅打架,川子舅说的也不是没理。他说我老叔要强,顾脸儿。现在老叔是要差事没差事,要钱没钱,要住的没住的地儿。以老叔的秉性,他咋的也不甘心擎吃现成儿的。我去监狱看老叔那会儿,他跟我提起过,他在安东老婶那还存点钱。老叔还跟我说过,我要是过不下去了,就跟老婶要点。我当然不能那么做。现在,老叔肯定是磨不开在川子舅着白吃白喝儿;就是我养活他,他也照样磨不开。再则,老叔也不是那种没出息的人,他还得做事。老叔要做事,肯定不像我,有口饭吃就行。老叔和玉良是一个体性,他们是做大事的人,他们得意的是堂堂正正体体面面。我这么估摸不带错的,老叔准保是回安东取存在老婶手的钱,好去干大事。这一想,我狠拍了拍脑袋瓜子,心说:我也别老那么没出息,得挺起腰杆儿,自个儿做自个儿的主,自个儿做事养活家。将来老叔老了,我也能堂堂正正地养活老叔。
! T% s6 G$ T1 N" E1 t% l; b7 J) B  我赶紧回了车行。我跟川子舅说:“我得去趟安东。老叔准是去那了。”
8 a, x- e% z3 o6 ^- O6 H/ x  “我还说他去了林甸,回黑龙江老家了呢。”川子舅没好气儿地说:“他身上蹦子儿没有,拿个屁去?”! M2 r- y0 v$ H
  我说:“洗澡那天早上,我给了他二十块钱。”5 p7 b' g3 H6 K& S5 C
  “你也没说,你给他那么多钱啊?”川子舅想了想,说:“安东找不着,你就顺脚儿再去抚顺看看。”# {% D3 z' v6 u; K5 u
  我心里急得直冒火。恨不得一下子飞到安东。
2 l: [# r# J3 p: O  川子舅给我拿上盘缠钱,他自个儿在那叨叨咕咕地说:“我算是看透了。你这个叔啊,比你亲爹还金贵。”
/ q; x7 d  N$ C& }  我也顾不得跟川子舅磨牙了,收拾收拾就去了火车站。 ( @3 n2 B: n  t  n; p
我照着老婶写信给我的地址,去安东找到了老婶。4 m* c7 D) H: [; D& L
  坐在教堂后边的石凳上,老婶挺平静地跟我说:“来了?”她穿着件黑袍子,头也蒙着,就露张粉白的脸,看她跟我说话那样儿,就像是在跟一个来教堂参拜的人说话,( P5 N3 u: f. y5 ]$ F
  我急着问老婶:“老叔没来找你吗?”
! j: e2 I  M8 l5 O0 d$ K& k# t  老婶说:“他在监狱里,怎么会来找我?”- I7 C' A/ i' x4 q; |: e
  我心里凉了大半截,说:“老叔给放出来了,在我那住了四天,就不知道他去那了。我还核计他上你这来了呢。”我紧着说:“赵爷去世了,妞妞找到他爹妈了。”+ g- N2 j# b/ y) a6 P2 Y" g0 W
  老婶说:“哦。”她也不问赵爷是怎么死的,也不问妞妞跟她爹妈住在哪,也不问老叔好不好,好像我说的都是别人家的事。
/ v! I9 i% i8 S" G& {) R  我问老婶:“你知道我叔能去哪不?”
5 u9 x! J8 `: M  S: d  老婶笑笑说:“他具体去哪儿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该去哪,就去哪。”) N1 y0 b6 ~6 c  a
  这不废话吗?我哭笑不得地看着老婶,心说,出家的人咋都这样儿呢?。
. {! ?3 t; x" m; R6 n" h$ x& Y0 j  老婶站了起来。她说:“我那里还有事,不多陪你了。”
9 E1 _' t' E6 y1 C$ c: |1 _8 b  得,我这心彻底凉了。+ z+ h6 n6 Q% z" u9 k
  老婶没急着走,她说:“你来的正好。你能不能替我做件事?这件事是我的一个心愿,一个一直没有完成的心愿。”, Y" O* I1 e8 k$ I6 c$ Q
  “行,你说吧,啥事?”我一点没打贲儿,满口答应着。) m  R3 o5 {' X9 j
  “好,那我先谢谢你。”老婶说:“你明天中午来我这,我跟你细说。”说完,她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十字架,低头叨咕了句洋经,转身回了教堂。
9 r3 b; z: ]; p  这个老婶啊,原先是个挺精细的人,咋变这样了?你说我大老远来的,她也不管我来这是咋打算的,张口就是她的心愿。你说,让我帮你完成你的心愿,你就直说呗,还让我明天再来。我没还找着老叔,能在这呆下去吗?可我已经答应她了,就得明天再来一次。那我这一大天咋整?就在这干等着明天再见去老婶。我掏出老叔留给我的怀表看看,这还不到九点。我是一早下的车,下车就直接来找老婶。到现在,还没吃早饭呢。我到街上找了家小馆,要了碗面条。5 w/ w' O' j0 E9 F
  吃着饭,我就核计,说啥也不能这么干等着。我转了转脑瓜子,想想老叔在安东还有什么可去的地方。想了一圈,觉着老叔没来找老婶,那就是说他没来安东市里。以前的老客那,还有老叔在安东开的厂子那就用不着去了。再就是梨树沟的学校,再就是那个姓那的二大爷,老叔的老哥;就是那年我和玉良,还有老叔从警察署逃出来时,在他家养伤的那个二大爷。可我琢摸,老叔还是去学校的面大。我记着,那年我们在二大爷家养伤,我顶不了个儿了,老叔就把学校的事都托负给了李家纯,还嘱咐他,再难也要把学校维持住。那李家纯真要是把学校维持住了,老叔再一去,他不又有自己的事业了吗。我打定主意,去梨树沟。
: r) N. B. `4 G  下午我到的梨树沟。走近学校,就听见朗朗的读书声,我心一下子敞亮多了。; n; _& o9 \8 s* |
  学校还是我走时那样,柳树条子的栅栏,两栋泥草房。我住过的那间小屋还是那么利整,炕上还放着我和老叔盖过的那条被子。见我来了,李家纯又给我倒水,又给我让座地前后忙。他跟我说:“自打你离开学校后,学校就他一个人撑着。最难的时候,两个班只剩下三个学生。”接着,他也不容我说话地又问我:“这两年去哪了?都干点啥了?成家了没有?有小孩了吧?这次回来能多呆两天不?”
1 G, L$ n9 u, I& z* b. J  和李家纯说着话,看着我住过的屋子,还有我和老叔盖过的子,我着心里热乎乎的。心核计,要是没有这些个乱套事多好,我还清清静静地在这旮瘩教书,还等着老叔隔三差五地就来抱我。可眼下,咳。
# D2 g; |0 n: S" @6 @, E  我问李家纯:“关校长没来过没?”
7 r1 A  ?2 Z/ @5 [! {  “你一点都不知道?”李家纯说:“你从学校走了不长时间,关校长就被日本人抓进了监狱,给判了十年。”
7 A: S$ ]7 a& o0 C, W. {  “关校长从监狱里出来了,在我那住了几天就自己走了,也没说去哪。”我跟李家纯说:“我还核计他上你这来了呢。”& o6 v! H, o% f
  “他出来了?”李家纯说:“那他应该来这啊。”; \6 B& ?0 M5 f4 n1 j3 {
  我一听这话,还是没希望,就问李家纯,说:“那年我在他家养伤的那个二大爷,他老人家还好吧?”+ W$ t" z. |) l6 E* F% z0 c
  “哪个二大爷?”
* T4 ]9 T2 P  a' }  “姓那。小个儿不高,山羊胡子,有点齁巴儿。”
5 }# H* v  l0 Z0 W  “你说那老蔫啊。他啊……”李家纯说:“你们走后,转年开春。日本人要归屯并户,建立什么‘部落集团’,老百姓叫‘人圈子’。老房子都烧了,粮食配给着吃,人都圈在一起,四周是壕沟,进出有端枪的自卫团把着。二大爷他们那个村全被并了屯,他去了不到半年就饿死了。”' c+ k, q4 m: l$ F
  “哦。”我说:“我还核计,关校长能去他家呢。”
; r2 m: F  X! }  “他家没了。”李家纯说:“关校长要是回来,咋的也得先来学校。”他说:“再咋的,这学校也是他创办的啊。”9 \% F5 |& z8 e
  太阳快下山了,学生们也放学都走了。我想急着赶回安东,李家纯说啥也不让我走。我说我回安东还有事,他说这都黑天了,有啥事也得等明个儿天亮了再说啊。就这会儿,蹦绷哒哒的跑进来个虎头虎脑的小小子。那孩子把书包望炕上一扔,瞪着呼闪呼闪的大眼,盯盯瞅着我。看着怪遭人稀罕的。我问李家纯:“这是你的学生?”
; J, B8 h/ N$ a* |  “我儿子。”李家纯对孩子说:“叫马先生。”0 W8 L' T7 _  j; N9 s
  孩子一笑,扭身跑了。
7 E" P# T/ R  A: a  我说:“这小子,都长这么大了。上回我去你家,他还吃奶呢。”" s0 r- q) \5 b7 O& @
  “5岁了,淘得没边儿。”李家纯说:“我也看不住,就让他跟上课。在眼皮子底下提溜着,也省得惹事儿。”; `2 T" J; j2 h$ E& X+ j
  瞅李家纯那架势,是真的要点火做饭,我就问:“这屋还有人住啊?”
4 P, `3 H# P$ n9 \% L& R  李家纯点着火说:“我和儿子就住这。”
* X% u( |# u1 [0 _- _  我说:“嫂子呢?”
3 O0 S; @4 B2 j% p- I6 C1 Q  “没了。”李家纯低头不看我。; o4 N; P9 r5 P. g- y
  “没了?”我还核计,我是没听清吧?就问:“谁没了?”
( W9 f4 z* k$ P  李家纯说:“你嫂子。”
( z9 o5 m  f- a# S! q  “怎么会?”4 s  P9 G5 n+ f& U& B8 D
  李家纯说:“日本人走了,带着家属打街里过,孩子哭老婆叫的。有胆大的老百姓就撇石头扔瓦块地打,日本人就开了枪,满街上使机关枪突突,连他们自己的老婆孩子也打倒了一大片。我老婆正在那看热闹,也给打死了。”( ~5 l. h' p( e: [* R$ F
  “有这事?”
+ c( D0 k# H# R; d  “这年头,啥事没有?”李家纯说:“不说这些了。”
# W1 F$ B, S2 o& {3 |5 x! p  屋里静静的,只有灶坑里的火啪啪响……
! ~/ \" {: t$ I9 p  吃饭时,我看李家纯的儿子呼噜呼噜地吃挺香,心里一阵难受。核计,这么小就没了娘,跟着就不得劲儿。我给小子夹着菜,问他:“叫什么名字啊?”4 ^$ f7 J- C. n( R% f, t6 I
  小子看看我,还是一笑,低头又吃。
- w3 C; R/ O' k' y  |8 S  李家纯拍了一下小子说:“这孩子,也不知道说话。”这就跟我说:“大名叫李栋,小名叫小材子。”% [8 C! o; @( ]
  “好啊,栋梁之材,将来准有出息。”我又问李家纯:“以后你咋打算?”
( K+ P3 B1 Z5 a. S3 W1 q7 P* C2 b  李家纯说:“再咋的,我也放不下这学校,我一直记着关校长跟我说的那话。”他说“日本人走后,镇上要接管这学校,还要给派老师。可到现在也没动静,还是我一个人。依我看又是钱儿的事。”) S) L  ?7 w' f& O' f6 S0 |
  “哦。”9 L& e' r( u2 q" s
  “再难,我也得撑着。”李家纯说:“就是官家真接管了这学校,我也是这学校的老人。关校长是做大事的人,也许他正在什么地方忙他的大事情。你又离着远,沈阳那又有家。学校的事,我是不能放弃啊。”1 L# r, y9 T% b+ o/ w) d8 i
  听李家纯的意思,他好像不愿意我和老叔回学校来。这个李家纯啊,是不是怕我和老叔回来抢他的位置啊?哪可真有点小心眼了。其实,我压根就没想再回学校来做事。) Q. E8 M3 W- N- x; {& \  Y; Q
  那天,天上一个星星都没有,我心里沉甸甸的。小材子跟我熟了,楞钻我被窝里,还一劲地问我,沈阳是不是很大?问我,沈阳人是不是都是大胖子?我笑笑,说:“沈阳很大。沈阳的人和这旮儿的人一样,有胖的,又瘦的,也有像我和你爸这样不胖不瘦的。”
) j# P( x& V0 W6 y4 g1 T  “睡吧。”李家纯哏哒着孩子说:“别老缠着马先生了。”
( {6 }6 }* _% R; [4 Y2 z% y  小材子乖乖躺我怀里不吱声了。+ u. a( a8 p4 {1 C6 E9 P
  第二天,听说我要走了,小材子问我:“你啥时还来?”0 |* N9 ~5 ?: f. h% d
  我摸着小材子的头笑笑,啥也没说出来。
' h  D. I& l/ s* }4 R  李家纯跟我握握手,说:“多多保重。”
$ x5 r+ `6 a3 Z2 Q5 m  我给李家纯留了个沈阳的地址,说:“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就去沈阳找我。”其实,我也知道,我这话,一点份量都没有。* h, S7 R9 e& s* I
  我回到安东教堂时,来念洋经的人正在往外走。我在教堂门前向一个洋尼姑打听兰佩锦,她很和善地跟我说:“请等一下,我替你去找。”很快,老婶就来了,她还是那身打扮,手里拎着个小布包。老婶把我领到那个石凳前,她自己先坐下,对我说:“我知道,你一定能见到你叔。所以,我的这个心愿交给你来完成最合适。”5 m- N! q' [8 W) [
  我不明白,就说:“老婶,什么事。你就说吧。”$ U! Y1 P# C) V5 m. ]# G0 V* ?
  老婶说:“出事之前,你叔陆续变买了一些厂子的资产,钱都放在我手里。我留下了我该留的。”她把手里的包递给我说:“这些是你叔的,足够他做事用,也够他生活一阵子的。请你把它转交给你叔。”
* q- q7 z# y( k( }) e  “这……”我没接老婶的包,心里有点儿拿不定主意。临来时,我也想到,老叔可能是来安东老婶这取钱了,可没想到到事会是这样。现在,没经过老叔同意,我就把这钱带回去;咋核计,咋觉着不是那么回事。
' W+ Q' C& j( `0 u2 f% v  老婶说:“你很为难?”0 n; \& O+ ~: x$ J% D7 @: ]* B
  “不是。”我说:“还是等老叔自己来拿,好点儿。”) R8 C9 Y2 y: r4 F$ Y8 H3 c. S8 S
  “你难道不知道你叔的性格?”老婶说:“他是绝对不会主动来拿这笔钱的。”
$ p  _+ R4 s* R8 @# T* Y  我跟老婶说:“那你就依他的意思,自己留着用吧。”
, F: e, H  z' ]  i9 n9 C  “我说了。该留的,我都留了。”老婶说:“该是他的,我也一定要给他。这也是我的性格。”
# _; j$ l" ]" o& F" o& x- Y. Z  我说“我这样拿回去,老叔会不高兴的。”% R) I1 s2 h7 j
  “我太知道你叔了。”老婶说:“还记得我给你讲的那个故事吗?”
: B3 t* O4 C" c5 O7 y6 s  “哪个故事?”我没想起来。5 F9 O9 |$ F. _- I* x
  老婶说:“兄弟两个过日子,弟弟找到了自己的心上人,他们俩的感情很好。哥哥左思右想,觉得应该退出来,让弟弟和自己喜欢的人过日子,他就跟弟弟心平气和地处理了家产,满足了弟弟的心愿。哥哥自己去找他自己的归宿。”
" T) b8 H( N& b4 x; `0 ?5 B( J  “哦。”我想起来了,对老婶说:“你在信上给我说的。”
) T- ?7 X; a1 j  “对。”老婶说:“那个弟弟就是你叔,我就是那哥哥,弟弟找到的心上人就是你。这在我心里是再清楚不过的了……”7 k0 B2 u% }  C" n
  老婶的话让我心里热乎乎的,“我就是老叔的心上人。”这话我太爱听了。自打我见到老叔那时起,我就盼着我能是老叔的人。我是了,连老婶都知道我是老叔的人了。我的心给老叔了,我的身子也给老叔了,这几年,我一直看着老叔,我用眼睛看,也用心看。老叔的每一件事,每一个表情,我都死死抓着不放。我绷不住,特别感激地叫了声:“老婶。”$ H, ?, a/ O" }8 f; S  x
  老婶没在意我叫她。她还是接着说:“……出事时,你叔本可以有机会先走开,躲过那场事端。但他考虑的是你,他急着安排你先走开,也安排我和你赵爷、还有妞妞。他安排你,是让他心爱的人不受到任何牵连,他要让你远离这事端,让你平平安安地生活。而他安排我,是因为我是他哥哥,我可以替他担负起他出事后自己做不了的事情,比如保护他的资金,照顾你赵爷和妞妞的生活。可是,我没做到你叔所期望的。我和你赵爷有了矛盾,这矛盾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我真的没有你叔那种涵养,我越来越苦闷,越来越感到主对我的召唤。我给你赵爷留了一些钱,让他带妞妞生活。这一点,我有些对不起你叔。可我还是咬牙切断一切杂念,来到了这里,开始全身心地侍奉我的主……”& b  j  F% q* {
  我看着老婶,静静地听她说。4 S: \" f4 j  Z" Q; l
  老婶说:“……我没经历过爱情,但主告诉我爱的伟大。我也从你叔对你的感情中看到了爱的神奇。这钱由你来交给你叔,是天意,也是我对你老叔的一份忏悔。我敢肯定,你叔接到你带给他的这笔钱,只能会更加爱你,而不会责怪你。我和你都爱你叔,我爱他,是把他当弟弟,一个在我有难时,大义帮我的弟弟;而你爱你叔,我就不说了,你自己明白。我们都爱他,就应该救他,现在,他一无所有,正是需要有人搭救他的时候。”
* Q% h; ]; v: Z( j2 Q  我渐渐地被老婶说服了,就觉着,我出来找老叔只想着要抱老叔了,要永远的抱着他,咋就没像老婶这样,想到要救老叔呢?那我现在把这钱带回去,不也就是救了老叔吗?这么一想,我跟老婶说:“老婶。我听你的。”2 Z, f* m' P: C! c
  老婶把包递给我,说:“路上要加小心啊。”
$ z/ ]8 P2 k) d# `- Q  t0 R  我打开包看,包里是三根金条。
% j" S1 |& M/ i- i  从安东往回返,我没回沈阳,直接去了抚顺。9 \4 t/ U" K- v. |" ~
  去抚顺就得先去找张保生。我吆摸,老叔要去抚顺,没别的地方去,也只有去找张保生。
+ U+ @8 |$ }8 P2 [  我拎着二斤点心到了张保生家。一进门,见张保生正蹲在外屋地那烧火做饭,我叫了声“张叔”,说:“没上班啊?”5 V4 z: M* Q% q( @& F
  “来啦。”张叔站起身来说:“都他妈的散伙了,还上个屁班。”+ X- ~, K5 q3 a) o& J% f
  “咋自个儿做饭了?”我说:“张婶呢?”0 I  X) ?" r8 n+ j- _
  “病了。”张叔说着把我让进里屋。/ K) [6 l% ~: |, ^/ N3 R- K( `
  里屋还是那么乱,也有股腥味。张婶躺在炕上看看我,说:“大侄子来了。”6 ]4 N8 ]. I: |0 o
  我把点心递给张叔,说:“张婶,早就该来看你。你这是咋的了?”; M! ~' s/ B8 p" X# Z
  张婶把脸扭向一边,说:“咳,别提了。”, ?3 L# o2 V) b! Z/ Z
  我问张叔:“找大夫没?”! G7 Z9 p  `) `. t' u" w8 T
  张叔把我拉到外屋,拽了个小板凳让我坐下;他也坐在灶堂前,跟我说:“大夫说,就得养。”
' C& P; p  N! o  我问:“啥病啊?”
$ m1 g: R# R/ T0 L9 G& T/ K  “哪来的病。”张叔说:“让人给……”
' ^, p$ S0 _: F# ?/ S  “……”我蒙住了,不知该不该问。
8 K1 \( Q, u  }) t6 k  “报应啊,我上别的女人。自己的女人让别人给……”张叔不看我,像似在跟自个儿说。他说:“苏联兵,四个人轮着上。也不避个人,就他妈的在大马路上;还当着我的面,使枪逼着我。我呀,可算是知道啥是丢死人了。一个人上,三个人端枪把着;完事,再换另一个。她跟我都扯不那事了,哪经得起……。我去找他们当官的,那当官的还挺讲理,开着车把我拉到兵营,让我挨个认。我认出来了。那些个大鼻子兵,跟大洋马似的,家伙都有一尺长,咱中国女人哪能抗得住啊?大流血啊。就说那几个苏联兵给关起来了。可咱这人不废了吗?我肏他个血妈的……”9 e. [- L5 N: }3 [# l
  “这也太不像话了。”我听得心里直哆唆。
' N% c: ^3 ?1 l' E- C2 ^  张叔掀锅看看。他问我:“你爷还好吧?我这小半年了,也没倒空去看看他。”" @0 Z# B4 F- J0 J
  我说:“他死了。”! H0 k/ M% ?/ {" j) W
  “死了?”张叔说:“啥时的事?咋不告我一声。”
' v/ l2 N( N3 }7 l# {4 v  我就把赵爷的事跟张叔说了说。也跟他说妞妞找着她亲爹了。张叔听了,一直没说话。过了老半天,张叔问我:“来抚顺有事啊?”
% f1 [% a5 {  [7 C, s) A, |  我说:“我来找我老叔。”) Z" g* G9 k8 V$ t% Q, w3 @+ Q
  张叔看看我说:“你叔出来了?”% k; H& _# [3 U! p6 T3 Z: f
  得,还是没戏。我这就又把老叔的事跟张叔说了说。张叔听了,还是没说啥。就知道一声接一声地叹气。8 g2 Y$ W. a0 J4 D
  我没在张保生那多待,趁天还没黑,坐最后一趟车回了沈阳。临走,我给张婶留了点钱,让她好好养病。
# W1 t6 V8 M& e* _  自打从安东回来,我这心里就是火烧火燎地闹腾,干啥也干不下去,总想逮谁戗搭谁。换以前,再不顺气,话到嘴边也留半句。这回,我咋说啥也板不住了呢?还竟说那些血呲呼拉的埋汰话。二倔子说我憋的。! @2 [7 O- k/ \+ j. a" e" x
  川子舅骂二倔子,说:“少放屁。”5 z  I6 }/ Z2 ], `1 A) Y/ E
  “那脑门子上的闷头,不是憋的?”二倔子就笑,回头见川子舅进屋了,他在背后说:“人都说姑爷子进了门,小鸡子掉了魂儿。没见这老丈眼子也跟着一块儿掉魂儿的。”) Y7 T9 a& X8 A7 E2 g6 C; w& H
  二倔子说得也是,这些日子川子舅是老瞅着我眼神行事。我这脸上不放晴,他就跟着毛毛愣愣的。可我这心里的火,大了去了,不光是脑门子上的闷头,后脖梗子上的闷头、屁股蛋子上的火疥子,他们还没看见呢。你说我这脸能放晴吗?; N2 ~& }9 @8 o
  昨儿下晚黑,我咳嗽了大半夜,吓得川子舅也没敢用我鸡鸡。7 l: h1 ~3 g2 k1 Q3 r1 L
快一个月了,我这咳嗽劲还没咋见好。老叔也还是没信儿。我核计,沈阳没老叔的信儿,安东、抚顺他都没去,再就是林甸。林甸那里也没谁了,他也不能回林甸啊。这人啊,能去哪呢?他为啥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走呢?
' r, o: x% U( Y$ u/ g1 p/ ?4 b  阴历八月初八,孩子满月。川子舅在北市场的顺发园办了两大桌子席。依我的意思,办啥办,把凤香从师傅家接回来就行了。川子舅不干,他说:“咱这也不是私孩子。光明正大的,咋不办?”这就呼号地又闹了大半天。$ ?5 h0 N2 b$ C( G& H
  从顺发园回来,天头都快黑了,孩子有点闹。凤香让我赶紧给孩子整点水,说孩子打屁股了,得洗洗。我这就紧着忙和给孩子洗屁股。这边给孩子洗完了,我顺手把扔一边尿褯子捡盆里,想就手去井沿洗洗。我这刚出门,就听院子里秃子他妈叫我,说:“呦,大侄儿女婿,你家回来人了?大人孩子都好啊?”4 I% b) A5 V2 {$ q( L, N
  我懒得听她那贱劲儿,顺口说了声“好”。& e3 e3 E4 \; h4 Z) q# M' N
  秃子妈说:“才刚有个朝鲜人来给你媳妇儿做满月。”
( N/ f1 W0 `* i5 e- E- r  “朝鲜人?”我蒙住了。. J+ ]  W' y& j" r2 o  `
  “说姓朴。”秃子妈说:“瞅你家没人,那人就把鸡蛋扔咱家了。你说,你家的事儿,我能看着不管吗?我这就给你送过去。你丈人回来没?”: k% X+ k; u0 i6 @1 u
  “回来了。”' I6 M% o' A1 x2 V
  听秃子妈那话,我知道了准保朴成浩,就是妞妞他亲爹来了。我跟秃子妈说:“一会儿我取去吧。”9 J: q) w0 @7 Z. k7 x& B/ k
  “正好。”秃子妈说:“我也想顺脚看看孩子呢。”4 A  l" ]* ~* x/ o
  我说:“那让你费心了。”说心里话,我看着小秃子挺遭人喜欢的。这个秃子妈,说话咋这样呢?听着叫人身上起鸡皮疙瘩。有一回,我跟凤香说:“秃子妈说话咋那麻人呢。”
0 r6 S- }, C4 N  凤香翻楞了我一眼,损损搭搭地冲我叫,说:“咋的,惦记上了?”
( X3 ~& p. N9 e0 ]  我说凤香:“瞎说啥呢?”
6 ~) W' @# @6 B( P  “她就那样。寡妇失业的,再拖个孩子,想多个好人缘呗。”凤香说:“那人心眼儿还挺好使。”
. K" r* ?! a' f  \5 e  我倒了脏水,压上新水,蹲那洗褯子。我这正闷头洗着,就觉着一个人抽冷子站在我跟前儿。我抬头看,天啊,是老叔。我愣愣地看着老叔,心说,这不是梦吧?老叔穿着长衫,戴着礼帽,大腮帮子刮得黢青,眼睛也笑着,卷卷的头发梳得崭亮。老叔胖了,高高大大地跟以前一样魁实。他哈着腰抿嘴笑着,大脸差不多挨着我的脸,问:“孩子好吗?”
3 D! ]' e1 N7 Y4 Y2 T8 o1 ^  我这心里头啊,真就不成个儿了,酸甜苦辣咸地不知是啥滋味。我都没顾得擦擦手,“呼”地站起来,猛地抱住老叔,脸埋在老叔的身上,说:“叔,你上哪了?咋才回来啊?”我抬头看着老叔,这眼泪就断了线儿地往下掉。" v3 K* R& y* r  n( C4 p
  “看你,哭啥?”老叔伸出他的大手爪子,给我擦着眼泪,和风细雨地说:“这不是来了吗?”9 l2 L6 U6 y- ~8 P  G* v
  “我找你都找到安东了,你知道不?”我在老叔叔身上拧哒着。5 Q1 B) @# E5 R$ U" z6 X+ K$ k
  “呦呦呦。”老叔说:“都当爹的人了,让人家看见,多笑话。”6 ?$ q2 t0 C) V5 e1 d& E3 h% v
  “一个月没见人影儿了,上哪去也不说一声。”我推开老叔,端起盆子,头也不回地就往家走。
; g9 r, H4 }# ~/ O$ N  “你看你。你看你。”老叔叨叨着,在后面跟着我。说:“嘴撅得能栓头毛驴子了。”+ i; K5 M! d6 O; }* k$ i% k
  一进屋,见秃子妈正抱着孩子,凑川子舅眼前说:“……谁说不像你?”她拉川子舅往镜子那去,说:“你照镜子好好瞅瞅,这孩子,这眉眼儿,这大嘴唇子,跟你真是一点儿不差。就差着没长胡子。”6 W. u& a( |+ v/ z+ |9 [! P
  “瞎扯啥呢?”川子舅一扭身,看见了老叔,他一拍大腿,说:“我的老天爷,你可是回来了。”他迎上前,拉着老叔坐下。# q: G& [: Y* E; Y
  秃子妈见我领着老叔进来了,说:“呦,妈呀。这是来客(qie)了。我得赶紧回去了。”这就把孩子送凤香怀里,走了。
7 Q6 _  H* X2 l/ h, i  W4 j  “谢谢你了。”凤香在秃子妈身后说:“有空来啊。”$ {1 W# V6 ]- d# j  W5 F5 t/ o
  川子舅给老叔扔了根儿烟,点上,说:“你再不回来,全子这小子可真要魔症了。你没瞅他跟我那通子耍拉啊,死活地冲我要人。”& W. ^) }4 y3 R! I( w7 q2 [
  老叔笑笑说:“我来看看孩子。”* v6 k. H8 ~) V+ ]) `8 @: }
  “来来来,看看我这大外孙子。”川子舅说:“你呀。也没个准地方找你,我刚给小崽子办了满月。”
1 k  V' c5 V% A& P/ x" o  老叔走到凤香跟前,看凤香怀里的孩子,说:“我算计着,今天是满月,就来了。”
) l) l0 V" G; T3 d! P  川子舅也瞅着孩子,说:“哎,小子,这是你爷爷。叫啊,叫啊。”这就拱到孩子身上,张开毛扎扎的大嘴去琢孩子的小鸡鸡,把孩子整得“哇哇”哭
" K5 u/ J7 }) P+ T  凤香推开川子舅,说:“你瞅我爹啊,满脸胡茬子能扎死个人,孩子那嫩胳膊嫩腿儿的,能戗得住吗?”
0 Q7 o  a9 O' ?9 v1 A- u  “来,我抱抱,还挺胖的呢。”老叔抱过孩子,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麒麟送子的银项链,说:“这是我给孩子的。”9 [+ z% ]  b+ q: y- H. I3 P
  “好啊,我孙儿有长命锁了。”川子舅对凤香说:“凤香啊,这是德全的叔,是你叔公公哩。哈哈哈。”
$ \$ S2 X8 ~: P+ J" n2 q$ Z  凤香叫了声“叔”,说:“德全总唸叨你老。正赶我做月子,也没见着你老。这回总算见着了。”就把孩子接了过来。说:“来,我抱吧,看拉你老身上。”4 q' |( v7 G" |* O; M6 I2 h
  “拉他一身,那是该着。哈哈哈。”川子舅叫我。说:“德全啊,赶紧整酒。我跟你叔喝口。”- T, W7 ]2 S: Q% b! t0 k/ N
  我坐炕沿那没动。
2 P# t$ g1 G2 z; ?/ |+ g4 M# K2 p/ H  “你看这孩子,说你魔症,你还真要成仙儿了咋的?”川子舅跟老叔说:“你不回来,他往死里闹腾我。这你回来了,他倒成哑巴了。没整?”5 L- a1 D+ W, Y2 P
  老叔拉川子舅坐下,说:“我刚吃了饭来的。”& U) u8 U, h" d- H" M- v) U) o1 E
  “啧,你可别外道啊。”川子舅问:“真吃了?”0 W; |. Y: y1 w: r. Q
  “真吃了。”老叔岔开川子舅的话茬儿,说“孩子叫个啥名啊?”
) }% ^3 s  }& u6 `- h  凤香说:“小名,我爹给起的,叫栓子。大名,他爹给起的,叫马寻。”, ?, ~: {" n3 P" t5 Q
  老叔说:“好好。好啊。”1 _. I; Z8 T; {: p1 @
  趁老叔和凤香说着话,川子舅过来,拉我到外屋。他搥了我一杵子,说:“这又是跟谁耍达呢?我可告诉你,你这么犯驴,你叔要是再走了,你可别跟我闹。”
, {' C* G2 D$ f7 X  \$ `) u5 i) N% G  “我知道啊。”我跟川子舅一拧哒,心里翻腾得不知咋得好。$ e( P4 W5 j1 w# F% U
  “老哥。亲家。”川子舅冲老叔叫着进了屋,他说:“你瞅我,都不知道叫你啥好了。当姥爷了,贱得。嘿嘿嘿。”2 T$ _7 O. t; `! C% B  l1 }: o
  我也跟着进了屋。7 h& H! i" g# S% V" E5 m0 X: b  X  c
  “我也打心眼里高兴啊。”老叔说:“早就该过来,一直没倒空儿。”5 [4 T* E* ]4 F0 W! n/ N# R
  川子舅问老叔:“这一个来月,你忙啥呢?”3 v$ s" e5 J' N' y6 x, c1 J
  “一个朋友给我找个事儿,在城里一家金店当差。”老叔说:“巧了,要不是在金店,我还真赊不来这个长命锁呢。”6 @; a  J* a* s; u/ s" Z: _
  “天意啊。”川子舅说:“你不回家来,德全还要去林甸找你呢。安东、抚顺,能找的地场都找遍了。”
( }8 {' a: J' U, ~  “怪我。怪我。”老叔看看我,说:“我走,也没说一声。”7 y- r- j/ f5 Q5 J$ P
  我一扭脸,不让他们看见我在淌眼泪。/ g! @- I7 b) w& x; H
  “过去的事,不提了。”川子舅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就叫我沏点茶。
5 H1 y2 ]4 X& U5 m  我还是没动弹。
6 P+ g# F  f0 L/ H; G  凤香过来把孩子往我怀里塞,说:“我去吧。”跟着,就狠拧了我一把。
4 w  n" }' m  |$ l, ^8 ?4 t% p5 f& u5 x, s  老叔拦住凤香说:“天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E8 @8 E* a& X% o8 p  Q
  “咋的?”川子舅一愣,说:“这都到家了,还上哪?”
9 [: ?; c2 G$ \, T  我激灵一下站了起来,盯盯地看着老叔。
1 e. f* {7 k, v, X8 m' S+ {  老叔笑笑,说:“我在大北关那租了个小房,挺好的。”这就站起来往门外走。) z4 y! p2 A5 M
  “你看你,咋说走就走呢?”川子舅使劲拉了我一把,意思是让我把老叔拦住。9 `5 }; O: K. W; T
  凤香也紧着说:“天都黑了,住下吧。有地场啊。”
1 d6 r. x$ s- N$ s  t  “走就走。”我气得一甩达,也不知咋就冒出这么句话。
% _* P- U; _; }  “走了。”老叔笑笑,说:“都别送了。”4 b; v) U+ p2 m0 W
  等川子舅送老叔真出了家门,我疯了似的喊着“老叔”,就追了出去。我跑到老叔眼前,冲他叫:“你咋还真走啊?”
( l# p  ?2 t# N# ~4 I  “德全找你都找疯了。”川子舅也说:“我还有话要跟你说呢。你咋还这不经劝呢?”
; }7 ]1 I) b( Z' t. N8 a% p2 ?  老叔笑笑说,“改天我再来。”说着,他拍拍我的肩膀头,说:“起风了。回去吧。”
* H/ r8 D, j2 W  我拉着老叔的手,苦苦地说:“老叔,咱不走,行不?!”: ?2 O/ e6 {. j" M7 u! x& W% C
  “孩子这么求你,你真就一点不开面儿啊?”川子舅一倔哒,说:“要不,我走。”
6 c9 t5 O, Y9 g7 l# t  老叔看了川子舅一眼,说:“说啥呢?”. l* J0 r$ Y2 h5 l- o1 u% {- J
  川子舅瞪着老叔,说:“你说,你让我咋说?”7 T! O( C% U4 \; T
  老叔还是笑,他说:“你们是一家人家,你往哪走?”
, n* O+ J, p' j) W9 Y5 r  我呼啦想起来,去安东见老婶的事,急着跟老叔说:“老婶还有东西让我给你呢,我也……。”4 l, _" O$ [  [; e4 J% q0 @
  “好了。”老叔挡住我的话,说:“哪天我再来。再来。”说着,就头也不回地上了大道。
4 a2 z7 I9 W- G) O$ K" M( _  我气得心直突突。我气老叔咋这样儿呢?他咋就非得要走呢?我也气川子舅,他咋说那话呢?什么叫“要不,你就走。”啊?他说那话,老叔能留下吗?1 u' W5 E+ h$ p1 E  Z# ]1 L
  看着老叔一点点走没了影儿,我疯了似的跟川子舅叫:“你说‘你走。’干啥呀?”
. E- p- H9 x. l( H  “你少他妈的跟我来劲啊。”川子舅说:“打一进屋,你就拉拉个大驴脸,还怨着人家走啊?我也不是没留他,腿长在他身上,你跟我犯哪门子的混?”+ _. i4 r& _- V  U. _
  也是的,你说我咋的了?光顾着制气了,这嘴笨得跟老太太裤腰似的。打老叔进屋,也没跟老叔好好说句话。换谁,谁也得犯核计。可我心里头压根儿就是要叫老叔留下的,我还核计,先不理他,跟他耍点小性儿,他就会心疼我,哄哄我,就会乐不得儿地留下呢。等下晚儿钻被窝,我再好好掰扯他。这咋说走就走啊?我这肚子里有一大堆的话要跟老叔说呢,这一句也没说上。从安东带回来的钱,我连川子舅都没告诉,也没跟凤香说,就等着找到老叔,直接给他呢。现在他来了,我倒把这是忘干净了。川子舅说得也对,这不都怪我自个儿吗?我气得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不知心里的憋屈劲儿冲谁说。
: a4 y2 A- h* H8 `  z& J; ]# A  “你看你,咋还坐那旮了?”川子舅说:“咋的?你坐这,就能把人坐回来了?回家!”' k9 y9 s  U2 J
  “你回吧。”我狠抽了下鼻子,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下来了。
; i$ {6 ?2 I0 [- p9 s  “哭。哭。你自个儿在这哭吧。没人稀得看你那熊肏的架儿。”川子舅狠狠地说着,转身走了。: O" e) U3 |: n: Y$ v9 x, e1 \
  我核计再这么坐下去也没劲,给个台阶就下吧。这就耷拉着脑袋跟着川子舅回了家。
/ N% \  ^& ]- [! U* M一大早,刮起了大风。那天那风,天昏地暗地噢噢叫,刮得人睁不开眼,来沈阳两、三年了,还没碰上过那样的大风。吃了饭,我和川子舅去了车行。临走,我把老婶交给我的包带在了身上。. s% Q  P" @0 K8 J
  一个多月了,车行里一直没留车。下晚,车豁子们交了车钱,都自个儿把车拉回家。这一整,早晨也不用忙着放车了,光张罗着等上门修车的零活就行。快九点了,二倔子还没来。川子舅就骂。说这些天二倔子跟没头篬蝇似的,不安点儿来,也不知他瞎忙啥呢。川子舅说:“不行,我他妈还叫他拉车去。”5 ?, `1 k9 a$ q& t
  川子舅这话我也没往心里去,我正核计着要去城里找老叔,好把东西交给他呢。昨天,老叔说他在城里金店做事,城里四平街上的金店就有数的那么几家,我核计好找。可二倔子没来,再咋的,也不能扔川子舅一个人在车行啊,铁头又不顶楞。我这就闷着头干活。
( X/ f" e5 q0 F; \' p  过了中午,二倔子来了。他嘻嘻笑着,紧着跟川子舅说小话。川子舅绷着脸跟二倔子叫,说:“这可不是一回两回了,再这的,你还拉你的车去吧。”二倔子赶紧说:“没下回了。没下回了。”
6 W" u' u) b! [: T8 N  过了一会儿,看都几个人稳当了。我搋空跟川子舅说:“我要去趟城里。”3 v0 h0 K7 p& K6 Q' y5 i) `3 h+ U
  二倔子说:“这大风,还上城里?”) F% d1 m0 a) C0 |
  我也没搭那茬儿。
- s$ p( K8 a0 z( H8 m1 w, o  川子舅也不看我,他核计了核计,闷声闷气地说:“身上有钱没?”
% ], A) U; U3 Y4 [: p  S  我说:“有。”$ L* }/ [# g  I6 X
  他说:“早点回家。”- N( C9 n+ M) _0 m( j
  我答应着,换了身衣服,带上东西,出了门。
% r- S- _; m  ^. G* X% g/ O- T0 n  从车行到城里,快走,用不了一个点吧。还挺顺,打听头一家金店,就找到了老叔。我一看老叔那打扮,咋跟警察似的,还别着枪。+ e2 _% d. J' n& k
  见我来了,老叔说:“你咋找这来了?我这正当班呢”2 s  Y2 }1 G$ ^: r/ N
  我不吱声,就那么站老叔跟前,盯盯瞅着他。7 n2 @6 w9 `. q8 Q; D  h
  “你等会。”老叔说着又跑回了大堂里。
# f/ r  ^" P+ S# A; m( R6 y* F  我站在店门口,背对着金店,看四平街上花花绿绿的人。
" P% y$ I4 w6 ~6 s  不大功夫,老叔换了身衣服,礼帽长杉地来到我面前,跟我说:“走吧?”* H# z! G, n# n) a
  我说:“上哪?”
" t3 }8 |: H1 e+ N1 m- _. V  “我还问你呢。”老叔笑了,说:“你要上哪啊?”
+ \8 T- {+ H, y3 B3 I  “回家。”
; U5 l9 ?; S" D: J  “回家?”老叔问:“回哪个家?”5 r: [+ R7 f0 B* K
  我狠瞪着老叔,说:“你还有哪个家?”
0 M- p, w2 z- Y3 F. p6 g5 g' T  老叔说:“我有自己的家啊。”+ ^( h# a# p2 M  w4 z
  我鼻子都气歪了,说:“那我跟你上你家。”* `: f4 q7 C7 l0 Y( f& Q
  老叔说:“你来我这,跟家里说了吗?”
/ o* Z/ q* O0 r+ C2 ]0 t* n2 r  我还瞪老叔,说:“你不让我去?”
( a' [3 \* l& }- i+ @6 n4 j4 r  老叔摇着头说:“你这孩子啊……”
/ }/ I3 j1 ?/ \# J- y$ j& b  “我才不是孩子呢。”我撅着嘴不看老叔。3 i- c# q/ [* _+ q3 l' ]# M+ g
  “好好,活祖宗。”老叔说:“去我那看看,你也就放心了。”说着,他又让我等一会儿,就要往旁边的胡同里钻。
. I( B. f+ q" R1 m. `: T  我一把拽住老叔说:“你别想跑。”  Q( \6 q/ M% t0 G
  “臭小子,我跑什么啊?”老叔还是笑着说:“我去取自行车。”  z, @4 A9 I8 a
  我不信,紧跟着老叔进了胡同。# U% z6 N' ]% f9 B& s& @& K
  老叔是取自行车,他推着自行车站我面前说:“上车吧。”  F3 D" U( j. h* B+ e6 {
  我不管。我一屁股坐在自行车的后架子上。
& T8 G& S5 m4 P! _  “坐稳当了。”老叔说着,骑上了自行车。
* q' h# m: M* g' \) t) k5 a* O9 t  我坐在老叔后面,“呼”地双手抱住了他的腰。
) p' }5 f0 G1 H( O0 z  骑车是比走得快,转眼功夫出了大北门。老叔驮着我又往北骑了一会儿,在一个小胡同里停住了。老叔说“到了。”这就让我下车,领我走进一个大杂院。一个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的小脚老太太冲老叔说:“呦,大兄弟,今个儿可是回来得早。”
5 p( J; ^$ T: H1 Z  “呵呵,侄小子来了。”老叔对我说:“快叫大娘。”( `. U% ~6 u; L
  我冲老太太叫了声“大娘。”
. Q( A6 s; n" ^* d  “呦。你这个侄儿还怪俊的哩。啧啧……”老太太端祥着我说:“你说说,俺还寻思是泽霖呢。吓俺一哆唆。俺那娘哎,这个孩儿长得跟泽霖可是丁点儿不差哩。”
( |4 k4 H9 J3 L$ S7 }  我脑袋忽悠一下。泽霖?赵泽霖。赵教官。老叔的……。这老太太咋认识赵教官?
1 `! `. K' `! |! H" F7 D  “可不。”老叔说:“大嫂,一会儿给我点开水啊,我那没生火。”  k/ }! l; `1 X9 k& X
  “中。你爷俩先上屋吧。俺这就给你送过去。”2 _% d7 t8 ?* g/ f
  老叔放好自行车,领我进了正房紧靠东的那间屋。这间屋好像是新开的门,进屋左手边有一扇门,门前放着洗脸盆架,还有一把椅子。一看这门,就是一直没用。屋里摆设挺简单,顺北墙有一铺炕,炕上光溜的,就一个行李。挨椅子那有张桌子,桌子上有几个饭碗和茶杯。: M' R: m% c5 y/ `
  “看看吧,这就是我的窝。”( P$ k0 \1 ^0 d% u
  我坐椅子上没吭声。
3 b& U# V+ Q6 N4 G+ V# ?6 M* [) j/ O2 h  老叔脱掉长杉,凑我脸前说:“还生气呢?”
3 [6 C( ?% `- `& b1 T  我抓住老叔的肩膀子,吭呲就是一口。咬得老叔“嗷”地一声跳了起来,说:“我天爷呀,这咋还学会咬人了?”接着,就故意嘶嘶哈哈地揉着肩膀子,说:“咬死了。咬死了。”( O. a/ {0 ^! b( y; A+ u
  我冲老叔叫:“我都有心吃了你。”
" E! d! _7 Q1 O  我这正叫着,那个大娘抱着暖瓶,端着茶壶推门进来。她边张罗着沏茶,边说:“呦,俺那娘,你这爷俩怎么还死呀活的啊?”
& u. {; ~( b7 {8 a  “嘿嘿。”老叔接过大娘手里的暖瓶,说:“我来吧。”他跟大娘说:“这小子,愣说我骑车驮他,墩着他屁股了。这不,跟我耍赖呢。嘿嘿。嘿嘿。”
1 \# t- X2 A& j. ]  “多大了?”大娘问我:“娶媳妇儿没呢?”
  _& |( S: ^) C& I9 `- g% b  我赶紧站起来,笑着跟大娘说:“小孩刚满月。”& m+ N5 D4 a2 F9 i% l
  “孩子都满月了?!”大娘跟老叔说:“大兄弟,你这个侄儿齐好啊。是文文静静、稳稳当当啊,模样儿也俊,还真是个福相。你说说,和那当年的泽霖可是一模一样哩。一进院子,俺一眼就喜欢上了。咳,该着俺没福呢,要不把俺那闺女说给他,多么地好啊。”2 n* T- m) N/ S+ ]. Z
  “啥福啊。”老叔笑着说:“这都当爹了,还耍赖呢。”' A7 J( H7 u$ A' s/ {
  “耍赖?那是你的福份。没见着三天两头就给你惹事生非的,不气煞你?”大娘拍拍前大襟,说:“中勒。你爷俩拉呱吧。俺待回去做饭了。”
+ `1 ?8 A" j3 _, f( f4 }  老叔说:“你慢走。”
3 B0 R. U8 S6 }1 V2 Y: N# }/ d- I) t/ u  “俺还得快煞地哩。”大娘说:“大兄弟。依俺,你就别生火了。丁煞儿你哥哥也回来了,你跟你侄儿,就过来跟你哥哥嘎伙着吃吧。”! z3 t/ Q2 j7 ^: k5 e
  老叔客套地说:“再说再说。”
9 P) J' Z! F. p- k  “还说甚么啊?”大娘说:“听俺的。”
0 n# E7 L) U, Q( x' {8 s8 x  大娘一走,我关上门,拽住老叔问:“她咋知道赵教官呢?”# s* G, r- \1 _2 n2 x% m& p, t/ p. H
  老叔逗我,说:“好了?不咬人了?”
: g3 e6 e% `, F; X& J  “你说不说?你说不说?”我抓住老叔就胳肢他。6 Z, B- }8 \' L1 J. e( t
  老叔把我按大椅子上,坐下。他自个儿也从桌子底下捞出了板凳,坐我跟前。说:“你不问,我也得跟你说。这里就是二十年前赵教官住的地方。”老叔指着我身后的门,说:“原先,这个门是通的,那边是客厅。每次我来,就和赵教官住这屋。”1 k; n& Z0 F0 q2 Q7 l& R4 {& S
  “那你这是……?”
  e5 s9 }: C( w& X. u& N  “赵教官死后,现在的房东把这房子买下了,间壁成小间,吃房租。”0 g6 t- N6 z& L& W
  “我不听这个。”我打断老叔的话,问:“你咋想起上这来了?”' \: `4 m# J) ~* s# p
  老叔说:“从你那出来,我也是闹得慌。没地方去……”: E* T9 V+ _0 f0 h
  “你傻呀?”我说:“好好的家你不呆,你这不是活气人吗?”
, n6 b1 a" |4 ^* D1 T  “全子,你听老叔说。”老叔给我倒了杯茶水,说:“那天从朴成浩家出来,在登瀛泉洗着澡,我啥都想到了。我想你,可你没了……”& m0 e9 ]. ]& i1 [5 E+ a, p
  “我咋没了?”我说:“头下晚,我还抱着你,你还给我了呢。我咋就没了……?”5 R( I* o) k4 _1 g/ L# D
  “你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老叔可怜巴巴地看着我,说:“我把身子给你,就是要告诉你,我说话是算数的。我在狱里那二年,你的心意,我一辈子都不能忘。那二年,在里头,我就是靠想着你,才挺过来了。”3 q7 c2 [+ |1 F0 {) N0 ?$ k
  我一扭脸,哭了。1 P5 ~0 n. y9 ~; ]& y
  “从你那出来,我没处去。就想到了这儿。这屋,是我感情的窝,我和赵教官就是在这……。”老叔也哭了,他擎着眼泪往下流,说:“你没了,可我忘不了你我那份情。二十年了,我也没指望着能在这住下,我就是想来看看。我也不知我是咋的了,就来了。赶巧儿,正遇到现在这房东是我在东北讲武堂时的同学王瑞山。我把我的事,大概齐跟他说了说。他说啥也没让我走,第二天就把这间房子腾了出来,给我住,还给我找了现在这个差事。”
  Q, w$ g+ e. j4 g  `6 r0 e  “说了半天,我还是没明白。”我擦了把眼泪,说:“你到地为啥要来这?”
5 `1 U/ i& A7 c% b0 Y9 ?9 h' F- m  “我说了,我本没打算能在这住下。”老叔说:“可我真就住下了。这叫我心里也挺踏实,我又能睡在这炕上了。”& f) Z) p! ]" T8 i
  我戗白着老叔,说:“能睡跟赵教官一起睡过的炕,是不?”, s0 L9 o3 g: p% f! K
  “我想他,那就是想你啊。你还不明白?”老叔盯盯地看着我。! y- E; @' q: S: K% k
  “他是他。我是我。”我也紧盯着老叔,说:“你真想我,干啥要离开我。你真想我,干啥连个招呼不打就走了?我就那么让你不值得……,我就……”我气得说不下去了。. E& p5 i' Q, `, N/ ?' F
  “不打招呼,是我的不对。可真跟你打招呼,你能让我走吗?”老叔说:“你说:‘他是他。你是你。’这话不对啊。全子,在我心里,你就是他,他就是你啊。赵教官没了,没了二十年了。我一下子找到了你,我这心里头只有你啊……。我躺在这炕上睡不着,想的就是你……。”& }: }( w* P0 D! k( b# e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我使劲地喊:“想我,你那么狠心的离开我?想我,你睡在他的炕上?”我狠歹歹地说:“我看你是想再抱着他,让他舒坦地跟你叫‘哥’;你是想再跟他老婆生孩子……”0 v# o9 Q, j  C: t
  这一句话把老叔说傻了。他愣愣地坐在那,脸上挂着泪珠,直呵呵地瞅着我。6 P2 F. P2 z4 i) E( _6 [
  我忽悠一下子缓过劲来,知道这话说重了。那不是我的心里话,赵教官和他老婆都死了二十年了,我说的都是不挨边儿的事。我是气疯了,是想老叔想疯了。我是想拿狠话气气老叔,让他知道我是真的想他,真的跟他好。看老叔那样,我也害怕了。我一下子抱住老叔说:“叔,我说错了。我心里不是那想的,我是想让你跟我回家。我想让你一辈子都抱着我。”  @0 I5 J- P$ I* i1 `, s
  老叔还是愣愣的坐那不动。他一点没反应地擎着我抱着他身子晃。; n4 a6 J  _! K5 {( c
  “叔,你别这样啊。要不,你打我吧。狠狠地打……”我抓过老叔的手,往我脸上打。
+ l0 d9 r$ t% S' y  老叔缩回手,推开我说:“你走吧。就当我们不认识。”
" ^8 `/ B4 ?; w  “叔,你这是干啥呀?”我“扑通”跪在老叔跟前,抱住他腰,鼻涕眼泪地在他肚子上拱。我哭着说:“叔啊,我错了还不行吗?我都给你跪下了。叔啊,好叔,这二年我一直等着你,念着你,就等你跟我一起过呢。好叔,你走了,我还咋活啊?叔啊,我求你了,咱回家吧,啊!”; ^7 u! s4 d  U
  “好了,你也别哭了。”老叔把我扶起来,按我坐在椅子上,说:“你知道玉良为啥到现在都没跟我叫声‘爸’吗?”
( v9 H0 ^5 y# P/ ~  我愣愣地看着老叔。说:“玉良没叫你?”
$ e! s$ Q& @0 d1 C% o0 ?  “玉良说,我根本就不该生他。”老叔说:“你也不小了,自己也有家,有老婆有孩子,有自己的日子。我这也是该着啊,自己做错的,就得自己来承当。”: A. a& |$ o/ j  C# Q, o3 W
  “老叔。”我急着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要是真那样想,我早就离开你了。”" j$ d4 H7 R0 |* F" B
  “可是,有一点我得让你明白。”老叔绷着脸跟我说:“小全子,我姓关的是喜欢男人,可不管是顺的时候还是点儿背的时候,我都没在我喜欢的人以外,再跟别的男人扯。”
1 g2 S) ~$ a9 s: T' @, I6 f; L1 k  天啊,这话让我半天没缓过神儿来。我“呼”地想起来,送赵爷出殡的前一天,外屋门玻璃上老叔的那张脸……( d) r+ F1 w1 O
  “老叔,我……”我想跟老叔说,我跟川子舅那是……。我想跟老叔说,我没和川子舅亲过嘴。我还想跟老叔说大头他那是……- ]8 j% R& X$ t" W
  “啥也别说了。”老叔截住我的话,说:“还是那句话。我到这来,是天意,也正和我心。看来,我来这里真是来对了,我守着我那份情,静静地过我自己的日子,挺好。”
7 w4 c& u" h. P' Q3 e  “……”我还说啥,川子舅、大头、凤香……,我说我是看川子舅可怜,我说我是在给川子舅治病,鬼才信。我说我不喜欢凤香,我说都是川子舅和大头他们串拢的,还有师娘;可你不喜欢人家,孩子都生出来了……。咳,我自个儿都没整不明白的事,咋说也说不圆乎。得,啥也别说了。
& c. D$ \# k) T1 N  我看着老叔,掏出老婶交给我的那个包,放桌子上,打开。1 J- d! s+ U( ~
  “这是……?”老叔看着桌子上的三根金条,愣了。
6 l' U' D! @0 N. b; C  我蔫蔫地说:“这是我去安东找你,老婶交给我的。她让我把它交给你。她说,这是她的一个心愿。”% L1 ]0 X/ W+ U; V2 e
  “这,这,这……”老叔气得直嗑巴,撰着拳头在屋里转磨磨。他转到我跟前,恨不得、打不得地冲我说:“谁让你去的……?”& a0 ]. U3 H/ w. A
  我冷冷地说:“没谁让我去,是我自找的。”
$ G7 U. O7 t9 A  “谁让你把它带回来了?”老叔瞪着圆眼跟我叫:“歉手爪子,就你能?”: `4 k6 `( s2 r  g& _
  “我就歉了。我给你带回来了。咋的吧?”我也激了。心想,好心当了驴肝肺。不图你说个好,你也别骂我呀。
1 g4 B, R! s/ s& j$ v& ?, s  老叔气得浑身直哆唆,他抬手指着屋门,说:“你走。你走。这东西哪儿拿来的,你给我送哪去。”# U- ?& b3 u4 ~/ T
  我狠白了一眼老叔,说::“东西是你的,是扔是撇?随你便儿。”说完,我一转身,推门出去了。
% K' E+ S- @! ?. r$ m, B  老叔没追我,也没出门送我。我一个人上了大街,边走边打听去三洞桥、去北站的道。我来沈阳,这还是头一回去大北关。
7 J' c9 W# F+ q% }  风还没停,可不像头晌那样天昏地暗的了。天都黑了,我才走到北站,再往前走走,过了桥,拐进胡同也就是安民街,那也就到家了。走到桥那,我没朝胡同那拐。我上桥顶,找块石头坐那,看一辆一辆火车呼啸着打我脸前过。天冷嗖嗖的,我抱着夹,坐那淌眼泪。
# u7 B. V" i& {2 G7 B  不知过了多大功夫,我听有人在叫我,抬头看,是川子舅。- m' D; g4 R8 c# r, q- w+ C# p3 c2 i
  川子舅走到我跟前,“咣”地给我一脚,说:“深更半夜的不回家,等着拿轿抬啊?”  d- O5 V  X3 Z# `  y8 N
  我蔫蔫地跟着川子舅回家去了。
) S/ L2 x$ k  \, f8 n  回屋时,川子舅啥也不说,钻炕琴那边的被窝里,就躺下了。
+ n, Y& o" Y& d- G1 z# M! j  凤香问我:“吃了没?”
4 U  ?% [( E$ Q. k' ]  我撒了个慌,说:“吃了。”心里光闹腾了,也不知道饿。
% h% `# p1 N. s) Y" _  “看自个儿的叔,咋还不高兴啊?”凤香见我耷拉脑袋不高兴,就说:“想了,再去看。再不,就让叔搬这来住。还直当得黑灯瞎火地在大风里吹着啊。爹急得,出去迎你好几趟了。”这就让我赶紧上炕睡觉。
1 c% O; B  l8 g. n/ S) L% O! H  我这边没心拉肝地刚躺下,孩子叫唤上了。凤香就赶紧奶孩子;等把孩子打兑睡了,她拉灭了灯,挤进我被窝。
  T/ t) c. }/ m  凤香一把抓住我鸡鸡,急猴似地咕捣着我鸡鸡,还咬着我耳朵,小声说:“小怨家,一个月没用了。想死了,想死了……。”
2 B! H0 O# R( _* G  我是一点精神头也没有啊,鸡鸡一点也硬不起来。凤香急得逮着我,又是大腿、又是屁股地一顿掐。我也不叫疼,就那么挺着。凤香不掐了,她不管是嘴巴子、还是腮帮子,在我脸上一顿乱亲,手也不停地撸着我鸡鸡。我鸡鸡好歹地算是硬了。凤香这就要用。我浑身难受啊,冷得邪虎,有点打哆唆。
2 C- d# v5 U1 C6 b  凤香还以为我来神儿了,“呼”地骑我身上,“咵呲”就把我鸡鸡整根儿都坐了进去。接着,她“亲娘啊”一声闷叫。就扑到我身上。到这会儿,她激灵了一下,说:“你这身子咋这么烫?”, V0 a1 k# @" {; l4 R( n' c
  我脑袋空了,啥也不顾了,一翻身,把凤香压在下面,发疯地捣。几下,就射了。
, L. U1 x4 k2 d7 w. f  凤香紧搂着我,不让我下来,也狠歹歹的掐我,像是没尽性。
+ P) O/ Q+ G& V7 @  我还是从凤香的身子上滑了下来。我冷,浑身是汗地冷,上牙直打下牙地冷……
: j2 U: \/ Z. a0 m% E' n  凤香还核计我是累了,她搂着我,在我胸口窝那抹擦着……" n* y7 S$ D) X
  我眯眯瞪瞪地睡着了。
6 `8 M# Q3 j1 O: b4 r+ K; {- {- N  这是哪儿啊?什么声儿啊?什么味儿啊?我脑袋里乱七八糟的。$ q" P. x7 e1 I# J8 r( T
  有人在叫,撕心扯肺地叫——% y+ C- J# D. E2 E7 c: J. K
  好象是老叔在叫。老叔刚从那个铁架子上被松了绑,放下来。他揉着被勒疼了的手腕子,衣服裂达着,裤子给撕开了,大枪软软地在胯裆那耷拉着,后腚沟那一滴一滴地滴着血。他瞪着两只圆眼紧喊:“别动他!别动他……!”
- |- ?; A. l, U) o/ g# F  玉良也在叫。玉良光着身子,被“大”子型绑在铁架子上,他瞪着血红的眼睛急喊:“不是人!全都不是人……!”
/ L( S0 G$ I" u/ D  我看见了我爹,他离我那么远,狠摔着手里的茶杯,指着我,跺着脚说:“你呀,就会哭。不告你得挺吗?愧你还是个爷们儿。”
- T6 X' d: E; K( X& C- q6 s  我看见了老婶,她从头到脚一身黑,只露着白净净的脸。老婶静静地问我:“我的心愿,你交给你叔了吗?”
# z* I: c1 b& S- m2 Z. C  Y  有人在笑,不是好声地哈哈大笑——/ r* o$ u. v1 ~+ [5 K- ]3 F# T
  那个在我鸡鸡上过电的黑汉子,胸口上插着尖刀。他的鸡把怎么被割掉了?胯裆那血乎乎的。黑汉子张着流着鲜血的大嘴,闭着眼狂笑:“哈哈哈哈哈……”
6 y7 W* h( |$ O# G! L  川子舅怎么在后门里插了根洋镐把子啊?川子舅趴在那哭着笑,胡子上沾满了鼻涕眼泪……- m8 ]+ O5 c$ L. o7 R2 s. E
  那根被割下来的鸡把怎么撰在大头的手里?血淋淋的。大头甩着京戏里黑头似的假胡子,哈哈笑着,走远了……
! f9 K# |4 x: G% ?) T+ a6 ]  老叔脱掉了身上的裤子衣服,光着身子,迈过躺在地上的那个黑汉子,谁也不瞅,自个儿一个人孤零零地走远了……6 V# Q$ r7 S& A8 F% Z2 J: x
  我不能动,我被捆着,鸡鸡被吊着。我冲老叔喊:“老叔,别走啊……!老叔,你不要我啦?老叔……”- m+ l, \7 i# Q9 y; k( e  ]
  老叔回头戗我一句:“找你老丈人去吧……”
3 W5 ?/ b2 d* l. a9 A: `; x  我心里一阵发紧,全身开始抽了起来……
, ?8 a+ }# A1 K+ `; D. E! r6 j  我觉着有人在叫我。有人在扎我仁中……。* b! n2 N' L1 r$ A. K1 U
  疼!疼啊!我“嗯”了一声,睁开眼。我看见那那都是白的,天棚是白的,墙是白的,窗户、门是白的,桌子、椅子是白的,我躺着的床、盖着的被也是白的。我这是在哪?站在我眼前的是谁呀?2 }9 \6 D8 V" P, x! @$ p# L3 A
  一个长得很像老婶的女人站我脸前,看着她手里的体温计。她好像在对她自个儿说:“退烧了,36度5。”
1 V5 y& K. g3 A$ }/ t- U9 ]+ V6 y0 @  我想要叫“老婶。”又觉得不对,老婶是一身黑,这女人是一身白。我说:“我这是……?”我说话的声太小,只有我自个儿能听见。
% j+ P1 g6 U, z: \  女人没说话,她端着一个白磁盘子,走了。
5 l9 q2 \; O4 `" t# ^+ _& e  我左右看。看站我床边的人。8 `( c! m/ U6 J/ }1 S4 p: L
  一张我熟悉的大脸晃到我眼前,天啊,是老叔。我这心啊,一下子又是气又是喜又是急,气的是老叔撵我走,他不要我了;喜的是老叔他又来了,他没不要我,他正那么笑么滋儿地看着我;急的是怕老叔他再走。我盯盯地瞅着老叔,不眨眼地用眼睛狠拽着老叔,生怕他再走了,我挺委屈地叫了声“叔”,眼泪就淌了下来。
2 r* r4 r5 q) r5 v  老叔抓住我的手,冲我笑笑。也伸出他熊掌似的大爪子给我擦眼泪。; ?' O3 x3 w; {
  我一扭脸,不看老叔。% E$ N+ ~4 N0 j7 ?& D: E4 T  ~
  老叔拍着我手,说:“醒了?!”) u* L' g+ u' C% ^0 u9 C  w
  我反手握住老叔的手,慢慢地把那手贴我胸口上。我哭不出声,嗓子眼儿像被啥东西堵住了,可眼泪就跟断了线儿似的一个劲往下淌。
6 b" x! ~4 ?% p" y  “好了好了,知道哭了就是好了。”说话的是师娘,她一屁股坐我床边说:“可是吓死个大活人啊。两天没睁眼,眯瞪瞪地叫了两天的叔。把你丈人叫得都没脸儿搁这呆了。你叔就那么好?比你媳妇儿还金贵?”师娘扭头冲老叔笑笑。她又故意绷着脸跟我说:“你小子啊,凤香在家哭好几场了,也没听你叫她一声。你丈人守了你两宿没阖眼,你也没说睁眼瞅他一下。得,赶紧吃点吧,凤香给你熬的小米粥还热呢。”说着,师娘端过一个大茶缸子,使羹匙舀着缸子里的小米粥,送到我嘴边。
/ o& T9 R) y' ]+ D) a  我看看师娘,摇摇头。再紧盯着老叔。
( B: k* X( b0 _9 G  “我来吧。”老叔拿过师娘手里缸子,对我说:“老叔喂。”7 h; A/ V/ C$ C6 Y9 O# D( M
  我看着老叔,心里的酸劲就甭提了,眼泪又掉了下来。# A2 b, `; \1 Z% Y) c; x3 P
  老叔像哄小孩似的说:“让老叔喂不?”他把羹匙里的粥送我嘴边。7 O! i' |, D) W; z  G" \2 Y4 z3 N
  我看着老叔,张开了嘴。! S% A+ n& Z+ w
  “得。你爷俩在这吧,我也得回去看看了。”师娘说着,就走了。( d' U+ K+ T& r% n* ]( I1 _" L
  一口热粥下肚,心里有了舒坦劲儿。再看老叔,舀一勺粥,吹吹,再伸舌尖舔舔,送我嘴边,说:“还挺甜呢。”
. q9 X& j. ^( q" o8 \/ H# o  我张嘴,接老叔送来的粥。老叔也跟着张嘴,像替我使劲儿似的。挺遭笑。. ]" x8 k% f; R  K. C' e9 G5 `
  “老叔,你真不要我了。”
4 t1 z* E, T8 ?" ?5 r/ q. t  “吃,再来一口。”老叔不接我的话,还是催我吃。( v2 j5 j) K) t8 |" x! J, c
  “老叔,我说错了,那不是我的心里话。”5 x5 g+ J4 p' _
  “不多了,咱把它都吃光,不剩饭碗子。”老叔也张着大嘴说:“哎,这口,挺大。”
* F- ~% E4 J5 |) t6 y* n6 F$ X4 p+ E  “老叔,我去安东,是老婶硬让我把东西带给你的。”
  W& g8 s" F; {1 u8 I* g; s+ ]9 a  “最后一口了。张大嘴,哎哎。”; z6 m6 O6 [2 b3 p" t+ r. l
  我乖乖儿地张开嘴。
+ g% p' f" p! V- R+ s; f( @! q  “不善,能吃饭了就好。”老叔敲敲空了的茶缸子说:“我跟你说,吃啥药都没有吃饭来得快。”
" L3 J  E  ]5 d+ \7 L; }5 N  我一抬身子,坐了起来。说:“老叔。你要我吧,行不?”
( u: [: t+ A; B$ u5 ]( i  “能坐了。这不好了吗。”老叔高兴起给我后背那垫上枕头,又拿了个手巾给我擦擦脸,说:“早晨,你舅去金店找我,吹胡子瞪眼地跟我急,说你不行了。说他闺女真当了寡妇,他就活吃了我。哦天爷呀,我可不能让他活吃了我,这就赶紧地来了。哈哈。”
9 o7 y7 ^' c& n/ ]% O  “老叔。”我使劲抓着老叔的手不放,就叫他在我跟前坐着。我心想,老叔真不要我了,我也不想活了。可老叔还是挣开我的手,端着茶缸子出去了,他说是去刷茶缸子。$ P% d4 x/ e% G: M, r- |7 b
闹病时,我是穿着单褂子住的医院;赶出院时,都穿秋衣秋裤了。出院那天正好是中秋节,凤香说要包点粟面素馅大饺子。
7 d( t1 q) T# `0 W! f% K, ]: i7 {  我说:“行。”这就忙和着择韭菜。. {. e1 X6 n( R5 D) g
  凤香一边和着面一边跟我说:“你住医院这些天,爹直打蔫儿,也不知咋的了。”3 V" C, L6 z( ]
  我说:“没准是行里活多,我这一歇就是一个多礼拜。少了人手,累的呗。”
" \7 |9 ?1 N: D4 a0 t3 Z6 Q  “对了。”凤香说:“前个儿,我把咱爷的被窝褥子都拆了洗洗。咱爷跟你叨咕过,他在褥子里藏着钱的事儿没?”
. |+ `& M/ t* \/ S6 H( q  “没啊。”
* }* |, y, |6 O( j7 r- P- C2 \  “咱爷的褥子里缝着钱。”
3 _7 t) t% {" t& R) M  “是吗?”我想起出殡时烧的枕头,就跟凤香说:“呀!咱爷的枕头都烧了,那里不会也藏着钱吧?”8 ?$ n. P5 M, g" I+ ?+ W& I; }
  “那谁说得准啊。”凤香说:“这老爷子啊,有点钱这藏那掖的。这要是不洗褥子,烂了都没人知道。”" P8 h( }; O$ {0 u; {, u
  我说:“谁说不是呢。”, o- w4 G, }) z3 M& q6 Y
  “钱还不少呢。”凤香说:“等我腾出手来就给你。”
  J* h& w: {5 t! V2 k3 ?  “给我干啥?”我说:“家的钱不都是你管着吗?”# ~  u, f" }& V# X' G
  “我爹说,那该是你的钱。”凤香说:“我爹让我给你。”
$ E9 E, O+ J: H  这话让我听着挺别扭,我说:“爹是拿我当外人啊。”2 ?) O8 i7 L! a" L
  “说啥呢?”凤香来气了,她说:“你个没良心的,你这么说我爹?我爹哪点拿你当外人了?你说说,自打你来沈阳,白娶了我不说,置办家业,发送老人,养活孩子,迎来送往……哪一点不是爹操置的?咱不说那些个,就说你放着活不干,满世界地找你叔,白祸害钱儿,我爹说个‘不’字没?”
; [. A0 ?- r$ L/ B0 `  “你看你这脾气,我也没说啥呀。”我没心思跟凤香斗嘴,就说:“好了好了。看把孩子吵醒了。”
9 [1 f" V1 S. G1 J  z  “你还想说啥,今个儿你就都说出来。”凤香不依不饶的抹了把泪儿。她使劲揉着面,堵气地说:“我和我爹老驴老马地伺候你,给你养活崽子,给你做着吃,给你做着穿。你住院,咱都得屁颠儿屁颠儿地守着你。你还说拿你当外人?我也看出来了,我爹他是见天地瞅你眼神儿行事,哄着你,溜着你,生怕你掉脸子。你那边一拉拉脸,我爹这边吓得直麻爪,跟个小使唤似的大气都不敢喘,得赶紧捡你爱听的说。你说吧,我爹他咋的你了,用得着你这么难为他。我爹那也是年纪一大把的人了,你还想让我爹咋的?”2 Z2 w  |6 {9 c9 i7 y
  “你看你这是咋说的?”我说:“我就那么一句话,惹出你这一大堆。我哪有那么大能耐,能吓住你爹?我见着你爹,还吓得直哆唆呢,也没听你替我说两句好听的。”. Z- A6 ~9 D0 Y6 ~& S6 ~# u% m, |5 R2 D9 V
  “还说没吓着?还说没吓着?”凤香气得沾着两手面,就来打我。我就躲。她打不着,气得一扭身,摘下围裙,说:“不做了。”
. |$ t& z2 g2 ]' e; _; L& w  这扯不扯,好好得,咋这样了呢?不值当得啊。我就哄凤香。我坐她眼前说:“做吧,你看我把菜都择好了。”我说:“不就是我爷那点钱吗?多大点事儿啊。你说咋的就咋的,还不行吗?要不解气,你再打我两下子,出出气。”+ j. X4 O- o0 O/ A: d. ]2 y$ K
  凤香逮我肩膀子,吭呲就是一口,咬得我直叫唤,还不敢大声叫,怕叫醒孩子。凤香也不看我,她爬上炕,在炕琴里边那个抽屉里拿出一叠钱,说:“给你。”
( X- N, F0 [, u( v  “你看你。”我笑笑,说:“你把钱给了我,转手,我不是还得给你吗?我知道你和咱爹都是明白人,你俩是不想背着我。”
0 E' _: s; T* |" y2 m* N2 K# Y; q  凤香一撇嘴,剜了我一眼,说:“这话还不大离。”这就把钱又收了起来。4 o$ O1 ]/ q. ]) c: ?4 ]
  和凤香包着饺子,我就唸叨,说:“哎。我去干娘家,又看见二倔子了。你说他是不是……”
( P- J& i" w2 q- e; d7 D( N  “是啥?”. A4 S! ]0 u# i% I, Q% t
  “他是不是跟干娘有点那个意思啊?”/ q, |1 b% X. l1 f
  “师娘能看上他?”我说:“真是的。”
/ q6 f! y; B- i& t. n4 V  “我看干娘跟他唠得挺近乎。”凤香说:“见我去。干娘脸都红了。”( n9 X+ R' |; F
  “有这事?”我说:“不能吧?这师傅才走了几天啊,师娘就……”$ n. s( ~# J$ e! M$ F( Q6 _
  “哪还有准?”凤香说:“要不他总去干啥?”+ F3 D! f; F1 k" s
  “哪谁知道。”我不愿意说听些事,还想着老叔,就跟凤香说:“天冷了,也不知道老叔换没换上厚衣裳。”
5 l& k6 D/ v- y9 k/ {0 M* y  “又来了,你这心里头就盛着你叔。”凤香说:“咱叔也是的,他要啥没啥,拿啥换?你说,他又不是有家有业拖孩子带崽儿的,偏一个人搁外头呆着。回家一块堆儿过,咋的也好凑和。”
# I2 x9 r3 k/ L7 j" B) _  我说:“他不是要脸儿吗。”5 n- ?- `1 C# O3 l( E- r9 {; W
  “那脸顶吃啊?还是顶喝?”凤香说:“我爹那还有几件闲着的秋衣秋裤。我这就给他找找。瞅叔那身板和爹差不多,能合适。”这就撩下手里的活儿,趴上炕,打开炕琴翻。5 r4 G+ I0 ^1 R. ^! Q
  等我这边把饺子包好了,凤香那已经把找出来的厚衣服打了个包放炕一边。4 x" v" D% u' r& [  Y5 U$ \5 M; c0 {
  我收拾着面板、面盆啥的,看着炕上的包,说:“找这么多啊。”3 V" u. O  ]% r. f+ ^
  凤香端着盖帘子上的饺子,说:“先蒸一锅吧,看一会儿塌底子。等爹回来,吃二锅,正好。”她装完了锅进屋看我还坐那盯盯瞅那报,就搥我一下子,说:“傻了?看啥呢?”
3 D, }+ w" h+ y3 O7 _$ x  g' e  我说:“没事儿。”1 S# {" y" v' a& x
  “得。”凤香说:“我算是看透了,你这心啊,早飞你叔那去了。赶紧得,你痛快儿地送去吧,要不,我看这顿饭你也吃不踏实。”, q! p. g) s1 L/ o$ E
  “你真神了。”我高兴地站起来,就去穿外衣。
4 x% p& R1 s: B  “就你。”凤香说:“你一撅尾巴,就知道你拉几个驴粪蛋儿。”; d$ a1 _! K) P& C+ X- e, m) W7 i
  我穿上外套正要出门,朴成好来了,手里还拎着两包月饼和打糕,说是过节了,来看看川子舅和老叔。我赶紧把朴成浩让进屋,也跟凤香说:“这就是妞妞的亲爹。”
/ h% o! F0 {1 r# a' \3 a. q/ T  “是吗?”凤香连忙让朴成浩坐下,说:“妞妞跟我可亲了,晚上竟我搂着睡。那闺女长高了吧?正好,我包的大饺子,在这吃吧,我爹说话就进屋。”. {6 y8 q) T$ A
  “先喝点水。”我给朴成浩倒了杯水。说:“你们一家人都好吧?光瞎忙了,也没倒空去看看你们。”" O+ ?3 ^, S! p- j* D, {
  “我来家好几回了,都赶上家没人。”朴成浩见我打扮利整儿的,就问我:“你这是要出门咋的?”* J, b2 ]8 A. G# k: Q3 j/ D; p
  我客套地说:“没事儿。”0 ^: A" o1 w/ ^2 w
  “这不吗。”凤香嘴快,她抢着说:“天凉了,我寻思让他给咱叔送几件换季的衣裳。”
$ t9 l- _' n& g8 X$ E' l# B  “关先生住哪啊?”朴成浩站起来,跟我说:“得,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o1 r9 i0 `) s3 }/ O
  凤香说:“那你不等我爹了。”
7 p1 X2 y( P/ j0 x  D  M/ `  朴成浩说:“这近,我说来就来了。”这就拉着我往外走。& ~* S4 j/ q. o: [; O: F
  “等等。”凤香叫住我俩,她把月饼和打糕递给朴成浩,说:“把这给咱叔带着。”
1 y1 ?  X, L7 d! B; i( _: k, J  朴成浩推脱着,说:“你留着吧,给何先生尝尝。道上我再给关先生买。”
: g/ `$ V5 j: w/ @: B' l/ k% C  “破费那钱干啥?”凤香把月饼和打糕硬塞朴成浩手里。& v. ^) L6 I4 l- k6 z9 D
  “那我就拿一半,这一半给你们留下。”朴成浩把月饼和打糕留下了一半,放桌子上。. b+ b% q. Q# ^4 h
  “看你呀。”凤香说着,“妈呀”一声叫,说:“锅着了。”这就叫我,说:“正好,给咱叔捡点饺子带去。”
/ P5 ]" m$ Y: Z2 W  我和朴成浩是坐人力车去的老叔那。进屋,见老叔正坐桌前,就着干豆腐丝儿和一碗炖白菜一个人喝酒。我把饺子搁老叔眼前,把衣服包往炕上一扔,说:“今个儿回来这早?”( {" o3 f* Y* ^1 p: _
  老叔没搭理我,他问朴成浩,说:“你俩咋凑一起了?”. C% r3 h! [! \0 l
  “我去家里看你,正赶上德全要来你这,就一起跟来了。”朴成浩把手里的月饼、打糕递给老叔,说:“要不,我还真见不着您呢”( F- f% l% i8 }8 _
  “花钱干啥?”老叔放下月饼,说:“我再整点啥,一块儿吃吧。”
1 ?" w7 Y) E1 Y  g4 P/ i: m  我说:“我去。”/ Q9 O0 s+ R9 A( n% b& b
  朴成浩抢着说:“我去吧。”
6 g1 c1 h( n& M! U  我挡住朴成浩,出了门。等我拎着一包猪头肉,一包花生米,还有一棒子酒回屋时,老叔和朴成浩已经喝上了。我把东西撩在桌子上,脱着外衣说:“也不说等我,就喝上了?”/ X+ V2 ~& g; i3 i# S3 }
  “这大饺子还挺好吃呢。”老叔也不搭我的茬,他咕拥着大腮帮子,对朴成浩说:“你也吃,韭菜、粉条子的,还热呢。”; U+ n' a  [7 d* D' M) z- r
  我看老叔和朴成浩的碗里都满着酒,就又找了个碗,拿过酒瓶子要给我自个儿倒酒。朴成浩抢过我手里的酒瓶子,说:“这酒得我倒。”他给我的碗里倒满酒。9 L- F* ]2 O# [$ d
  朴成浩正宗其事地端起酒碗说:“关先生,德全兄弟,今天过节,我诚心诚意地敬您二位一杯。”
) B0 t0 R$ z3 d: A  呵呵,妞妞跟老叔叫爸爸,跟我叫大哥哥。这个朴成浩啊,还跟我叫兄弟。看朴成浩性头子那么高,我也没拦他,他爱叫啥叫啥吧。这就端起碗喝酒。( W& @9 r5 C9 O$ [2 i: W$ f+ x
  放下酒碗,老叔说:“妞妞好吧?”
3 f4 k% d% n  F5 Y- n1 M* e7 B# E  “妞妞上学了。”朴成浩高兴地说:“开学的前一天,我领妞妞去家里,想让你们一家人也高兴高兴。妞妞都准备好了,要给您唱《阿里郎》。可家里锁着门。德全兄弟的孩子满月那天,我又领妞妞来家。又赶上家没人。头一天,妞妞听说我要领她去看望你们一家人,孩子高兴得睡不着觉,缠着我和她妈妈一起跟她唱您爱听的《阿里郎》。孩子说,她想安东的爸爸妈妈,想别钢笔的大哥哥,想梳大辫子的大姐姐,想大胡子大爷,想死去的赵爷爷。孩子什么都没忘……”朴成浩的眼圈红了,他掏出手绢,擦了擦眼睛,笑着说:“妞妞还跟我讲抚顺的张叔、张婶,讲张叔家的小疙儿。我听孩子讲这些,心里真高兴。我父亲也告诉孩子,让她不要忘记这些好心的人。”
( n" R( d% \! S% q5 t1 o6 s  “那孩子知道亲近人,也聪明。”老叔说:“在安东时,那孩子就爱唱。很有点歌舞天赋呢。”' j% [$ o4 w! p: f1 ?) B# w* n5 r
  我给老叔和朴成浩倒上酒,说:“妞妞上学了,太好了。”
' Y6 X' l8 X. {7 j1 G8 \5 g! m; G  “我们一家人的幸福,全托您了。”朴成浩说:“我父亲也一直惦记着您,他让我问问你找到事做没,生活有什么难处。关先生,虽说我们见面的机会少,但我和父亲没少打听你和德全兄弟的事。真有用得着我们的,您千万不要客气。”
4 s  q9 [$ C9 W. Q0 L  老叔说:“我这挺好,前一阵子,朋友帮我找了个事做。眼下,我正张罗着要自己开个买卖。”4 u3 V4 D, r8 z) X' b( @5 e
  我抢着问老叔:“金店的事儿不做了?”
% e. {5 G# H) Q' s  老叔没回我话,他跟朴成浩说:“回去替我谢谢你父亲。”他说:“我到是担心德全。”4 _/ V! U5 m% q. v
  朴成浩问我:“你不是还在车行吗?”$ @8 w8 g% z" G, g- Y
  我说:“是。”# m7 L: m2 a  K5 H: e' @
  老叔说:“车行的生意很萧条。”2 d6 a) ^1 a2 i8 K* r4 n
  “德全兄弟。”朴成浩说:“我说句心里话,你可别介意……”
3 J$ t9 ^7 |' @  “没关系。”我说:“你说吧。”+ Q  `( W; S% j( s1 M" W" P
  “我觉得车行的事不太适合你做。”朴成浩说:“我是说,你还是应该去教书,教书的收入相对还是比较稳定的。”
: }  s8 p& x! O, O& C* L) z  “我到是希望教书。”我说:“可我没有高中毕业证书,谁能要我?除非老叔再开个学校。”我笑笑看看老叔。
: c9 e5 L2 Q6 R- f& Y8 Z  “现在各大高校都在准备复课开学。‘东大’也要从重庆迁回来了,沈阳现在到处都在办补习班,为高校开课做准备。”朴成浩说:“依我看,你可以先去补习,把高中证书拿先来,以后就好办了。”
+ d; e, a& w" X$ Q, ], [: Y( y  “到也是个办法。”老叔跟我说:“你另外有份收入,日子也能宽余些。”
* F2 {2 \% M! q0 \4 a* j6 R: F' S+ K  我说:“我再核计核计。”
- Y- w4 ^3 b; r( e& P* O; b  “光顾着高兴了,你爷俩也没说上几句话。”朴成浩看看手表,说:“时间不早了,关先生,我得回去了。”
. q8 M7 u9 r( i, P* _  “这也没吃啥呀?”老叔说:“再吃几个饺子。”) C  T0 X8 E' x3 A7 i/ M, w
  “我真吃好了。”朴成浩跟我说:“你真想拿高中证书,我想法给你张罗办。”$ j$ J% @5 X& f& c1 e
  送走了朴成浩,再回屋。我拿着怪态,指着老叔说:“还撵我不?还撵我不?”
5 ?5 S- l- t6 N' P  老叔还拿着架儿,绷着。可到了还是没绷住,坐那“扑呲”乐了。, E5 t7 ?/ v) H+ v2 u* J
  我就势儿骑老叔大腿上,搂着他大脖子,逮着他的大脸呱叽呱叽一顿亲。, ~4 ^4 M5 D+ a; C! B* B! {
  “哎呦哎呦。”老叔推着我,说:“臭嘴。”
0 V% X! z' p& t6 F1 d  “再说?再说?”我一口亲在老叔的嘴上,死死地不放。
% V. q4 U$ g3 n3 {1 Z  老叔没动,擎着我亲。但他没使劲,他没亲我。他没像以前似的把舌头伸我嘴里绞和,也没张嘴让我琢他的舌头。也许是我亲得太死了,老叔用力推开我,大喘了口气,说:“臭小子,想憋死我呀?”7 l. ^  |# i& @0 _- \
  我看着老叔,撒娇地说:“那你还撵我不?”9 w( t1 n0 e& J1 g7 X
  “压死了。都多大了。”老叔推我坐椅子上,问我:“说,干啥来了?”
: [" W, M! [6 r  e& i  “来吃了你!”我指指炕上的衣服包说:“凤香给你找了几件换季的衣裳。”
5 j+ F2 \1 M$ s- v3 r* \8 R  “臭小子,还有点良心。”说着,老叔就去解那包。
- Q( D6 }; I& o6 A  我也不知我是咋的了,换以前,老叔这么说我,我心里乐不得的。可现在听着老叔说这话,就是难受,也说不好是委屈,还是咋的。我心里一酸,坐那掉开了眼泪。
3 s7 j5 F8 p: l* O  “挺合适啊。”老叔在包里拎出一件毛衣,套在身上。他转身问我:“是不挺好?”话还没说完,老叔愣了,他走到我跟前,坐下,说:“这又是咋的了?”2 r, A8 J* R8 N0 O- s# v4 F
  我哭着说:“你别老寻思我是小孩,我啥都明白。”
* ^# @! _  _, {) J+ p# O) w) U  “你明白啥?”
2 H- R: }8 f) R  R  e2 z: S3 @/ t* A  “你不回家,就是因为……因为川子舅……舅。”我说我是给川子舅治病,我说我没亲过川子舅的嘴,我说我娶凤香也不是心甘情愿的,我抽抽搭搭地说了不少。我没敢说大头也摸过我鸡鸡,也裹过我鸡鸡。其实我说这些,连我自个儿心里都没底,我也说不清这到底是咋回事。4 _6 k* B2 D4 |
  “你以为我就是那三岁的孩子?”老叔看着我,说:“你胡弄谁呢?有用家伙儿治病的吗?满世界你打听打听,啥病要用那玩意儿治?”" Y* z& p2 J2 {0 g% j  F
  “他掉腚。一掉出来就得用鸡鸡搥。”我嘟嘟囔囔地说了川子舅因为我和玉良的事,蹲了笆篱子。还说了他在笆篱里被人家那样了,还被人家往里边塞了头发茬子。反正我是实打实着地把川子舅的前前后后都说了,也说了川子舅怎么求我,怎么哄我,怎么自个儿打自个儿的嘴巴子啥的。
7 v. [6 _$ v' l2 }  “他那是脱肛,医院都能治。里头有头发茬子,可以去医院洗肠。”老叔红着眼说:“用着你了?显你的……?”, s! o+ Q) L0 p
  “他一个劲地要,急了,他就在我眼前用檊面杖搥自个儿,我也不忍心……”我说:“我和赵爷,还有妞妞都在他手下,你让我咋办?”4 h6 R# j* b& c8 h3 ^* U
  “在抚顺呆好好的,你上这来干啥?”老叔跟我大吼。
3 U! Q. E" {, F( P! U) j1 r7 w# I  我盯盯地看着老叔,听他的话越来越发歪。我狠抹了把眼泪,说:“我贱。我膘。我傻。我没脸没皮。我死不要脸。我不是人。我没心肝。我赖拉巴叽地跟着你。你走哪我追到你哪。你进监狱,我追到监狱。我自找的,你得劲儿了吧?”
2 z6 I3 C3 P$ R4 V  {( N1 o0 \  老叔也气得直哆唆,他坐在那,不瞅我,拍着自个儿的大腿叫:“你就是贱!贱!贱!贱得都没边了。”他地往地上吐了口,说:“啊呸。我都替你脸红!”& y) I$ A: P0 D& |. f2 ^+ m: g/ g
  “关凤翔。”我气疯了,头一回叫老叔的大号。我“呼”站起来,冲老叔叔叫,我说:“关凤翔,鸡把长在我身上,明天我就去卖大炕,我要全城的人都来用!我气死你!气死你!”我气得外衣都没顾得上穿,摔门就走了。
8 J/ P# i) R5 R' Y3 H& T没出三天,老叔来了。进屋,正赶上咱一家子人围炕桌那吃饭。老叔还说是来看孩子,还给孩子带了了一大包奶豆。
+ T5 w3 H4 ^/ e$ w  川子舅一拍大腿,说:“今个儿甭管你吃没吃,赶紧给我老老实实上炕。”说着就下地拉老叔。
+ v* w: ]4 e  I6 {& p: i; J' E  “喘口气。喘口气。”老叔在屋地椅子那坐下。
& v" ?. N; \( Y: j  “叔来了。”凤香抱着孩子,凑到老叔眼前说:“来,让爷爷看看,看咱长大没。”
! r: K. s0 C8 O  我没理老叔,扭身去了外屋。
; m+ @4 D% k, Y0 V/ u2 M' G( q) d1 T  川子舅紧跟着我出来,杵了我一胳膊肘子,说:“小祖宗,咋又拉拉个脸啊?”
/ [) \8 ?) Z2 P( g# I/ [  我说:“没事啊。”
: z/ m$ A0 z$ D( C3 X6 W  “你住院那阵儿,你叔去看你,可是给足了你面子。你还想让人家咋的?”川子舅说:“那可是你叔,是长辈啊。”2 k2 p$ J* `% ~! D
  我说:“不是那回事。”
$ |" t2 G5 }( A6 n+ x% P( X  “哪咋的?”川子舅问。, n$ j0 i2 o! d/ x6 s  p
  “哎呀,爹。”我说:“没你的事啊。”
8 F5 O) \+ B( }9 i3 O5 P  “我这可真是他妈的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川子舅指着我鼻子,说:“你个小犊子,你真是要难为死我啊!”
5 t( |6 N4 G& O2 Z4 }  “你看你呀。”我说:“我都说了,没你的事。”
7 s# b5 P8 F$ \  “啥叫没我事儿?”川子舅立着眼睛跟我说:“我可告诉你,今个儿,你再把他气跑了,看我怎么收拾你。杂种肏的,你个小孩崽子,还反了你呢。赶快整酒,再塌两鸡子儿。”
! r: F' y1 x" b1 V4 P9 f. C  “嗯。”我哼了一声。
, v% w- s) T7 [6 @8 x- o5 q+ Q  “你看。”川子舅说:“光答应,你到是动弹啊!”
% u$ A7 L: b" C4 ?0 ^, f2 f% C. y$ H  我这就拿碗,磕鸡蛋。等我炒好了鸡蛋端进屋。川子舅和老叔都盘腿坐炕那等着呢。
3 Q* \1 A. M- N  我这鸡蛋碗还没放稳当,凤香跟我说:“酒呢?”4 h* _- H% G2 |, N  o
  我没吱声,转身,乖乖去拿酒。
/ Z# }3 I# a. w9 l/ V  川子舅跟老叔在我背后说:“这小子,就得凤香归拢他。”' x! ?1 b" F0 k0 G7 N: w) p
  我给川子舅和老叔倒上酒。川子舅看我,说:“你啥时戒的酒?”就笑。- v9 M# n- W; C: B: a. R# `5 j
  凤香跟我说:“叔总也不来,陪叔喝点。”她又跟老叔说:“叔,咱全子打从医院回家,就唸叨你老没厚衣裳换,我这就把咱爹的找了几件,都是爹穿过的,也不知叔穿着得劲儿不?”
7 ?  h! B! z7 m' m9 i; c. \  “我这一天油渍麻花的,自个儿闻着身上都一股车轴子味。”川子舅说“别嫌乎就行啊。”% A( D" B- W' P. U
  “挺好。挺好。”老叔敞开衣怀,说:“你看我都穿着呢。”" G: \  `3 ^( i* L
  凤香说:“那天,全子打你老那回来,问啥也不吭声。气得我掐了他好几把,那也没掐出个话来。”5 A# d; Z5 M: @" a+ R
  老叔笑笑,说:“久川啊,今个儿我来,一是看孩子;二呢,是来给你道个歉。”说着就端起了酒杯。
% U- b& B/ n( ~3 l& l  “呦呦呦。”川子舅没动手,他说:“老哥,你这话可要折我的寿啊。我可是担当不起哩。”+ P/ T# Z9 y+ ?! X/ q0 \  _
  老叔端着酒说:“咱先喝了这盅子酒。”, }6 |6 R( S- \
  “不行。不行。”川子舅跟老叔说:“这酒要是这么喝,我可真得钻耗子洞啦。”
7 n, j* Y6 f+ g, h' X2 Q' T! s  我也看着老叔,觉乎着老叔的话不对头。道啥歉?是不是我和他说了川子舅的“病”,他心里不得劲了?哦天爷啊,当凤香的面,真说那事,川子舅还不得臊死?我赶紧戗白了老叔一句,说:“喝酒,哪来那么多话?”
! h4 z3 G' ~( [" q2 P  “别没大没小的!”川子舅瞪我一眼,说:“咋跟你叔说话呢?”% w  X2 u8 y0 j7 v# j4 B/ J
  “呵呵。”老叔没恼,他还是端着酒杯说:“久川,咱老哥俩这么多年了,对你,我有愧啊。”; g: W* W/ l1 s  H& l
  “这这……”川子舅有点慌。
& s% c2 X; u1 j6 E  我跟老叔说:“都一家人了,啥愧啊愧的。”) L# l" {8 ~/ d" B
  老叔没搭我茬儿,他还是跟川子舅说:“那天,德全上我那,我才知道,你为了玉良和德全丢了差事,还坐了监狱……”# T2 i& e: h; l( i4 |+ X+ _$ ]
  哦,老叔说的是这事啊。我长出了口气,猛一核计,老叔到底是老叔,他想的和我想的是不一样。6 C: `' Z& H! P0 `4 M3 L; i
  “哈哈哈。我寻思啥事要跟我道歉呢。”川子舅端起酒杯说:“这酒,我喝。”- X0 m8 D% a2 Y7 v" Y, P& {' E
  “德全跟我说了这事,我一宿没阖眼啊。”老叔说:“玉良那孩子,不省心。让你遭罪了。这杯酒,就算我替玉良给你赔不是了。”说着,老叔冲川子舅行了个礼,接着,一仰脖把酒喝下去。" f+ {8 j8 V8 j8 C5 V
  川子舅也一仰脖,掫下酒盅里的酒,等他放下酒杯时,满脸都是泪花子,他眨着眼睛,张着大手爪子抹了把脸,冲炕沿下哘了一把鼻涕,回手在裤子那抹了一把。他回身叫了声“老哥。”抱拳像老叔施了个礼,就吆呵我,说:“小全子,倒酒。”& _6 j# G0 Q7 F- F& K1 d+ Q) ^
  我赶紧又给川子舅和老叔的酒盅里斟满酒。; F+ `  j: m. M+ l8 o: c5 S
  “再来一个。”不等老叔端酒盅,川子舅又是一饮而尽。: ~, l% T1 d7 m2 n: \$ t; @
  川子舅盯盯地看着老叔喝下了酒,笑着说:“说句良心话,老哥。咱哥俩咋说也是二十多年的交情了。打起小儿,我就是仰着脸看星星似的看你。今个儿,你这一盅酒,你这一句话,你这一个礼,我知足了。”接着,就叫:“小全子。再给我老哥倒上。”
# z. e" b  s/ h/ L/ \! {* x4 A  “看你说的。”老叔说:“那年,你指点玉良和德全去安东找我,我还是很感谢你呢。”6 s! s6 m- I5 m& _
  “那暂,我是没你那么大能耐。我跑车,总不着家,凤香不大,我就把他扔我朋友家,那阵沈阳抓人抓得紧,留玉良他俩在沈阳,我是怕我保不住他俩,我也明白我安置不了这俩小子。要不,我也就让他们都留沈阳了。咳,老哥,我是半斤八两,别人不知道,你可是有数的。”川子舅说:“就说那年,你家盖房上大梁,我要跟你拜把子,你没理我那茬儿。我这心里头啊,熬糟了好几年。”
  t0 b/ V4 `5 n0 b' l7 F/ u  “那事儿,你还记着呢?”- Y. H  O! G: s$ A/ u' V# s3 g  k7 J
  “你也别怪我扒小肠。你让我说说,我这心里也舒坦舒坦。”川子舅说:“康德六年,我跟你喝酒。我是那么拉你家去,你就说你有事。气得我呀……”
' h+ A7 k, e7 B  “那回真是有事。”老叔说:“当时我在安东开工厂,要打通沈阳的销路,就来沈阳找我的同学王瑞山……”0 `5 J# P& \; s) w  {2 g
  “我不管你找谁。”川子舅打断老叔的话,说:“我就说那事儿。”7 B" k$ r! D* K; O' ~  t, ]( Z
  “呵呵,都哪百年的事了。”老叔说:“眼下咱不又是一家人了吗,我这不正坐在你的炕上喝酒呢吗?这可是老天爷有眼啊,知道咱们有缘。”
: o' u* c0 A) N; I# R9 Z  “那是那是,咱不说这个了。”川子舅问老叔:“听小全子说,你不在金店那干了?想自个儿干?”
& J) g: Y1 @" \* |8 ]. a  “是啊。”老叔说:“说来也巧,那天我打登瀛泉洗澡出来,转着磨磨就想去北大营那老地方看看。一去,还就打听到了那个王瑞山,他一直混得挺好,买了房产,开着工厂。”老叔跟我说:“对了,那天你去,见到的那个大娘,就是王瑞山的老婆。”
$ W2 c# Q1 s7 Q0 R' \2 f7 }4 @; q5 T  我还是没吱声。6 a4 K" u, W7 s# h* F
  老叔接着说:“王瑞山见我落破成这德性,就通过朋友在金店那给我拉咕成那么个差事,他知道我能摆弄抢,干那个整合适。可你别看我当过兵,到现在我也烦刀啊枪的。我还是一门心思地想操旧业,可手头光光的,我也不好跟谁说这事。这回,全子去安东,给我带回来点我过去积攒的钱。我心里有底了,这才辞了金店的差事,打谱再开厂子。王瑞山帮了我挺大的忙,机器啥的我都是从他那整的……”
0 \0 o) Q9 ]) N5 L  我听老叔这么说,抢着他的话,“吭呲”给老叔一句,说:“那我给你时,你跟我激歪啥?”& X  I6 B- w' x
  川子舅说:“按说,钱的事我不该问。小全子打安东回来,也没跟我提过这事。”他跟老叔说:“老哥,不是我说你。你这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劲儿,是不怎么着。这两天,我瞅全子打你那回来,跟霜打了似的,就咕摸你们爷俩肯定是有啥事。我也核计,我该问不该问?可看全子直上火,我还是问了问。一听全子说你俩是为这事掰了脸子,我也骂了你……”
& S' J2 T7 ]# W9 ?  “呵呵。”老叔说:“这事我不对,我不对。”
, ~, ~& M: C; S) U, h5 u2 o  “老哥,你可别生气啊。我这可都是掏心窝子的话。”川子舅说:“我说个事你听听。吕德明你知道吧?”& I) F% c2 A5 B1 F" E
  “吕德明,那咋不知道?”老叔说:“我在狱里时,他没少护着我。德全结婚,还是他告诉我的呢。”* C2 S5 D9 Z- `  M  ^; x1 `* [
  “他让人害了。”
- P% `; n/ ?6 v# _! y  “害了?”老叔抬了抬身子,问:“为啥呀?”
( G, ~4 F5 K" K4 W& x, F  我也急着问:“啥时的事?”
/ h" ~9 V" o$ D" b4 u  “就你去登瀛泉洗澡那天,老吕来车行。”川子舅跟老叔说:“我还托他,想给你在报社找个事由做呢;可打那儿,我就再没见着他人影儿。”
$ `3 L/ P& b- c' S- V# L- C  “对。”我忽悠一下子想起了玉良,我说:“那天,玉良也来了。”
! z2 b- v% F% Z# y) D  “你说谁?”老叔急着问我:“你看见玉良了?”
5 a1 U# N/ y% [" F  川子舅说:“你咋不早说。”
, A* Z& a& C* i9 ^+ M& F# [# A, `; x  “玉良不让我说。”# b& ^$ }8 w9 B* D8 C! H
  “哦。”老叔眼睛放着光,说:“他还活着。”
3 R2 M7 p  Y( f0 a# i, @1 B  我说:“那天吕叔来,交给郭师傅一包东西,就走了。不大会儿,来了个人,把那东西拿走了,那人就是玉良。我追到北站那,跟玉良说话。他啥也顾不上说,急三火四地赶火车去了。还不让我说是他来了。”我跟老叔和川子舅说:“你俩可别跟别人说啊。”
3 S( _4 }$ B9 k' D3 i7 ^4 M) X  川子舅掏出根儿烟递给老叔,点上。自个儿也点上一根儿,抽着。他长吐了口烟,说:“哦。”% B  T" t$ ^  n$ B
  “咱不说玉良了。”老叔问川子舅:“老吕咋死了呢?咋说,我也得去看看呀。”
! i; W0 A: Z2 ^8 U, P  “他老婆子跟我说,说还不能让外边人知道他死了。谁问,得说,老吕出远门了。”川子舅叹着气,说:“钱啊。”他说:“他老婆子跟我说,老吕去开原往回赶,半道天黑了,就在一个老乡家借了个宿。谁曾想,他身上带的钱让那老乡看见了,半夜,那老乡就把老吕给砍死了。”
9 n+ l6 T5 a; C2 ?9 _. G! j) R  我真不相信还有这样的人,说:“那老乡也太不地道了。”
' J. ^2 G' c, }7 o# g  “老哥。”川子舅说:“全子上来那驴劲儿,是挺气人;我都没招儿。可全子良心没坏。跟你一样,是个讲义气的人。他从安东给你带回来钱,不正是救你的急吗?你咋还跟他呕气呢?你说,还怨我骂你?”
3 Y4 Q* F- k/ }& P% W  “就是就是。”老叔端起酒杯说:“喝酒。”他说:“这杯酒,全子得干了。”
3 q8 x6 p7 t2 V" i+ p  e% ]  我瞥了老叔一眼,说:“我不干。”
# r/ A( Q/ b9 o3 i* c3 N% _# q! @6 a  “咋的。”川子舅跟我说:“你叔让你干了,还不明白啥意思啊?还想让老的明睁眼露地给你这小崽子敬酒啊?不知好歹。”+ T/ _- h% p) Z% O; r7 O
  其实,老叔的话,我听着心里也挺得劲儿的,就是还想跟老叔拿点架儿。看川子舅这一说,我乖乖地干了那盅酒。! z" B* P8 Q1 d. [8 C
  “久川。”老叔跟川子舅说:“这钱是我在安东开厂子时积攒的。我出事了,就把这钱留在他婶那了。”
" u8 D8 \1 F: Q2 v6 Z* o+ J' Q3 U  川子舅说:“那你把他婶接来啊,咋还让她一个人在安东呢?”
/ I1 \3 b( s) ?' Z  “她出家了。咱不说她”老叔说:“我这人也是的。本来,眼下我正是等钱用的时候,可就是没脸去跟她婶要。全子给我带回来了,我还硬撑着面子损搭他。咳,我这臭毛病啊,连我自己都整不明白是咋回事。”
8 C: a+ M* g4 j9 `5 q# `# r- Y  “得了,全子。”川子舅跟我说:“你叔有这话,你也就别再跟他制气了。赶紧地,敬你叔一个。”" _( ^8 ^/ `$ Y
  我再倒上酒,敬了他们俩一杯。
3 o* w1 \# Q( j" ?1 V& i9 X& ?4 E- i  n  “哈哈哈,好,这酒喝的痛快。”川子舅说:“你看这茬打的,一杆子支没边了。”这就问老叔,说“老哥,刚才你说要开厂子,支巴得咋样儿了?”
) L8 ~, X! Q# a5 O7 h" F: x: N  老叔说:“地场我都找好了,就在铁道北,“爱群医院’南头。哪天,你俩都过去看看。”
# D# I/ n( ?' E! b) E2 U  “不就是全子住的那医院吗?!”川子舅说:“离家这么近,啥事也好照应,好好。你缺人手,明天我就打发全子过去。”
* Q2 {: r7 U; J7 _4 j  老叔笑笑说:“你也离不开人啊。”
7 P5 A( U  W7 @. [: U  “那到是。”川子舅说:“可咱俩谁跟谁啊。”  a( D6 O6 N) ^
  “我说啥也不能搁你手里把全子抢走啊,哈哈哈。”老叔跟川子舅说:“说正经的。你地面上比我熟,留心给我找几个能干洋铁活的伙计。明白电机的大工,我找好了。”
* d/ a0 J( v. ]2 G/ R  川子舅说:“人,可得整准撑了。”1 u& `3 B$ F0 p9 m$ P# j5 i& s
  “王瑞山介绍的。”老叔说:“刚从北陵飞机厂下来,姓郎,河北人,挺实在的。”
) L1 N# O, M( F9 P  “干铁活儿的到好找。”川子舅说:“你要几个吧?”
$ y0 y9 ^7 |3 F4 r  z  “等我张罗齐了,给你个准信儿。”看天不早了,老叔说:“咱杯下酒吧,凤香还没吃饭呢。”
9 b/ w5 v4 J. c1 T, _/ y/ f  ?  “老哥。”川子舅说:“我还是那句话,这就是你的家。我听你的。”这就喊凤香过来吃饭。
$ X1 G9 x- Y0 v* m: V1 Q  N9 {( |  我这就赶紧去盛饭。
' q8 Z9 a2 a" C$ ]  f  川子舅喊我,说:“再烧点水,一会儿好洗洗。你叔今晚儿不走了。”
% H, F4 w8 P! ^2 u9 y8 M2 l  那天晚上,老叔没走。凤香带孩子睡炕琴那边,我和老叔、还有川子舅睡炕琴这边。躺下时,川子舅在炕头,老叔在炕梢儿,我在他俩当间。我看老叔连毛衣秋裤都没脱,就钻被窝了,还脸冲炕琴,给我个大后背。! e6 X3 i' T2 U* [& h( f$ y
  闭了灯,川子舅就翻来覆去地烙开了饼。我咕计,八成这又是犯“病”了。我也没吭声,躺那不动。我有我的心思,我就是想亲老叔。现在我躺老叔身边,跟老叔堵气的那些个话,早忘一边子去了。我心里鼓鼓拥拥地就想抱老叔,鸡鸡也跟着硬了起来。我吆摸着川子舅那没动静了,手就伸进了老叔的被窝,我在被窝里板了板老叔的身子,想让他脸冲我。0 `) Y8 }. D* @1 m4 ~
  老叔没睡着,觉着我在板他,他一晃身子,意思是不叫我动他。
7 p. M2 ~2 `* f' l  我还板,使劲板……+ T. [$ Z9 i% t# a7 y$ p# U
  老叔伸手把我手拿开,还是脸冲着炕琴没动弹。' J8 y# v& D4 R$ U$ {4 o
  我再板老叔,还掐他。( C6 M1 j5 \/ _0 `; K; z7 F
  老叔还是不动,擎着我掐。, c0 ~- P/ g8 F6 N/ P( w
  我实在是绷不住了,故意长出了口气,一翻身,抱住了老叔,手就势伸进了老叔的裤子里,一把抓住了老叔的大枪。
% B. F1 I+ G2 X' U" K" ~1 x  哦,老叔的大枪早硬了!
+ e. u2 M9 t/ ], E/ B  不大会儿,老叔也长出口气,翻身平躺过来,叉开了腿。
% o& |  O" ]$ o! h0 ]  我摸着老叔的大枪,更得劲了。
# Q5 ~0 Q0 Y9 H6 E- s  就这会儿,老叔的手伸了过来。他抓住了我的硬鸡鸡……
3 e* p; s3 ~: V: i( k5 A  太好了!老叔还要我!老叔抓我鸡鸡了!老叔还跟我好!
0 ~. D! }; E; s" A9 H. k3 [- J  老叔在一紧一送地撰我的硬鸡鸡……
, u! n8 o- G& c0 ~9 h" k  我被老叔撰得心里好受透了,嘴就亲到老叔的脸。
6 |' }" _  @3 Q( Q6 }  老叔一扭头,大嘴狠亲住我嘴……3 j% c* d. W) w9 S+ R
  “凤香这死丫头,这炕烧得能摊煎饼了。”抽冷子,川子舅说话了。跟着说话声,川子舅拉开了灯。
: \, g8 G; i" q8 w4 l2 m+ t  老叔赶紧扭脸,躺正了;也松开了我的鸡鸡。
% {. S' K! n. A5 o+ }3 {  我心一多唆。还没等我把手从老叔的大枪上拿开。川子舅搥了我一下说:“咱俩换换。”
' n7 e# T5 F4 D. f/ g' V4 u  我一拧身子说:“我不。”
& @8 e4 t+ H3 ^5 m/ v6 D  “这死孩子。”川子舅说着话,就下了地。他去外屋,冲尿桶“哗哗”地撒着尿。1 u% m5 J" j6 f  `% J# u( e8 Z
  就这功夫,我疯了似地就去亲老叔。
" r* T9 R5 s9 _8 ~: d, q, I' X. x  老叔推开我,说:“我过去吧。”这就跨过我身子,爬炕头那,钻川子舅的空被窝里。
  s) B/ W0 x( Z; @6 l  川子舅光着毛乎乎的大腿,一手提着裤衩子,一手捂着后面进来了。他看老叔躺炕头那了,说:“你睡那啊?!”就呲牙裂嘴地爬上了炕梢儿。他“哼”了一声,躺下了。
2 o9 D& m& e% z- s  B! \8 i  川子舅说:“闭灯吧。”就脸冲着炕琴,盖上了被。5 q9 }2 E; E7 q" S* H
  灯一闭,我又一个翻身,还要去抱老叔。
9 q$ R. K8 Y! {$ \7 }  老叔推了我一把,说:“睡吧,明天还早起呢。”! o2 e" V4 x# Y
  我不情愿地躺平身子,可手还是伸进老叔的被窝,伸进他的裤子。
& F3 r; F- o" I  老叔没动,也平躺着,又叉开了腿……
5 R9 T3 Y% R' h# e) v! k  我摸着了老叔的丛林,再往下一点,摸着了老叔的大枪。我顺着老叔的大枪往下捋。摸着了老叔的大肉蛋蛋。慢慢地,我撰住了老叔的枪……
9 G- [, r7 I* q3 y9 _. I" B, e  老叔的大肉枪在我的手里一跳一跳地更大了……
: A/ Z+ i3 J# T% z也就过了半个多月吧,阴历九月初九,老叔的买卖正式开了业。阳历是1945年10月14日,那天是礼拜天,川子舅没开板儿,和我一块儿去给老叔捧场。老叔的买卖虽说没安东时大,可比川子舅的车行气派。字号叫“祥和铁工厂”,还是做吹风机。临街朝西,一排七、八间量的青砖瓦房,靠北,是个鞋铺;紧靠南,老叔占着四间。北头这间有一铺炕,也有桌子椅子啥的,算是办公、会客、睡觉的地儿。靠南三间,通着,另开门儿;有机器,有干活的家巴什儿,是伙计们做活儿的地儿。出后门,挨着老叔的办公室,压了个不小的扁厦,间壁了一小间,做饭用;正好,灶坑的火连烧老叔叔那屋的炕都有了。扁厦剩下的一大块是仓库。正式开业前,老叔早就领四个伙计、一个大工干上了。做出的吹风机,靠墙根那,摆十来个。
; x. A- N6 y+ a' |( E9 T) Y+ t: D* u  正式开业那天,来了不少人。王瑞山也来了,那人个不高,白白胖胖的,戴个金丝边儿眼镜,说话挺有架儿。老叔把王瑞山介绍给川子舅,俩人拉拉手,客套地说着话。这边老叔放了挂炮杖,就招呼着一帮子人去北行四根旗杆旁边的会宾楼吃席。临走,老叔锁上门,让伙计们也都跟着去。' Y. L6 \5 O, ^( t' x; t
  从会宾楼回来,送走了客人。我和川子舅都没走,还在老叔的厂子里转。
; ]5 @0 m' ~8 Y, }7 P, D# D8 h  老叔跟伙计们说:“今天也干不了啥了,你们都回去歇着吧。”伙计们就都走了。一个长巴脸儿,大高个儿,说话侉了巴叽的伙计要留下,他跟老叔说:“你老这有客(qie),跑个腿儿啥的,也得有个人不是。”; U3 u9 K4 m) ^3 @8 H
  “没外人。”老叔跟那伙计介绍说:“这是我兄弟,这是我侄儿。”2 P/ ]- {/ s! ~$ D5 ]) n6 B0 v2 D
  老叔也跟我和川子舅说:“这就是我说的大工,郎师傅。”
1 [2 A0 i, y( [5 Q4 n# I% t  郎师傅冲我和川子舅点点头,笑笑。
% X1 L' V$ m7 M1 h! G# x2 T, `9 x  川子舅对郎师傅说:“好好干,你们当家的是个仗义人,亏待不了你。”
! o2 ~2 l) W6 Q' E, u  郎师傅点头哈腰地说:“那是那是。”
  n: z# C6 n- O9 u2 |  老叔跟郎师傅说“你先回去吧。”7 ~2 Y" A) S: g- j3 A" I
  郎师傅跟我和川子舅客套了几句,就走了。
  Z3 O/ ?( l9 I, K  在老叔办公室坐下,喝着茶。川子舅跟老叔说:“老哥,你这场面不小啊。没曾想你在沈阳还有这么多关系,以后我那车行也得靠你关照哩。”
4 z  R* e+ M( i6 B  “哪呀。”老叔说:“都是王瑞山带来的。我实话跟你说,在沈阳,老吕还没了,我也就你这一堆儿一快儿了。这歪打正着遇上的王瑞山,还真起大作用了,呵呵。”7 u6 H, Z1 k% n' t& |* \3 g
  “啥叫再瘦的骆驼比马大,今个儿我算是明白了。”川子舅说:“老哥,你这又进料,又趟路子,又忙和答兑老客,还得给伙计们做饭吃;也真够你戗啊。”( B  _9 ], z8 B6 B5 K8 i
  “忙和点好,心里踏实。”老叔高兴地说:“行情不错。要货的都排上号了。”
- Q( l$ Y! B% `4 ^# v  我跟川子舅说:“咱那车行竟另打碎敲地维持了。赶明儿,咱也整点大的。”
& H& Y$ s8 |. {' O6 b: o7 f: ^  川子舅笑笑,没接茬儿。
! X4 r$ P! l/ p' b; Z. l  “久川。”老叔说:“我听老吕叨咕过,去年你给铁西自行车厂装配件,那活儿不是挺赚的吗?!我看那条道儿,你还得再去寻摸寻摸。”
: |- n0 ~& U5 h+ N  “那是老吕的道儿。”川子舅说:“他又不在了。”! e$ `5 s' k) q7 m
  我脑袋瓜子一转,跟川子舅说:“咱再把老吕的关系捡起来,不就有了吗?”
# k& h+ W& a+ a  “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川子舅喝了口茶,对老叔说:“老吕那事挺难整,我再核计核计。”7 E5 K# R1 g0 h
  我算是看透了,川子舅也就是个就花生米喝小酒儿的主儿,他没老叔这两下子。! a2 k* k0 B  U
  川子舅说着话,从怀里套出个纸包,放桌子上,说“老哥,这会儿没外人。我这点意思,你收下。”
  f- Z8 h) k8 b* g& ?  我一看,是我让凤香收起来的那个纸包,里边是赵爷藏褥子里的钱。我核计,吃席时都给过老叔贺礼钱了,这咋还……?' d' z% E/ y, n! t. B* e
  老叔看看桌上的包,说:“什么?”5 E9 K) |% v3 j0 @& s9 m
  “你听我说。”川子舅说:“这是……”
4 J  c. l2 @! P: B* l% v  “你痛快儿给我揣起来。”老叔好像也看明白了,他拦住川子舅,说:“全子给我带回来的钱,足够用。”' i3 K. [5 A6 e  {, V5 ~- c
  “我跟你说。”川子舅说:“这是他赵爷的钱,缝在褥子里了。凤香拆洗褥子时,找着的。我让凤香把这钱给全子,全子又给了凤香。全子身上的钱,我有数。这肯定是他赵爷从安东,再不就是从抚顺带来的钱。他老人家的钱,我不能用,还得给你。正好,你摊子刚支巴开,手头宽余点比紧巴点强。”/ j, p4 G6 Z: y( I  k
  “我想起来了。”我跟老叔说:“我去安东时,老婶跟我说,赵爷带妞妞从安东去抚顺时,老婶给过赵爷钱。没准儿,这就是那钱。”: l1 `0 d8 ]# E9 F' R" a
  “久川啊。你、全子,我都明白了。一句话,仗义。”老叔说:“全子在你那,我就不说了,他是你姑爷儿。可他赵爷带着妞妞,在你那又吃又住的,可是没少让你……。我都明白,你是为全子,全子呢,是为了我。这份情啊,我都记着。”- y$ O4 [0 Z9 t% ]% v. e
  “你还挺会算账的?哈哈哈。”川子舅说:“你要这么说,可就外道了。”7 D; ?. n3 Z- {$ y
  “那咱不说这个。”老叔说:“我咕摸,他赵爷留这钱,八成是给自己妆老用的,老人吗。可送他赵爷走,你也知道,我可是两手溜干净儿啊。所以说,这钱啊,我是不能留。”1 ^* M9 I1 I6 a# Z( f
  “你看看你。”川子舅说:“那你就是我拿这钱入你的股儿,行了吧。”
/ Q0 ]% A7 ]5 N3 \8 ~1 a# ^4 A0 ]  “不行。”老叔说:“咱这么说吧。你也知道,他赵爷呢,是我干爹。咱老哥俩呢,打今个儿起,就是亲兄弟了……”# c* \2 S7 N$ ]) Q
  “好话。好话。”川子舅说:“这么多年,我看星星似的瞅着你。没白看,值了。”
( P( z" V+ H) g6 y, {  c, w  “呵呵,让你说的。”老叔说:“咱是亲兄弟了,那发送爹,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这钱就算是哥哥我的一份心意,总行吧。”$ l3 i7 Q; u! U. R. \6 O( x* Z
  “行。”川子舅爽快地说:“那这钱,我就给你存着。你啥时用,就上老弟这挪。得,天不早了,我也不在你这磨叽了。让全子留下陪陪你,我回去了。”说着,站起身就往外走。
" z6 {" a3 B. N5 }3 f1 j! z, n# N3 y  川子舅着话让我心里一亮,我正琢磨着找个啥引由子,不走呢。我就看老叔笑。没想到,老叔让我走。
; V8 L/ p; S- @) b! a2 ]! r" O! k4 O- V  老叔跟川子舅说:“呵呵。我一个老头子,还用着陪了。”
+ C$ `3 H2 j* S1 h3 F% Z6 f, A. U. r8 \  这扯不?这一整,我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我看川子舅,指望着他能再说句让我留下的话,我也就了有台阶下,也就又能抱老叔了。可川子舅大眼一瞪,冲我说:“瞅我干啥?”
% T6 P# A  g/ w3 {6 X' H6 ~( d) S$ z/ n" s  “听话。”老叔拍拍我肩膀子,说:“家里还有孩子,回去帮你媳妇儿一把。”
6 E) K5 X9 {( {' h2 o6 h7 l4 v/ d  得,我只好蔫蔫儿地跟着川子舅回去了。
8 ?' G$ K1 J9 P0 K. A$ N( q天儿,说冷就冷了,刚过了霜降就飘起了清雪。我算计着,从老叔的铁工厂正式开业到今个儿,整十二天了。我心里老是惦记着想去老叔那住一宿。川子舅闷呲闷呲地,八成是看出我的心思,他撵我去了两回。可哪回去,不到天黑,老叔就催着我回走。整得我这心里总是刺刺挠挠的。, H/ V, K  I. S
  这十来天,川子舅也不拽着我给他治“病”了。在家,他就一个人睡炕琴那边,我和凤香带孩子睡炕琴这边;再不,他就去车行睡。这下,凤香可逮着了,见天夜里不饶了我,整射了还不算,翻身下来,除了奶孩子,她是一宿到亮地撰着我鸡鸡不撒手。我这鸡鸡也就一宿到亮地硬着。
& L5 u+ d3 I5 a2 [9 `1 {, u  礼拜天,我和川子舅从车行回来得早。一进家门,凤香说饭菜都好了,就让我往炕桌上端。她那边忙着给孩子换尿褯子,嘴也不失闲儿地叨叨,说:“谁也不管这个家了,就知道吃,吃,吃。眼瞅就上冻了,酸菜还没渍呢。粮口袋也要见底了。有一个算一个,油瓶子倒了都不待扶的。”1 u6 O2 i& q0 h" `1 \& I4 N
  川子舅也不吱声,手也顾不得洗就拱小栓子那撩孩子,大胡子扎得孩子“哇哇”叫,他愁孩子叫唤,裂大嘴“嘿嘿”笑。6 z9 b  r# i' E$ a3 a$ F2 ^
  “赶趟啊。”我跟凤香说:“不就是那点儿白菜吗?明天我就去买。”% b3 S% {2 {$ `' D/ g5 ?
  “买买买。光数嘴;我耳朵都磨出膙子了,也没见着个菜叶进家门。你瞅人家秃子家,晒那一大包萝卜条子。你说到大冷了,用酱油一淹,撒点辣椒末,嘎吱儿嘎吱儿地一吃,你就不眼馋?”凤香说:“要是没孩子缠巴,我谁也不用;哪年不都是我自个儿整。我看等大雪封了门,吃啥?”9 P% S' Q8 p0 u1 w. ~
  “行了。”川子舅说:“小姑奶奶,全子都说了,明天就给你去买。”8 B; r' g2 c& J7 M" v: Y
  “你瞅我爹,多会说话,跟唱的似的。给我买?”凤香说:“我用着你给我买?这家就我一个人的?你俩就不往嘴里塞啊?”
- {1 Q; k5 q1 N2 m1 K  “得了。得了。”我说:“我这就去。”; M$ t$ |1 f, h0 Y6 D
  “你是卖菜的他爹啊,人家等着你?”凤香说:“明天想着,再买点土豆子、大萝卜。”: O- w7 O- a& U
  川子舅说:“吃饭。吃饭。”这就去洗手。
( _; {: _# g: ?+ w. y; d- h5 i1 F  我这边刚把高粱米饭盛碗里,就听外面有人叫:“家里有人吗?”
6 j3 B" ?# x  h( B* U9 C. Q  “谁呀?”川子舅擦着手,迎到门外去看。
" i* s/ O, d$ s$ G4 {3 y  来人是张保生。我高兴地叫,说:“张叔,你咋来了?”- J' g, f# g& I* F# n, T! x3 o  H
  川子舅把张叔让进屋,我叫凤香,说:“还记得不?这就是给咱俩主持婚礼的张叔。”
% A: \, z$ a! U. L  “就你记得?德性。”凤香这边刚跟我绷完脸儿,回头笑着叫了声“张叔”,说:“快坐吧。”) d1 I6 j. ~: i5 ]2 [, P% G3 N3 p8 I
  川子舅跟我说:“去,把你叔叫来。今个儿得好好喝口儿。”
# o3 ~) S# ^9 ]  “哎。”我答应着。心想这回叫老叔来,我就想法不让他走,留他在家里住。我这就穿上外套就往外走。川子舅在我身后喊:“骑车去。”
, D  k4 U( f4 ^* S% {& K  到老叔那,见他正要吃饭。我说:“张保生来了。”; j% {! \: d4 s
  “是吗?他在你那啊?!”老叔放下筷子,说:“这我得去看看。你在抚顺,他可是没少费心呢。”
( A, k* q% b7 H/ L* x1 L9 i  趁老叔戴帽子的功夫,我抽冷子抱住老叔说:“叔。今个儿,你去了就别急着回来了。”% K8 t# c; @' k  i, ?% I
  老叔瞅瞅我。问:“咋的?”
, |7 |6 N- Y0 [0 v2 d  “人家都想死了。”我说:“哪回来,你都催着我走。是不是还是不想要我了?”6 V6 Q" t6 |/ q" R+ h0 h6 O0 C, V! c
  “我说你这小子啊,脑袋里就这点玩意儿,整天不想别的了?”老叔说:“我这可刚刚缓过来点,你可别又来气我啊。”他打了我屁股一下说:“快走吧,你张叔还等着呢。”$ e( L( W, M* n. \2 ?+ L) P( C) G( n
  我说:“那你亲我一下再走。”
9 T7 ?) {) H* k+ r  t  “臭小子。”老叔在我脸蛋子上亲了一口,说:“好了吧。”
# d$ S9 G0 @6 }" A  “我不。”我还抱着老叔,缠着他不放。我说:“亲嘴。”
1 u# X- {0 q# V/ K+ r  “快别闹了。”老叔挣着我说:“一会儿该硬了。”$ k4 W: x# ~; P& {" F
  “我的早硬了。”说着,我就把硬了的鸡鸡往老叔的身上贴。
5 U1 Q1 j: z, X9 ]  老叔亲了我嘴一下说:“这回好了吧。”& }+ a0 R/ q# u5 C# r* F
  我看着老叔的眼睛,说:“想裹一口。”# V, y8 O9 Z5 T) r3 f* q
  “打你了。”老叔推我。
+ W2 u. ]/ H1 x$ Z  “就一口。”我求着老叔,说:“人家真是想死了。”, D2 v* o0 C! N
  “你呀。”老叔解着裤门儿,说:“就一口啊。”- r  I. s0 n; c4 P1 p% v
  我急猴似的蹲下去,掏出老叔半硬的大枪,一口全含进嘴里……; X. ~8 k" a+ Y3 t! ]6 ~: Y' `; C
  老叔“哦”了一声,大枪就在我嘴里硬了起来……
* k5 Z; d" V1 e& P+ Z  我像个贪吃的孩子,抓着老叔硬起来的大肉枪又裹又舔,再加上撸……" d' i8 F4 W! }' z5 q
  “好了。好了。”我正起劲儿的功夫,老叔拉起了我,说:“哪天老叔还给。”这就狠亲我嘴一下,把当硬的大枪塞进裤子里,系上裤门儿,说:“听话,宝宝。别误了正事儿。”7 l6 Z3 m. g% M3 z/ i% A5 f! _
  见老叔拉开门,要走。我急得捂着鼓鼓曩曩的裤裆叫,说:“你看人家这样,咋出门儿啊。”
* c6 D/ |' R: x. }+ w  老叔回身,拉着我,说:“没人稀得看你呀。”这就跟我上了大街。
4 |- b- I7 O# T4 o( i% G3 a  道上。我使自行车驮着老叔,也跟老叔说了说张叔丢了差事的事,还有张婶让苏联大兵给糟蹋了的事。老叔埋怨我,说:“你看你呀,也不早点儿跟我说说。还叫人家来看咱。真是的。”. O/ Q( t% X0 H: J0 C
  我说:“都是让你气得。”5 X% B+ f; w; x0 H2 A4 j. G
  “好好好,我气的。我气的。”老叔说:“都是我不对,行了吧。”
" V/ h" k2 n; M; e% o( G% M/ w  i3 d3 j  “嘿嘿。”我得意地笑笑,说:“我去抚顺,给张叔留了点钱,让张婶好好看看病。”: E: [$ N) U& e
  老叔说:“人啊,可不光是钱的事啊。”' W1 [8 t3 N; z% i3 x' ^4 N" r
  等我和老叔一进家门,老叔拉着张叔的手说:“早该去看你,早该去看你啊。”; s& E, v3 Y& I& z( @# C
  张叔跟老叔说:“你平安无事就好啊。”
- _  t3 i& s/ o, i  川子舅就叫老叔,说:“赶紧上炕吧,就等你呢。”几个人这就倒上酒,开喝。$ h% p: G4 N( o. r
  我问张叔:“张婶好点儿没?”1 k! j7 U5 S: r& B9 U! q
  张叔叹了口气,没说啥。7 [4 s% ?5 m6 Z
  “死了。”川子舅抢着说了一句。他说:“你说说,这他妈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 R, o! F: [& K$ L0 c
  “死了?”我挺伤心,说:“张婶多好啊,咋……”
" ^3 ?- k7 y. K- Y, o9 C1 X$ Z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张叔端起酒杯说:“咱喝酒。喝酒。”  l3 V; E9 h3 t# L% U# q( T% C( K) ^
  喝了酒。我再给几个人的酒盅里倒满,说:“咋没带小疙儿来啊?”
. E7 v$ D' y  Q$ D  张叔勉强笑笑,说:“还不知道来这是咋回事儿,让我先扔街坊那了。”. |4 T3 U7 d. [3 ~: y7 m
  从上次去抚顺,我就觉着张叔没以前话多了,他跟赵爷那会儿,人挺道得去的,说这说那的没个完,还竟说拉嚓话。今个儿话更少,就是闷头喝酒。你说像张叔这么个精精怪怪的人,他咋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呢?我说这人啊,没摊上事,说啊笑啊玩啊乐啊,啥都不打紧;可真摊着事儿了,就得看你的真本事了。7 m, p' d1 P; h) ~3 w% C
  “兄弟。”川子舅说:“咱哥俩处的时候不长,可你跟我老哥那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今个儿,你奔我来,那是瞧得起我;我是打心眼儿里高兴啊。有啥为难的,别闷在肚子里,有我和我老哥呢。”! P; l: r& t2 M& P4 w3 ^
  “来的路上,全子跟我说了说你的事。谁也没想到弟妹她……”老叔叹了口气,对张叔说:“事儿,赶上了,你也得想开点儿。走了的,谁也没办法,再是有办法,谁也不愿她走。咱活着得,说啥也得活下去。不看别的,还得看孩子。”
8 @9 ?) I7 x) b4 M& [4 W% g  “大哥。”张叔叫了老叔一声,就去抹眼泪。
7 x" x1 b) ~0 K0 ^  “咳,你个大老爷们儿。咱不带这样的啊。”川子舅说:“来,兄弟。你来了,我高兴,咱老哥仨来个带响儿的。不带小全子。”这就又端起了酒杯。
5 C. N+ h- P2 e9 r- \  “咋不带我呢?”我跟川子舅叫,说:“我正该敬张叔呢……”1 l. j7 r! s9 ?4 F6 l
  “啧。”川子舅瞅我一眼说:“一会儿,你单整。”9 @0 o0 K# _1 S  S( C3 d% {! `
  他老哥仨喝了酒,川子舅说:“我那老蒯走时,闺女才13。我不也过来了。”他给张叔夹了口菜,说:“兄弟。我说句粗话,你别不爱听啊。实在挺不住了,就再找一个。”7 t1 I1 q5 O+ d# h
  张叔吃了口菜,对川子舅说:“我知道你是好意。”这就又没话了。
. l* |0 v% A$ S; h, Q& q9 ^) m! a  我赶紧端起酒杯,说:“张叔,我和爷爷在抚顺时,没少让你操心。我来沈阳,你还来送我。这些我都记着,今个儿,我诚心诚意你敬你一败。”
. h0 i# ^. U( p3 v  “应该的。应该的。”张叔笑笑,喝下了酒。他说:“大叔那人,挺遭人想的。可惜,我都没送着他。咳……”( o2 y, Q: J1 s+ p# J
  老叔说:“他老人家走,是我刚从里边出来的第二天,也赶上小日本逃跑,街面上不太平。亲戚朋友的,也没都告诉到。还是多愧了川子兄弟呢。”
7 z7 o  q: Y8 u, V: F( L# K  “哈哈哈。”川子舅跟老叔说:“你跟我还说这话?叫我不爱听。”/ u1 `0 Q% O; H0 f
  “实话。实话。”老叔跟张叔,说:“世道乱。你看,打我出来,这么长时间了,也没顾得上过去看看你。按理,我该去呀。可啥叫朋友?也就在这包含上啊。真就是有个不周不到的,再捡起来,还是掏心窝子,那才叫朋友。”$ E) v" X; l: v
  “好话。”川子舅端起酒杯,说:“就冲我老哥这话,咱再整一个。”
. F9 M1 d  f6 |: i: o+ _  这就又喝。  i+ n  R0 z9 L7 G# F
  这杯酒一下肚,我看张叔就有点上脸了。& w2 i) q1 J5 K' X0 u2 q4 f
  放下酒杯,老叔问张叔,说:“那你,眼下做点啥呢?”7 B* Q- K/ r/ R0 o, N7 i
  张叔叹了口气,说:“两位哥哥,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俩可别见怪。现在我跟要饭的差不多,今个儿,要到两位哥哥这旮瘩儿,两位哥哥好酒待我,我知足了。”他端起酒杯,说:“我借花献佛,谢两位哥哥一杯。”这就一饮而进。: j  `' M. U: W0 _3 |2 y* k1 X
  老叔说:“这说哪去了。”
7 N5 M, r, X% O$ Y2 C/ c  “叨菜吃,别干喝。”川子舅又给张叔夹菜。9 s7 m6 L  R- C1 n; P8 F
  张叔冲川子舅点着头。说:“我说的可是实话啊。”他说:“两位哥哥,德全在这,还有大侄女儿(指凤香)也在,我也不怕孩子们笑话了。我这心里头,懊糟啊!要说我呢,也不是啥两袖清风的人,跟两位哥哥比,差远了。挣点钱儿,也没少祸害;也没少逛窑子。可自己的女人,偏偏死在这上了。真是报应啊……”他对老叔说:“大哥,我啥样,你知道。打从学校出来就没干过力气活。小日本走了,公署里黄摊子了,再去找坐板凳的差事,人家都嫌我是给日本人干过事儿的,都不拿好眼神夹我。我去做苦力,干不动。我这心里懊糟得,想回山东老家吧,又不甘心……”( E1 Z# G% z% \* [' }6 a; p# n
  “这扯不扯,早说啊。”川子舅说:“要不说你们喝过墨水的人就是耽误事儿,一点儿都没有个爽快劲儿。小全子刚来那会儿,我没少为这事斥喽儿他。这么的,上我车行来吧。修自行车,小全子都学会了,你也能。”$ w. F1 R, A1 p: x' _
  我瞅愁川子舅说:“你看你,咋老说我呢?”: l# q  y3 j1 F3 x. h% N+ R$ ~& ~
  “嘿嘿。”川子舅跟老叔说:“老哥啊,我得跟你告一状了。你这个侄小子啊,可是没少熊我呀。这二年,我就怕他跟我耍驴,就哆唆他跟我犯倔。瞅他小脸儿一呱耷,我立马就傻了,就得赶紧迷迷地跟人家说小话儿啊。”
8 y# Z& @) |% x- ?1 H: [6 d# N" ^' u  “呵呵,你那是当了姥爷高兴的。”老叔吃了口菜,跟川子舅说:“久川啊。我吆摸着,你那车行,活儿也是有数的,有才填了个铁头。再则,我看老张干你那活也是不大适合……”" j, T' ^* [8 V$ Q9 {. J
  “你看我哥说的。”川子舅说:“我兄弟来了。再咋的,我也不能瞪眼儿干瞅着啊。”
  m! q2 A  v6 B& Y7 c  “这么的吧。”老叔对张叔说:“我刚开了个厂子,正缺个管事儿的。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过来吧。”
8 y* y/ }) h" {' c4 }5 S: F  “两位哥哥,让我说什么好呢。”张叔说着,就又要端酒杯。
: w% c7 F: ~* S& t  P" f; u  “咱先小人后君子。”老叔拦住张叔,说:“活儿呢,进料出货你都盯着点儿,记好帐;再就是咱俩换着给伙计们做顿晌午饭。住呢,就住我那吧。”# y+ z1 f% T1 `" u: K% U. M/ z1 L
  “大哥。”张叔抓住老叔的手,说:“客套话我就不说。我你就跟着你干了,你看我行,就留着我。真不行,你说话。我准保不让你为难。”4 T) g# S- u6 j! P
  “我也得意沙楞儿的人。”老叔说:“在我这干,有一点我可说在头里。”+ g7 b  ?4 D8 y* q
  张叔握着老叔的手,说:“你说,哥。”
6 l  F% I8 a) t) Y  A9 h7 Q  “可不行给我往回乱招女人。”老叔说着就笑。
. T+ O* o- C# o8 b( k  川子舅也跟着笑。$ l- I1 i' S- R" o) [7 G
  我想起了张叔和赵爷那出,心里核计,就张叔那样,谁敢担保他不招惹女人?
; {, @% a2 H/ X0 [- g  吃了饭,老叔说家里太紧巴,要领张叔回厂里存,说正好看看厂子啥样儿。川子舅说:“行啊。”这就下也了地,跟着老叔他们一起出了家门。川子舅说要回车行存,说总没个人,他不放心。我也看出来了,打大头没了,川子舅总像少了点啥似的,在家也呆不住,在车行也不踏实……
* p7 W0 O- g5 b' `5 @0 V  人都走了,炕上地上也都收拾利索了,凤香这就来了神儿。她插上门,拉上窗帘,焐好了被;也把孩子打兑安稳了,这就催我上炕。赶我一进被窝,她逮着我鸡鸡,是撒着欢儿地收拾我。我本想射给老叔的那点宝贝玩意儿,这下,都射她那里了。那一宿,风香收拾得我足足射了三回。
. z( ~6 r) V0 e- d% A, F0 F1 `  早起,凤香还跟每回一样,给我沃了四个鸡子儿。[/size
: ~& I3 Y% W& r7 W; j' R3 K: a# y" R& W' H7 O
[ 本帖最后由 jingjia 于 2009-10-24 15:51 编辑 ]
发表于 2019-3-12 11:44 | 显示全部楼层
只有我看完了吗?
发表于 2025-6-5 08:4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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